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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8-12-19 11:57 PM

岩井恭平 -【蟲之歌bug‧四】承載夢想的方舟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1-11 04:05 AM 編輯


日文書名:ムシウタbug 4th.         夢並ぶ箱船
  日本文庫:角川Sneaker文庫  
  簡介
        《蟲之歌》外傳第四集堂堂登場!

自從好友摩理死後,銀色的夢幻月光蝶就一直跟著一之黑亞梨子。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了尋找答案的亞梨子,收到了寄給花城摩理的不明邀請書。      為了探尋摩理的夢想,負責監視她的藥屋大助和霞王一起,乘上了豪華客輪。可是,在輝煌的枝形吊燈下的光景,美麗的雙胞胎附蟲者的拍賣——!?            
銀色的夢想被染成了黑色,當女孩遇上女孩,這是一樁最美麗又最惡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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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內彩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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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0 11:54 PM

13‧關閉夢想之塔

  “大助,我要進來了!”

  周日,清晨。

  一之黑亞梨子打開了少年房間的拉門,這個少年就是食客藥屋大助。

  被褥就那麽鋪在床上。牆壁上掛著赫魯斯聖城學園的制服。在落下了薄薄一層灰塵的電視櫃上,放著一個大大的書包。即使大助沒有住在一之黑家的宅邸時,這裏也是個煞風景的房間。

  “人跑哪去了?不過沒有睡懶覺就好——”

  亞梨子穿著便服,紮著小馬尾式髮型,歪著頭問道。

  突然傳來了輕快的音樂聲,是放在被褥旁邊的手機來電音樂。

  亞梨子向走廊下望去,發現大助並沒有回來的樣子,於是不得已拿起了手機。

  “一定是惠那吧。”

  從今天的預定計劃想來應該如此,她接了電話。於是傳來了彷彿要穿透耳膜的聲音。

  “早上好!帥哥!哎呀呀呀呀!周末的早上,是怎麽度過的?‘麻衣麻衣’因爲低血壓,所以身體還沒有恢復常態?即使這樣今天還有四分力,那麽就手下留情了,啊哈哈哈哈哈——”

  這突然的襲擊好像超高音攻擊一般,亞梨子不由得把電話放到了離耳朵很遠的地方。

  “怎麽不說話,不過你一向都是這樣了,所以我‘麻衣麻衣’不會介意的。現在我來傳達土師支部長的口信。最近來了一位新的叫一玖皇嵩的中央本部長,我看了他的經歷,有很濃的火藥味。數日前,一之黑亞梨子被正式認定爲附蟲者,中央本部的活動也活躍起來。我也是獨自行動,好不容易才把你從中央本部借出來。對於你——”

  “我是附蟲者?”

  亞梨子條件反射性地反問道。突然,這個叫“麻衣麻衣”的少女的聲音停止了。

  “啊,啊?莫非是一之黑亞梨子?這次被認定爲附蟲者,應該說可喜可賀呢還是真令人悲傷……不過別介意,‘麻衣麻衣’還沒有確定爲錯誤呢。”

  “怎麽回事?爲什麽我會成了附蟲者?”

  “咋咋咋,劈劈劈,哎呀,怎麽了,電話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呢,我有空再打給你吧。還有剛才的話,我沒有聽見啊!”

  在對方滔滔不絕的時候,電話的信號斷了。亞梨子呆然地楞在了那裏,此時背後傳來了氣息。

  “你啊,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擅自進入別人的房間。”

  回過頭來,大助用手撥開拉門站在那裏。雖然穿著便服,但依然避免不了給人毫無特徵的質樸的印象。

  亞梨子一臉的不高興,把手機扔給了大助。大助一邊驚訝地“啊”了一聲,一邊靈巧地用一隻手接住了手機。

  “大助……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應該對我說?”

  “啊?”

  “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面對亞梨子的怒視,大助皺起了眉頭。

  “我沒什麽可隱瞞的。再說了,爲什麽所有事都必須跟你說啊。”

  亞梨子索然無味地嘆息了一聲,背過了身去。

  又來了——。

  對於沒有必要的情報,藥屋大助是不會和亞梨子說的。即便是與亞梨子自身有關的事,或者是因爲命令,或者是因爲大助的性格——恐怕是後者吧。大助從心裏就不信任別人。

  “……對了。”

  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大助把頭轉向了亞梨子,視綫投向了她的手腕。

  “最近,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特別是——比如右手腕。”

  “右手腕?這麽說來,一直到昨天,感覺很麻痺,用不上力氣……”

  一瞬間,大助的目光尖銳起來,但卻沒有再說什麽,走出了廊下。

  “這算什麽嘛!”

  亞梨子氣得撅起了嘴,這時在她的視綫裏出現了鮮艶的金色頭髮。

  是“霞王”。藍色的眼睛,金色頭髮的容姿,再加上一件粗呢短大衣,顯得非常合身。她是一個和亞梨子差不多年齡的少女,今天她是來代替大助,跟亞梨子一起行動的。

  “聽好了,‘霞王’。這次一定要老老實實地監視亞梨子——你的眼睛看什麽呢。”

  “什麽都沒有看。”

  “霞王”一邊笑呵呵的,一邊用可愛的女高音說道。她也是資産家子女衆多的赫魯斯聖城學園的學生。

  “……噗。窮凶極惡的帥哥,周日的早晨就跟美女約會呢。”

  “霞王”用手捂著嘴,小聲地咕噥道。大助聽後臉頰一下子就變紅了,抬步準備離去。

  “才沒有約會呢!你這個笨蛋‘霞王’!”

  “啊?你說誰是笨蛋!難道你想挑釁不成?”

  兩個人就這樣來回鬧著,亞梨子則心中平靜地看著兩個人。

  1

  喧鬧的保齡球館中,傳來了令人心情愉快的聲音。一個11磅的球被巧妙地橫掃出去。

  “太好了!又是一個好球!”

  背向球道,西園寺惠那滿臉笑容地回過頭來,高舉雙手,向坐在長椅上的大助揮手。

  “……太了不起了,西園寺。”

  兩個人啪地拍了一下了手。惠那笑呵呵地滿臉笑容,心情很愉快,在大助的旁邊坐了下來。

  西園寺惠那也是赫魯斯聖城學園中等部的同級生。脫掉大衣,穿著西式襯衫和短裙的她,即使在同年紀的少女之中給人的印象依然很優美。好像希望得到更多的誇獎一樣,惠那往上翻翻眼珠偷偷的看著大助。

  修學旅行結束以後,這是回到赤牧市後的第一個休息日。

  大助是陪著同級生的女孩子一起來玩保齡球的。可是說實話,大助卻無法享受現在的狀況,原因有二。

  原因之一就是,大助目前的狀況被俗稱爲約會,是由於一次交易而導致的。

  前幾天,在赫魯斯聖城學園的修學旅行期間,一之黑亞梨子和大助未經允許擅自離開了住宿的旅館。被巡視的老師發現,後來多虧了惠那才消除了誤會。

  ——謝謝你,惠那。總算得救了。

  ——不用感謝我,我們是好朋友。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把藥屋君借給我一天就可以了。

  ——這個,沒問題!

  就這樣,兩個人在當事人面前進行了交易。大助親眼目睹自己被出賣的現場,卻只能呆呆地楞在那裏,心中有苦說不出。

  也就是說,這次的約會,並不是大助自己的意願,而是被逼無奈而已。

  “快、快看。剛剛最後的那個……?得分超過了200分?”

  大助避開少女的視綫,看著正面的液晶顯示屏,顯得很吃驚。怎麽也無法想像這是中學二年級的女孩子打出的球。

  “真的?”

  大助一臉驚訝,惠那則偷偷看了一眼顯示屏,然後把視綫轉向了數厘米之外的大助身上,開心地半眯上了眼睛。

  “嗯,是的。”

  沒想到大助的耳根卻羞紅了。此時,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一隻昆蟲。一隻綠色的昆蟲。由於它連煽動翅膀的聲音都沒有,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還有其它讓大助困惑的理由。那就是大助之所以來到赤牧市的根本目的。

  “蟲”——。

  附著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吞噬宿主充滿希望與願望的夢想,作爲代價,它們要把自己的力量給予宿主。就是這樣一種超越常規的生物,它們被稱爲“蟲”,而被它們附著的宿主則被稱爲附蟲者。雖然這只是傳言,但人們還是把他們當作與自己不同的對象而恐懼萬分。

  大助就是附蟲者。他是一個叫做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政府機關的一員,他們的目的就是捕捉同樣的附蟲者,然後把他們隔離起來。

  他現在之所以要潛伏在赫魯斯聖城學園,是爲了監視一之黑亞梨子,因爲在這裏曾經有一個叫花城摩理的附蟲者,在她死後,她的“蟲”又附在了一之黑亞梨子的身上。

  儘管如此——。

  “藥屋君,也一般嘛。第一輪游戲和第二輪游戲差不多,馬馬虎虎才一百分而已。”

  面對得意的惠那,大助回報以笑臉,好像在說“你也別太得意忘形了”。

  惠那作爲被監視對象亞梨子的好友,如果和她過於親密的話,就會違反原則。不過,大助只不過是在幫本不所屬的中央本部而已,而且他又不屬於正式的監視班,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可是比這更重要的是,有理由需要冷靜下來。

  “——好像是故意打出‘普通’的分數的吧?”

  大助突然大吃一驚,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你不是因爲擅長保齡球才邀請我的吧。話說回來,藥屋君比較擅長的是什麽?在以前的考試中也都是平均分,還有在體育課上的足球也是,籃球也是,都是很普通。”

  天真無邪地歪著頭的惠那,在考試中名列前茅,運動能力也出類拔萃,很優秀。甚至比擅長運動的亞梨子,學習成績優秀的九條多賀子更加出色。

  “這、這個,嗯……”

  大助一時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不知該如何回答。大助的學校生活,從頭到尾都是爲了監視亞梨子的僞裝而已,所以絕對不能有引人注目的舉動。即使來到保齡球館,也是因爲考慮到“約會”而刻意選擇的地方。

  “在什麽都擅長的西園寺看來,至少是這樣的,一定。”

  面對大助含糊其詞的回答,惠那好像很無趣似的“嗯?”地應了一聲。雖然表面上沒有表露出來,但卻在心裏惡狠狠地駡了起來。

  這個傢伙,真是難以對付——。

  從監視一之黑亞梨子開始以來,一直都這樣認爲。

  西園寺惠那。

  不管對於誰都是和藹可親,所以有很多脾氣合得來的朋友。正是得益於她各方面都很出色的才能,所以平時的她並沒有認真地對待每一件事,很難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是“認真”的。

  也就是說,到現在爲止,對於經歷了無數戰鬥場面的大助來說,惠那這麽接近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麽,不得而知。

  “也許是吧。不過正因爲是藥屋君,所以我比任何事都要關心啊。”

  惠那滿臉笑呵呵地,心情很愉快,巧妙地把身體靠了過去。

  大助的臉頰一下子就泛起了潮紅,只好轉過臉去。——如果她是附蟲者的話,他可以非常冷酷地對待,可是她卻是非常普通的一般人。對付不是附蟲者的女孩,對於大助來說還是個未知的領域。

  這麽想著,大助不禁譏笑起自己來。

  無論是誰都會害怕附蟲者,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樣看來,自己不是也害怕普通人了嗎——?

  同時,他想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亞梨子又如何呢?那個傢伙不是附蟲者,就可以正常交往了嗎……不,那個傢伙已經被認定爲附蟲者了,最終——。

  “喂,我說,我們該轉移到下一個地方了吧?下麵應該帶你去哪呢?”

  “啊!”

  大助的思考,因爲突然抓住自己手腕的惠那的體溫和觸感,回到了現實中。

  ……果然是不好對付。所謂的不是附蟲者的普通少女——。

  也許是覺得惠那在看著自己的緣故,大助沒有再嘆氣。

  兩個人沿著大路走,惠那說口渴了,於是他們進入了一家咖啡店。

  那是放學回家的學生們喜歡去的,膨化食品快餐店。暫且不說亞梨子,就連同級生的九條多賀子也會敬而遠之的店鋪。可是惠那毫無不快的表情,遵從了大助的選擇。

  “是,在這裏要做個好孩子噢。”

  惠那把裝有飲料的托盤,和小小的布制玩偶一起放在了桌子上。隨後坐在窗戶旁的桌子上,眼神邪惡的玩偶俯視著下麵的大道。

  在保齡球館的娛樂設施內,也有投鏢游戲。這個玩偶就是惠那在那裏因爲高分而得到的獎品。

  “明明有那麽多的獎品,可是惠那卻選擇了這麽個奇怪的玩偶。西園寺有什麽愛好?”

  大助在惠那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我是一見鍾情!反正還是希望藥屋君能送給我一件禮物。”

  “因爲我也第一次玩投鏢游戲。”

  大助苦笑了一下,惠那把吸管放在嘴邊,笑呵呵地看著大助。

  “雖然是第一次,分數還是很‘普通’吧?不過我覺得已經夠了,水平挺高的了。”

  “噢——是嗎?”

  當然跟打保齡球一樣,大助玩投鏢游戲的時候也只是瞄準了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分數。

  對於平時總是不引人注目的大助,只有惠那總是一直糾纏不休。這使得大助非常的困惑。

  “抱歉,我是個沒有意思的人。”

  大助露出了絲毫不帶感情的笑容,說道。

  “我也是個很無聊的人。”

  與其是在用話語說無聊,不如說是用態度在表示。

  大助從心底就是這麽想的。因爲惠那不是從一之黑宅邸出來前碰見的“霞王”,也不是約會的對象。

  “嗯?爲什麽?根本沒有這種事!即使如此,還真是很激動呢!”

  惠那的反應出乎大助的意料。她一副慌張的樣子,探起了身子,至少看不出來是在演戲。

  “藥屋君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挺無聊的?”

  “嗯?沒有……這種事。”

  大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惠那好像終於放下了心,很開心地笑著,撫摸著玩偶的頭,好像在說“太好了!”似的。

  面對與平時不認真的態度完全不同的惠那,大助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突然,一股微妙的沉默氣氛,開始在兩個人之間流動。

  救、救救我……!不管是亞梨子也好,“霞王”也好,反正趕快把我從這種狀況中救出來……!

  大助一邊用吸管撥弄著飲料中的冰塊,假裝平靜,一邊在心中叫苦。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一天,偏偏不得不向那兩個人求助。

  “那一一個……”

  大助終於無法忍受沉默,開始搭訕,可是一時卻想不出話題。

  是說現在流行的電視節目?還是自己喜歡的音樂家?關於同學的話題?還是關於愛好和學習的事?——這又不是相親。

  想破了腦袋,最後終於得出了一個結果。

  這已經是極限了。

  就說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辦,還是趁早結束約會吧。如果跟監視對象的朋友關係惡化的話,會對監視任務産生阻礙的,所以不能強制結束,以免影響她的心情。

  能夠讓她討厭自己,今後不會再來找自己也許更好。

  “西園寺同學,抱歉,我——”

  “嗯?”

  好像突然感覺到氣氛不對勁似的,惠那一瞬間用寂寥的表情看著大助。和亞梨子在一起的時候,一向很開心滿臉笑容的少女,突然宛如另一個人似的。

  “……等一下,我去洗手間。”,

  惠那一下子松了一口氣,笑著“嗯”了一聲。

  ……我到底在幹什麽呢……。

  大助一邊向走廊裏面走去,一邊深深地自我厭惡地嘀咕道。一進入洗手問,就開始用涼水用力地洗臉。

  因爲任務而來到赤牧市以來,總覺得自己不在狀態。與一之黑亞梨子,還有以她爲中心的朋友之間,隨著交往越來越深,緊張感也越來越雲消霧散。

  真的希望任務能夠早一點完成,回到自己本來管轄的櫻架市。

  他再一次下定了決心。

  心中的疏忽大意,會招來殺身之禍。大助是絕對不會死的。不管犧牲任何人,也要堅持戰鬥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說到會威脅大助生命危險的話——那就是敵人。對於對手,就不能允許沒有必要的接近。

  大助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臉,然後回到了座位上。惠那一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太好了。終於好好地回來了。今天的藥屋君可是屬於我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地陪我到最後才行噢。”

  惠那開玩笑似地說道。雖然大助打算隱藏自己的表情,可是他想回去的樣子還是被惠那看透了。

  面對優等生的笑臉,大助反駁道:

  “即使沒有我,西園寺同學要找約會的人,多少都有吧。何況你還有那麽多朋友。”

  “呵呵,沒那種事的。你不一樣。”

  說謊!大助用笑臉反駁道。

  “啊,你的表情在‘說謊’。藥屋君,偶爾一瞬間表情也會很冷淡吧?”

  “我才沒有那麽想呢。”

  雖然大助強作笑臉,可是內心卻開始動搖了。明明表面上已經裝滿笑臉,爲什麽內心所有的一切還是都被看破了呢?

  “這是真的。能稱爲朋友的,只有亞梨子和多賀子吧。”

  惠那以手托腮,用中指撥弄著玩偶。

  “我啊,看上去挺精明的吧。一般的事都能處理的很好。”

  “一看就是啊。真了不起!”

  “嗯。明白了吧。所以說即使成爲了朋友,馬上又産生了距離。對,你是很精明。即使跟男孩子約會,因爲自己不討人喜歡,對方很快就消失了。然後又想表現得很好,於是勉強地振作起來。”

  本來運動能力很優秀的大助,即使拿出真本領,無論是保齡球還是投射游戲,也無法跟惠那相媲美。作爲男生太說不過去了。

  “現在想來,已經沒有人在乎我了。即使在家裏也是如此。就連我的姐姐們,即使對我放任不管,她們也會覺得無所謂。因爲心裏不舒服,所以曾經因此很墮落。”

  惠那用雙手捧著玩偶,一副戰鬥的姿勢面向著大助。

  “說起過去……可不是中學二年級的時候噢。”

  “嗯。可是,我過去的回憶很了不起吧。最近……到了現在的班級,然後才第一次跟亞梨子見面。”

  “……”

  “也許是跟那個孩子第一次見面吧。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沒有變化,多賀子也是這樣。在與亞梨子見面之前,我根本沒有想過會跟多賀子這樣的優等生成爲朋友的。所以,我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

  沉思。

  那個現在已經去世的附蟲者少女花城摩理,或許也是只對亞梨子敞開心扉吧。至今爲止的調查,也表明了這一點。

  一之黑亞梨子……在大助的眼中,一個任性且旁若無人的少女,有那麽吸引人嗎?

  “我沒有什麽想做的事,也沒有什麽可以做的事。可是一個人很無聊……每天,就這樣的玩耍,這樣享受生活,我很喜歡。如果就這樣,平靜的生活永遠持續下去該多好啊。”

  這些好像是惠那發自內心的話。然後,她好像想起什麽事來似的,把臉湊到了企圖站起身的大助身邊。大助不禁嚇得心裏撲通一跳。

  “可是最近,突然有人闖入了這平靜的牛活。”

  “……嗯?”

  上揚的聲音突然遠離了大助,惠那手裏拿著布制玩偶。好像隱藏了表情的臉向上抬起,眯著眼睛盯著大助。

  “——那麽,那個礙眼鬼到底是誰?”

  一瞬間,大助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楞了一下。

  可是馬上就明白了。

  毫無表情地看著大助的少女的眼眸,很冷淡。平時和藹可親的少女突然沒有了任何表情,這讓大助感到一股威壓感。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回事——。

  “……”

  大助微笑了一下,直視從正面冷冷投過來的視綫。

  惠那糾纏著大助的種種理由,他終於明白了。

  ——惠那想看清自己。

  有一天,突然出現在亞梨子的身邊,他就是她所說的打破平靜生活的闖入者。他只是在“監視”亞梨子是否是自己的敵人而已。

  難道我監視亞梨子,惠那監視我?很好,如果她是這樣打算的話,我也會把她當作對手的——。

  大助與惠那之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這是先前無論怎麽變化,都只能感覺到的充滿敵意的靜寂。

  首先開口的是惠那。

  “這是怎麽了。”

  兩個人的目光都很認真,相互盯視著。

  “……”

  “……”

  不知沉默了多久。

  大助的思緒完全進入了停止狀態,看著大助的少女突然眼眸裏閃耀出了光輝。

  “噗噗。藥屋君,果然是有隱情啊。你那偶爾一瞬間冷冷的眼神真讓人受不了。啊,我希望你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惠那用玩偶擋住表情,只漏出兩隻眼睛,忸怩作態地扭動著身體。大助由於沒有想像到惠那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一副非常困惑的樣子。

  “這個……?那個……”

  “就是這個!這個表情太棒了!粗心的藥屋君太可愛了!啊,把大助從亞梨子那裏借來一天真是太好了!”

  被、被捉弄了……?不對,莫非這也是在演戲……?

  大助的臉頰變得通紅,彷彿陷入了越來越深的泥澤。

  “說藥屋君是個礙眼鬼,可不是說謊!藥屋君也是第一眼的類型嘛。即使跟我在一起,也總是很‘普通’。是故意這樣做的……還是本來就是個普通的男孩子,現在還無法得知。”

  惠那抱著玩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用手挽住了大助的手腕。

  “那麽,我們走吧!現在離天黑還早著呢!如果藥屋君願意的話,即使天黑了也……嘿嘿嘿!”

  大助被強迫般地從座位上拉了起來,比剛剛更加地憎恨起自己來。

  果然是不擅長,這個傢伙……。

  這次他從心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2

  藥屋大助和西園寺惠那走進了赤牧車站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場。

  尾隨他們的兩個女孩也緊跟其後走進了商場。大助二人直接坐自動扶梯奔樓上而去。

  “難道是去買東西?還是去頂樓的電影院?不管哪個都是不錯的約會路綫啊。”

  亞梨子被大量的顧客擠著向電梯靠過去,臉都鼓起來了。

  “要是擔心的話喊他一聲多好啊!幹嘛非得搞這麽麻煩啊!”

  “霞王”把雙手抱在腦後,流露出滿不在乎的口氣。黑眼珠滴溜溜地轉著,在商場內掃來掃去,好像對大助和惠那的約會沒什麽興趣。

  “你在監視著不讓大助向惠那伸出手吧。奴隸不檢點,主人也會不光彩。從這點上還是能感覺到你的一點點責任感的。”

  “唉,雖然我也覺得‘郭公’很厲害,但那傢伙怎麽對本姑娘這樣的絕世美少女都不下手呢?”

  “嗯,我覺得這是個聰明的判斷。”

  “啊?你什麽意思啊?就算我看起來這樣——”

  亞梨子大聲地嚷嚷著,“霞王”好像突然被什麽震住了,閉上了嘴。亞梨子詫異地順著她的視綫望過去,一個工作人員正在大聲喊著“兒童廣場,戰隊秀馬上就要開始了。”

  “霞王”轉向亞梨子,正兒八經地說道:

  “亞梨子小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霞王’,你、你到底是不是來幫我執行監視他們的任務的啊?”

  “呃,這件事,啊,隨便啦。再見,祝你一切順利!”

  她混入孩子群中,直奔兒童廣場而去,一頭金髮的身影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一串笑聲。

  “這樣好嗎?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

  “霞王”也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一份子,今天她本來應該是代替大助來執行監視亞梨子的任務的,之後卻又在心裏暗暗發誓要放棄任務。

  不管怎樣,那個戰鬥狂的問題兒童從亞梨子身邊消失了,她又變得一身輕鬆了。亞梨子重新開始跟蹤藥屋大助和西園寺惠那。

  但是,二人的身影已經從亞梨子的視綫中消失了。好像在亞梨子感嘆“霞王”的所作所爲時,二人就消失了。

  亞梨子驚慌的四處搜尋,卻哪兒都不見二人的蹤影。可能是去別的樓層了吧。亞梨子迅速地奔向自動扶梯,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背影。

  好像是哪所高中的校服吧。一個高個男孩穿著西裝茄克,至少在赤牧市內沒見過他。他蹲在地板上,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他那像燃燒的火焰般的爆炸髮型卻讓人怎麽也忘不了。

  “春祈代……!”

  “啊啊?”

  男孩轉過頭來,他的臉頰上貼著一塊大大的敷布。從他那似乎不太高興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野生肉食動物般的威壓感。

  世果野春祈代,這個男孩曾經是亞梨子的好朋友,現在卻是個“附蟲者”,他正在調查花城摩理的事情。聽大助說,他在赤牧市內神出鬼沒的,好像和他的好朋友一起在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對抗。

  我現在又沒帶武器……而且,真要是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的話——

  雖然又不由自主地擺起高姿態來,但一想到周圍的人也會因此受到傷害,忍不住緊緊咬住了嘴唇。

  “你在這個地方幹什麽?難道是盯准了就剩我一個人——”

  “你看我是在幹什麽呢?”

  “……看起來是在玩娃娃機。”

  “明白的話就借錢來。這個娃娃怎麽也釣不出來,媽的!”

  春祈代轉過身,露出很著急的表情,他把手伸向了亞梨子,不容亞梨子說一句話。

  “哎,快點吧。沒准一會兒就來人了。別害怕,以後會加倍還給你的。”

  “……”

  亞梨子掏出錢包,但是並沒有放鬆警惕。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被別人敲詐錢財。亞梨子心裏一邊想著這可能是個圈套,一邊彎下腰去把硬幣遞給春祈代。

  春祈代滿意地笑了笑,又轉向了娃娃機。從他弓著的背的對面,傳來了方向盤哢嚓哢嚓轉動的聲音。

  “噢噢……!噢噢噢噢……!”

  他好像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個娃娃。春祈代打開包裝盒,歡喜地大叫著。

  “這個傢伙,趕快抓住他吧,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

  這個政府組織在亞梨子心目中的地位正在急速下降。一聽到這個名字,春祈代就壞壞的笑了。他將包裝盒放進懷裏,轉向亞梨子,抓起了她的手。

  “我講道理,加倍地還給你。”

  “……什麽?”

  遇到這突發狀況,亞梨子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春祈代手心中剛燃起一絲火苗就迅速地向亞梨子襲來。

  火焰從亞梨子的身邊掠過,在她身後形成一個人形,緊接著又消失掉了。

  “什、什麽?”

  亞梨子遲鈍地從春祈代身邊跳開。但是,那火焰只在她腳邊留下了一個小炭塊而已。

  接著,四周響起了一陣人們的悲鳴聲。商場裏的客人都捂著身體紛紛倒了下去。

  不知什麽東西一片一片地從天花板上掉下來,還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落在地板上以後,亞梨子定睛一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跳蚤……?”

  原來是數不清的像跳蚤…樣的小昆蟲。但和平時常見的跳蚤不一樣的地方是,這些蟲子都沒有腳,他們利用嘴邊長的一根針一彈一彈地跳著走。和剛才春祈代燃燒起來想要攻擊亞梨子的蟲子很像。

  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昆蟲。——而是“蟲”。

  “嗯?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傢伙!”

  春祈代的身體被火焰包圍著,他利用火焰燃燒的熱浪,將自己和亞梨子身邊跳來跳去的跳蚤都燒死了。

  被跳蚤刺中的人們全都臉色蒼白地躺倒在了地板上。雖然好像還有意識,但身體已經被麻醉動彈不得了。可能這些跳蚤全都具有能起麻醉作用的毒性。

  “放開我,放開我。就因爲你在這兒‘郭公’才會來這附近的吧!這事兒就交給你解決了。辛苦啦!”

  春祈代根本就不在乎這突發事件,依然很平靜。他從懷中取出剛才那個包裝盒,很高興地把它打開。

  不行啊,大助現在還——。

  亞梨子張開嘴,表情扭曲。大助現在和惠那在一起,他不會做出暴露自己真實面目的事情吧!

  “春祈代,你難道又是來對付我的嗎?”

  “嗯?隨便吧,讓我來對付你也行啊。把花城摩理從你們那里拉出來看來也挺費時間的。在這個時候對付你也挺沒意義的。”

  “別撒謊了!因爲我被認定是附蟲者你才這麽做的吧!”

  春祈代臉色都變了,用惡魔般的眼神盯著亞梨子。

  “——你說什麽?”

  被他那驚人的力量壓迫著,亞梨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個傢伙給我聽好了!你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夢幻月光蝶才不會和你融爲一體的!說你被認定是附蟲者了,難道是……你和夢幻月光蝶融爲一體了?”

  春祈代的火焰以及讓人難以呼吸的壓力壓制著亞梨子。雖然銀色的夢幻月光蝶飛來落在了亞梨子的肩頭,可是因爲她沒有帶同化用的武器,它也只能在那兒撲拉撲拉地扇動翅膀。

  ——這時候,充滿了痛苦呻吟聲的商場裏響起了通知廣播的鈴聲。

  “……知道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組織嗎?”

  在並不緊迫的鈴聲響過以後,廣播裏傳來了一個緊張的少女的聲音。

  3

  “啊……!”

  在通往頂層電影院的自動扶梯上,惠那低聲地驚叫起來。

  就在剛剛,大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距離惠那臉不足幾公分的地方猛揮了一拳。

  “怎、怎、怎麽了?藥屋?”

  “剛才有一隻蟲子。不過,可能是因爲我神經太緊張了吧。”

  大助體貼地露出安慰的笑容,然後悄悄地朝自己手掌裏看了一眼。

  跳蚤……?不,這是“蟲”吧!

  “蟲”被自己身體內流出的體液慢慢吞噬掉,逐漸從大助手掌中消失了,彷彿和空氣融在了一起。“蟲”死後從不留下軀殼。

  因爲剛剛“蟲”正猛撲向惠那,所以大助條件反射似地就伸手抓住了它。大助的腦海深處還能感受到那種奇怪的感覺,所以一抬手就將它彈了出去。隨著那“撲”的一聲,一直像針一樣扎在大助頭腦裏的蟲子就被彈飛了。

  “蟲子?這個季節還有蟲子?”

  就在惠那不解地歪著腦袋發問的時候,商場裏卻出現了異常狀況。

  小蟲子一片一片地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還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商場裏的客人一個接一個地被刺中,紛紛倒在了地板上,像是體內被注入了什麽麻醉劑。

  商場內到處都充滿了呻吟聲和低哀聲。大助環顧了一周,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這是附蟲者搞的鬼?到底是哪里來的傢伙搞的鬼——?

  就在大助發楞的時候,眼前又有大批的客人紛紛向地板倒下去。

  “啊?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呃,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趕快離開這兒吧……!”

  大助含混地回答著惠那,然後在他們倆坐自動扶梯上來的地方牽起了她的手。二人在地板上選了個蟲子比較少的地方站住了腳。

  就在這時,整個商場裏響起了廣播通知的鈴聲。

  “……知道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組織嗎?”

  聲音很尖一一是個少女的聲音。那聲音有一點顫抖,但卻包含著一種堅決和緊迫。

  “另外,知道‘蟲’的存在嗎?還有附蟲者。”

  躺在地板上的客人的臉色依然蒼白,並沒有恢復過來,但好多人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不過,他們到底明不明白廣播裏少女所說的話卻無從得知。

  “我想,無論是誰都應該從傳言中聽說過‘蟲’的事情。而實際上,‘蟲’確實是存在的。現在,正在攻擊你們的就是這些‘蟲’。而且,我就是一個‘附蟲者’。現在這家商場已經被我的‘蟲’占據了,所有的進出口也都堵滿了‘蟲’。”

  大助不由自主地想發出嘖嘖聲,可由於惠那在身邊,他就忍住了。

  原來她就是這些‘蟲’的依附者啊……!

  這些攻擊人們的“蟲”像跳蚤一樣,從這點來看,這個附蟲者應該屬於“分離型”,而且是這個種類中罕見的可以一次操控很多“蟲”的類型。那是與以前所屬特環的“秋”同樣的類型。

  ……然而,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的“蟲”散播到整個商場裏去,然後一齊發動攻擊,那她絕對不只是附蟲者那麽簡單。她一定正在訓練控制“蟲”的能力。要是這樣的話,難道她——。

  “讓附蟲者接受訓練,然後再利用他們秘密地抓捕附蟲者,這個政府機關就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我直到昨天……還一直都是這個組織的一員。”

  大助的推測果然是正確的。

  她果真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俗稱特環組織的背叛者。也就是說她是個叛徒。她和大助同屬一個組織,而背叛組織是最嚴重的罪行。

  估計她原本是中央總部的高級職員吧。大助以前是另一個管轄區——東中央支部的一員,所以他不知道她這種“蟲”。

  “但是,我從特環逃了出來。我……我……已經,厭煩了!”

  廣播裏少女的感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她叫喊著,要把迄今爲止壓制住的所有恐怖、痛苦,以及悲傷全部發洩出來。

  “努力地在人前隱瞞自己是個附蟲者,還有抓捕和自己一樣的附蟲者,做一個不健全的人,所有這些我全都厭煩了!我們這些人,也都是普通人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不想和別人戰鬥,我們也想正常的上學,我們也要正常的和朋友們一起玩啊!”

  真差勁——。

  大助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惠那。她好像還不能理解眼前這突然發生的狀況。惠那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擴音器,臉色蒼白。在他們的視綫內,現在還能站立的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什、什麽?她在說什麽呢?附蟲者,還有那些妖怪一樣的東西……?”

  惠那十分害怕,緊緊地抓住大助的衣服。——之前,惠那也曾被捲入過附蟲者的戰鬥中,當時那些附蟲者正在抓捕逃跑的夜森寧子。

  “我們爲什麽一定要有這些想法呢?我們這些附蟲者爲什麽一定要相互攻擊,彼此傷害……然後被那些‘蟲’一點一點地吞食掉夢境呢?只要沒有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說不定我們就可以停止這種朋友之間的戰爭——”

  大助已經明白了這個沒露面的少女的目的,微微扭了扭頭。

  “……非常對不起,我把大家都變成了人質。我這麽做是爲了引起轟動,好讓全國的人都知道我們這些附蟲者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存在。人家如果知道了特環的存在,說不定就會想辦法防止我們曾經幹過的惡劣罪行再次上演。至少,也防止我不被特環的刺客抓住……!”

  這個……混蛋!

  大助在心中暗暗地駡道。

  這個女人難道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爲中的矛盾嗎?她現在就在利用“蟲”攻擊人們,就算在這種狀況下,讓人們知道“蟲”的存在後,一般人會怎麽想,也是很容易就能料想到的。

  “我已經煩了……!爲什麽這些附蟲者要做這些事呢?爲什麽這些妖怪要存在啊!”

  惠那的眼裏已經湧出了淚花。以前和這些附蟲者牽扯上關係的時候,無辜的惠那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脅。

  ——這就是那些原本平平常常生活的人現在所應有的自然反應。

  如果這個女人的計謀得逞的話,那“蟲”和附蟲者的存在就會被傳遍全國。

  這個時候,人們會不會想要拯救附蟲者呢?會不會把他們當做正常人看待呢?

  回答是否定的。

  他們會仇視附蟲者。那樣的話,就會出現最糟糕的情況,比現在這些附蟲者之間的戰爭更加嚴重。

  那就是普通人和附蟲者之間的戰爭。

  當這場戰爭爆發的時候,我們的國家真的會承受得住嗎?

  “……真的啊!”

  惠那叫那些東西“妖怪”,大助的心中一陣刺痛。雖然這種疼痛大助應該早就習慣了,可他還是咬緊了嘴唇。

  “世界上要是沒有附蟲者多好啊!”

  大助厭惡地說道。這就是一個極普通的人的反應。因爲這才是一種正常的反應。

  ——附蟲者可能會被人們接受。讓人們知道這些附蟲者的存在,人們可能會理解這些附蟲者本來也都是普通的少年少女。

  可是大助卻認爲這不過是種妄想罷了。自從加入特環到現在,他被太多的人傷害到,自己也傷害了太多的人。

  附蟲者和普通人根本就成爲不了朋友——。

  作爲一個附蟲者,這才是大助心底真正的想法。

  “西園寺,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大助又繼續著他那拙劣的演技,向惠那說道。

  不論動機如何,作爲特環一員的大助也不應該不管現在的情況。特環這個組織的實質,是不能讓普通市民知道的。

  “不行!”

  大助想帶領惠那逃離出去,可是惠那卻拉住了他的手。

  “她不是說出入口都已經堵滿了蟲子了嗎……!”

  “嗯,嗯。但是說不定還有什麽地方可以逃出去呢——”

  和惠那在一起,大助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僅是因爲手腳被束縛住了,而且也不能暴露自己附蟲者的身份。

  所以不論原來怎麽想,惠那總會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現在兩個人正站在運動器材區,臉已經發僵的惠那從旁邊拿起了一根高爾夫球桿。

  “我和你一起去。”

  “啊?”

  “你一個人去的話,可能會遭遇危險。沒關係的,你知道我運動神經很發達的!”

  大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站在那兒發呆。

  顯然惠那的微笑是爲了掩飾心裏的恐懼而故意裝出來的。爲了掩飾自己那顫抖的手,惠那拿著高爾夫球桿撥拉著腳下的蟲子。

  “不、不行啊!會有危險的!”

  “咦,你擔心我啦!我好高興喲!”

  惠那開著玩笑,臉上放著光芒,大助看在眼裏,竟然一時無語。這不是擔心,只是怕她束縛住自己而增加麻煩而已。大助對自己說道。

  “就像你擔心我一樣,我也擔心你。”

  惠那爽朗地笑了起來。和大助說這些話,好像心中減少了幾分恐懼。

  “我說過吧,我喜歡現在這樣安定的生活,討厭那些打擾我生活的事情。雖然非常討厭那些來打擾我生活的附蟲者,但是,你,直到最後也不要讓我說你壞啊!”

  惠那的臉變得緋紅,身子也扭捏起來。

  而大助卻覺得頭暈眼花,頭也疼了起來,渾身無力。

  笨蛋……爲什麽這樣?亞梨子的身邊怎麽總是有這種莫名奇妙的傢伙?

  “那個,西園寺,怎麽說才好呢,那個……”

  “你再不快點的話,我可先走了啊?”

  大助還在一手撐著貨架一手捂著頭呢,惠那就已經用高爾夫球桿撥開腳下的蟲子,開出一條路準備走了。

  “等、等一下啊!我還沒說完呢,不僅僅是危險的問題,我一個人去的話會更容易行動的!”

  “啊?但是我,我體能測試和男生沒有區別的,說不定成績比你還好呢。”

  “和這種事沒關係吧!不管你多聰明,運動多厲害,怎麽說你也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呀!就說剛才,你都嚇成那樣了……”

  大助一邊追一邊念叨。惠那突然一臉驚慌地回過頭來。

  “什、什麽?怎麽了?”

  “嗚嗚嗚……”

  “有點害怕了吧……西園寺?”

  “這是第一次別人把我當成正常的女孩子看待。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麽辦啊?你要負責任啊?”

  惠那高興地笑著,繼續向前面走去。

  大助的怒氣差點就要爆發出來了,他簡直想對著天空大聲吼叫。而實際上,他一聲都沒出,只是氣得兩手直發抖。

  不對,不對。沒說過要阻攔這樣的事情。那爲什麽現在被阻攔了呢?眼前的這個女孩到底存想什麽,大助簡直理解不了。

  不一會兒,二人掙扎著走到了樓梯口。光顧著向前走的惠那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大助用兩隻手把她撥拉開的蟲子全都彈飛了。正因爲這樣,他們倆才能安全地走到這兒。

  二人好不容易走到樓梯這兒來,就是爲了看看貼在牆上的商場指示圖。

  “剛才那個女孩子說的話是從廣播裏傳出來的吧?”

  “……嗯,是的!”

  惠那看著指示圖,臉上逐漸沒了血色。她遲鈍地看了看開在對面牆上的那條狹窄的小路。

  “這條路的盡頭,好像就是廣播室。”

  大助眯起眼睛,順著惠那的視綫望過去。

  這些蟲的主人使用的既然是商場內的廣播,那她就有可能在廣播室裏。也就是說,兩個人在尋找逃生出路的時候,也正在向威脅他們生命安全的元凶逐漸接近。

  惠那倒吸了一口氣,托起了手中的高爾夫球棒。大助也嚇得心裏撲通撲通直跳。

  “怎麽辦,西園寺?”

  “那,我們是不是會被附蟲者殺掉?除了這些蟲子,對手可能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內心已經崩潰的大助突然感到一陣寒冷。

  “可、可是,爲什麽我們兩個無辜的人要來遭受這些……?”

  惠那一步步地走向那條小路,大助對著她的後背,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附蟲者和普通人根本就無法相互理解。

  附蟲者傷害了普通人,普通人又討厭附蟲者。雙方根本就不可能彼此接觸。

  “是吧,西園寺。”

  大助對著惠那的後背問道。那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非常冷淡。

  “如果——我或者亞梨子也是附蟲者的話,你會怎麽辦?”

  “啊?”

  惠那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了。她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

  大助沉默著,惠那卻陷入了沉思。她看看大助,又看看通往廣播室的那條小路,最終仰起頭望著天花板。

  意料之外,惠那好像當真了。她放下高爾夫球桿,苦笑起來。

  “這個……對不起,我好像,不知道。”

  看——大助在心中暗暗地嘲笑她。

  雖然嘴裏說不知道,可她的表情是否定的。附蟲者令人感到恐懼,好像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是惠那揚起臉,又對大助微笑起來。

  “因爲我只認識現在的亞梨子和藥屋嘛。”

  大助的表情凝固了。

  “不過,就算你們兩個人變成了附蟲者,那也一定會變成和藹友善的那一種,不會像現在這種傷害無辜的。”

  和藹友善的附蟲者。

  自己連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種稱呼。

  在對自己一番好意的惠那眼裏看來,這不過是一種想像吧。在往常的話,大助一定會一笑了之的。

  然而這次——不知爲何,大助沒有裝模作樣,而是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這樣啊。”

  大助嘿嘿地笑著,惠那雖然還多少有些驚訝,但也回報以微笑。

  ——大助望著惠那身後,突然驚叫起來。

  “西園寺,危險!”

  “啊?”

  惠那剛一轉身,頸部就挨了重重的一擊。由於延髓受到嚴重傷害,惠那“啊”地低呤一聲,就昏了過去。

  如果說剛才惠那被蟲子攻擊的時候自己是本能的救了她的話,那可就錯了。——現在大助不得不承認自己猶豫要不要對惠那下手了。

  “再多裝一會兒朋友不行嗎?”

  大助嘆了口氣,一隻綠色的蟲子飛過來落在了他的肩上。蟲子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形,觸角伸入了大助的皮膚裏。

  大助和自己的“蟲”合爲了一體,臉上也浮現出了綠色。

  “那兒要是這種氣氛的話,我就接受它。我本來是這麽想的吧。”

  大助揚起臉的時候,表情突然起了變化。

  藥屋大助現在不再是惠那的朋友了,而是隸屬於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被稱爲“火種一號”的附蟲者,他用能顯露出“蟲”本性的聲音低沉地說道:

  “但是從現在開始,就是我們附蟲者之間的問題了。”

  大助把惠那留在了這裏,向廣播室走去。

  惠那受到襲擊,大助的心情變得很不好。傷害非附蟲者的事情好久沒有發生了。

  小路的深處,有一扇門。大助從藏在背後的槍套中拔出了手槍。因爲今天和亞梨子執行不同的任務,所以他出來沒有帶特環的標準裝備——外套和防風鏡。

  他那受過特別訓練的腳一下子就把門踹開了,突然,一個巨大的空洞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果真是追過來了啊,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

  就在這時,一大群蟲子像雪崩一樣地撲面而來,出其不意地將大助吞了下去。

  4

  正在對視的亞梨子和春祈代的耳中聽到了一陣令人掃興的女高音。

  “媽的!正在興頭上來打擾我們幹什麽!中央總部想幹什麽?想讓這種小子跑掉啊!本大爺就是中央總部!喂——槍型,還活著嗎?”

  原來是“霞王”。她帶著自己那像霧一樣的“蟲”,兩手插在口袋裏,若無其事地朝這邊走過來。那些蟲子被霧氣遮擋住,根本就接觸不到這位金髮少女。

  “……嗯。”

  亞梨子皺了皺眉,轉過頭來。

  “霞王”突然瞪大了眼睛,緊接著又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這場面看起來還真有點意思啊!看起來,這兒比蟲子更能讓人高興啊!喂,帶本姑娘一個喲!”

  霞王定睛盯著春祈代,身邊的霧凝結起來,變成了鋒利的爪子。

  “等、等一下,‘霞王’!要是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的話,會牽連無辜的!”

  “這還是你嗎!你不就是總在好時候去妨礙別人嗎?”

  被火焰包圍著的春祈代用輕盈的步伐向後撤了撤,和亞梨子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好像打算趁機離開。

  “喂喂,又想逃嗎?偶爾也要像個男人戰鬥一下啊!”

  “打一下也行,等我選好時間地點吧,在這兒打太差了。我根本就不把你們放在眼裏!”

  “……我要殺了你!”

  “霞王”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戰鬥一觸即發,這時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

  占領了地板的那些蟲子像波浪一樣開始一起移動,一隻都不落地向樓梯那邊走去。

  “蟲的主人好像要開始戰鬥了啊。能想到對手是誰吧。”

  聽到春祈代的話,亞梨子向蟲子消失的方向望過去。

  大助——。

  她還在擔心同在一個商場裏的大助和普通人惠那。兩個人沒什麽事吧?

  這時,就想起了剛才的廣播聲。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那個少女的苦惱的聲音,亞梨子也清楚地聽到了。

  同屬特環一員的大助也和這些蟲子的主人在思考一樣的問題吧?他也討厭附蟲者之間的戰爭,渴望被人們當作普通人來對待吧?

  亞梨子的思緒被春祈代那具有磁性的低沉聲音打斷了。

  “你最好去調查一下我來找你麻煩的幕後真相。要是冒冒失失地打起來,消滅了花城摩理的‘蟲’,那就太可惜了。知道嗎,一之黑亞梨子。”

  春祈代狂野地笑起來,包圍他的火焰也劇烈地抖動起來。亞梨子和“霞王”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隨著火焰的消失,少年的身影也不見了。地板上竟連燃燒的痕跡都沒留下。

  “可惡的傢伙!”

  “霞王”嘴裏嘟囔著,亞梨子凝望著春祈代消失的地方。

  一一難道,你……已經和夢幻月光蝶融爲一體了?

  亞梨子有點在意和大助基本上處於相同情況的春祈代所說的話。

  她楞楞地站著,銀色的夢幻月光蝶飛來落在了她的肩頭上。

  5

  廣播室的地板上剛剛突然裂開的那道空間,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堆滿了混凝土碎片的廢墟。

  正下方原來好像是個待命所。在堆滿了瓦礫的桌椅的對面,正安放著廣播設備,電綫還從上一層延伸下來。

  在用來向商場內廣播的麥克旁邊,站著一個長髮女孩。她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臉色蒼白,充滿敵意。她在用這敵意掩飾自己的恐怖和不安。

  她把自己散播到商場裏的“蟲”又重新召集回來,是想向襲擊者復仇吧。向山一樣堆積起來的蟲子下方,壓著那些闖進廣播室的人們。

  “你們來到這兒,是等著被抓的吧……!我可是中央總部的人,我的戰鬥成果那可是——”

  女孩剛輕鬆地露出微笑,她的聲音就被迴響的槍聲淹沒了。

  “呼……!”

  像山一樣的蟲子被吹跑了一些。失去了“蟲”,女孩的精神受到了很大打擊。

  槍聲隨之繼續響著,每次都有數百隻跳蚤消失掉。

  “嗚嗚嗚……!不、不要——”

  女孩捂著胸,跪倒在地板上。

  “像你這樣的類型也想攻擊宿主?找到一個地方把‘蟲’聚集起來就行了。”

  在那崩塌的蟲山上出現了藥屋大助的身影。要是普通人的話,可能早已經被那蟲山的重量壓死了。但是大助屬於同化型,他的身體已經和“蟲”融爲了一體,已經具備了更強的力量。

  子彈從變形爲“蟲”下巴的槍裏射出來。由於巨大的衝擊,壓在大助身上的蟲都被沖散了。

  “嗚……啊……!”

  看到大助那直逼過來的冷酷眼神,女孩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你、你、你是誰……?是、是、是不是中央本部的高級職員……?”

  “郭公!”

  大助一報出姓名,女孩的表情就僵住了。先是露出了驚愕的表情,接著膝蓋也開始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

  “啊、啊——”

  由於極度恐懼,女孩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火種一號,正是最強的附蟲者的稱號,而擁有這個稱號的“郭公”的名聲,正在東中央支部以外的管轄區裏傳播。

  “啊——!!!”

  剛才還殘留的蟲聚集到了一起,變形爲一個巨大的怪物,依然沒有腳,但嘴上生出了三支鋒利的針,像巨柱一樣的針朝著大助猛刺過去。

  大助的拳頭上露出了綠色的紋路,還放著光芒。就像打蒼蠅一般,他用那只沒拿槍的手橫著掃過去。

  一股超越人類的怪力將蟲子那巨大的針一根不留地粉碎掉了。

  “嗚……!”

  “你真的是想讓普通人來幫助我們這些附蟲者?”

  大助舉起槍,瞄準眼前這些蟲子。

  “你從特環逃出來,將大批無辜的人捲進來,……你到底想和誰作對?”

  女孩的眼中啪嗒啪嗒地流出了眼淚。出於恐懼和悔恨,她咬緊了嘴唇,極其憤怒地瞪著大助。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對著緊鎖眉頭的大助,女孩擠出一絲顫抖的聲音。

  “自從本部長換了以後,中央本部的做事方式發生了巨變……對附蟲者的抓捕,已經變得毫不留情了……”

  中央本部,本部長。

  一玖皇嵩——。

  大助想起了前些日子修學旅行時遇到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少年。

  從那以後,他雖然再也沒有在大助和亞梨子的面前出現過,但他倆一直都懷疑他也是個附蟲者。

  中央本部長是個附蟲者這件事,在特環中應該有幾個高級職員知道吧。至少魅車八重子副本部長是應該知道的吧。

  “再這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挽回了……既然這樣,我們再戰鬥下去的話,……那、那也太悲哀了吧……”

  “所以,你就逃出來了?”

  大助冷冷地問道。女孩咬住牙根說的話,在大助耳邊響了起來。

  “我們這些附蟲者,逃出來的話就不會輸。可要是去戰鬥的話,如果沒贏就一定會死。”

  女孩的眼中還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她那飽含著各種複雜感情的喊叫,在這狹小的屋子裏迴響著。

  “啊啊啊啊啊啊!”

  大助扣動了扳機。

  那具有強大破壞力的子彈,向襲擊他的巨大蟲子射過去。

  就在“蟲”的軀體被擊得粉碎的同時,女孩也像受到了劇烈震動一樣向後仰去。躺倒在地板上,然後就不動了。“蟲”被殺掉的附蟲者,最終只會淪落成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軀殼——缺陷者。

  “……”

  大助把槍放回背後,走出了待命所。

  他走上樓梯,走向上一層,回到惠那那裏——她還躺在通往廣播室的小路前面。

  “讓別人看見你的脆弱,那你就輸了……”

  大助俯視著惠那,喃喃地說道。

  作爲一個附蟲者,要艱難地活下去,就必須要比任何一個人都強大。在任何一個人面前都不能輸。要是讓別人看到你的脆弱——就會像剛剛大助對待的那個女孩一樣,將夢想忘記。

  “嗯……”

  惠那皺了下眉頭,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睜開了眼睛。

  警察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應該會馬上來封鎖這家商場的。人們原來以爲不存在的“蟲”就會被大批的人知道。當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傳言中的關於“蟲”的那些事後,他們就會被鄭重提醒不要說出去。

  “藥……屋……?”

  惠那坐起來,環顧一下四周,松了一口氣。她想起了昏倒以前的事兒,當確定自己和大助都沒有受傷以後,臉又沉了下去。

  “藥屋!”

  可能是徹底放下了心,她一下子就把大助抱住了。她嗚咽著,顫抖的小手抱著大助。

  惠那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緊緊抱著的人就是個附蟲者——而且是個爲了自己的夢想而驅逐其他附蟲者的、被稱作惡魔的最壞的附蟲者。

  “已經沒事了。那些妖怪都消失了。”

  但是——。

  “放心吧,西園寺。”

  她要是不知道的話,現在這種關係還是可以再繼續一斷時間的吧。

  既然還要繼續監視亞梨子,那就必須斷絕和這個麻煩女孩的聯繫。

  大助重複著“沒事了”。惠那還是嗚咽著,也不回答。

  沒辦法,大助只能抱起了惠那往回走。

  大助突然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正躲在隱蔽處向這裏窺探。

  “以後會懲罰你的……色鬼大助!”

  “吼吼,抱著一個女人,臉也不紅啊!”

  原來是亞梨子和“霞王”。二人好像好不容易才跟蹤上了大助他們。

  “聽見了啊……!”

  惠那緊緊地抱住小聲咒駡著的大助,一直都沒有放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1:15 AM

14‧承載夢想的方舟

  橙色的夕陽灑落在平靜的海面上。

  巨大的船身被塗飾成一層純白,宛如城堡般聳立著。停靠在港口的船舶,看起來就像是要把人們吞噬進城市的大嘴一樣。

  這艘日本船籍的船名字叫“天鳥”,長200米寬30米的巨大船身漂浮在浩瀚無垠的海面上。這艘能圍繞世界一圈的四萬噸的國際遠洋船停泊在港口的陣勢是如此雄壯,光看就會讓人驚嘆不已。

  大型客船被夕陽的餘輝照射著,而在船的乘降口處停的一排高級轎車則像螞蟻群一樣密密麻麻。

  “那是天鳥,肯定沒錯了吧。”

  坐在其中一輛高級轎車後座的一之黑亞梨子表情嚴肅地仰望著巨大的船隻。她身穿一件無袖晚禮裙,髮型也弄得很漂亮。

  “嗯!”

  坐在她旁邊的藥屋大助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他穿著借來的晚禮服,也只有這回他沒有拒絕穿正裝。

  “別這麽不緊不慢的呀,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亞梨子的手裏拿著一封信。

  雖說是邀請函,但是信封的表面太過於簡單了,只寫了收件人的姓名,除此以外什麽都沒寫。

  “不用說,我們當然不是來玩的。”

  大助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幾天前亞梨子收到了一封信。

  寄信人不詳。

  信封裏面只有一張票。

  這張票其實是一張邀請函。是一張在豪華客船舉行的只有會員才能參加的遊船觀光晚會的邀請函。遊船觀光晚會主要是舉行一些稀有品的拍賣活動,至於會拍賣一些什麽東西,邀請函上沒有寫出來。

  對於寄信人不明的邀請函,本來就不需要去理會它。就算不是那樣,亞梨子也很討厭那種摻雜著虛榮與欲望的社交活動。

  儘管那樣,讓亞梨子産生決定去參加晚會念頭的是在信封上寫著的收信人的姓名。

  “是誰送來的呢?我一定要弄明白才行。”

  收件人除了亞梨子的名字以外,還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花城摩理小姐”。

  在凝視著信封的亞梨子的旁邊,夢幻月光蝶在飛舞,把窗外照成了一片銀色。

  那是“蟲”。

  它們是一群附在青春期少男少女身上,靠吞噬他們存有希望的夢想來生存的異常生物。“蟲”吃那些少男少女的夢想,作爲補償,“蟲”也要給予宿主各種各樣的能力。因爲那些能力表現出來的形式跟昆蟲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因此,一般把這種能力稱爲“蟲”。而被“蟲”附身的人被稱爲附蟲者。雖然政府正式宣布過根本就不存在這些“蟲”,但是那些附蟲者往往要忍受別人恐怖以及歧視的眼光。

  銀色的夢幻月光蝶曾經附在花城摩理的身上,後來她生病去世了,夢幻月光蝶就被委托給了她的好朋友亞梨子。

  對於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現象,政府機關——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派人來監視了。而那個人就是坐在旁邊的少年藥屋大助,他同時也是一個附蟲者。

  “送這個邀請函來我家的人肯定是認識摩理的,不是送到摩理的家,而是送到我的家,所以不可能不認識的。”

  “特意派車到你家來接你,很明顯是在強烈地邀請你呀。”

  大助仔細地觀察著駕駛座。兩人的對話是傳不到被防音玻璃隔開的駕駛座的。大約四、五十歲的司機面無表情地握著方向盤。

  “爲什麽死去的花城摩理的‘蟲’會轉移到你那裏去呢?好像看准了似的,剛好在這個調查停滯不前的時候寄來邀請函,真是太奇怪了。”

  一邊說著,少年一邊警覺地環視前後的車子。跟平時作爲同班同學的他相比,他現在的表情是如此的陌生。

  “而且坐在其他車裏的那些人看起來都很討厭,表面上裝成有錢人的樣子,其實都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看來這幷不是個普通的晚會那麽簡單。”

  亞梨子聽了他的話以後,也環視了一下其他的車子。可是能確認的一共只有幾輛車而已,因爲幾乎所有的車窗都彌漫著煙氣。也許大助知道他們與一般人的區別吧。

  “如果是圈套的話,那麽是誰把我們叫到這裏來的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圈套。

  這個可能性也已經考慮過了。正因爲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事,所以亞梨子和大助從開始就一直小心地防範著。

  “就算想到了什麽終究也只是揣測而已,只是一味地想也許真的是白費力氣呀。”

  大助隨便說著,後背靠在了椅背上。

  亞梨子凝視著在車窗外面飛舞的銀色夢幻月光蝶。

  尋找好朋友摩理的本意,到現在爲止有多長時間了?摩理去世已經一年多了,自從認識了大助以後,亞梨子更積極地尋找摩理的足跡。

  可是摩理的朋友一個也沒有看到,病房裏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她的日記也是一片空白。越是想知道摩理的事情,就越是能深切地體會到她的孤獨。

  遺留下來的只有一隻夢幻月光蝶而已。

  僅僅如此。

  摩理生存過的痕跡,她的存在猶如一場夢一樣,少得可憐。

  “就算是圈套……這次也是,對摩理的事情一無所知啊。”

  天空越來越暗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亮了遠方的街道,海面上漂浮著的客船響起了汽笛聲。

  “難道沒有辦法尋找摩理的足跡了嗎?”

  大助抱著胳膊,低著頭。也許他睡著了。

  “根本沒有人理解摩理,家人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同學中也沒有人認識摩理……不管去哪兒找,也許都是徒勞的吧。”

  亞梨子把目光轉向一直低著頭的少年。

  “大助,你覺得呢?”

  “如果真的什麽都找不到的話,我就完成任務了,然後回自己管轄的櫻架市,就這樣。”

  大助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他和摩理都是目前被確認爲爲數不多的同化型附蟲者。

  “花城摩理死了。因此,關於她那傢伙的一切也都結束了。可是現在只有‘蟲’留下來了,實在是很奇怪。”

  “你真的這麽認爲嗎?‘她那傢伙’?別說得好像你真的跟摩理見過面一樣。”

  看到大助沉默地把臉轉向一旁,亞梨子撅起了嘴。

  “你說過你喜歡文靜的女孩子,對吧。我覺得你跟摩理肯定很合得來。在做調查的時候,其實大助也開始對摩理感興趣了,對吧。”

  “我應該只是說過我不喜歡吵鬧的女孩子。我怎麽會對已經死去的人感興趣呢。——竟然說出這種話來,你沒問題吧?”

  被大助這樣盯著,亞梨子楞了一下。

  “‘無論去哪兒找,都是徒勞的’,也就是說你已經放棄花城摩理了嗎?還是因爲找不到一絲綫索,所以就失去興趣了?”

  “我——”

  亞梨子一言不發,把手指橫放在窗戶上。透過窗戶觸摸著振翅飛翔的夢幻月光蝶。

  窗戶上映著她的臉。

  其實認識花城摩理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先不說別的,光是亞梨子自己就絕不會把摩理忘記的。

  “不管去哪兒找,哪怕一絲綫索都沒有也沒關係。因爲我知道摩理一直都在我的身邊。我相信我自己,還有這只夢幻月光蝶,總有一天他們會告訴我有關摩理的事情的。”

  映在窗戶上的亞梨子的臉,露出了微笑。

  “圈套也好,什麽都好,都一起來吧。越是跟附蟲者接觸就越是覺得夢幻月光蝶會把摩理的事情告訴我的。”

  大助好像有點吃驚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只有在你有危險的時候,這只‘蟲’才會采取行動的。”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死的。如果連我也死了,不是就沒有人會記得摩理了嗎。”

  看著亞梨子沒有一絲猶豫的笑臉,大助也好像有點覺悟似的笑了。

  “大助也來幫忙吧。這可是任務,對吧?”

  “嗯,是任務。只是——”

  大助點了點頭,瞥了後排座椅一眼。他的臉馬上變紅了,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綫。

  亞梨子也是從剛才就注意到了,只是裝作沒有看見而已。事實上,在大助和亞梨子的對話中一直都夾雜著愜意的鼾聲。

  “爲什麽連這種笨蛋都跟來了……?”

  “一聽說這票是一組三個人的……馬上就要求跟來吃頓霸王餐了……”

  後排有一個占領了寬敞座椅,睡姿難看的少女正在睡覺。金色的長髮淩亂不堪,快要滑落下來的禮裙的下擺被卷了起來,露出了白晰的雙腿。

  她是“霞王”。和大助一樣都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職員,平時當大助不在的時候負責監視亞梨子的助理。

  也許是感受到了兩人的視綫,金髮少女稍微動了動身子,睜開了眼睛。

  “啊,怎麽了?已經到了嗎?啊?這什麽形象!大助,你趁我在睡覺的時候想對我做什麽!”

  “笨……!誰會對你這種人下手!”

  看著爲了一點小事開始爭吵起來的兩個附蟲者,亞梨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終於,亞梨子他們乘坐的高級轎車漸漸到達了“天鳥”的入口。由工作人員帶著把車開進了客船的停車場。

  高級轎車一停住,車門就從外面被打開了,亞梨子他們幾個下了車。

  海潮的味道以及腳下微微晃動的感覺提醒著他們,現在是在巨大的船身中。在昏暗空間的對面,是點著燈光的入口。

  幫他們打開車門的那個服務生一言不發地把箱子拿到亞梨子他們面前。

  箱子裏面裝的全是各種各樣的面具。

  “啊?是讓我們戴上它嗎?”

  對於“霞王”的問題,拿著箱子的那個服務生只是默默地微笑,好像是肯定的意思。

  “在會員制的晚會上,大家都會那樣做嗎?”

  “誰知道呢?”

  亞梨子拿了一個可以擋住眼睛部位的白色面具,大助則拿了一個可以把全臉都擋住的面具,霞王選了一塊布做的面紗。

  三人戴好面具以後,被領到了入口處,明亮的燈光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出來迎接進入大廳的亞梨子他們幾個的是一個高個子的人。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接受邀請來參加的,一之黑亞梨子。”

  站在臺階中間的那個人俯視著他們。他身穿設計奇特的紅色套裝,更能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雖然戴著面具,把臉蒙上了,可是卻無法忘記那種猶如在內心深處響起的沉重聲音。亞梨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真面目。

  “承蒙您的邀請,我感到很榮幸。”

  雖然感覺到額頭滲出了冷汗,亞梨子還是擠出了笑容。她能感覺得出來身後大助和“霞王”心情很緊張。大助小聲嘀咕著“果然是圈套嗎”。

  那個人把面具摘了下來。

  “春祈代!”

  亞梨子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歡迎來到最邪惡的拍賣晚會。”

  從腦袋到臉頰呈現一片火焰的少年,不慌不忙地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1

  到達大廳的時候,晚會已經開始了。

  大家穿著五彩繽紛的衣裳,在輕快的伴奏聲中談笑風生。大家都戴著面具,把自己的真面目隱藏了起來,自由地去取放在桌上的食物。

  寬敞的大廳墻壁上幷排開著很多小小的圓圓的窗戶,街上的燈光也漸漸地消失在遠方。看樣子,客船是剛剛才啓航的。

  大廳的裏面有一個高高的舞臺,兩旁是演奏鋼琴和管樂器的樂隊。在舞臺的裏頭還安裝了一個大型的監視器。

  在關掉了燈光的昏暗大廳裏,大家戴著面具說說笑笑。

  在充滿了幻想的環境裏,空氣中隱隱約約漂浮著詭異的氣氛。

  “離高潮部分還有一點時間,請大家拭目以待吧。”

  出來大廳迎接亞梨子等人,幷且把大家帶到這裏來的少年,春祈代回過頭來說。

  現在他們並沒有對春祈代懷有敵意,只是不能掉以輕心而已。

  “你把我們叫到這裏來,究竟有什麽企圖?”

  大助站在一直警戒著的亞梨子旁邊,盯著春祈代。

  “這個晚會是你籌劃的?你的品味也太差了吧。”

  “啊?喂,你這傢伙——我看起來像能舉辦晚會的人嗎?不是我自誇,我可沒那麽多的錢。爲了買送給你們的那些票,我現在都吃不起午飯了。你們怎麽報答我呀?”

  面對著他突然莫名奇妙的怒氣,亞梨子和大助都啞口無聲了。春祈代說罷,迅速地走到桌子旁邊夾菜去了。

  “這什麽呀?把人隨便地叫到這兒來……這個晚會究竟會發生什麽呢?”

  “……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這個晚會上肯定會有有意思的事情發生的,我也想讓你見識見識。”

  亞梨子和大助相互看了一眼。

  “搞不懂那傢伙在想些什麽,千萬不能給他們有可乘之機。”

  大助偷偷地小聲說道。亞梨子眉頭緊皺,點了點頭。

  反正他們好像沒有要突然偷襲的意思……。

  雖然還是有些想不通,可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旁邊。“霞王”又跑到另外一桌去了。乍一看她似乎舉止優雅,實際上卻把其他參加者伸手要拿的食物都搶奪過來了。

  “‘霞王’……敵人就在面前了,你也要稍微警覺些吧。”

  “吃飯的時候不好好吃,一到緊急關頭就不能戰鬥了。”

  金髮少女微微地笑著,嘴角還殘留著紅紅的智利辣椒醬。“霞王”用餐巾紙擦著嘴角,眼睛眯得像貓一樣。

  “啊——要戰鬥的話,得先離開陸地更遠才行,這樣,用火的笨蛋就不能逃掉了。”

  “霞王”一反常態,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她瞥了春祈代一眼,兩目相對,兩人馬上比賽般地大口吃起飯菜來了。

  “大助,看了他們兩人以後,覺得我們把事情想得那麽複雜真是有點傻。”

  “……如果跟著他們一起發傻的話,我們會輸的。”

  光是看著特殊型的兩個附蟲者的吃相就覺得飽了。亞梨子躲開了飯桌,來到了窗口觀看。

  不知什麽時候,外面開始下起了雨。

  被遠處的街燈照亮的海面上,泛起了銀色的波濤,好像還刮起了風。

  可是一點兒都感覺不出穩重的“飛鳥”有絲毫的晃動。——現在也是,只是。

  窗外,銀色的夢幻月光蝶在雨中飛舞。

  “你的右手,還好吧?”

  聽到突然有人說話,亞梨子轉過頭來。大助拿著酒杯,站在旁邊。好像自己就是一個監視者,根本不打算把目光從亞梨子身上移開。

  “麻痺已經完全消失了,已經沒事了。怎麽?大助,你是覺得摩理的‘蟲’會對我做些什麽嗎?”

  “不是花城摩理的。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只會把你認定爲附蟲者,明白嗎?也就是說,那個東西已經變成你的‘蟲’了。‘蟲’會對他們的宿主産生不好的影響,這是肯定的。”

  “我幷不認爲那只夢幻月光蝶是我自己的‘蟲’,因爲它根本不會突然出現。先不說什麽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大助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我的想法無所謂了,無論那是誰的東西,‘蟲’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很危險的。你就是缺乏這種危機感——”

  “亞梨子高跟鞋進攻!”

  亞梨子用高跟鞋的後跟狠狠地踩了一下大助的腳。

  “一說到自己的話題,就馬上把話題岔開,這就是你的壞習慣。我再問一次,你是怎麽想的?”

  大助腳被狠狠地踩了一下,抖動著肩膀,強壓著怒氣說道:

  “到現在爲止,我看見過的附蟲者比誰都多,形狀各異的,擁有各種各樣能力的,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擁有超出你想像的各種能力的附蟲者也數之不盡。”

  “?”

  “但是,有一種類型的附蟲者,到現在爲止我還沒有見過。”

  大助慢慢地站了起來。

  亞梨子皺起了眉頭。

  認識了摩理和大助以後,亞梨子開始不斷地遇見各種各樣的附蟲者。以跟“蟲”同化的大助爲首,那些附蟲者是各種各樣的。有能夠在一瞬間之內把東西修好的附蟲者,也有能夠污染人們精神的附蟲者,有能夠看到“蟲”的過去的附蟲者,還有擁有以火焰和霞爲媒介這種能力的附蟲者。總之,是各式各樣的都有。

  就從最近亞梨子遇見的那些附蟲者來看,他們也是各種各樣的。當然,這些是沒法跟大助相比的,因爲大助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投身於與附蟲者的戰鬥中了。

  就連大助也有未曾見過的附蟲者——。

  “和其他人一樣,我也沒有見過帶著‘蟲’的附蟲者。”

  大助仔細觀察著在窗外飛舞的夢幻月光蝶。

  “雖然曾經遇見過擁有擬態能力的附蟲者,那是因爲擬態本來就是一種能力,準確地來說,我認爲根本就不存在擁有這種能力的附蟲者。就算是擁有同樣一個夢想的附蟲者,他們的形狀和能力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擁有同樣一個夢想的附蟲者。這話剛說出口的一刹那,亞梨子看見大助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

  “準確地來說,那些宿主死了以後幷沒有消失的‘蟲’,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過去。”

  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情。一般宿主死了,“蟲”也跟著消失。正因爲如此,所以夢幻月光蝶才是如此稀少的情況。

  “我可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哎,大助,你又只瞞著我一個人了?”

  “並沒有瞞著你。我也是現在才想到的,以前也沒有想到。對了,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事情。啊,可是,花城摩理應該是病死的呀。這應該是——等一下,如果是已經察覺出自己要死亡的宿主,主動地讓‘蟲’把他們的夢吃光,那會怎麽樣呢?難道真的……”

  大助沒有理會向前探身的亞梨子,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

  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亞梨子越來越著急了。

  “亞梨子雙高跟鞋攻擊——”

  “啊!等、等一下,我誤會了,那是不可能的。那只夢幻月光蝶無論怎麽看都是非常的安定……”

  說完以後,大助又開始一言不發了,只是一直盯著亞梨子。

  “如果有新的宿主出現的話,那會怎麽樣呢……?不,怎麽說出這種蠢話——”

  “你又這樣?完全不理自己的主人,現在變厲害了呀。”

  對亞梨子抬起高跟鞋的樣子,大助好像絲毫沒有放在眼裏。

  看他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亞梨子就毫不客氣地踩了下去。

  少年又一次沉默地蹲了下去。

  “啊……這裏人那麽多,卻一個人在這裏自言自語的,所以才會交不到像樣的朋友。”

  大助兩眼閃著淚光,似乎在指責她“要你多管閑事!”,可是亞梨子沒理他,走向桌子那邊去了。說了一會話以後覺得有點口渴了。

  剛想拿起香檳杯子的時候,她把頭抬了起來。

  哢嚓。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轉過頭去,發現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行跡可疑。西服裏面的口袋裏隱藏著一個小型的照相機,他把晚會的樣子都照了下來。

  男子感覺到了亞梨子的視綫,似乎吃了一驚。也許是覺得亞梨子只是一個沒有攻擊力的小孩,男子把食指放到了沒有被面具遮住的嘴角旁。

  好像是在說替我保守秘密的意思。亞梨子歪著腦袋想。

  “亞梨子!”

  手腕被抓住,亞梨子回過了頭。

  大助拉著亞梨子的手,用下巴指了指窗外。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風也刮得越來越厲害了。可是,除此以外——。

  “夢幻月光蝶的樣子很奇怪。”

  正如大助所說的,夢幻月光蝶正在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使勁地飛舞,銀色的光芒急劇增加。

  “怎、怎麽回事?”

  在困惑的亞梨子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呻吟聲。

  回頭一看,只見剛才的男子雙膝跪在地板上,痛苦地捂著肚子,接著沒有力氣地倒下了。

  男子旁邊的參加者一臉驚奇地從他身邊走開了。

  “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混進來的,但是請大家遵守規則,會場內是禁止照相的。請大家再次聽好規則。”

  刹那間,空氣中彌漫著一陣寒氣。

  有一個人走到了男子的身邊,和從男子身邊走開的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是一個白髮的少年。

  “根本就沒有說過有什麽規則,當然會沒有聽到了。”

  白髮少年穿著無尾晚禮服,和其他的參加者一樣,戴著白色的面具——不,應該說是他沒有戴上面具,只是露出了像面具一樣的笑容。

  “也許你是一個特訊新聞的專業人士,我也是作爲一個專業人員被雇來的,放棄吧。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了。”

  少年露出一臉冷笑。和他目光相接,亞梨子感到一陣寒氣。

  亞梨子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輕蔑、冷漠的眼神。

  很快地,身穿黑色西服的大個子男人走了過來。

  “怎麽處理?吉特。”

  “有一位顧客身體不舒服暈倒了,請好好地把他抬到醫務室吧。”

  那個叫吉特少年點了點頭,那群男人就開始去拉暈倒的男子的手。只見紅色的血跡漸漸地在男人的西服上滲透開了。他拼命地喊著,好像光靠自己的力量已經動不了了。

  “等一下!”

  亞梨子把吉特等人叫住。

  “你們……想對他做什麽?”

  “做什麽?你可問得真奇怪啊。”

  吉特回過頭來,注視著亞梨子,面具般的冷笑讓亞梨子感到一陣寒氣。

  事實上,亞梨子周圍的氣溫已經下降了,那陣寒氣讓亞梨子身上起滿了鶏皮疙瘩。

  “你看到我對他怎麽樣了嗎?”

  “沒什麽,真對不起。”

  回答吉特的是大助。他扯了扯亞梨子的肩膀,讓她往後退。

  “別再說了,這果然不是一個晚會那麽簡單。”

  “可是——”

  面對大助偷偷的低聲耳語,亞梨子還是不肯罷休。

  看著起了紛爭的兩人,吉特偷偷地笑了,接著轉向周圍其他的參加者。

  “大家受驚了。請不要在意,接下來的活動,請大家拭目以待。”

  吉特優雅地行了一禮,看都沒看亞梨子他們一眼轉身就走了。

  “霞王”走了過來。也許是因爲吃飽了吧,心情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那傢伙是保鏢呢。那個年紀就已經身經百煉了。好像很在意主要節目似的,剛才已經過去了。”

  “什麽嘛!連‘霞王’都這麽說。明明是你最先襲擊的!”

  “這麽說來,是因爲我吃得太飽動不了,所以你們這些傢伙就無視我,自己隨便戰鬥。”

  “你啊,即使是自由也要適可而止啊……”

  大助把目光從“霞王”身上移開,轉而看向窗外。

  風雨越來越激烈了,但是夢幻月光蝶卻變得老實起來,漸漸收起了光輝。

  夢幻月光蝶的光輝好像是爲了提醒亞梨子要有所防備似的。至今爲止發生同樣事情的時候,都說明一定出現了附蟲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剛才的現象也是。

  “快來這邊!主要節目就要開始了!”

  一回頭,就看見春祈代站在舞臺中央悠悠然地笑著。

  “我已經吃得飽飽地動不了了!你們所有人都快點到這邊!”

  “……你們真是……”

  就算是防備也沒用,亞梨子走到春祈代的身邊。大助和“霞王”也一同走了過去。

  服務生把用塑料做成的卡片遞給了亞梨子等人。每張卡片上都分別寫著三位數字的號碼。

  “這是什麽?”

  “是會員號碼。看看就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春祈代把自己的會員號碼扔在桌子上,好像打算自己不用了。

  “究竟要開始什麽?”

  對於亞梨子的疑問,春祈代只是抿嘴一笑。

  大廳突然問變得昏暗下來了,燈光照亮了整個舞臺。

  亞梨子等其他的參加者都把視綫轉移到了舞臺。

  一位身穿晚禮服的女子站在了舞臺上。她對參加者深深地鞠了一躬,除了這位女子以外,在舞臺的側面還站著一個人。他就是那個叫吉特的人。

  “非常感謝今天大家賞臉來參加這個拍賣晚會。這個晚會雖然每次的時間和地點都有變化,還是得到了大家的好評。今晚,我們將會以晚會的形式來歡迎各位會員。”

  身穿晚禮服的女子流利地發表歡迎致辭。看起來她應該是司儀。

  “因爲我們收集了能滿足各位顧客的珍稀物品,在這方面還是有一定信譽的。因此入會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而我們也更不能鬆懈了。各位眼力高,經濟也富裕,各位應該稍微鬆懈一些,要求不要那麽高才是呀。”

  聽到這些幽默的言辭,參加者當中有人笑了出來。可是因爲戴著面具,所以不知道笑的人是誰。

  正如女子所說的,亞梨子眼中看到的人當中,有很多都擁有資本家的氣質。除了那些身穿高檔禮服的人以外,就是那些年輕的女隨從和傭人了。

  會場裏的氣氛詭異。大家都在冷靜地等待著晚會的進行,沒有一個人把目光從舞臺移開。

  總覺得氣氛很可怕。

  看著站在舞臺上的女子,亞梨子皺起了眉頭。

  “來參加這次的晚會人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這是我們平時的努力得來的恩賜。可是,果真是那樣嗎?大家的耳朵都那麽尖,難道都沒有聽到有關這次拍賣晚會的熱門商品的傳言嗎?”

  “啊。都是他們自己在交流信息,所以也就沒有所謂的傳言了。不過幸虧是這樣,我才得以知道什麽是熱門商品。”

  正想詢問一臉冷笑的春祈代在說些什麽的時候,耀眼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大廳。

  因爲司儀後面的大型監視器被點亮了。

  參加的人們發出了感嘆聲。

  監視器被分成了兩半,同一個少女的臉被幷列照成了兩張。少女的年紀大概跟亞梨子差不多,或者稍微比亞梨子大一點,髮型被裝飾得很漂亮。從她的半身照能看出,她穿的幷非是同一顔色的晚禮服。

  ——是不一樣的。仔細瞧瞧,她的臉並不是完全一樣的。其中一個的眼睛是往上吊著的,而另外一隻眼睛眼神柔和,眼角是往下垂著的。

  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是雙胞胎。

  “如果像這樣毫無意義地擺架子,我想會引起騷動的。這樣吧。讓我來給大家簡單地介紹一下。大家所看到的這個商品,就是我們這個拍賣晚會的壓軸極品。”

  亞梨子睜大了眼睛。

  她沒能馬上理解司儀在說些什麽。

  “是販賣人口的意思嗎?”

  聽到大助吐出這樣一句話,霞王終於回過神來了。霞王一直在打著哈欠,好像對這個晚會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可是現在突然問卻變得精神起來。

  “就是說……他們想販賣那個女孩子嗎?”

  雖然亞梨子的思考能力回來了,可是感情好像跟不上,比起怒氣,更強烈地感受到的是不可思議。

  “還早呢。後面的更有意思。”

  亞梨子呆呆地看著春祈代。

  有意思——。

  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可是亞梨子卻被映射在監視器上的景象吸引住了。

  “就算是用作觀賞也是極品,她的臉部輪廓是如此優美。這是跟以往的商品截然不同的。”

  看得瞠目結舌的並非只有亞梨子一個。

  大助也看得差點忘了呼吸。“霞王”也一樣。

  畫面從雙胞胎少女的影像轉換成了一些能夠動的影像。在一個類似於古代貨物倉庫的地方,雙胞胎少女合二爲一。在畫面的外面,出現了兩隻老虎。對於老虎的襲擊,雙胞胎少女幷沒有逃跑,也沒有發出悲鳴,只是拉著手,剛強地睨視著老虎。

  黑色的東西爬上了少女的後背,猶如亡靈般露出了長長的尖銳的爪子。

  這些爪子大概得有幾米長,一共有兩隻,每次爪子一出現,身體就會接著出現。在越過少女纖細的肩膀的後面,能夠看見放著光芒的四隻眼睛。這些尖銳的爪子,刺殺著老虎。

  雙胞胎少女各自操縱著自己的爪子,利用這些爪子形成奇形怪狀的怪物。

  這些東西很像馬麒麟——就像是兩隻外表完全一樣的“蟲”。

  ——跟其他人一樣,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擁有“蟲”的附蟲者。

  這兩隻“蟲”就是大助說的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東西。從他們的外觀來看,他們都擁有一隻長長的爪子,他們的攻擊方法也是完全一樣的。

  “第99號商品,烏拉拉和奇拉拉。——附蟲者的雙胞胎少女。”

  在鴉雀無聲的大廳裏,只有司儀的聲音在回蕩。

  2

  司儀繼續在啞然無聲的衆人面前介紹雙胞胎少女的事情。

  “這個映像並不是合成的,也不是CG。就以我們之前提供過無數商品的信譽保證,這絕對是真實的人。競爭該商品的時候,大家可以看一下實物,通過自己的眼睛來驗證一下。”

  會場一下子喧嘩起來。看到雙胞胎少女操縱著現實生活中沒有的怪物,估計大家都覺得很恐怖。

  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好像恐怖也是驅使收集欲的精華。大家都興奮地看著映像。

  “雖然國家公開宣布過沒有‘蟲’,可是,雙胞胎少女她們都是非常貴重的附蟲者。雖然收集滅絕危險品種,天然的紀念品,甚至是狩獵的時候指定的動植物的人有很多,可是,雙胞胎少女可以說得上是一件極品啊。”

  亞梨子不說話,緊緊地握著拳頭。

  亞梨子一眼就看出來了,映像並不是合成的。因爲她之前也見過好幾回“蟲”了,真貨和假貨她還是能區分出來的。

  “雖然他們乍一看會讓人覺得很危險,但是只要她們兩個人不湊在一起,那些蟲就不會出來了。現在她們還被保存在這船裏的其他地方。如果您購買了她們的話,只要您照這樣做,就不會有危險了。在使用上需要注意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湊在一起的危險’。”

  面對司儀的幽默,會場再一次爆發了笑聲。在參加者的對面,吉特也在冷笑。

  ——這已經是亞梨子的極限了。

  她迅速轉過身去,朝大廳門口走去。

  怒氣上沖的亞梨子,幷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春祈代已經消失了。

  “等一下,亞梨子,你去哪兒?”

  大助抓住她的肩膀想要阻止她,可是亞梨子卻把他的手甩開了。

  “本來想壓住你們興奮的感情的,沒想到反而起到了反效果。我們還準備了其他的珍惜物品,請從這邊開始購買,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等待壓軸商品的登場。首先是第一號,因爲國際上禁止狩獵,所以現在市場上幾乎沒有的……”

  亞梨子周圍的參加者開始拿起自己的卡片叫價。

  這是一個買賣非法交易品的地下拍賣會。

  亞梨子漸漸明白了這個奇怪的面具晚會的意圖了。

  又聽見大助說話了。從亞梨子後面傳來了兩個人的腳步聲。

  “亞梨子,你這傢伙,難道……”

  入口的門被粗魯地打開了,兩個大塊頭的男人出現在入口,一臉驚訝地回過頭。

  “這還用說嗎?”

  抓住了身邊的一台臺燈的手柄,用習慣性的動作一個回轉,尖端的燈撞向了墻壁,撞得粉碎。

  “我要把剛才的雙胞胎救出去,剛才說她們是在這船裏來著。”

  身穿黑衣服的男子大吃一驚。“客人,您可以告訴我們是怎麽一回事嗎?”,男子逼問亞梨子。

  亞梨子身體反射性地動了一下,利用離心力,揮動著長棍兒,敲打男子的膝蓋。

  “住手,笨蛋!”

  亞梨子根本聽不進大助的話。

  出人意料的是,男人的下額被臺燈頂了上去。由於衝擊過大,臺燈的柱子脫落了下來。

  根據一之黑家的習慣,亞梨子學過棍術等其他所有的武術。就算是跟體重與自己相差很多的人戰鬥,也能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男人被壓住下額倒了下去,棒子的尖端一下子刺了過去。亞梨子怒視著,搭檔被作爲了人質,另一個人的行動也被制止了。

  “雙胞胎在不在船內?你給我老實招來。”

  夢幻月光蝶出現在入口處,停落在亞梨子的肩上。

  “很恐怖,眼神都變了。”

  大助沒有理會“霞工”,擋在亞梨子的面前。

  “笨蛋亞梨子,你別做得太過了。”

  少年把棍子抓住。

  “總是不想想後果就採取行動,你一定要把這壞毛病改了!你在這裏用武力也是無濟於事的。要先和特環取得聯繫,等靠了岸以後,局裏的人就會把他們都抓起來的。”

  “所以,你是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在我的面前被賣掉?”

  大助正面迎接亞梨子的視綫,冷冷地說道:

  “無論是誰被販賣,靠了岸以後他們都會被特環的人抓走的。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什麽大不了的?”

  亞梨子咬著牙齒,右手放開了棍子,抓著大助的西服。

  她不明白大助爲什麽不生氣?在亞梨子看來,大助應該像現在的自己一樣生氣才對。

  可是,大助卻沒有生氣。

  這個人總是那樣。一旦碰到附蟲者的事情,他就會變得像陌生人一樣扼殺自己的感情,像是對待機械性的工作一樣去處理。

  “你們都是附蟲者呀。大助!她們跟你一樣,都是附蟲者!”

  亞梨子用力地抓住大助的衣服,把大助的臉拉近。

  可是大助的表情還是沒有絲毫變化。亞梨子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

  “你不覺得她們跟寧子、香魚游,還有在這裏的‘霞王’,都足一樣的嗎?她們都是你的朋友啊!你爲什麽可以這麽冷漠?明明自己是附蟲者,爲什麽卻不想去幫助附蟲者昵?”

  “朋友?只不過是作爲行動的工具罷了。”

  大助嗤之以鼻,一笑了之,將亞梨子的手腕緊緊抓住。

  “你就是一個不管對誰都容易投入感情過多的人。剛才的雙胞胎根本不是花城摩理,你連這個也分不清楚嗎?”

  “只是和摩理一樣的附蟲者而已。”

  亞梨子和大助兩個人的視綫距離如此之近,而且兩個人的視線相互交錯著。

  “之前你也說過的。和大助一樣,持有相同夢想的附蟲者的……叫‘冬螢’的人,他在你面前即使出賣自己的靈魂,你也那麽冷靜無動於衷的,是吧。”

  她的一句話比預想的要有效果得多,大助的表情開始有變化了。

  “不要再和我提那個人的名字——我應該這麽說過吧。”

  此刻,大助正瞪著亞梨子。被同類附蟲者所恐懼的惡魔——“郭公”一邊說著,一邊怒視著亞梨子。沒有戴著防風鏡的他說出“太帥了”這句話,還真是罕見。

  “還不是發怒了?”

  亞梨子絲毫沒有膽怯地說道。

  “爲什麽要掩飾呢,爲什麽要佯裝沒有爲此生氣呢?”

  這句話讓大助更氣憤了。他什麽都沒有回答,只是將亞梨子的手抓得更緊了。

  就在此時,傳來了“吱”的一聲,好像是碾軋過什麽東西的聲音。

  回頭看去,發現黑色的霞霧在翻騰著。

  “霞王”憑藉自己的能力將一名身著黑色衣服的男子擊敗,嵌在墻壁中。此時無數鋒利的鈎爪正向那名男子逼近,那名男子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麽。

  “霞王!”

  大助似乎有點不滿了。“霞王”很鎮靜地向這邊看過來。

  “‘郭公’!你爲什麽要阻止那傢伙?”

  “監視這傢伙是我的任務。你才是忘記了要協助的任務—一”

  “是嗎,原來是監視啊!既然不是那傢伙的護衛者,就不要假裝是朋友。”

  “你……!”

  “不能讓監視對象侵害周圍事物?爲什麽從聽過這句話開始就感覺很奇怪。事實似乎幷不是這樣吧。我們的任務難道真的就是監視他們的行動,進而判斷他們是否對周圍事物構成威脅?而且——”

  從“霞王”青色的眼睛中,透出殘虐的目光。

  “你這個傢伙,剛才說什麽?我們就只是工具?你這傢伙,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既然已經判斷出危險存在,捕獲了亞梨子,那就不要來多管閑事。”

  大助說不出話來。面對著兩個少女的目光,緊緊的咬著牙齒。

  霞霧變成了無數鋒利的鈎爪,毆打著穿黑色衣服的男子的頭。隨後將快要斷氣的兩個人扔到了通道的陰暗處。

  “雙胞胎姐妹被關在船尾處的船艙和最深處的倉庫裏,監視起來了,怎麽辦呢?”

  “‘霞王’……就連你,和雙胞胎的境遇也是脫離不了干係的。”

  “沒有指定所屬的我,沒有理由接受無理的控制。我不是戰鬥的工具。”

  “走吧!”

  大助揮揮手,亞梨子就和他一起往通道的方向走去了。夢幻月光蝶也隨後跟了過去。

  “……怎會這樣?”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大助還是帶著亞梨子繼續向前走。但是亞梨子突然轉身,用手中的金屬棒指著少年的鼻子。

  “我一定會去救船艙裏的人。——大助,你去救倉庫裏的人。”

  大助睜大了眼睛,說道:

  “什麽……!別開玩笑了,爲什麽是我——”

  “萬一其中有一人營救行動失敗了,另外一個人也可以繼續去救他們吧。所以說,我們要分開行動。要是救出她們了,我們就在一個比較容易找的地方見面——對,就在主甲板上見面吧。”

  “要是這樣的話,讓‘霞王’去救人就行了。我的任務就是負責監視你。”

  “大助,你一定要幫我。”

  亞梨子很堅定的說。

  “你是最強的附蟲者,幫助一下別人,對你來說最簡單不過了吧。”

  說完,亞梨子就朝電梯走去。

  “我帶你來這裏,你是不是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大助說完就停了下來,皮靴發出的響聲也隨之消失了。

  “不是不是,除此之外,她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跟在亞梨子後面的“霞王”心情似乎很不錯,忍著笑說道。

  “他從沒有做過協助人的事情!”

  金髮少女的話似乎肯定了這一切。

  站在大廳出入口的少年,望著亞梨子,什麽都沒有回答。

  3

  終於到了臺階頂端,剛一上來,大助就坐在欄桿扶手上了。

  大助挽起手,回頭看了看大廳的方向。

  “爲什麽我一定要幫助附蟲者呢?那時爲什麽從來沒有想過要將‘蟲’殺死呢?”

  大助原來的工作幷不是幫助附蟲者,而是捕獲那些“蟲”。根據具體情況和戰鬥的情況來判斷要不要將“蟲”殺死,奪取它的能力。

  亞梨子也知道這件事情的。

  儘管那樣——對大助還是說出了幫助附蟲者的話。可是這樣的話,後果會怎麽樣,誰都難以想像,一定會出現不可收拾的場面的。

  誠心誠意地想要去幫助附蟲者,似乎是不可能的。

  至於亞梨子,她喜歡做什麽就讓她去做好了,無論怎麽著她都不會嫌煩。

  “但是好像說過如果兩個人不同時出現的話,‘蟲’是不會出現的。要是那樣的話,想把‘蟲’殺死,似乎是件很難的事情啊……”

  亞梨子焦躁不安的突然想起來。

  在大廳看到的畫面,正如司儀所說的那樣,幷不是合成的東西。可以看到,投映出來的畫面清晰的顯示雙胞胎就是兩隻“蟲”的宿主。

  她們主要憑藉爪和牙齒來進行攻擊,屬於時下流行的分離型的類型。更值得人深思的是,她們是完全一模一樣的。

  但是完全相同的“蟲”不可能同時存在兩隻。

  大助的觀點被完全推翻了。

  “真有點想不明白啊,那只‘蟲’……”

  向著樓梯下麵望去。

  雙胞胎中的其中一人,似乎在倉庫裏。

  “……”

  完全相同的“蟲”寄附在兩個附蟲者的身上,說是對此不感興趣,一定不可能。

  所以這樣的話,對亞梨子的話也不得不在意幾分了。大家朝倉庫方向走去,似乎也正是在遵從亞梨子的指示吧。

  “啊……”

  想到這裏,大助走下樓梯。

  就算這麽一直待在這裏,也想不出什麽辦法。

  而且對於關心的事情,除了親自用自己的眼睛確認也別無選擇。去倉庫的目的顯而易見是調查而不是去救雙胞胎。——大助心裏一直這樣想。

  “本來對於幫助別人的事情,我就做不到。”

  即使說是去幫助別人,也從未有過出於幫助別人的目的,而是對任務有所幫助而已。

  下了臺階走到舞場,大助的腦子裏浮現了在墻壁上畫著的船艙內的指示圖。

  船艙從五層到二層是居住區,倉庫似乎在更下麵的最底層。隨後他又想起來乘坐“天鳥”前,和坐車的升降口處不同的入口。

  “真想快點結束監視那樣的女人的任務。”

  大助邊抱怨的自言自語,邊走下了臺階。剛走到第一層,就感覺到通道處似乎有人,於是迅速地躲進了熱水供應室。

  將門稍稍打開一個小縫向外看,果真看到了兩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過去。只不過是警衛而已。

  對於這種有特殊設施裝備的任務,曾經也經歷過幾次。從特環追截者手中逃脫的附蟲者,都會不顧及場合四處逃竄的。大助就負責找到那些潛藏的缺陷者。

  將特環的裝備帶到晚會上,當然不合適,因此沒有帶來。只帶了手槍,藏在後背,即使是這樣,武器的威力也足以讓對方很難逃脫了。

  出了熱水供應室,又下了一段臺階。掛著大大的吊燈的大廳出現在眼前。

  大助悄悄地橫穿過大廳。進了一條橫著的通道,向更裏面走去。

  “春祈代的氣息似乎在漸漸消失,也許早點辦完事去會合比較好吧。”

  這次關於花城摩理的調查似乎落空了。

  不知道春祈代究竟出於什麽意圖,要將亞梨子引到這裏來呢?

  “連‘霞王’都討厭做這件事,真是讓人頭疼啊。”

  什麽時候“霞王”也能改改她令人討厭的態度,順應大家呢?但是今天,“霞王”卻沒有說什麽,只是沉默著。

  剛看到停車場的進出口,大助就迅速躲進了通道的隱蔽處。

  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堵在了出口處。雖說是在海上,但是由於拍賣會的這些東西都是非法物品,所以他們也絲毫沒有戒備鬆懈的跡象。

  啊,怎麽辦才好——。

  大助思考著如何應對,但是最終也沒有想到解決的對策。

  此時從船內的什麽地方,傳來了撞擊的聲音。由於震動,船體也開始搖晃。

  此時看守的警衛慌張地走到無綫機的地方。說了幾句話之後,從藏在角落裏的大助的面前走過,朝大廳的方向走了。

  “——那兩個人要是一起的話,一切就不能暗中行事了。”

  大助抱著頭。亞梨子和“霞王”不會變得不耐煩了吧。

  這樣悄悄地行事,一點骨氣都沒有,根本不是我的作風。大助這樣想著,離開了停車場。

  在擠滿了汽車的微暗的空間裏,馬上傳來了怒吼聲。越過那些強悍的看守雙胞胎的警衛,大助察覺到停車場和倉庫是連在一起的。

  綠色的光輝降落到大助的肩上。

  是觸角很長的蟲。落在大助的肩上後,開始變形,伸出無數的觸手刺向大助的身體。

  在穿著晚禮服和假面具的大助的身體裏,浮現出綠色模樣的光輝。

  不容分說地,大助的拳頭飛向了男人的下頜。面對比自己身高還高一頭的男人的身體,一下子就將他打飛向了空中,大助立刻接著又是一腳直接踢到了他的腹部。

  由於受到這個被打飛的男人的撞擊,又有數個男人被撞向了墻壁,昏了過去。

  停車場的裏面,傳來了金屬的聲音。

  守在倉庫人口處的兩個男人,從懷裏取出了手槍。跟拍賣的商品相比的話,得到手槍真是太容易了。

  傳來了槍聲。

  大助從地上跳起來,躲過了子彈的射擊。又以普通人難以想像的腳力移動到了汽車的後面。同化型的附蟲者,通過同化,可以使身體能力得到數十倍的強化。

  一瞬間拉開距離的大助,向著搬貨物用的電梯揮起了拳頭。

  纏繞著綠色光輝的拳頭,打開了電梯。

  隨著一聲巨響,巨大的電梯向著男人們飛去。

  掠過逃跑的男人們,電梯向著倉庫的入口飛去。混凝土的墻壁也一起被打碎,門扉緩緩地倒了下去。

  對著慌張地打算站起來的男人們,大助又是一腳掃過去。男人們全都捂著肚子蹲坐在了那裏,無法動彈。

  “……”

  從大助的身體裏伸出的綠色觸手開始分離,恢復到原來形態的蟲落到了大助的肩膀上。

  大助爬上已經化作了瓦礫的混凝土和門扉的上面,進入了倉庫。

  大約有籃球場大小的倉庫內部很昏暗,從天花板垂下的熒光燈靜靜地照射著倉庫內部。

  “誰?”

  從倉庫的內部傳來了顫抖的聲音。

  一個穿著禮服的少女正躲在貨物後面,向這邊窺視。

  “‘郭公’!”

  站在瓦礫上的大助,自報了特環的名字。雖說沒有裝備防風鏡和大衣,可是用假面具掩飾本來面貌也不錯。

  “‘郭公’……?”

  突然,少女好像很吃驚,表情都僵直了。在影像裏看到的雙胞胎中的一個,表情很和藹溫柔。至於是烏拉拉還是奇拉拉,實在分不清楚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

  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少女還是沒有喚出“蟲”的打算。看來如果雙胞胎不在一起的話,就無法喚出“蟲”,這是真的。

  如果使出“蟲”的話,就只能在這裏把她們都變成缺陷者了——。

  大助在心裏咕噥道,一下子失去了攻擊的藉口。

  “最終,只好救你了……”

  也許是聽到了大助的咕噥聲吧。跟預想的相反,少女的表情閃耀出光輝,打算從貨物堆的後面走出來。

  “不過只要一上岸,馬上就會被特環帶走的。”

  不由得話從口中說了出來。

  “啊?”

  少女的臉色突然變了,再一次隱藏到了貨物後面。

  糟糕,後悔也無濟於事了。大助突然意識到,拍了一下頭。

  “喂,你爲什麽知道特環?”

  “……”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話,不用回答也沒關係。無論如何,你們這些傢伙都將被我們特環抓到。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大助自言自語著,彷彿自己所說所作的,不管怎樣都是最好的。既然怎麽樣都會被特環帶走,現在又是在海上,那麽由自己把這個少女帶走也是一樣。

  真是一場滑稽劇啊。大助轉過身開始往回走。

  “等、等一下……”

  可是,少女的聲音叫住了他。

  “姐姐呢?烏拉拉現在怎麽樣了?”

  “有別人去救她了。——可是不知道她是否平安。”

  大助回過頭來。穿著禮服的少女,奇拉拉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

  “讓、讓我見見烏拉拉……”

  “我怎麽知道。把看守解決掉就好了。想見的話可以隨便見。”

  “請讓我見見烏拉拉……拜托了……”

  被大助撇開以後,少女立刻就哭了起來。看到她那個樣子,大助越發地生氣起來。

  “即使是危險的狀況也不叫出‘蟲’,也不依靠自已的力量逃走……你這個傢伙到底是真的附蟲者嗎?”

  像這樣軟弱的附蟲者真是少見。

  毫不理睬他的問題,奇拉拉只是重複咕噥著“讓我見烏拉拉”這句話。

  “喂——”

  大助的憤怒達到了頂點,快步從瓦礫堆上走下來。來到膽怯的少女身邊,抓住她扎起的頭髮,粗暴地強迫她抬起了頭。

  “你真的是附蟲者嗎?我在問你呢。”

  少女滿臉的淚水,好像很疼似地皺著眉頭。可是,她也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爲什麽會來到這種地方?爲什麽會知道特環?”

  “……被、被發現是附蟲者了……然後在被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人追捕的時候……一個叫吉特的人救了我們——”

  “被救了?這恐怕是被你惡劣的同類所捕獲了吧。”

  變成附蟲者的人,她們的境遇幷不稀奇,所以不會得到人們的同情。

  可是,如果說是被特環所追殺的話,雙胞胎就是真正的附蟲者吧。明白了這件事以後,讓大助越發地生氣。

  “你覺得被救了,所以就跟來了嗎?你是笨蛋嗎?無論你逃到哪里,不管你逃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有人來幫助我們附蟲者的!能保護我們自己的只有我們自己。爲什麽你們這些傢伙都不能扔掉這些幼稚的想法呢!”

  爲什麽只有自己會遭遇這樣不幸呢——。

  這樣想的附蟲者有很多。不,大部分的附蟲者都這樣想吧。

  已經聽膩了。

  每次見到這樣的附蟲者,都會讓自己心情很厭煩。

  大助不一樣。像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有朋友。

  “烏拉拉呢……”

  奇拉拉抬起頭,看著大助。

  “烏拉拉不一樣。只有奇拉拉一定會保護我的……”

  “你姐姐跟你不一樣,她很強大嗎?”

  大助冷冷地反問道。奇拉拉咬緊嘴唇點了點頭。

  “不一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因爲強大才能保護你。”

  說完,大助轉過身就打算離開倉庫。

  “因爲要保護你,所以才變得強大的。”

  作爲附蟲者,如果沒有保護自己夢想的堅強意志,早晚都會輸給自己的“蟲”的。

  這才是大助所領悟出來的,不可動搖的事實。

  這不僅僅是限於附蟲者的話。

  “你也一樣。因爲軟弱所以才一直逃跑的。因爲不斷地逃跑,所以才軟弱。”

  大助回過頭來,瞥了奇拉拉一眼。

  “這麽軟弱的你,一旦遇到危險,連你寶貴的姐姐都無法保護的。”

  奇拉拉睜開了眼睛,無言地站在那裏。

  大助沒有打算再說這些無聊的話。趕著跟亞梨子她們會合,所以快步離開了倉庫。

  可是,突然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回過頭來,發現奇拉拉正跟在自己後面,咬著嘴唇好像有什麽話想說的樣子。

  “別跟著我。在找到別人幫助你之前,就老實呆在倉庫裏吧。”

  面對大助的怒視,奇拉拉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用充滿淚水的眼睛看著大助。

  “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幫你的。”

  “……”

  “如果有什麽想說的話,就趕快說。”

  即使聽了大助的話,奇拉拉也只是皺著眉頭。可是,每次大助向前走出一步,奇拉拉也會同樣地走出一步。

  “可惡,真讓人氣憤……”

  雖然很不高興,大助還是帶著奇拉拉離開了停車場。

  4

  充滿道路的霞光,在空中彷彿凝固了一般化作無數的爪子。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移動這種事也能做嘛!”

  具有巨大破壞力的爪子朝那幾個大漢一擊,他們就連人帶墻壁和天花板一起被彈飛了。

  “不能殺他們,‘霞王’!”

  “霞王”對向她大聲喊叫的亞梨子冷笑一聲。

  “附蟲者對同夥也不應該說出真心話的吧。——噢?”

  這時,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是槍聲。

  聽見聲音終於趕過來了吧。在亞梨子她們過來的方向,又出現了幾個新來的警衛。他們拿槍瞄向這邊,站著扣動了扳機。

  亞梨子本能地彎了下身子,但她這種躲避行動根本就沒有意義。

  “霞王”全身噴出的霞光將子彈統統擋了回去。被霞光包圍的這個金髮女孩,向那些男人走去。

  那些男人露出怯懦的神色向後面退去。

  “霞王”撇撇嘴,站住了。

  “……切,就是些拿槍的敵人啊。在我這兒射程範圍被控制了吧。”

  “霞王”從路邊拽來一把供人休息的椅子,放在路中間,自己坐了上去,悠閑地蹺起了二郎腿。

  “喂,槍型!那些趕過來的人已經被我制止住了,那些守船艙的也都被我收拾了。趕快把事情了結吧!”

  “亞梨子,哎。”

  雖然想抗議,可亞梨子卻不知所措。

  “不好嗎?你來幫我,可是很少見的喲。”

  “哇——。我肚子那麽飽就做這麽劇烈的運動,現在胃好難受啊。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是嗎,你小心點啊。”

  “霞王”把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托著臉,嘿嘿地笑道:

  “不去幫別人,卻在這兒等著看粗暴的事情發生,那樣的人可不是我啊。而且,我好像明白春祈代的目的了喲。”

  “什麽目的?”

  “以現在的情面我可沒有必要告訴你。快點走吧,未必沒有進入其他船艙的方法哦!”

  “霞王”的表情好像是在期待著什麽。亞梨子雖然不明白她的意圖,可她一定是在希望能有人來幫她救雙胞胎。

  “謝謝!”

  道了聲謝,她就向路的深處跑去,身後傳後“霞王”帶著嘲諷的笑聲。

  隨著槍聲的遠去,小路也變得昏暗了。

  突然,路上一道亮光閃過。

  本以爲是出了什麽事兒,結果原因馬上就明瞭了。窗外的海面上,分明是起了風浪,剛才的閃光原來是雷電。

  呼——呼一一,腳下也搖晃起來。

  這是足夠能掀翻巨大的“天鳥”的大暴風雨,而且,還越來越猛烈了。

  “就是那兒吧。”

  路的前方,就能看見盡頭了,也看見了關著一個雙胞胎的船艙。

  看守的警衛已經在剛才那場騷亂裏被打倒了,船艙的鑰匙也已經搶了過來。亞梨子向船艙跑去。

  “大助是不是已經救出另一個了啊?”

  要是按照亞梨子說的去做的話,趕去救另一個雙胞胎的大助應該已經到達倉庫那裏了。

  大助很強。

  爲了能苟活到現在,不得已而做的無情事已經很多了。也可能正因爲他捨棄了很多東西,所以才能有今天的這種力量。

  但是亞梨子遇見了他,又和他在一起生活,這其中還是有無法理解的事情。

  現在大助的身上,只剩下了溫柔。只是他過於顯現自己的堅強,都不讓它顯露出來。——即使他裝出冷靜,可是無論什麽時候,大助都是很迷惑的。

  “投入感情,有什麽不好的嗎……”

  她喃喃地說道。

  大助應該是可以改變的。

  保持堅強,也應該可以變得溫柔的。

  他和原本溫柔的摩理的都是同化型的附蟲者,但是和已經不在的摩理不同的是,他還有很多時間。

  亞梨子拿出鑰匙,打開船艙。

  她發現自己一個勁兒地拿摩理和大助做比較,心裏一陣絞痛。

  ——摩理的代替品。

  她腦海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作爲摩理的好朋友,亞梨子是可以治愈她的孤獨的,哪怕是一點點。

  她是可以成爲摩理生存的力量的,哪怕是一點點。

  就因爲亞梨子不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想要瞭解附蟲者,想要幫助附蟲者。

  就因爲她不知道摩理是附蟲者,所以她才想要瞭解附蟲者的事情。

  就因爲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得了摩理,所以她才想要去幫助附蟲者。

  不就是這麽回事嗎一一。

  “嗯……!”

  由於她光顧著想事情了,鑰匙都沒插進去。

  即使是尋找答案,現在也是找不到的。

  她想。

  現在必須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無論是大助,還是“霞王”,現在都因爲亞梨子的自私而在戰鬥。

  本來停在亞梨子肩上的夢幻月光蝶突然飛向了天空,全身放出銀色的光芒,在亞梨子的頭上快速地盤旋著。

  夢幻月光蝶具有感知“蟲”存在的能力。船艙裏好像一定會有一個雙胞胎——亞梨子這麽想著,卻又産生了疑問。

  “但是,如果兩人不在一起的話,‘蟲’不是就不能出來嗎……?”

  亞梨子雖然覺得不可理解,可還是打開了門。

  一個女孩在昏暗的屋子裏轉過了頭。

  “快逃!”

  亞梨子的眼前變成了一片白色,凍人的冷氣向她吹來。

  頭、肚子、肩膀、腳一一亞梨子全身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她被門狠狠地彈了回來,重重地撞在了墻上。

  “啊!”

  一瞬間,她的意識停滯了。

  但是倒在地上所造成的疼痛又喚回了她的意識。她重新又握住金屬棒,抬起頭。

  “唉呀,還以爲是哪里的黑手黨來襲擊我呢,這不是剛才在大廳裏氣勢洶洶的那個大小姐嘛。”

  船艙裏充滿了白霜,可能是從上一層樓侵入的。天花板上一個巨大的洞的下面,站著一個穿晚禮服的少女和一個穿西裝的少年。

  白髮少年被人叫做“吉特”,他抓著女孩的手腕,很拘謹,像假面具一樣冷冷地笑著。

  “直到現在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呢……好像,你和我們也都是同類啊。”

  亞梨子的頭上,夢幻月光蝶還在放著光芒。她發現夢幻月光蝶放出的銀色鱗粉已經將自己包圍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受到了什麽攻擊,反正夢幻月光蝶好像一直在保護著她。

  夢幻月光蝶落在了亞梨子手中的金屬棒上面。它伸出觸角,開始變形。一下子,亞梨子手中的棒子就變成了一根銀色的槍。

  “放了……那個孩子……!”

  雖然還有點不清醒,但亞梨子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

  吉特還保持著他的笑容,用讓人生厭的客氣口吻說道:

  “你好像是爲了搶烏拉拉而來的吧。搶她的目的是什麽啊?因爲她們能賣很高的價錢吧。”

  “你是附蟲者吧?看到她們在你面前被賣過來買過去,你就什麽都不想……?”

  吉特看了看夢幻月光蝶,說和他是同類。無論是剛才那不可思議的攻擊,還是他是附蟲者這個事實,現在都不用懷疑了。

  “莫非,是來幫她的?”

  吉特好像很吃驚,但是馬上就帶著吃驚的表情笑了出來。

  “啊,我們都是同樣的附蟲者啊。但是,她們都是拍賣的商品,而我卻是通過拍賣而獲利的贏家。——雖然是同樣的附蟲者,但卻絕對是不同的東西噢!”

  寒氣將亞梨子包圍住了。

  “……啊!”

  亞梨子的太陽穴被打了一拳,她一下摔在了地上。少年做了什麽,她根本就看不見,她只能看見頭上有白色的發光的粉末不停地落下。

  “強,還是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別。那些軟弱的附蟲者,不要和他們在一起。”

  連續不斷的攻擊向亞梨子襲來。她雖然想反抗,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家做了什麽。每次受到不明攻擊時,都會有一些不知是什麽的白色碎片落向亞梨子。

  被吉特抓走的烏拉拉表情極其悔恨。她拼命地想甩開少年的手,可憑她的腕力根本就做不到。在這種情況下,她都沒有放出“蟲”,看來,不聚齊兩個人是無法使出力量的這種說法是真的。

  “順便說一下——”

  更加猛烈的攻擊又向亞梨子襲來,她被粗暴地甩向了墻壁。她連哼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救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像你這樣有著天真想法的附蟲者,我真是討厭得想吐啊。”

  看著趴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的亞梨子,吉特嘲笑道。

  “……快逃……!”

  亞梨子只動了動頭,盯著吉特。

  “嗯——”

  看到她的視綫,吉特渾身一陣發冷,連表情都變了。

  亞梨子利用反作用,撐起了上半身。她拿起手中的銀槍,瞄準吉特就投了出去。

  一道銀光閃過。

  吉特立刻放開了烏拉拉的手,躲過了銀槍。

  大量的銀色鱗粉飄落下來。

  “啊……!”

  鱗粉風暴襲過後,白髮少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原本是墻壁的地方,現在被刺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地上除了金屬棒還在滾動,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穿過被刺透的層層的墻壁望去,就能看見風雨大作的海面。

  “快逃……快……!”

  亞梨子沖著還傻站在那兒的烏拉拉喊道。由於綁在頭髮上的絲帶已經開了,她眼前有一半視綫都被自己的頭髮擋住了。

  “去主甲板那……你的姐妹在那兒……!”

  一定會在的。

  大助一定會正在救另一個姐妹的。亞梨子相信他。

  “快去……!”

  烏拉拉看著亞梨子,猶豫不決。最後還是堅強地咬著嘴唇,向亞梨子說了聲“謝謝”,就順著通道跑出去了。

  吉特又要去追烏拉拉,亞梨子使出最後的力氣,擋在了他的向前。

  “……你那特殊武器也沒了,你還打算空手攔著我啊?”

  吉特雖然是嘲笑她,但口氣裏還是有一些懊悔的。

  “放心啦……”

  亞梨子穿著已經被扯得破破爛爛的禮服,無力地露出了微笑。

  “你說的話,和大助說的一樣啊……”

  吉特皺起了眉頭。

  “但是,大助生氣了呀……而且,和你不同的是,大助去救另一個雙胞胎了……”

  亞梨子的心中湧起一股異常高興的感情。

  即使說的話和吉特說的一樣,他說的時候也總是很迷惘的。

  現在還在迷惘的話,今後他也會變的。

  “果真還是大助啊……若是真心的話,那他就不會想這些事了啊……”

  亞梨子笑著笑著,膝蓋突然無力地跪倒了。

  夢幻月光蝶又迅速地飛過來,停在已經基本沒有意識的亞梨子的肩上。

  “是……這樣……的吧?摩理……”

  看到閃著銀光的夢幻月光蝶,亞梨子那一直勉強維繫的意識突然消失了。雙腿跪在地板上,渾身無力,頭也垂了下去。

  剛才目瞪口呆的吉特現在終於松了一口氣。

  “啊,就是些沒用的廢話啊。——對了,趕快弄死她,然後去追烏拉拉吧。”

  寒氣又一次將亞梨子包圍了。

  同時,夢幻月光蝶也放出了光芒。

  夢幻月光蝶停在已經昏倒的亞梨子的肩頭,身體開始膨脹,變出了無數隻觸角。這些觸角順著亞梨子的身體向她的左腳處滑去。

  “——對不起,亞梨子。”

  趴在地上的亞梨子的嘴動了動。

  “咦,她還有意識啊……!”

  吉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但他立即就開始發力,向亞梨子發起了攻擊。

  哢嗒!一種硬鞋跟踩著地板的聲音響了起來。

  正後方的通道上長出了數根白色的刺。在那一無所有的空間裏生出的刺,開始逐漸向亞梨子的前後左右漫延。

  但是這個時候,亞梨子已經向吉特的背後移動過去。

  “我們同化型的附蟲者,好像都不那麽老實……”

  在那披散著的頭髮的後面,亞梨子的——不,是花城摩理的眼睛微笑著。

  摩理迅速地向吉特的死角移動過去,晚禮服在空中飛舞。透過飛揚的裙角露出來的左腳,銀色的圖案浮現了出來。

  “呀……!”

  吉特使出渾身解數,剛才生長出來的那些白刺向摩理襲來。

  但是摩理敏捷地閃開了。她蹬著地板,蹬著墻,以人類不可能有的腳力繼續向吉特的死角移動。

  “這種附蟲者……原來是在以二氧化碳爲媒介啊。將二氧化碳變成固體,利用乾冰去攻擊敵人——”

  吉特的表情有點焦躁。他的眼睛捕捉不住摩理移動的身影,

  也確定不了攻擊的目標。

  “我都厭倦打仗了啊。這麽無聊的手法。”

  摩理那閃著光的左腳,狠狠地向吉特的後背踹去。

  “啊!”

  被擊中的吉特撞壞了門,向船艙裏飛去。由於受到巨大衝擊,金屬棒從船艙內滾了出來,摩理將它揀了起來。

  “……”

  轉瞬之間,金屬棒就變成了一把銀色的長槍。摩理無聲地揮動長槍,槍尖一下子就刺人了地板。

  閃耀著光輝的鱗粉立刻四散飛去。

  被白色的霜所支配的周圍,一瞬問就解凍了。

  “這周圍已經被我支配了。在這個領域,迪歐雷斯托伊的能力已經無法使用了。”

  摩理一副很冷靜的表情,看著蹣跚地站起來的吉特。

  “——哼!”

  吉特回過頭來,用手扶著墻壁。假面具似的表情崩潰後,那表情是在憤怒,還是在笑,無法分辨。

  “我也算是專業的,不想進行無謂的戰爭。只要確保雙胞胎無事,你這個傢伙無論如何都無所謂。”

  少年扔下了威脅性的話語,其判斷力確實很快。他毫不猶豫地向著墻壁一個跳躍,朝天花板上的大窟窿飛去。

  也許是少年已經覺悟自己無法取勝,所以放棄了吧。從頭頂傳來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

  摩理也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打算,表情冷漠地開始往回走。

  這個時候,在揮著長槍的摩理面前,突然發現出現了一個少年,擋住了去路。

  “——終於見到你了,花城摩理。”

  他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周身纏繞著火焰的少年春祈代悠然地擋在了道路的面前。

  “一之黑亞梨子在面對附蟲者對手的時候,如果陷入危險境地,你就會出現。——看來這個是可以確定了。”

  “……”

  “可是,這還不完全,被同化的只有左腳。怎麽做才能讓花城摩理完全侵占一之黑亞梨子?強大的敵人?還是需要有其它條件?”

  摩理心不在焉地抬頭看了一眼少年的臉,可是馬上就失去了興趣,從少年衣服的表面進發出的火焰旁邊,走了過去。

  “我從‘老師’那裏聽說了。”

  摩理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你希望得到天使之藥。這是你臨死前最後得出的結論吧?”

  天使之藥。

  那是在病房裏,摩理一直放在手邊的一本漫畫裏的故事。

  “我幫助你也可以。——可是,你能實現我的目的嗎?”

  “……”

  摩理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再一次開始向前走。夢幻月光蝶跟左腳分離開來,停在了肩膀上。

  “喂,不要對別人熟視無睹,花城摩理。”

  少年抓住了摩理的肩膀,眼睛盯著摩理,那視綫彷彿要燃燒一般。

  “……藥屋大助在哪里?”

  摩理回過頭來,輕輕地嘟噥了一聲。

  春祈代睜開了眼睛。由於過於吃驚,他抓住摩理肩膀的手一下子鬆開了。

  “我一定要見他。”

  摩理把視綫從春祈代的臉上移開,繼續向前走。

  突然感覺有一股熱烈的波浪襲來。

  “……喂,別胡鬧了,花城摩理!”

  摩理還是毫不在乎地繼續走著。

  “那個小子算什麽!是誰把你救出來的!跟那個小於相比,還是我更強大!如果要求助的話,當然要找我了!”

  “你說你比他強大?”

  摩理頭也不回地嘲笑道。

  “明明不可救藥,卻一心一意地跟著艾爾比奧蕾的附蟲者雖然滑稽,可是你們迪歐雷斯托伊更讓人討厭。都只會假裝自己很強大,可是靠自己的力量卻無法向前邁出一步,只是些軟弱的蟲子而已。”

  “你……說……什麽……!”

  由於過於憤怒,少年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從背後傳來的憤怒的聲音,這次取而代之的是,熱烈的波浪化解進了周圍的墻壁。

  “你這個傢伙——”

  聽著充滿殺意的呻吟聲,摩理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好像時間暫停了一般。

  摩理的意識開始遠去。

  混雜著恐怖和安心感的睡魔,開始向摩理襲來。在自己就要消失掉的恐懼中,卻可以感覺到從痛苦中解放出來的安心感。

  “……再見了,亞梨子。”

  明天再見一一。

  這是曾經和好友亞梨子立下的約定。

  摩理臉上浮現出笑容,投入到黑暗卻安寧的睡夢中去了。

  “一—嗯……”

  一之黑亞梨子呻吟了一聲,恢復了意識。

  轉過頭來,環視了周圍一圈。

  是被自己破壞掉的道路。回過頭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臉憤怒表情的春祈代站在了那裏。他是來救亞梨子的嗎?

  “喂!”

  春祈代抓起亞梨子的下顎,強迫讓她抬起了頭。

  亞梨子雖然還有點意識模糊,不過還是擺脫了春祈代的手腕,站了起來。

  “我必須去甲板……。”

  可是,左腳卻用不上力。身體差點倒了下去,被春祈代扶住了。

  “——可惡……!一之黑亞梨子!”

  “帶我去甲板,春祈代。”

  亞梨子的思考能力終於清醒了,一定要去甲板。

  “啊?別開玩笑了。已經來到了這裏,我爲什麽還要聽你的使喚。”

  “說什麽‘雖然不擇手段,可是卻通情達理’,是你說的吧。”

  亞梨子抓住少年的衣服,以不容分說的口氣說道。

  “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所以必須要負責到底。”

  春祈代無言可對。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閃電。

  5

  “等、等一下……!難道還有別的需要搬運的!”

  “啊——,別吵!如果太吵的話,會惹惱很多人的。”

  “哪里有惹惱人了——”

  在沒有人影的道路上,迴響著兩個人的吵嚷聲。

  亞梨子處在被背在肩上的狀態中,春祈代來到了最上層的道路。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體力,一口氣跑到了這裏卻沒有一點勞累的樣子。

  “我們到了。”

  春祈代不開心地說道。不知道是對亞梨子說的話記恨於心,還是有其它原因,他顯得心情一直都不好。

  他突然一個急停,粗暴地跳到了地上。

  那就是甲板入口處的休息室。裏面鑲著玻璃,可以看到裏面沒有風也沒有雨,可是外面的暴風雨卻達到了最高峰。

  “喲喲,來了,來了。”

  在到處都擺放著沙發的休息室裏,坐著“霞王”,一副不安的樣子。

  “大助呢?還沒有來嗎?”

  亞梨子東倒西歪地環視了休息室一圈。到處都看不到大助的身影,雙胞胎之一也一副不安的表情。

  “快到你指定的一號座位坐好,工作好慢啊。一一他是這麽說的。”

  “霞王”看著亞梨子的背後,回過頭去看分成了兩部分的休息室的人口。

  在跟亞梨子他們過來的道路的不同角落,走過來兩個人。心情不好的大助還有奄奄一息的奇拉拉。

  “奇拉拉!”

  聽到烏拉拉的聲音,奇拉拉抬起了頭。看到姐姐的身影,表情一下子高興起來,閃耀起光輝。

  休息室裏所有的人,都將視綫投向了這裏。

  休息室裏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

  凜冽的暴風雨吹進了船內。

  “請先讓我回收一個人。”

  白髮少年吉特在連接甲板的入口處笑了。也許是在船外的道路,通過窺視孔看到的吧。他一把抓住在甲板附近的烏拉拉的手腕,拉到了自己身邊。

  “烏拉拉!”

  正打算跑上去的雙胞胎的妹妹,一下子被大助抓住了肩膀,動彈不了。在烏拉拉旁邊的“霞王”一臉悔恨的表情,而春祈代則是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

  亞梨子一下子握緊了拳頭。

  現在所有的人都到齊了,休息室裏所有的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我、我不要緊……所以別害怕,奇拉拉。”

  勉強掩飾著表情,姐姐烏拉拉堅強地說道。可是妹妹奇拉拉還是一副不安的樣子。

  “這種狀況的話,不用我說要求也應該明白吧?暫且把你的妹妹交給我吧。”

  “不論是誰在上岸之前,休想換乘別的船逃走。這次不套乎營業額,只要帶著商品回去就可以了。如果敢跟專業人士爲敵,早晚都會後悔的。”

  “即使是正義的一方,也打算作爲對手嗎?”

  “難道你想連我們的話都不聽了嗎?”

  大助把奇拉拉藏在背後,向前邁了一步。

  “霞王”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然要聽。對吧,那邊的那位?”

  吉特目光所指的不是別人,正是亞梨子。

  亞梨子緊緊地咬住下嘴唇。白髮少年已經看透了亞梨子的性格——。

  “等一下,大助,‘霞王’。”

  一個嘶啞的聲音制止了他們,兩個人好像都預料到了亞梨子的態度。

  “我拒絕。”

  兩個人一口同聲地拒絕了。吉特皺起眉頭嘖嘖砸嘴。

  “喂,那位姐姐!”

  大助低聲叫道。這時,郭公蟲落到了他的肩上。綠色的觸手刺入了大助的全身。

  “拿出自己的‘蟲’來!如今兩個人都在,可以使出力量了吧?”

  “大助!”

  面對著壓梨子的責難,大助根本就沒有聽。“用夢幻月光蝶來戰鬥,快點。”

  可是烏拉拉卻是一副嚴肅的表情,看不出一點要行動的樣子。

  “烏拉拉一一”

  奇拉拉的聲音彷彿要消失了一般,看不出一點要行動的樣子,

  在吉特和大助,還有“霞王”三個附蟲者之間,緊張的氣氛越來越重。由於烏拉拉沒有動,所以三個人也都沒有動。

  打破這種緊張感的,是強光和轟鳴聲。

  在落雷的同時,“天鳥”開始劇烈動描,巨大的波浪開始激蕩船體。

  一瞬間,吉特的平衡感崩潰了。

  大助和“霞王”打算從地上跳起來。

  “不行……!”

  可是,亞梨子的聲音卻消失在了破壞的聲音之中。

  大助的拳頭和“霞王”的爪,吉特的針,從正面開始相互衝突。地板開始碎裂,巨大的沙發也被彈飛了起來。

  沒有能夠站穩的,只有烏拉拉一個人。

  “嘎……!”

  她一下子被衝擊吹飛,隨著破碎的玻璃被拋向了甲板。

  休息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烏拉拉。

  一瞬間打算轉向甲板的亞梨子驚愕地呆住了。

  在少女的對面甲板方向,突然出現了一條巨大的白色墻壁。

  巨浪。

  “烏拉拉!”

  奇拉拉驚叫了一聲。在少女把手伸向外面的時候,“蟲”出現了。

  小小的軀體卻有著與身體不相稱的長爪,是長臂螳螂。

  而且不止一隻。

  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兩隻“蟲”。

  “……!”

  看到這個光景,亞梨子醒悟過來。

  ——跟其他的某個人擁有同樣“蟲”的附蟲者,我也沒有見過。

  大助的話是對的。

  對於可以操縱數隻“蟲”的附蟲者,亞梨子以前也看見過。

  雙胞胎姐妹各自都有一隻,可寄宿的幷不是同樣的“蟲”。

  兩隻都是妹妹奇拉拉的“蟲”。如果雙胞胎不在一起,“蟲”不會出現,也許她們就是爲了隱瞞這件事吧。

  爲什麽會覺得兩個人都是附蟲者——其中的理由亞梨子似乎可以憑直覺感悟到。

  附蟲者的妹妹和普通人的姐姐。

  境遇不同的姐妹兩個人,是害怕被帶離到不同的世界裏——。

  “啊……!”

  可是,兩隻長臂螳螂的爪子也沒有能夠達到姐姐的身邊。烏拉拉好像因爲衝擊而失去了知覺。巨浪就要覆蓋住無力倒下的少女。

  亞梨子跳了起來。

  “等一下,亞梨子!”

  亞梨子根本不顧大助的制止,向著甲板跑了出去。她已經忘記了全身的傷,還有左腳的麻痺,徑直地向著烏拉拉的方向跑去。

  亞梨子決定救出雙胞胎。

  只是爲了作爲好友摩理的替身,跟自我滿足毫無關係。

  她跑向前,向少女伸出了手。

  亞梨子的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

  巨浪吞沒了甲板。

  根本無法對抗的水壓,戲弄著抱住烏拉拉的亞梨子。被迫屏住呼吸的亞梨子的視綫,已經分不清上下左右,只能任其擺布。

  “啊……!”

  感受到背部的衝擊,亞梨子在水中睜開了眼睛。

  她突然沖出圍欄。亞梨子和烏拉拉被反作用力拋向了空中。

  伴隨著飛濺的水沫,就在她們要被拋出船外的一瞬間,亞梨子向著柵欄伸出了手。

  絕對要把你救出來——。

  亞梨子這樣發誓道,緊緊地握住了手。

  “——”

  可是,手中卻沒有柵欄的感觸。

  ——就差幾毫米的距離,亞梨子的手擦過了柵欄,抓空了。

  隨著眼前的波浪一起落了下去。隨後亞梨子好像聽到了誰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一年前的某一天,在病房裏看到奄奄一息的摩理的時候。

  突然感覺自己也在同樣地喊叫一般。

  在明白了那是大助的聲音的同時——亞梨子被拋向了海面。

  6

  “亞梨子!”

  喊叫的不是別人,正在大助。看著眼前被巨浪卷起的亞梨子,就這樣被拋出了船外。

  就連一直毫不關心的春祈代也跟大助一樣開始動搖了。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情景,由於過於吃驚,也無聲地站了起來。

  “烏拉拉——”

  他臉色變得蒼白,突然無力地跪在了地板上。

  “——哈哈,你們完全被騙了!不過只要明白了只有奇拉拉一個人是附蟲者,姐姐也就不需要了。”

  面對吉特的笑聲,少女離開了一點距離。

  是“霞王”。

  “同樣不需要的,還有你們這些傢伙!”

  白色的針突然刺向了“霞王”。

  “你說本大爺跟你們這些傢伙,誰更專業?”

  吉特的表情凍住了。

  無數的針都被“霞王”身邊所圍繞的霞光擋住了。金髮少女長出了黑色的爪子,貪婪地把所有白色的針都打得粉碎。

  “只能跟普通人做對手的業餘者,沒有權力在這裏多嘴!”

  “霞王”的攻擊打垮了吉特。壓倒性的破壞力在地板上打出了一個大洞,昏倒的少年落了下來。

  可是大助現在沒有時間看吉特和“霞王”的戰鬥。

  他向著被波浪衝擊的甲板跑去。

  用手抓住亞梨子她們消失的柵欄,俯視夜晚的海面。

  “……!”

  大助扔掉假面具,也不再顧及雨水是否滲入眼中,環視著洶湧的波濤。

  到處都看不到亞梨子和烏拉拉的身影。由於船內的戰鬥,“天鳥?’的警報聲不停地響著,航運已經停止了,應該不會再向遠處行駛了。

  “那個女人,到底在考慮什麽——”

  突然從背後傳來了顫動的聲音。

  是春祈代。在大助旁邊出現的少年,表情已經沒有了霸氣。用手按著額頭,好像說夢話似地咕噥著。

  “別開玩笑了……花城摩理竟然也捲進了這件事裏……我是爲了什麽才來這裏的……!”

  “啊——這個傢伙已經不行了。不管怎麽樣,現在先找人要緊。”

  雖然遲了一點,“霞王”也過來了。奇拉拉雖然也來到了甲板,可是好像卻沒有勇氣向柵欄的對面看,只是蹲坐在那裏。

  “——還沒結束呢。”

  在大家都放棄的甲板上,大助一個人仍舊在俯視著海面。緊緊握住柵欄的手,不停地發出啪啪聲。

  “只要找到了她們在什麽地方,就可以想辦法……!”

  大助一隻腳踩在柵欄上,還在努力地巡視著海面。

  “喂喂,‘郭公’,如果天晴的話,不就解放了?還是趕快回到東中央支部吧。”

  面對“霞王”的嘲笑,大助完全沒有理睬。他不放過任何可能的地方,眼睛凝視著海面。

  可是,夜晚的怒濤什麽都看不到,只有落雷的聲音空虛地在海洋中迴響。

  “你們絕對不能死啊!”

  跟一之黑亞梨子的相遇,是在監視的名義下,同住在一片屋檐下共同生活的。

  每天都被毆打,不斷地爭吵。

  可以說,沒有一天不在想著儘快地結束任務。

  ——可是像這樣的結局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

  圍繞著花城摩理之謎,現在爲止還一個都沒有解決。

  而且——。

  一之黑亞梨子這個少女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助都還沒有搞明白。

  爲什麽現在爲止一直都那麽魯莽。爲什麽連其他人也——就連大助都任性地想來干涉呢,其中理由也不得而知。

  “亞梨子!”

  幾乎在大助喊叫的同時。

  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海面的顔色開始變化。

  被夜晚的黑暗完全染黑的海面上,出現了一道銀色的光芒。

  “……!”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助突然覺得背部一股寒流湧過。

  在大助他們乘坐的“天鳥”的下面,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銀色夢幻月光蝶。

  閃耀著耀眼的光芒,從海中照亮了天空。

  “這是……什麽……”

  “霞王”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她感覺到了一股壓倒性的迫力。巨大的夢幻月光蝶放出的不僅僅是銀色的光芒。它全身所散發著的強大波動,讓海面更加的波濤洶湧。

  “——是成蟲化。”

  大助咬緊了牙關。

  在宿主死後,只剩下“蟲”的唯一實例。

  這就是成蟲化。

  附蟲者的夢想被自己的“蟲”吞噬而盡以後,就會死掉。雖然很少見,可是也有情況是吞噬宿主夢想的“蟲”擁有了自己的意志,由此而變得更加凶暴,殘忍。這種現象就叫成蟲化。

  大助所描述的最壞的結局,正在逐漸地變成現實。

  對於夢幻月光蝶能夠成蟲化,現在爲止想都沒有想過。因爲花城摩理的“蟲”——夢幻月光蝶,完全看不出會有這樣的徵兆。

  可是,大助終於理解了事態。

  這還沒有確定。可是如果他的推測正確的話,這個——。

  “花城摩理的‘蟲’已經是成蟲化的狀態了。只是被新的宿主亞梨子的存在所抑制住了……”

  “——只要新的宿主死掉的話,夢幻月光蝶就可以確實的成蟲化,是這樣的嗎?”

  春祈代露出了憤怒的樣子。

  “不行……不能這樣……”

  在春祈代咕噥的背後,奇拉拉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烏拉拉!”

  大助他們都沿著少女的視綫看去。

  在夢幻月光蝶光輝的照耀下,在遙遠的波浪之間可以看到漂浮著的亞梨子和烏拉拉的身影。

  好像兩個人都失去了知覺。即使如此,亞梨子還是沒有鬆開抓住烏拉拉的手。

  大助,春祈代,“霞王”——。

  三個附蟲者都變了臉色。

  “花城摩理……難道我又輸給了你的‘蟲’!”

  春祈代憤怒地大叫起來,從他身體裏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火焰之柱。深紅色的火焰在夜空中像長出了左右尖螯的大王虎甲蟲的形狀。

  “把人類稱爲軟弱者,你這個傢伙難道也這麽軟弱嘛!”

  魔人的咆哮聲和大王虎甲蟲的吼叫聲重叠在了一起。

  火焰之柱穿透了海平面。

  大海憤怒了。好像在海底發生了火山噴發一般,龐大的水蒸氣模糊了視綫。由於劇烈的高溫,大量的海水被蒸發,好像水位都開始下降。

  隨著水蒸汽的散去,大王虎甲蟲開始沖入海中。

  大王虎甲蟲的牙咬住了巨大的夢幻月光蝶。

  “嗷嗷嗷嗷嗷嗽嗷嗷!”

  春祈代揮起了右臂。

  炎之大王虎甲蟲一個直角改變了路綫,抓住夢幻月光蝶向夜空中上升。巨大的夢幻月光蝶所保護的亞梨子和烏拉拉也隨著升上了天空。

  剛剛被從海裏拉出來,夢幻月光蝶銀色的鱗粉就彈開了大王虎甲蟲。炎之蟲發出了一聲臨死前的慘叫,隨後就消失了。

  被炎纏繞著的少年,舉起了左手,準備再次攻擊。

  可是——。

  “啊……!啊……!一一可惡!”

  犬牙被拔了出來,春祈代呻吟著;

  雖說是一瞬間,可是夢幻月光蝶也感知到已經脫離了危機了吧。巨大夢幻月光蝶的樣子,一瞬間就縮小了。——下一次的炎之攻擊如果打到這邊的話,還是可以把亞梨子她們燒盡的。

  “花城摩理仍舊在戰鬥著。跟亞梨子一起。——‘霞王’!”

  從甲板下來的大助,全身都閃耀著綠色的光輝。

  “再來一擊,春祈代。”

  大助強化了全身,跳了起來。

  站在甲板中央的“霞王”,向著跑去的大助伸出了手腕。

  “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怎麽樣?”

  “隨你便。”

  大助在向柵欄跑去的途中,抓住了“霞王”的手腕,趁勢掄起了少女。

  好像鐵餅選手一般,大助和“霞王”一起向甲板的上面飛去。

  咚——好像風裂開的聲音一般,穿透了客船的上空。

  用人類無法想像的腕力,被大助扔出去的少女,向著亞梨子她們的方向劈開了夜空。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春祈代揮起了左臂。

  在遙遠的夜空中,“霞王”所展開的霞之領域,抓住了亞梨子和烏拉拉。在空中用爪子抓住被投向空中的兩個人,然後又用高濃度的霞包圍住。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怎麽可以讓你燒掉!”

  兩隻大王虎甲蟲貫穿了黑色的烏雲。

  炎之“蟲”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從跟客船相反的方向用牙齒夾住了“霞王”他們幾個人。

  大王虎甲蟲發出了巨大的咆哮聲。紅蓮之牙則夾著少女們向“天鳥”前進。

  在接近客船的時候,爆炎和霞兩種能力開始相互爭鬥。

  兩種能力之差,馬上就顯現出來了。被炎之牙所夾住的霞,急速地開始消失。大助的眼睛向這邊看來,可以看到“霞王”的臉都扭曲了。

  這幷不是因爲“霞王”的力量很弱小。

  是因爲春祈代的能力過於強大。

  事到如今,並不是“霞王”失去“蟲”而變成缺陷者就可以了事的。兩個人都將會被炎所燒盡蒸發掉。

  大助的身體再一次放射出綠色的光輝。

  越過柵欄放低了身體。

  “等一下,你這個傢伙!現在還早了點!”

  “已經到極限了。”

  在大助跳過柵欄的一瞬間,“天鳥”就傾斜了。

  向著逼迫而來的炎跳躍的大助,跳到了保護“霞王”他們的霞之上。“霞王”由於力量的消耗已經處於昏迷狀態,大助從後背拔出了一把大型手槍。

  觸手吞噬了手槍。已經跟蟲一體化的手槍,從槍口噴出的磨擦熱,産生了一道陽炎。

  槍口頂著大王虎甲蟲的頭部,扣動了扳機。

  傳來了炮擊般的轟鳴聲。

  炎之漩渦被彈開了。

  在散去的爆炎之中,大助從空中用雙手抱住了亞梨子,用牙齒咬住了“霞王”的衣服。

  在大助落下的下方,是黑暗的大海。

  無法到達“天鳥”。

  “奇拉拉!”

  聽到大助的叫聲,蹲坐在甲板上的少女抬起了頭。

  奇拉拉所巡視的只有一瞬間。

  從咬緊嘴唇的少女身上,伸出了兩隻長臂螳螂的爪子,從左右兩邊夾住了向著大海掉落的四個人。

  “啊啊啊!”

  少女大叫著,使出全部的力量,把大助他們向客船方向拉去。

  可是即使如此,在馬上就要到達柵欄的時候,終於筋疲力盡了。

  “啊!”

  大助立刻把三個人向船上扔去。三個少女在被扔向甲板的同時,都向柵欄伸出了手。

  哢嚓,傳來了一聲脆脆的聲音。

  大助的觸爪抓向了柵欄。

  ——可是大助的手卻沒有夠到柵欄。

  7

  在手指擦過柵欄的一瞬間,大助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個念頭。

  是疑問。

  既不是圍繞花城摩理的謎,也不是關於把手伸向陌生人的一之黑亞梨子的性格。

  我,爲什麽——。

  伸向柵欄的手,卻無意識地攥緊了。

  難道是爲了救亞梨子——。

  即使是春祈代也曾經放棄過亞梨子。“霞王”也可以笑著拋棄亞梨子。大助本身曾認爲自己也跟他們一樣。

  可是,當自己看到亞梨子墜入大海的時候,卻沒有想過要放棄。

  其中的理由,大助還不知道。

  “哼!”

  從柵欄的對面伸出的手,抓住了大助。

  是春祈代。

  很意外,竟然是對手伸出了救助之手。

  可是,當他看到炎之少年的眼睛時,就理解了。

  這小子,也是跟自己一樣——。

  他幷不是想救大助。他也是在不明白緣由的情況下,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作出的動作吧。應該說,繞在這個謎團裏的,不僅僅是大助吧。

  春祈代用一隻手輕輕地把大助拉了上來,放到了甲板上。

  大助被動地站起來,馬上就去看倒下的少女們的情形。

  “烏拉拉!烏拉拉!”

  雙胞胎妹妹緊緊地抱住姐姐哭起來。

  仰面躺著的亞梨子的胸部,還可以感覺到輕微的呼吸。跟昏過去的烏拉拉一樣,因爲在海上所受到的衝擊而失去了知覺而已,好在沒有喝太多的海水。

  說起“霞王”,雖然好像還有意識,可是身體卻動不了。她輕輕地呻吟著,拼命地企圖站起來。

  “啊……”

  大助四肢無力地在柵欄旁坐了下去。

  幸運的是沒有任何人死掉。

  結局——應該是亞梨子所希望的樣子吧。

  不過,還是無法理解。

  “一定要搞清楚。”

  突然,從頭頂傳來了憤怒的聲音。

  雖然很疲勞,可爲了自尊還是拒絕坐下。春祈代依靠著柵欄,盯著亞梨子。

  “我不需要幫助別人……你這個傢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我怎麽知道。我不擅於幫助別人,‘霞王’也是一樣。”

  “還有——你這個傢伙——”

  春祈代把視綫從亞梨子身上轉向了大助。

  “你跟花城摩理是什麽關係。爲什麽那個傢伙說想見你?”

  “我怎麽知道。倒是你跟亞梨子兩個人做了什麽?”

  看著這四個少女,兩個少年爭吵著。

  奇拉拉很擔心失去了知覺的烏拉拉。也許是因爲今後她將被特環收容,要跟姐姐分離的緣故吧。

  可是,撫摸著姐姐臉頰的少女,比在倉庫被抓住的時候,能夠感覺到更強大的力量。救助姐姐還是生來第一次吧。今後,奇拉拉將如何生存下去,就靠她自己了。

  現在爲止從來沒有幫助過他人的附蟲者,竟然會去幫助別人,還救出了被抓住的雙胞胎。

  導致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大雨終於停了。

  燈光閃爍的船隻距離客船越來越近,同時傳來了自稱是海上保安廳的喇叭聲。或許是從遠方看到春祈代的能力,以爲是發生了爆炸事故呢。

  船內的戰鬥人員——大助他們都已經失去了力氣。如果調查的話,拍賣晚會的主持者們根本無法抵抗,只能屈從於當局。

  大助和春祈代,兩個人的視綫都自然地向亞梨子看去。

  在探索圍繞花城摩理的謎之過程中,又增加了新的謎團。

  一之黑亞梨子。

  被已經死去的花城摩理所玩弄的兩個少年,對這個少女感到更加的困惑——。

  “可惡……不可理喻。完全沒有享受從容的時間了。”

  “那種東西,從來就沒有過。”

  相互之間都已經忘記了敵人如何,在發著牢騷的兩個人的頭頂,黑色的烏雲散開。

  一縷月光穿透夜空中的烏雲照射下來。

  明亮的月光,把一之黑亞梨子完全包圍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2:30 AM

15‧守護夢想的魔法使者

  一之黑亞梨子遇到了一位非常溫柔的魔法使者。

  乍眼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少女,沐浴著從一百八十米高空撒下的清晨陽光,臉上浮現著微笑。烏黑的長髮遮擋住了右眼的眼罩,包扎著的左臂藏在了大衣裏面。從右手拿著的一支拐杖來看,腳好像也有傷。帶在頭上的耳機也壞掉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面貌。

  渾身是傷的少女沐浴在陽光中,不知爲什麽有那麽一點點喜悅,就好像時隔多年重見陽光一樣。

  “……”

  少女的身影映入一之黑亞梨子眼簾的一瞬間,她猛然醒過神來。

  這裏是現代日本事實上和機能上的中心地帶——赤牧市。

  亞梨子現在就站在市內數一數二的超高層建築赤牧摩天大樓的展望臺上。

  展望台呈半圓形狀,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被鏡子包圍,要想登上展望台唯一的方法就是乘坐那兩架直升電梯。電梯就在建築牆壁的一側,透過透明的電梯,即使是在上升的時候也可以俯瞰赤牧市的街景。

  陽光注入展望台,宛如一座空中庭園。

  亞梨子站在電梯的出口,銀色夢幻月光蝶在她身邊飛舞。夢幻月光蝶揮動著翅膀,向坐在休息席上的戴著耳機的少女身邊飛去。

  耳機少女注意到了夢幻月光蝶,好像有點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就把視綫轉移到了亞梨子身上。

  “那個……你好。”

  亞梨子想也沒想就打了個招呼,她手裏也拿著拐杖。那是前幾天被邀請參加船上宴會時,被捲入那場事件留下的後遺症。雖然沒有什麽外傷,但是一隻腳有輕微的麻痺症狀。

  這是從普通醫院接受完檢查,轉向特殊醫院的途中。夢幻月光蝶突然向這邊飛過來,亞梨子一路追趕過來,就來到了這座空中花園。

  實際上,亞梨子已經好久沒有單獨行動過了。

  本來有一個負責監視她的少年不離左右的,今天卻不在。船上宴會事件發生後,他每天都要到什麽地方去,今天也不例外。一一本來還有一個叫“霞王”的女孩代替那個男孩看著亞梨子的,可是霞王只知道拼命買東西拼命吃東西,好像根本沒發現亞梨子已經不在了。

  “……”

  戴耳機的少女看著夢幻月光蝶和亞梨子,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

  好像在說,坐這裏吧。

  亞梨子不禁有點困惑。

  在她們兩人之間飛舞的夢幻月光蝶,可不是一般的蝴蝶。它具有感知特殊存在的能力,那麽它向這邊飛過來也就說明,這個女孩也——不只是個普通的女孩。

  附蟲者——。

  這個國家,有一種叫做“蟲”的不同尋常的生物。它附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身上,侵蝕宿主的夢境。雖然政府公開聲明這種生物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卻有很多普通人目擊到。被“蟲”附身的人,有意無意含含糊糊地向世間滲透著附蟲者的存在,致使他們現在成爲世人恐怖和厭惡的對象。

  “你……也是附蟲者吧?”

  雖然迄今爲止亞梨子也遇到過很多的附蟲者,可絕大多數都是在危險的情況下,今天這樣面對面的相遇還是第一次。

  看著帶著戒心的亞梨子,戴耳機的少女微微地扭了下頭。那神情好像在說,爲什麽偏要問這個呢?但是很快就點了一下頭,隨手拂去了座位上的塵埃。

  人家都做到這一步了,如果再不坐的話,總有點說不過去。於是亞梨子便怯生生地走到少女身旁,坐了下來。

  “啊……”

  不經意間,少女的指尖觸到了亞梨子的額頭。亞梨子不由得聳了一下肩膀。

  追趕夢幻月光蝶的過程中,頭髮好像都亂了,少女伸出手整理著亞梨子的頭髮。

  “謝……謝謝你。”

  亞梨子很自然地說了聲謝謝。少女微微笑著,眺望著在空中庭園裏來來往往的過客。

  警戒心完全沒有了。

  亞梨子迄今爲止遇到的所有附蟲者的共同點,就是對自己以外的人持有敵對的心態。

  但是戴耳機的少女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自己是附蟲者這件事,而且對看穿這一點的亞梨子一點兒警戒心也沒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亞梨子身邊的夢幻月光蝶,其實不是她自己的“蟲”,而是一個病逝的好友托付給她的。亞梨子很想知道曾經作爲附蟲者的好友——花城摩理把夢幻月光蝶留下來的本意,所以就開始尋找附蟲者。

  她根本就不想戰鬥。

  只是想多知道一點關於附蟲者的事情。

  即便如此,到底是從什麽時候,亞梨子對附蟲者開始自然而然地保有警戒心了呢?

  “那、那個……”

  亞梨子想再說點什麽,看了一眼少女。女孩正歪著頭,靜靜地看著亞梨子。

  面對少女那溫柔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亞梨子一個兄弟姐妹也沒有。但是,如果,能有個姐姐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人,就好了。

  亞梨子不由自主地這樣想的時候,戴耳機的少女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

  “?”

  少女把視綫從雙眉緊蹙的亞梨子臉上移開,看了一眼展望台的中央區域。

  那裏有一個和亞梨子差不多大的女孩,身上穿著一件一看就知道是高檔貨的粉色大衣,身材很矮小。有幾個看起來像是保鏢似的十分威武的人,把女孩圍在當中。

  戴耳機的女孩一邊藏起自己的臉,一邊看著那個穿粉色大衣的女孩。

  “那個女孩,有什麽不對嗎?”

  聽到亞梨子的話,少女微微笑了一下,把手伸到了亞梨子的額頭處。

  這次又是幫自己整理頭髮吧——她這麽想著,真是大意了。

  “互相一”

  少女第一次開口了。

  “看起來你真是變了不少呢,‘獵人’小姐。”

  亞梨子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獵人”——這個稱呼,是當年花城摩理捕捉赤牧市的附蟲者的時候所用的別名。

  “‘那個時候’沒有殺死我,真是失敗啊。”

  少女微笑著,用指尖夾著一個小小的“蟲”。

  那是一隻身體小小的,腳卻意外的長,和一種叫做幽靈蜘蛛的昆蟲很相似的“蟲”。蜘蛛用閃閃發光的絲和少女的指尖相連,輕輕爬上了亞梨子的額頭。

  夢幻月光蝶放出警戒的光輝,但是已經爲時過晚。

  “‘記憶交換’……”

  少女嘟囔著——但是,溫柔無比。

  1

  一無是處的人到處都有。

  歸根結底那個叫做鬼道司的女孩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知道父親長什麽樣子,同時也被母親嫌棄。理由不清楚,好像是對她的存在這件事本身就很不滿意,於是總是不知緣由地被打駡,所以小學畢業的時候,小司離家出走了。

  接受小司的是一個小小的少年集團。他們住在一個破舊不堪的公寓的一個房間裏,那裏聚集了很多和小司有相同遭遇的人。

  “哈……哈……”

  小司所在的少年集團,實際上是暴力與犯罪世界裏最下層的組織。

  他們靠搶奪和偷盜獲得金錢,然後再向上面的組織上繳“營業額”的百分之幾,這樣才被允許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

  集團中最小的小司,在這個集團中也是個一無是處的角色。

  “工作”上礙手礙腳,家務等零碎活也不得要領,總之什麽都做不好。

  不管在什麽地方,不論做什麽,都一樣做不好。

  加入這個少年組織一年之後,小司連試著改善一下自己境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什麽都做不了的自己,充其量只能是靠大家的同情活下去罷了——。

  “哈哈……哈哈……”

  但是小司所選的那條悲慘的生存之道也沒有了。

  大家像往常一樣,進入商店的倉庫盜竊,但是由於小司的失敗,導致大家被警察發現了。更爲嚴重的是,他們的頭兒爲了保護夥伴被警察抓住了。

  小司一邊在黑暗的路上奔跑,一邊深深地感到了絕望。

  賴以生存的公寓現在恐怕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吧。雖然大家都等在那裏,但是這一次恐怕會被他們打死吧。

  根本就沒有自己一個人生活下去的能力。如果被警察抓到送到教養所的話,恐怕只會變成比現在的同夥還可怕的“前輩”的玩偶。

  怎麽辦……!

  答案只有一個。

  不管怎樣一定要逃脫警察的追捕,不論怎樣都要乞求同伴們的原諒。不管是用偷的方法也好,還是用恐嚇的方法也好,一定要弄一個大的成果來彌補這一次的失敗。

  “啊……”

  拐彎的時候,不知道和誰撞上了。

  她以爲是警察,便慌慌張張地趕緊站起來,結果發現不是。

  那是一個穿著高級大衣的女孩,年紀比自己還小。一邊揉著剛剛撞在牆上的肩膀,一邊看著小司,臉上帶著畏怯,看起來不像走在這樣的路上的人。

  難道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連神仙都同情可憐的小司的遭遇了吧。

  小司謹慎地睜大雙眼,看看四周,沒有發現保護者或者大人的蹤影。現在,在這個黑黑的地方,只有小司和女孩兩個人。

  “對、對不……我迷了路,請問大路應該往哪邊走呢……?”

  小女孩的聲音有點顫抖,好像是硬擠出來的似的,小司毫不遲疑地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大衣。

  “啊……!”

  她根本不理會女孩的恐懼,伸手就去翻女孩的口袋。

  如果把女孩的錢拿回去的話,大家怒氣至少能減少一半,這就是小司的想法。

  “……救、救命啊……”

  女孩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小司把手拿了出來。女孩雖然穿得很是那麽回事兒,可是身上連錢包之類的東西都沒有。

  咂了一下嘴,小司自然地抓住了女孩的手腕。拉著她,在小路上往前走。

  “請問……?”

  把這個女孩送到大人身邊的話,多少都會得到點兒謝禮的吧。不,無論如何也要把錢弄到手才行。

  對於一無是處的小司來說,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

  不管怎麽樣都要讓夥伴們救自己的命。哪怕從今以後像奴隸一樣——大家一定會比以前更加覺得自己沒用,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啊……!”

  默默地走在路上,突然刮起一陣風。一個很髒的公寓陽臺上擺著的盆栽被刮了下來。

  女孩之所以大叫,是因爲小司注意到盆栽落下來而去保護了她。

  雖然猛地推開了女孩,可是自己卻未能幸免於難。肩膀被花盆重重地砸了一下,從破掉的衣服裏滲出了鮮血——仔細想想自己真是沒用,什麽都做不好。

  “血……!”

  小司拉著驚慌失措的女孩的手,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地繼續往前走著。反正回到公寓以後還是會被大家打得站不起來,與此相比,如果讓女孩受傷而導致謝禮減少的話,那才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大概是剛才看到血嚇壞了吧。女孩跟著小司一直往前走,一副看起來不知所措的樣子。

  但是上坡的時候,女孩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剛才,還不知道我們在哪兒,但是……”

  坡道前面,出現了一條大路。穿過高樓間的大路上可以看到人來人往。

  “太厲害了……!像魔法一樣!”

  小司歪著頭,真不知道這個女孩爲什麽這麽感動。

  “謝謝你。”

  女孩轉過身,無憂無慮地笑了。

  小司倒吸了一口冷氣。

  謝謝——。

  有生以來,這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對自己說感謝的話。對於這兩個字的含義,她簡直有點一下子理解不了了。

  這句話像波紋一樣,讓小司暴躁的心動搖了。

  “到了這裏就沒事了。一一啊,請你在這等一下!我看看有什麽可以做爲感謝的,還有你也受傷了……”

  通過女孩的措辭就能知道這是個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剛才還怯生生的,現在一下子變得活潑起來。

  一一心,動搖了。

  此時,小司心中的那種微妙的感情好像就要消失了。

  她咬了咬嘴唇。

  拼命留住了那股不知來自何處的,溫暖的感覺。

  “……不用了。”

  小司輕聲吐出一句。

  “哎?”

  女孩顯然感到有點意外,但是小司向著大路的方向輕輕推了一下她的後背。

  小司悄悄地看了一眼,發現女孩還是有點畏怯地在後退,好像被小司威懾住了似的,朝著能看見大路的方向走去。

  但是女孩中途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向著這邊點頭致意了一下。

  “……”

  一直站在殘陽的餘輝中,小司看著女孩的背影點點走遠。

  如果不能帶錢回去的話,會被大家殺掉的。

  但是如果能得到謝禮,這就是小司有生以來第一次完成的偉業——這麽說可能有點奇怪,但是小司覺得這小小的成就感就不會消失。

  做什麽都不順利。

  沒有一件事成功過。

  即使是對這樣的一個小司——。

  一一謝謝。

  從此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幫助其他什麽人呢?

  “真是個超棒的夢想啊。”

  小司停在那裏,注意到有一團紫色的光輝緩緩落到自己身上。

  那團光輝在自己面前形成一個形狀,不久就浮現出了一個女性的樣子。

  是個身穿深紅色長大衣,戴著圓形太陽鏡的美女。她是什麽時候,怎樣突然出現在小司面前的,小司根本沒覺得奇怪。

  “暴食”——。

  眼前站著的這個人,是衍生附蟲者的“原始三隻”的其中之一。小司後來才知道這件事。

  “喂,讓我聽聽你的夢想可以嗎?”

  小司聽到的,是讓人懷疑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的非常甜美的聲音。

  ——後來想一想,自己真是像白癡一樣單純。

  只不過是做成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那麽想。

  就那麽希望。

  從心底裏。

  “我希望即使是像我這樣的人也能——”

  那一天,那一刻誕生的,是一個無比單純的附蟲者。

  淺薄的,得寸進尺的話語,由低級錯誤導致失敗的附蟲者。

  “也能幫助其他的人就好了……”

  但是那個附蟲者,從此以後被人們如此稱呼著。

  溫柔的魔法使者——。

  2

  變成附蟲者以後,時間流逝得飛快。

  因爲有要事出了趟遠門的小司,幾個月後又走在了故鄉的街上。

  “……”

  站在兩旁高樓林立的大路上,注視著朝陽升起的方向。

  從那裏可以看見自己變成附蟲者的那個坡道。雖然距離很遠,但還是可以看見雜亂無章的建築群。

  自己以前所過的那種生活,離現在似乎很遙遠了。但實際上,可能只有幾個年頭而已。

  微笑著走出大路。小司長髮飄逸的身影映在大樓的明亮的窗戶上,非常美麗。

  和變成附蟲者之前相比,現在的小司又長高了十厘米,新買的耳機使她的臉看起來很有型,皮膚也變得很白。黑色的靴子和手套保護著瘦瘦的手腳不受傷害。

  在大路前面,突然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年輕的母親爲了讓他停止哭泣,不住地高舉嬰兒。但是嬰兒的意思好像不在於此,母親非常困惑。

  小司抬頭看著空中翱翔的身影,指尖彈出一個小東西。

  她指尖彈出的,是一個小小的幽靈蜘蛛。蜘蛛乘著風,附著在了從頭上掠過的鳥兒的身上。鳥兒和小司之間連接著一根透明的絲。

  “‘視覺交換’……”

  接下來的一瞬間,小司的視野一下子變了。

  那是在高空飛舞的感覺。

  不用說,眼下走在路上的小司,道路上交錯往來的汽車都一輛輛地盡收眼底。

  向著太陽上升的視野——其實是展翅翱翔的鳥兒所看到的世界。

  “……”

  保持著這樣的視野,小司輕輕地碰了一下快要與她擦身而過地止不住哭泣的嬰兒。

  閃著光輝的絲線,從小司的指尖移到了嬰兒身上。

  小司的視野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同時,嬰兒也好像一下子呆住了,停止了哭泣。看著嬰兒高興地笑出來,年輕的母親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就是變成附蟲者以後小司所具有的能力。

  就是把蜘蛛附著的對象用絲和其他的對象交換感覺。剛才的嬰兒應該就是看見了鳥兒所看到的一切。

  看到嬰兒已經不哭了,小司解除了能力。

  哢嚓,閃著光輝的絲線被切斷了。

  蜘蛛離開鳥兒,慢慢悠悠地從空中落下來,最後回到小司的肩上。

  剛鬆了一口氣,前面又有人喊了起來。

  “哇!”

  急著穿過人行橫道的小孩和一個在人行道上騎自行車的男人眼看就要撞上了。

  這種情況下小司的行動,都是聽身體指揮的。頭腦還來不及考慮,已經用手指把蜘蛛彈出去了。

  “‘痛覺交換’。”

  自行車刹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就聽到“咚”的一聲撞擊。

  “……嗎!”

  小司的肩膀感覺到一陣劇痛。由於耐不住這一重創,身體搖晃了幾下。

  在衆人的注目中,被自行車撞倒的孩子瞪圓了眼睛,驚訝地凝視著自己原本應該受傷的肩膀。

  小司微笑著,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從孩子的身邊走過。還好自行車刹車及時,自己的肩膀並沒有骨折。

  沒有人知道小司承受了孩子應該承受的傷痛,她微笑著解除了法力。

  蜘蛛離開那個孩子,飛回到小司的肩上。

  “……”

  她感覺到了視線,於是滑進了大樓之間的空隙。

  剛進入一條沒人的路,忽然有人叫住了小司。

  “等一下。”

  回頭一看,一個少年站在那裏,身旁還有個異形的怪物。

  那是一個穿著附近一所高中的制服,一眼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但是他身邊跟著的怪物就算再保守地說也不能說是個普通的角色。

  ——是“蟲”。

  少年從包裏取出防風鏡戴上,那是個可以遮蓋全臉的防風鏡。

  “我剛才看見了。現在就以附蟲者的名義逮捕你,如果反抗的話是會受傷的哦。”

  小司嘆了口氣。

  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是一個一發現附蟲者就捕獲、隔離他們的政府機構。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潛伏在一般的生活空間裏的戰鬥員,隸屬於一個叫做“監視班”的小組。好像是這樣的。

  到現在小司不知多少次遇到這些人了。

  “……”

  小司站好,讓蜘蛛爬進指尖的縫隙裏,重新戴上耳機,從口袋裏掏出綫控把音量調到最大。音量震動得鼓膜震動不已,但是小司已經習慣了,面不改色。

  “看來你是不打算老老實實讓我抓了。”

  少年命令自己的“蟲”向小司發起攻擊,那個龐然大物比小司大了足足有兩圈。

  小司繞過怪物的腳,向著少年彈出了蜘蛛。

  “‘聽覺交換’。”

  確認蜘蛛已經附著到了少年身上,小司開始運用超能力。

  “——哇!”

  突然,少年的耳邊響起一陣悲嗚。

  是因爲少年和小司的聽覺交換了。少年的耳邊應該是響起了大音量的音樂。因爲不能瞭解是什麽狀況,大多數對手在這種情況下就開始自亂陣腳了。

  怪物也感覺到了宿主的異常,行動變得遲緩下來。小司面對怪物淩亂的腳步,開始發起攻擊。

  “‘痛覺交換’。”

  喊出這一聲的同時,小司的頭被“蟲”的腳狠狠地擊中了。

  但是小司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被踢出去的,是帶著防風鏡的少年。頭被重重一擊,一下子沒有了知覺。——因爲避開了容易留下後遺症的後腦部,應該很快就可以恢復知覺吧。

  因爲宿主失去了知覺,怪物也停止了移動。眼看著身體慢慢縮小,回到了已經不能戰鬥的少年的身邊。

  “……”

  取回附著在少年身上的蜘蛛,小司迅速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小司的“蟲”是沒有戰鬥能力的。

  它所擁有的,是偷換別人的感覺或者身體信息的特殊能力。以前和小司對峙的特環的戰鬥員,都因爲她有支配精神的特殊能力而對她畏懼三分。

  要想熟練使用能力,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但是,現在小司可以把“蟲”的能力當作自己的力量一樣駕馭自如,所以從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的手中逃脫當然也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了。

  豈止如此,現在的小司簡直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使用能力的話不會輸給任何人,錢也可以隨便弄到手。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幫助弱小的人。

  不是別的,就是“蟲”這種力量改變了小司。

  那個曾經什麽也做不好的小司已經不復存在了——。

  “……”

  小司穿過小路,就看到了隱藏在樓宇陰暗處的大路。

  可以看見路邊聚集了很多穿著制服的少女。他們都是等著班車的貴族女子學校的學生。

  其中的一個人,穿著粉色的大衣,不斷地東張西望。

  但是當她注意到藏在那裏的小司後,就對朋友說了句“你先走吧,我坐下一趟班車。”,然後朝著小司的方向跑過來了。帶著星星形狀髮卡的朋友不可思議地歪歪頭,但是並沒有阻止她。

  “你好!你老是不來見我,我很擔心你呦!”

  這個女孩無憂無慮地笑著,就是因爲這個她,小司才變成附蟲者的。從那以後,因爲發現她總在這裏等班車,有時候就過來見個面。

  小司微笑著。

  這個女孩好像是一個很大的資本家的女兒,所以能兩個人單獨見面的機會很少。如果她和小司這樣的人說話被別人看見的話,一定會給她添麻煩的。

  “沒什麽麻煩事吧?”

  好像是約好了一樣,小司這麽問她。每次來看她的時候,都會問相同的問題。過去也有那麽幾次,幫她解決了幾件小事。

  女孩“嗯——”了一聲後,看著天空。

  “什麽事也沒有,謝謝。”

  看著這麽說又笑得很明朗的女孩,小司也笑了。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如果對方不需要幫助的話,自己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裏。

  “那個一一”

  女孩叫住了正要離去的小司。

  “你又要去什麽地方了嗎,魔法使者?”

  女孩有點失落地問。

  小司和女孩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這個不知世事,天真的小女孩管小司叫“魔法使者”。可能是有時候讓她看到了“蟲”的能力,所以她就把那個當成真正的魔法了吧。

  “還有,以前就問過你的……爲什麽,要幫助我?

  小司轉過身。

  如果假設自己真的是魔法使者的話,那麽幫助自己變成魔法使者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這個女孩。是她給了本來可能會一無是處地死去的小司一綫希望。

  但是卻不能告訴她這些,小司所掌握的語言還不足以傳達這一點。掌握不了要領嘴又笨,以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她只是微笑著,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離開。

  “如果不能告訴我的話,至少——”

  小女孩抓住了小司的大衣。

  “不能一直在這個城市生活嗎?”

  一直在這個城市生活。

  女孩的請求對於小司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一個城市停下腳步,每天過著沒有危險的平凡日子。小司和以前一樣,還是很嚮往那些平常人的生活。

  “很快就可以——”

  她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我要先做好現在的工作才行。”

  微微的笑了笑,女孩臉上頓時有了光彩。

  從身高和飽經風霜的神態看來,小司看起來可能都不太像,但是實際上如果小司是個普通人的話,現在應該是在上高中。工作和住的地方可能都沒那麽容易找到,但是這個年齡如果想在一個城市定居下來也並不是不可能。

  像魔法一般的“蟲”的力量,會招來敵人。如果自己停留在一個地方的話,幫助人自是不用說,但是如果作爲賺錢的手段的話,是絕對不行的。

  “等著我吧。”

  告別了滿面笑容的女孩之後,小司坐進了電車。

  早上的上班高峰已過,車廂裏空蕩蕩。突然看到一個像是一夜沒睡的職場女性,於是立刻彈出了蜘蛛。

  “‘痛覺交換’……”

  果然不出所料,電車一晃,那位昏昏欲睡的女士就撞到了門上。

  小司的額頭感到一陣疼痛。那位女士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迷迷糊糊地摸了摸一點都不痛的額頭。

  小司苦笑了一下。看來在下車之前,得做好心理準備還要承受幾次這樣的痛苦了。

  小司經常會遇到那些有困擾的人們。

  剛變成附蟲者的時候,小司把這認爲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的宿命。

  但是另一方面,卻漸漸地轉變了想法。

  不論是誰,身邊都可能會有有困擾的人——。

  現在眼看就要受傷的人可能到處都有,只是沒人注意到罷了。或者是即使注意到了,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也就那麽聽之任之了。

  “……”

  電車到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赤牧市。

  這裏有小司的目標。

  小司從變成附蟲者開始,就一邊磨練能力一邊在做一件事。

  在這個國家有很多壞人,踐踏著像以前的小司那樣弱小的人,自己卻逍遙自在的生活。制裁這樣的壞人,恐怕沒有比小司這樣曾是弱小的人來代表更合適的人選了。

  自己有幫助別人的能力。

  自從學會了不會輸給任何人的“魔法”,就沒有救不了的人了

  “必須救更多……更多的人。”

  走出車站,都市的氣息迎接著小司。她微微笑著,看了看指甲裏的蜘蛛。

  “……!”

  突然,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蜘蛛——在嗤笑著。

  她感到了一陣寒意,搖了搖頭,再次低頭看了看蜘蛛。

  只是長著牙的大嘴像往常一樣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動著而已。看起來像是笑歪了嘴——不管怎麽說,好像是感覺的緣故。

  是不是開始重要的工作以前,它也會莫名地開始緊張呢。小司拍了拍胸口。

  戴圓太陽鏡的女人賦予自己的是幫助人的魔法。蜘蛛作爲這個魔法的象徵,不可能與自己的意志相悖而嗤笑自己啊。

  小司來到了一座摩天大樓的跟前。走進對面的咖啡店,靠著窗戶坐了下來。

  “……”

  點了杯咖啡後,就一直盯著對面大樓的狀況。

  ——小司變成附蟲者以後,首先就埋伏起來攻擊了向當年自己所在的少年集團索要“營業額”的男人。之後又使出自己的能力,威脅他說出了上面的組織。

  原來是個利用小司這樣的孩子賺錢的沒用的暴力集團。小司又用了一段時間,找機會攻擊了集團的幾個頭目。如此這番,又打聽出了更大規模的暴力集團。

  過了很長時間,小司才漸漸追溯出資金的流動過程。雖然小司有這個能力,但是這與她處於這種境地拼命地努力是分不開的。

  最後揪出的頭目,是一個任一家全國規模的大企業社長的老頭兒。這個公司表面上是一家大的製造商,實際上是通過經濟領域間接控制了金融領域的大目標,絕對不可小覷。碰巧的是,那位社長的家也在小司的故鄉,但是通過威脅他身邊的親信,小司得知,這位社長一年中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飯店裏度過的。

  小司調查得越深入就越發現,這位社長所做的都是一些爲非作歹的事情。他從沒有反抗能力的人手裏掠奪金錢,然後使用這些金錢製造更多的弱小的人——。

  費盡辛勞,終於打聽出社長的日程安排。根據日程,社長今天將在赤牧市的一座大廈裏——就是小司現在監視著的這座大廈,開一個聚會。這座大廈不同於其它的可以過夜的高級賓館,沒有停車場。

  如果要有所行動的話,那就是今天晚上了——。

  因爲出租車都擠在了迎送的車子中間,所以社長走著出現在了便道上。在這大都市的便道上,與小司這樣的少女擦肩而過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

  那時候小司已經喝下好多杯咖啡了。

  說著“尊敬的顧客,本店很快就到打烊的時間了……”的店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司“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往桌上放了幾張紙幣,匆忙飛奔出了咖啡廳。

  大廈的出口處停著黑色的高級轎車,很多穿著西裝的男人不斷地出現在門口。

  小司橫穿過馬路,向著大廈出口走去。在她的大衣下擺裏,爬出了她的“蟲”——就是那只蜘蛛。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從大廈裏走出來,在衆人的簇擁下,笑著向高級轎車走過去。

  小司加快了腳步,準備好隨時把蜘蛛彈出去。

  “……”

  正當要把蜘蛛彈出去的時候。

  突然,警車的鳴笛聲傳到了小司的耳朵裏。原來是在追趕沒帶頭盔還把摩托車騎得飛快的駕駛者。

  那傢伙大概是想逃跑,因爲車把握得不好,整個摩托車都在搖搖晃晃。

  爲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

  小司心中忿忿著,身體卻已經開始行動了。她把蜘蛛彈出去,附著在了騎摩托的人身上。

  “‘痛感交換’……!”

  緊隨其後,摩托車倒下了。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撞在了電線桿上。

  “嗚……!”

  小司頓時感到全身都如觸電一般。衣服裏面的皮膚也裂開了,額頭也開始流血。

  不知不覺意識漸漸恍惚了,緊咬著牙,抬起了頭。她馬上讓蜘蛛離開騎摩托的人,一下子解除了能力。

  “呼……!啊……!”

  忍著粗重的呼吸,把傷口遮在了大衣裏面,然後徑直穿過了大廈前面。

  絕對不能因爲這種事情就白白地放棄機會……!

  老人那夥人也注意到了這件事故。幸虧如此,小司才能在他們進入到車內以前趕到大廈前面。

  “‘痛覺……交換’……!”

  小司彈出蜘蛛,口中念念有詞。

  ——小司的能力,並不能支配蜘蛛附著以後的感覺。所以,剛才她所受的傷是沒有辦法轉移到老人身上的。這就是小司不能夠替別人承受他們已經受到的傷或者病痛的原因。

  “呼……呼……”

  小司跌跌撞撞地走到路邊藏起自己的身影,臉上浮現出僵硬的笑容。

  成功了!終於把“蟲”附著在老人身上了。

  小司的能力會從蜘蛛附著的那個瞬間開始啓動。只要是在蜘蛛絲所能達到的一定範圍內,而且在一定的時間內,老人根本沒有辦法從小司的“魔法”下逃脫。

  之後就是用能力來維持住效果,做一下最後的“加工”。

  但是有效時間並不是很長。

  小司用盡所有力氣,準備向前走的時候,突然。

  “……原來如此,你的能力就是把發生在別人身上的現象由你來承擔啊。”

  抬起頭,對上了一股視線。

  路邊的黑暗中,浮現出了銀色的光輝。

  閃閃發光的,竟然是一隻夢幻月光蝶——。

  “還是說,是‘交換’呢?如果這樣的話……”

  夢幻月光蝶的樣子突然扭曲了。本以爲伸出的是觸角,誰知卻是一根細細的棒子——變成了一支閃閃發光的長槍。

  白白的細細的手腕抓住了長槍,其中的右手和右半身以及右眼,都被銀色所照耀。

  “作爲能力來說,可以說這是一種‘不死’的能力吧。”

  說話人的右眼放出冷酷的光,讓人不禁戰慄。

  空氣開始抖動。

  長槍釋放的威力,讓小司屏住了呼吸,全身開始冒冷汗。

  “啊……嗚——”

  此時小司把傷痛和剛剛使用能力的疲憊拋在了腦後,只是被這種壓倒性的力量所震懾,由衷地感到了恐懼。

  她注意到了自己的錯覺。

  在一次次戰勝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的刺客的過程中,小司認爲自己作爲附蟲者是很強大的。

  但是,錯了。

  迄今爲止只是自己的運氣太好了。

  在附蟲者當中,也有像眼前的“怪物”一樣出類拔萃的一一。

  那支銀色的長槍雖然稍微削去了一點尖兒,但是把小司的“蟲”擊碎的力量肯定是有的。這種確信的波動壓迫了小司全身。

  “你、你是誰——”

  小司好容易才保持鎮定,開口問道。如果什麽都不說的話,自己很可能會雙膝酸軟而倒下。

  “……我是‘獵人’。夥伴們都這麽叫我。”

  “獵人”——也就是說,她是站在捕捉什麽的立場嘍?

  這樣的話——。

  小司突然笑了起來。

  也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如果你是捕捉附蟲者的話……可以把我殺了啊。”

  她拼命地虛張聲勢,開始挑釁。

  但足少女的回答卻很冷靜一不,是冷酷。

  “我可沒興趣。即使我攻擊你,你也不會受傷吧。從你無法把剛才受的傷轉移到老爺爺身上這一點來看,我得的病恐怕也無法轉移到你身上。……算了,對於這個能力而言,不攻擊宿主,而是攻擊‘蟲’的話,只要切斷那根絲的能力就會失效吧。”

  雖然勉強保持著微笑,但是小司已經完全陷入了絕望。

  她全都看見了。不僅如此,還把自己的能力完全地瞭解了。她到底和多少個附蟲者交過手——捕捉過多少附蟲者,竟然能輕而易舉地識破對方的能力。小司倒吸了一口冷氣。

  “無聊的能力。”

  少女“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無聊的能力——聽到這句話,小司睜大了眼睛。

  “我的能力是——”

  小司咬緊了牙關。

  “是‘魔法’……!不僅救了我自己,還可以幫助各種各樣的人。”

  那個可以說是小司的恩人的女孩把小司的能力敬仰地說成是“魔法”,但是這個使槍的少女卻把它貶得一文不值。

  但是使槍的少女惡魔般的語氣,一點也沒變,繼續說道:

  “雖然我對此沒什麽興趣,但是你剛才的目標是那個老爺爺吧?不過,你在出手之前仍然幫助了騎摩托車的人。是因爲對自己所具有的能力——或者說‘蟲’的能力感到驕傲吧。”

  使槍的女孩笑了。那是嘲笑。

  “你不是想成爲什麽‘溫柔的魔法使者’吧?”

  正是如此。

  那天,回答那個不可思議的女人的問題的時候,小司成爲了魔法使者。

  什麽也做不好,什麽也做不成的自己,就是在那一天重生爲魔法使者的。

  “殺了你……!”

  小司開始緊逼使槍的少女。

  她的能力能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如果使槍的少女這就開始攻擊她的話,小司本來的目的還是可以達到的。如果少女要剪斷蜘蛛絲的話,那麽小司一定要挺身而出承受攻擊。

  “你這個附蟲者還真是單純,不是跟你說了我對這些沒興趣了嗎?我不想戰鬥,只是想知道你的能力是怎麽回事兒。”

  “獵人”笑著走了,銀色的光輝也隨之遠去了。

  “‘蟲’的力量不是什麽魔法,這不是一想就明白嗎?假冒的‘不死’附蟲者……”

  使槍的女孩留下這麽句不吉利的話,便消失得沒有蹤跡了。

  小司不服氣地握緊了拳頭,但是馬上就想到了現在必須要做的事情,於是趕緊向前趕過去。

  “呼……哇……”

  沒有時間了。

  跑出大路,環視了一下四周。

  她在找能夠切實達成目的的目標。

  “……!”

  抬起頭。

  看到了夜空中突出的建築物。那是叫做赤牧市摩天大樓的超高層展望台——。

  她忘記了受傷的事情,全力向展望台奔去。無視人行橫道的紅燈,在按喇叭的汽車中間穿來穿去疾走如飛。

  一邊跑,一邊還看著自己的指尖。

  閃閃發光的蜘蛛絲一直伸向道路的前方。雖然光輝還沒有消失,但是小司一看就明白,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一天,自己變成了可以使用魔法的人。

  因爲自己得到了救人的能力,所以小司也有義務救助盡可能多的人。

  終於到了摩天大樓下,買了登上展望台的票,然後連滾帶爬慌慌忙忙地登上了通向展望台的直升電梯。

  電梯在上升。牆壁是透明的,向對面看著看著,就可以俯瞰到赤牧市的街景了。

  終於到了展望台。

  現在可沒有閑情逸致欣賞美麗的空中庭園,她忙著環視四周,沖向不能打開的窗戶時,抓住了觀賞植物的花盆。

  抓起花盆扔向窗戶,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玻璃一點點破碎,然後嘩啦啦掉了下來。

  忽然,空中庭園響起了一陣悲嗚。此時已經接近深夜,展望臺上的客人大多是情侶。

  因爲氣壓的差異,從展望台向外突然刮起了一股大風。小司踢破柵欄,站在了已經打開的窗戶上面。

  “……”

  風從前後兩方吹來,小司的長髮輕輕飛舞著。觀光客們都慌了,警備人員也趕了過來。

  小司的能力就是和別人交換感覺或者身體信息。也就是說她可以代替別人承受痛苦——當然,也可以將本來自己應該受到的傷害轉移到別人身上。

  小司看了看指尖。自己用能力把自己和對方連起來的蜘蛛絲正在一點點失去光彩。

  決不允許自己失敗。

  那種不溫不火的傷是遠遠不夠的。比如說和車相撞,或者用鋒利的東西刺一下身體的做法都是不夠的。

  一定要讓他體無完膚,一擊斃命。

  承受這種死的到底會是小司呢,還是那些讓弱小的人吃盡苦頭的大壞蛋呢。

  “魔法”的力量將決定這一切。

  這取決於到小司落地的時候——能力會不會消失。

  “現在的我,和曾經的那個一無是處的我已經不同了……”

  沒有一絲猶豫。

  小司微笑著,慢慢傾斜了身體。

  “現在,我有魔法的力量——”

  雙眼緊閉的魔法使者向著赤牧市的街道墜落下去。

  3

  通宵的儀式相當盛大。

  寬闊的房子內外擺著數不清的花圈花籃,身著喪服的人們不停地進進出出。在吊唁的客人當中,還有在電視上出現過的政治家。

  “‘聽覺交換’……”

  這是小司出生的故鄉的街道。

  鬼道司從廢棄的大樓屋頂上,看著這座沉浸在喪事中的府邸。指尖延長的蜘蛛絲,附著在了主人喂養的一條看家的狗身上。

  “聽說死的很慘啊……”’

  “聽說突然在車裏滿身是血……啊,太可怕了。雖然聽說是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但是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本來是只有狗能聽見的竊竊私語,通過蜘蛛絲卻傳到了小司的耳朵裏。

  小司笑了。

  她賭贏了一一。

  “……哎?”

  不經意問,笑容開始變形。她捂著嘴,一下靠在了柵欄上。嘔吐感襲來,肩膀也開始戰栗。

  我殺人了……。

  不是任何其他人做的,小司殺了人。

  自己殺了人這個事實,不斷地折磨著小司。迄今爲止雖然利用“蟲”的能力傷害過別人,但是絕對沒有殺過人。但是這一次是懷著明顯的殺意行動的,結果也真的殺了人。

  但是小司強忍著,挺了挺背。

  “……”

  勉勉強強擠出了一個微笑。

  爲什麽要痛苦呢?自己做到了想要做的事情。

  “嗚嗚……”

  無論誰都做不到,只有變成溫柔的魔法使者的自己有可能做到。

  真爽啊。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嗚!”

  小司微笑的臉僵住了。

  但是這一次,小司崩潰的罪惡感怎麽辦呢——。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所救過的那些人的面孔。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那個女孩的笑臉。

  ——不能一直在這個城市住下去嗎?

  是啊。自己和那個女孩有個約定呢。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好以後就在這裏住下來。

  小司用一種被救贖的心情,在心裏發了誓。

  從明天開始,自己就做回一個普通的女孩。先找住的地方,附蟲者的能力只用來幫幫別人的小忙,然後好好找份工作。把世界陰暗的一面,完完全全地忘掉。

  漸漸地,罪惡感終於得到了緩和。

  完成了一件偉業的小司,正要把一切拋開離開這個地方。

  “爺爺……!”

  腳步一下子停住了。

  小司的能力還在繼續著。

  “爺爺!爺爺!”

  那是府邸裏的狗聽到的聲音。是個小女孩的哭聲。

  小司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啪”地轉過身看著府邸。

  如同心臟破裂般的高呼聲。

  突然向府邸邁出的腳步碰在了金屬柵欄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即使是惡貫滿盈的老頭,對孫女也是很疼愛的啊……”

  “對於那孩子來說,一定是個很好的爺爺吧。”

  “那孩子真可憐……”

  小司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視、視一一”

  嘴唇像魚一樣一張一合,終於說出了要說的話。

  “視、‘視覺交換’……”

  自己和狗交換的感覺,由聽覺變成了視覺。

  “……!”

  小司的“蟲”順從地發揮出了自己的能力。

  正對面映入眼簾的,是靠著棺材哭泣的女孩一一就是那個小司和她約定,辦完了事就留在這個城市的女孩。

  感情遮蓋了能力。小司失去了對“蟲”的控制力,視覺,聽覺,一切的感官在自己和狗之間變來變去。

  “啊……啊……”

  小司無力地跪在了地上。額頭頂在柵欄上,兩手捂著嘴。

  “怎麽會——”

  是小司殺的。

  自己的恩人,那個小女孩的親爺爺。

  以前只聽說過小女孩的父母是在事故中去世的。

  即使是天怒人怨的大壞蛋,在孫女看來一定也是值得愛的親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聲喊叫的小司的頭腦中,過去的自己突然復活了。

  任何一件事都做不好——。

  什麽都不會做一一。

  雖然自己現在會魔法了,但是小司根本就沒有改變。曾經帶給自己成就感的女孩,自己竟然親手給她製造了悲劇,還犯下了不可抹去的殺人罪。

  “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抱住柵欄,把身體縮成了一團。

  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

  不管做什麽都做不好。不論做什麽都失敗。雖然會了魔法,還是什麽都沒改變。

  小司的生存價值,已經一點都沒有了——。

  “——但是那個孩子,以後沒關係吧?”

  失去控制的“蟲”,連同噪音一起,把聲音傳到了小司這裏。

  小司“騰”地一下直起了肩膀。

  “律師公開的遺書中,不是寫著嘛,如果有什麽事的話,所有的財産都讓那個孩子繼承?但是也聽說因爲她的父母死了,某些人十分覬覦下一屆的會長的職位……”

  “哎,別瞎說啊。本來會長的周圍,不安分的人就很多啊。”

  “但是啊,不管有多少錢,一生都要過著保命的戰戰兢兢的日子,真是的……”

  像是人偶一樣——小司機械地動著,抬起了頭。

  睜大了飽含淚水的雙眼,看著府邸的一切。

  “……”

  小司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

  那個叫鬼道司的溫柔的魔法使者,已經死了。

  那一天,從赤牧市的空中庭園跳下去了。

  讓自己這麽做的不是別的,正是“魔法”的力量。

  “一看就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魔法……啊啊,確實如此啊。”

  現在終於明白了“獵人”說的話。

  “你……根本不是我的朋友,只是戲弄著我玩,看著我得意忘形,然後嘲笑我罷了……”

  “蟲”——。

  自己根本就沒有掌握魔法。

  只是讓自己比得到能力以前活得更加悲慘更加醜陋罷了。

  但是,即便如此——。

  “如果你能看到最後的話也沒問題。”

  小司微笑著。

  從今以後,自己就是一個守護那個女孩的活著的幽靈。

  是一個只要是能看到人們的苦痛,就盡可能地代替他們去承受的附蟲者的影子。

  如果你能用那雙紅紅的眼睛一直看著的話,就可以了。

  “沒能變成魔法使者的笨蛋附蟲者,你充其量也就是笑著看看吧。”

  那一天——。

  那個叫做鬼道司的附蟲者,不再做魔法使者了。

        4

  “啪”的一下,亞梨子醒過神來。

  臉頰上是一行熱淚。

  像波濤一樣流入的記憶一下了中斷了,亞梨子又感覺自己坐在了空中庭園的椅子上。

  睜開眼睛,看著坐在一旁的比自己稍大的女孩。

  “……”

  鬼道司正在和藹地笑著。

  剛才,小司最近的行動記憶全都湧入了亞梨子的腦袋裏。對自己絕望以後,小司承受了更多的別人的痛苦,然後躲避著不斷增加的特環的獵手們的追捕。

  然後——。

  “我,沒能變成魔法使者……”

  亞梨子注意到,小司的眼睛正在失去生氣。行動時從來不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有長期的逃亡生活導致身體嚴重地被消耗。使用“蟲”的力量也是件煩人的事,現在小司的夢想逐漸被吞噬,已經到了極限狀態。

  附蟲者如果過分地使用“蟲”的力量的話,身心都會受到損耗。作爲得到力量的代價,那些失去夢想的附蟲者們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

  “過去我只是個笨蛋附蟲者,僅此而已。相信‘蟲’的力量就是魔法,狂妄白大,然後失敗……確實如那時你所說的那樣,這樣的能力根本不是什麽魔法。”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亞梨子的臉。

  “——我想告訴你這些事,所以讓你看了我的記憶。因爲我自己說不清楚……但是看起來也是因人而異啊,雖然是第一次使用‘記憶交換’,但是我也看到了你的記憶。”

  雖然小司已經極度疲憊了,但是聲音卻非常清爽。

  “你呢,是‘獵人’但又不是‘獵人’。如果那個時候,‘獵人’把我殺了的話,就不會有這些失敗的事了……我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想要說出來。”

  小司說完,無力地笑了一下,但是亞梨子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對於自己所看到的一個附蟲者的一生,同情或者安慰的話都是沒有意義的。

  “終於,已經準備好了。”

  小司的視線從亞梨子身上轉向了電梯。

  “我終於找到了對‘她’有威脅的公司的領導人,而且也掌握了他們和手下的那些執行者有聯繫的證據。在領導人有可以相信的人,她的朋友當中也有可以信賴的人。該做的事我都做了,剩下的就是那些壞人想要殺她的事實,還有就是等著那些可以信賴的人把那些惡勢力一網打盡……”

  小司一句句像說夢話一樣說著。

  “現在她在這兒的事,我已經告訴了那些要殺她的人。事情終於要告一段落了……我必須對我做的事負相應的責任……”

  亞梨子終於明白了小司在說什麽,轉過身看著電梯。

  “如果見到‘魔法使者’的信,她一定會來這裏的……只有在她的心裏,我永遠是‘溫柔的魔法使者’……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小司所說的“她”一一長大了,比記憶中的樣子長高了,正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乘電梯。她就是那個幫小司成爲附蟲者的女孩。

  “……!”

  亞梨子摸了摸自己的頭。

  剛才還在那的蜘蛛已經沒有了——。

  電梯的門關上了。

  穿著粉色大衣的少女脖子上——附著一隻小小的幽靈蜘蛛。

  “‘痛覺交換’……”

  小司喃喃自語道。她站在女孩看不見的地方,臉上浮現出交織著滿足和寂寞的笑容。自從自己殺了人以來,小司就再沒有出現在女孩的面前。

  鬼道司究竟要做什麽,亞梨子通過她的記憶已經知道了。

  “爲什麽——”

  亞梨子突然站起來,向著電梯跑過去。

  但是女孩乘坐的電梯已經開始下降了,亞梨子拼命地拍著旁邊的電梯按鈕。

  “一定有其它的解決方法的!爲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亞梨子回頭看了一眼座位,大叫起來。

  “你這樣的做法……!”

  亞梨子嗚咽著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然而小司臉上卻浮現出了和藹的笑容。

  亞梨子回過頭,用力錘著電梯的門,眼看著女孩乘坐的電梯朝地面下降。

  “你以爲‘蟲’是什麽?”

  小司繼續說道,她好久沒有像這樣開口說話了。對,從和“獵人”花城摩理對峙以來就沒有說過。

  “剛剛得到魔法的時候,我以爲‘蟲’是來幫我的。然後——當我犯了那個彌天大錯的時候,才發覺‘蟲’是我的敵人……”

  “……”

  電梯終於來了。

  “一之黑亞梨子,你現在也很煩惱吧。‘獵人’留下來的夢幻月光蝶到底是夥伴還是敵人……很快就到必須要作出判斷的時候了,這一點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吧。”

  到達空中庭園的電梯上面一個人也沒有。亞梨子拼命地撬開門,柱著松葉杖迫不及待地乘了上去。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灑滿陽光的空中庭園。

  “那個判斷,終究我自己還是難以決定。”

  鬼道司這個附蟲者一一溫柔的魔法使者爽朗地笑了。

  “我希望早晚有一天,你這樣的人可以看到事情的真相。——因爲你既明白附蟲者的想法也理解普通人的想法。”

  電梯門關上了。

  滿身是傷的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下降的電梯的另一側。

  ——討厭,因爲流著眼淚的緣故,根本就沒看見小司的身影。

  “……!”

  向下看去,可以看到旁邊的電梯已經落到地上了。

  同時,一輛大卡車從大路上轉過來,向著摩天大廈開來。

  ——如果有那些罪犯想要殺害“她”的事情是事實的話……。

  小司說過的話在腦海裏復蘇了。

  亞梨子的電梯已經來不及了——。

  “摩理……喂、摩理……!”

  她抬頭看了一眼夢幻月光蝶。

  從花城摩理那裏接手過來的夢幻月光蝶毫不作聲。在亞梨子沒有危險的時候,可以說夢幻月光蝶幾乎沒什麽反應。

  “摩理!”

  又是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

  夢幻月光蝶終於對喊聲有了反應。放出了銀色的光輝,好像裂開了一樣幻化出很多觸角。觸角和松葉杖合爲一體,變成一隻很大的長槍。

  大卡車衝破了柵欄,向著剛剛到達地面的電梯直沖了過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梨子高高舉起銀色的長槍,向著卡車的後面砸了過去。

  頓時銀光閃耀。

  閃爍著銀色光芒的長槍砸破了電梯的牆壁,穿人了地表。

  摩天大樓被這強烈的震動晃動了。

  亞梨子放出的長槍雖然把卡車後面切成了兩半,但是並沒有能夠阻止卡車前進。車頭還是向著電梯口直沖過去。

  “——”

  亞梨子像貼在了牆上一樣,一下子癱在地上。

  電梯載著嗚咽著的亞梨子,繼續下降。頭上的警報器響著,電梯笨拙地搖搖晃晃落到了地上。

  電梯的門一打開,映入眼簾地是一片淒慘的景象。

  游客們的哭喊聲混成一片,大廈的工作人員忙著從瓦礫中搶救受害者。遠處可以聽到警車的鳴笛聲。

  穿著粉色大衣的女孩和那些滿身是血的男人一起被救了出來。

  女孩好像已經沒有呼吸了。雙眼緊閉著,衣服也破破爛爛了。

  但奇怪的是,身體看起來沒有受任何傷——。

  “哦……哦……”

  小小的幽靈蜘蛛從女孩的肩膀爬出來,它也受了傷,連體液都流出來了,每動一下好像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亞梨子!你這傢伙,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

  一定是收到了“霞王”的消息,來找亞梨子的。他就是亞梨子的監視者兼同住人藥屋大助。

  “大助……”

  亞梨子一下子撲到了飛奔過來的大助的懷裏。對於亞梨子這一反常的舉動,大助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你覺得“蟲”是什麽?

  溫柔的魔法使者的話,迴響在流著淚的亞梨子的耳邊。

  不知道。

  現在的亞梨子,根本不明白那些事。

  但是,不要再看到附蟲者有這樣的結局——。

  扭曲的視線中,只見女孩肩上的幽靈蜘蛛輕聲悲鳴之後——和“魔法”的餘韻一起消失在了空氣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4:02 AM

16‧維繫夢想的溫暖

  哐哐。

  哐哐。

  打鐵的聲音。

  錘煉鋼鐵的震動傳來。

  這裏有一群人,他們愛著世界上最純粹、最堅硬、能代替歌聲的捶打聲、能熄滅火的冷冷的東西。

  哐哐。

  哐哐。

  隨著一聲聲毫無任何感情的尖銳的聲音,主宰這個世界的産物誕生了。

  這裏的人從出生開始,這聲音就像搖籃曲一樣帶著他們進入夢鄉。

  從會用兩隻腳走路的時候,就知道接近這個聲音。

  從會用兩隻手拿東西的時候,就知道撫摸這個聲音。

  用鼻子尋找石頭,然後用耳朵感知內部,手指被其熱所烤,用舌頭確定其質量,最後用眼睛爲其定形。

  我們不是人類。

  我們用人類的雙手錘煉,那個能把有生命的東西和無生命的東西連接起來的東西。

  那就是——鐵匠。

  是現代社會逐漸消失的打鐵人。

  但是他們的技術和演奏的節奏,至今仍然存在於人和鐵的心中。

  “……真是落後於時代啊。”

  哐哐!硬物相碰的聲音迴響在城市的上空。

  這裏是國家的主要機關密集的城市,赤牧市。

  城中心的樓群中,一座超高層建築的最頂層有一個休息室。現在好像是在改裝,裏面的東西都撤出來了。

  透過沒有玻璃的空洞的窗戶,月光照了進來。

  月光照耀的,是一個在地板上正襟危坐的人。這個穿著肮髒的工作服——工裝褲的人,本來的面貌藏在了陰影裏看不見。亂蓬蓬的頭髮上別著一個六面體的髮卡,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反射在上面分外醒目。

  “是散發著腐舊味的混凝土。”

  哐哐。

  哐哐。

  好像被刻人記憶深處的聲音催促著一般,雙手把這同樣的聲音復原在這個世界上。

  大概二十厘米長的細手錘敲打著鋼筋混凝土做成的地面。接著,把金屬棍塞入由於震動而産生的裂痕裏。

  左手伸到和金屬棒相連的電線的一端,打開了電池開關。金屬棒的一端釋放出了電波,地板的內部開始熔化。

  她用非常熟練的動作取出成分檢定器,讓其接觸到已經液化的洋灰水泥。

  “製造半途而廢的東西,比破壞東西的笨蛋,性質更加惡劣。”

  在這個大廳裏只有月光這一光源,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有一隻昆蟲停在了繼續敲擊地板的手錘上面。

  那只昆蟲看起來有點像散發著金屬光芒的櫻花金龜蟲,但實際上是不一樣的。真正的櫻花金龜蟲身體是不發光的,也沒有鋒利的牙齒和十隻腳。停在手錘上的昆蟲像是用寶石做成的雕像一樣。

  “只混合了這麽少,不稍微處理一下的話,恐怕難以支撐建築物的強度啊……”

  ——“蟲”。大概是從十年前開始,在人們之間形成傳說的超常的生命體。雖然其外表各式各樣,但是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長得都酷似昆蟲,所以才被稱爲“蟲”。

  這些“蟲”寄居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身上,吞噬他們的夢想,反過來那些宿主則被稱爲附蟲者。雖然政府公開說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但是很多的目擊證據證明他們絕對沒有消失,從那以後,“蟲”和附蟲者就被普通人視爲可怕的東西。

  哐哐。

  哐哐。

  記憶中被叩響的聲音和手錘敲擊地板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穿著工作服的人每落下一次手錘,周圍的光景似乎就“動”一下。堅硬的水泥地就像是平靜的海面一般。

  變化尤其明顯的是這個房間唯一出口處的門。隨著手錘的聲音響起,金屬門和鋼筋混凝土牆壁的界限漸漸不是那麽分明了。

  “天啊!”

  “工作服”摘下頭上帶著的防風鏡,用女高音般的聲音大叫道:

  “像本大爺這樣的天才,竟然要做這麽簡單的捕獲工作,真見鬼!還不知道西中央支部來的培訓生的最終測驗,真夠麻煩的……!”

  破壞聲和少女滿口髒話的抱怨聲混雜在一起。作爲製造業的行家的自己,鋼筋混凝土粉碎的聲音當然逃不過耳朵。

  拿著手錘敲著地板的——吉原宗近,皺起了眉頭。

  “別這麽輕易地破壞東西啊!笨蛋。”

  防風鏡的通信功能已經被掐斷了,所以這邊說的話那邊根本就聽不到。

  “喂!還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好不容易才把獵物讓給你們的啊,快點把它抓住!本大爺還要回去看電視直播呢!”

  有一個叫做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的機構。

  這是政府爲了對付不斷增多的“蟲”和附蟲者特設的組織。

  抓住、隱藏、隔離附蟲者,使“蟲”的存在在世間消失。就是本著這樣的目的設立了這個組織,但是他們的實際做法是把捕獲來的附蟲者加以訓練,使之服從他們的支配,然後對付那些還沒有抓到的附蟲者。

  “上次竟然看漏了軍艦,今天晚上——哎?”

  從剛才一直就羅囉嗦嗦的人,是一個隸屬於同一個機關的工作人員,名字叫“霞王”,是一個滿頭金髮,外表時尚而內心言語粗魯的少女。

  和她同是特別環境保護事務所的成員的宗近,還是繼續用手錘敲打著地板。

  這個房間唯一的門和周圍的牆壁完全地融爲了一體。

  宗近所在的空間,除了窗戶,已經完全失去了出入的途徑。

  “你沒弄錯路線吧?喂!‘櫻’到底在哪兒啊?……喂!你這傢伙,我很忙的!現在可不是攻擊的時候啊!”

  這個被簡稱爲特環的組織的使命,就是捕獲尚未被發現的附蟲者。今天晚上,宗近他們也在現在的這座樓裏成功地追捕到一個人。

  破壞聲又傳來了。從傳過來的震動可以判斷,這個建築物的某個部分又壞了。

  “喂!你快過來!幫幫本大爺!——啊!這是怎麽回事?剛才這裏沒有門啊!”

  哐哐。

  哐哐。

  很小的時候,就聽祖父說過。

  如果和人太過於接近的話,一塊純粹的硬鐵也會摻雜進感情。

  如果和鐵太過於接近的話,一個人的智慧也會生銹。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與“物”的橋梁。

  實際上這是一種樂觀的——落後於時代的想法。

  “對於現代人來講,鐵並不是那麽有價值的東西。”

  人和鐵相互尊重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隨著時代的發展,鐵的樣子也發生了變化。

  這是個給無機物通上電,然後用一種叫做程序的魔法就可以賦予其生命的時代。

  不要說鐵,就是把一個死人弄活都不是什麽新鮮事。

  但是傲慢的人類惡作劇般地把東西用完就扔掉,破壞掉。

  “我已經厭倦了和無機物還有植物以下的人有任何牽連。”

  人。

  “蟲”和附蟲者。

  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

  對於世間的人們所面臨的種種問題,可是一點都沒有打算扯上什麽關係。

  現代社會,冶煉這個職業正在逐漸消失,變成工具店一一。

  驕傲自大的人類們,最多也就是利用一下工具店的工具罷了。

  “爲什麽這種地方會有臺階呢……!‘櫻’,你這傢伙,不會是一”

  傳來了“霞王”的怒號聲。

  “你不是想要把這個大樓重新建一遍吧!!”

  “我只是一個開工具店的。什麽戰鬥訓練之類的,我怎麽知道!?”

  她接通防風鏡的通信功能,非常冷淡地回敬了一句。

  在沒有出口的大廳裏,宗近繼續用手錘砸著地板。

  每當響起硬硬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建成大樓的分子構造就被分解、混合,然後再次建成。

  “開什麽玩笑!!如果你不能參加實戰測驗的話,本大爺也要受牽連導致任務失敗……俺,‘櫻’……喂!你這傢伙,真的是女人嗎!”

  宗近面對“霞王”近乎於悲鳴的聲音,只是冷冷地聽著。

  “無聊。”

  小聲嘟嚷著,揮手錘的手停了下來。

  她從頭上摘下一個六面體,用手指彈向了空中。

  “我不知道特環是什麽,但是在這可能也許是不會有什麽收穫了。”

  “啪”,隨著一聲輕響,又把六面體抓在了手中。

  宗近手裏閃閃發光的金屬立方體,可以說是她的至寶,她的生命。

  加入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以後,吸收那些高科技技術並沒有花費很多時間。利用得到的技術和能力,宗近已經成功地製造出硬度最高的金屬。

  “然後呢,充其量只是製造自己喜歡的東西。什麽人類的戰爭之類的,你們隨便。”

  那個叫“珠鋼”的立方體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毫無意義的特別訓練今天晚上就要結束了。以後回到西中央支部的話,估計就是在製造工場做一些東西打發日子吧。

  很快也要和無聊的人類的事說再見了。

  “喂!至少你也要把建築物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吧!這像什麽話!想跑都跑不出去!哎呀——真是氣人,你這個白癡!”

  宗近最討厭的破壞的聲音,又使建築物搖晃起來。

  “人類都是笨蛋……”

  我們既不是人,也不是鐵。

  我們討厭人,喜歡鐵。

  宗近的願望只是想擁有一家“工具店”,但是這小小的願望也沒有得到滿足。

  第二天,她的第一份任務就來了。

  “爲被認定爲新的附蟲者的一之黑亞梨子製作裝備”一一。

  這就是討厭人類的工具店老闆——吉原宗近苦難的開始。

  1

  一陣風吹過。

  身著水手服的宗近一邊走,一邊抬頭欣賞校園裏盛開的小櫻花。

  花瓣飛落到她潔白的臉頰上,宗近用手取了下來。

  “還不賴。”

  一邊評價著初夏溫暖的氣息中飄落的小櫻花雪,一邊眯起了眼睛。

  宗近格外喜歡無機物複雜但又井然有序的排列,這簡直是一種藝術。

  另一方面,植物會受到周圍現象的影響,自作主張。它們的這種生存之道很有哲理,宗近對此並不討厭。

  宗近真正討厭的是。

  “祝賀你畢業!”

  剛要走出校門的時候,被一群穿著同樣水手服的女生攔住了。

  在前進無路的情況下,宗近頭上的珠鋼髮卡“哢嚓”叫了一下。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宗近微微地皺了皺眉。那些低年級的女生一個個面紅耳赤,抬頭仰望著比較高的宗近,把懷裏抱著的花束塞到了宗近手裏。

  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可能是因爲人比較高,然後長得又比較中性的原因吧,所以迄今爲止總是收到同性的禮物。

  “有件事想要拜託您……那個,前輩可以把領結送給我嗎?”

  宗近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我想作爲回憶珍藏起來。”

  一個學妹面向站著不動的宗近如是說。又不是她們自己畢業,但是有的人卻哭得淚流滿面。

  “不行。”

  宗近斬釘截鐵地拒絕以後,學妹們都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衣服又不是爲了讓人傷感才做出來的。而且只要是少了一部分,整個衣服的價值就被破壞了,不會有人想要了。

  宗近對於那種想要把領結作爲紀念的不合邏輯的想法很不中意。

  因爲如此,也討厭那些不知道怎麽愛護東西的人類——。

  在心裏狠狠地駡了他們一頓。

  “那束花……既然折斷,就請照顧到最後。”

  說完這句話,她沒有接過花束,衝破包圍網走了。

  在小櫻花雪之中氣宇軒昂地走出了校門,沒有回頭看一眼一直以來學習的校園。

  從四月開始,就要進入一所離這裏稍微有點距離的女子學校學習了。雖然人類之間的微妙關係很讓人心煩,但是自己除了製造以外不知道還有什麽應該學習的知識。

  西中央支部的叫做開發班的組織,和戰鬥班、監視班不同,一般不會頻繁地更換隱藏地點。按照安排進入高中以後,應該也不用轉校吧。

  “好吧,赤牧市……”

  走出高中,宗近哪兒也沒去就直奔車站。乘上電車,開始欣賞當地的風景。

  哎,什麽也沒有。

  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實戰測驗就迷迷糊糊地結束了,昨天回的家。雖然就那麽在那邊呆著也不錯,可是還是想給中學生活畫上個句號。

  朋友們總是說她言行陳腐。

  但是另一方面,宗近本人很討厭那種落後於時代,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發展力和改善的努力的話。

  雖然認爲磁盤和古董不同,但不是因爲別人也是這麽認爲的。宗近是那種把一樣東西作爲唯一的存在去認可的人,這一點以製造爲生的人們應該可以理解。

  “總之,這就是正式的第一個任務吧。”

  雖然車廂裏還有空座位,但是宗近還是站在車門前跟著車身一起搖晃。窗外的景色也是姿態各異,建築物從車窗滑過,然後消失了。

  “不值一提的任務啊。”

  宗近加入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雖然沒多久,但是已經非正式地在西中央支部的開發班完成了幾項製作任務。頭髮上別的珠鋼就是那個時候造出來的,也開始爲局裏成員的裝備強化起到積極的作用了。

  到昨天爲止還在在赤牧市,這是爲了成爲局裏的成員而要進行的基本的戰鬥訓練。好像還有選拔訓練之類的項目,其他的支部也同樣會集合新成員訓練。

  順利完成了訓練,正要考慮回家看看的時候,正式的任務下來了。

  是個非常簡單的任務,就是給一個附蟲者製造裝備。

  如果行動迅速的話,過幾天就應該可以回家了吧。

  “……”

  本來是在眺望車窗外滑過的風景的視線,突然向上抬起。

  門上固定玻璃的螺絲掉了一個。玻璃雖然不會掉下來,但是産生的縫隙因爲震動哢噠哢噠一直響。

  宗近皺了皺眉。

  自然而然地就彎下腰把手伸到了門上。

  “檢查也太疏忽了,真是的……”

  幾分鐘後。

  宗近盤腿坐在了地上,用電銼調整著螺絲的粗細。穿水手服的少女的身影,吸引了很多好奇的目光。

  吉原宗近,是五金商店的女兒。他們一家在工業區同時也經營一家制鐵工場。

  幾年前去世的祖父,是現代少有的制刀匠。用風箱裏的火煉鋼的聲音,宗近還沒出生就經常聽到了。吉原家十幾代前聽說是給幕府工作的優秀刀匠。

  現在的刀劍除了作爲美術品就沒有什麽價值了,但是煉鐵的技術卻流傳了下來。這個家族的血是流淌在鋼鐵之上的,宗近也不例外。很小的時候看著祖父揮動錘頭的樣子,就開始學習這門技術了。

  “還不賴。”

  宗近眯著眼睛,看著已經磨好的螺絲。

  如果和人類太過接近的話,一塊純粹的硬鐵也會摻雜感情。

  如果和鐵太過接近的話,人的智慧也會生銹。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與“物”的橋梁。

  宗近就是這麽被教育的。

  但是在鐵存在的可能性被無限擴大的現代,兩者存在的意義並不是等同的。

  驕傲的人類忘記了某些東西的珍貴,這些東西在人的手裏就變成了沒用的性能。

  “好了。”

  宗近做的螺絲大小都不差,正好可以安在門上。

  把“人”和“物”連接起來的鐵匠,現代社會已經不需要了。

  冶煉這個職業正在一點點消失,世家的年輕人如果有人對鐵著迷的話就成了工具店的老闆。

  不斷追求物品高品質的工具店,是當今世上鐵匠的身影。人類如果能使用自己所製造的工具就好了——。

  “……嗯?”

  宗近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這時,一個乘務員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從接受詢問開始到恢復自由,竟然用了一個小時。

  “明明是自己檢查不足,人類真是笨蛋!”

  對於不善言辭的宗近來說,可疑人物到底是什麽呢。本來可疑人物不是指那些在人前脫衣服,發怪聲,或者拿著武器的人嘛。——算了,反正自己也穿著內衣盤腿坐在那,對於逼問自己的車站職員還揮錘子了。

  一邊抱怨一邊走出了車站,迎面而來的是城市中廢氣的味道。

  她在車站轉乘站的二層,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旁的廣場上挺直站立著。

  “接下來……”

  哐哐。

  哐哐。

  打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大概是什麽地方在施工吧。在被鐵和瀝青包圍起來的城市裏,總是能從什麽地方聽到讓人心情愉悅的金屬的聲音。

  從協助工作的人口中得知,目標任務很快就會路過這裏。

  宗近根本對廣場上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偶爾聽一下金屬的聲音,欣賞一下樓群的風景。

  “……”

  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宗近的視線才開始聚焦到人類身上。

  有四個中學生。

  一個看起來很健康打扮入時的少女,一個輪廓清晰高高的女孩子。

  也看見了男孩子的身影。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啊,換句話說,只有一個人像是極普通的男中學生。除了臉上貼著OK綳帶就沒有什麽可以稱得上是特徵的特徵了。

  但是宗近的目光落在了中間那個扎馬尾辮的女孩身上。

  “一之黑亞梨子。”

  輕輕地叫了一聲。

  宗近所接到的第一項正式任務,就是製造這個女孩的裝備。

  她注意到快活地笑著的亞梨子身邊,有一隻銀色的夢幻月光蝶在飛舞。

  “還是……花城摩理?”

  夢幻月光蝶——。

  乍一看,只是普通的昆蟲,但那卻是如假包換的“蟲”。

  而且根據手裏的資料,它是一之黑亞梨子從生病去世的花城摩理那裏繼承的“蟲”。

  這個故事還真是難以置信。一隻“蟲”在失去了宿主之後仍然留在這個世界上,而且選了另外一個人做宿主,這樣的事聽都沒有聽說過。

  夢幻月光蝶之謎牽涉了很多人,但是迄今爲止仍然沒發現解決的線索。

  對於宗近來說,這怎麽樣都無所謂。

  如果有人需求,那就製造。現在只有三人持有同化型的附蟲者裝備,作爲一個製造者,如果說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辦到的話,未免有說大話的嫌疑。

  附蟲者的身高、體重,乃至手指的長度等身體條件、身體素質,還有正在處於生長期的這些前提——。

  宗近的頭腦中不斷輸入這些所謂的數據,然後把這些數據編入一個公式。

  “除了大衣和防風鏡,同化的武器——還要一根棒管吧。”

  自言自語著,向前走去。

  一之黑亞梨子和宗近擦肩而過。

  “如果連棒子中含有的珠鋼的量沒有一點錯誤的話,也不是那麽難的事。”

  梳上去的頭髮上,髮卡發出摩擦的金屬聲。

  從硬度、重量兩方面來講,高質量的珠鋼是無所不能的。如果把它織入纖維的話就能變成抵禦外界侵害的布料了,如果做成合金的話就是既輕又堅固的金屬。實際上,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用於做裝備的材料,都有確實的結果記錄。

  “那麽,我順便去一趟總部做一下製作場的準備工作吧……”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穿過人行橫道的臺階走了下去。

  “——僅僅這樣,就可以了嗎?”

  就在下臺階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轉過身。原本和一之黑亞梨子在一起的那個少年正在看著宗近。

  “多謝幫助。”

  “……”

  “資料裏都是些沒用的信息,本人的體形等信息根本就沒有。我只是想看一跟,然後確認一下尺寸。”

  宗近停住了,那個看起來非常平凡的少年向她走了過來。

  他是火種一號成員,“郭公”。

  本來應該是屬於東中央支部的他,被任命爲一之黑亞梨子的監視員。作爲圈外人,這點似乎跟自己很像,但是也談不上有什麽親近感。

  宗近能在車站確認亞梨子的情況,並不是偶然的。是與他這個協助者確認了亞梨子的行程安排後,才故意等在這裏的。

  “沒有必要對一之黑亞梨子這個人做更詳細的瞭解了。”

  利落地說完這一句,就對著“郭公”伸出了手。

  連身體的型號都瞭解了的話,剩下的事就是製造出最好的武器。至於那個人的性情或者背景之類的沒用的信息,宗近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那手勢是什麽意思?”

  “郭公”看著宗近的手,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在我停下之前,決不會像人類似地等著你。快給我看看,你帶著呢,對不對?”

  “……?”

  “真是不知所云啊。快給我看看,在這兒嗎?”

  “啊……喂、喂!”

  直接靠近少年身邊,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裏。好像要抱住他似的,手在腰的後面摸了一圈,指尖終於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從少年身上拿下來的,是一把大型的自動手槍。

  “到處都是縫。你真的是一號指定的惡魔嗎?……怎麽變紅了呢?”

  “還、還給我。怎麽能在這麽顯眼的地方把這種東西拿出來呢!?笨蛋!”

  手槍拿在手中,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以一個女孩子的臂力很難拿著它與地面平行。

  聽說“郭公”和一之黑亞梨子一樣,也是同化型的附蟲者。這個最強的惡魔把和“蟲”同化成的手槍當作武器,這件事幾乎所有的職員都知道。

  “誰也沒看。介意的只有你一個人。”

  在步行天橋的下面,有很多流浪者鋪好的紙箱,於是她盤腿坐了下來。

  從腰問的包裏取出一張墊子,小心翼翼地把手槍放在了上面,然後又取出手錘,輕輕地敲著槍身。

  確實是金屬的聲音,宗近皺起了眉頭。

  “真有點意外啊,竟然是普通材料做成的。”

  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幾乎沒有回頭看坐在地上的宗近。大概是把她當成了路邊賣小飾品的商販了吧。

  綻放著金屬光澤的櫻花金龜蟲就停在手錘上。

  只有一下,宗近敲得特別用力。

  就這一下,手槍一下子散架了。螺絲轉著飛了出去,連接的配件也全部橫飛到一邊,整個都散了。

  “喂!”

  “我說了一定要弄到手看看,你在一邊看著別出聲。”

  因爲也沒有辦法說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宗近就那麽不客氣地說了一句。然後從包裏取出銼刀,改錐,還有裝著油的瓶子和布,開始打磨部件。

  “雖然結構上做了很多改變……這是用現成的金屬做的吧?如果向西中央支部預訂的話,估計可以得到比這個又堅固又輕的材料。如果是這個的話,恐怕會引起嚴重的金屬疲勞。”

  “……的確有訂購過,但是不管什麽材料都一樣,用幾次就會壞掉。好像和‘蟲’同化所帶來的負擔太大了。與其讓高質量的特別訂購品馬上壞掉,還不如用這些普通的材料就足夠了。”

  “郭公”看起來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他還故意站到一旁,讓大路上的人看不到宗近。

  “我背上藏著一個槍座,這個你知道吧?”

  “啊啊。”

  本來是在磨子彈的宗近,突然停住了。她想起了一直持續到昨天的地獄般的訓練。

  “我是聽那個小姑娘說的。因爲我也是被她選中的‘重生’用的祭品。”

  “啊……那傢伙變成教官了呢。就是選拔訓練的那個傢伙。實際上,那個傢伙變成教官的考試中,祭品……啊,不是,接受訓練的人有幾成還活著?”

  “我怎麽知道。對於人與人之間那些無聊的事情,我才懶得摻合呢。”

  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恐怕除了他們自己,沒人能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真是沒用的訓練。我只是個開工具店的。根本沒想過要成爲戰鬥員,一點都沒想過。”

  戰鬥訓練之類的東西,對宗近是沒有意義的。

  加入人類之間的戰爭,宗近既沒有那個打算,也沒那個興趣。

  但是如果說她對於戰爭的重要性的話,那就是製造最精良的武器了。至於是誰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使用那些武器,那就是使用者的問題了。

  宗近既不是人也不是鐵,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工具店的,所以她也不想評論什麽善惡。

  “人類不但不能滿意地使用工具,還總是惡作劇似地破壞工具。所以呢,我要製造出誰也破壞不了的東西給他們看。——或者可以說,這就是我的戰爭。”

  她開始對手槍做著最後的加工。

  摘下一個頭上佩戴的立方體,放入了已經分解開的零件裏,然後揮起手錘,向立方體和零件一起砸下去。

  停在手錘上的櫻花金龜蟲散發出淡淡的光輝。立方體狀的珠鋼彈起來,飛落到零件的表面。這些珠鋼融入零件內部,就可以製造出一種全新的金屬。

  “這個,就是你的夢想嗎?”

  “沒錯。我一定要製造出不會壞的東西——每次這麽希望的時候,我就會變成附蟲者。”

  哐哐。

  哐哐。

  這聲音和宗近出生時所聽到的聲音一樣,是熱愛鋼鐵的人們奏出的美妙旋律。

  他們的工作內容就是除去一切不純粹的東西,根本沒有摻雜人情的餘地。

  “如果這一點可以實現的話,就可以成爲我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過的證據。到時候,即使沒人記得我這個人也沒關係,甚至也沒必要在做出來的工具上刻自己的名字。”

  “郭公”把目光從宗近身上移開,輕輕地嘆息說:

  “沒有人記得也沒關係,是這樣啊。”

  少年的目光注視著大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們。

  “你一定是……和花城摩理完全不同的人。”

  人類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即使是製造裝備,也沒有必要知道使用者的內心。只要掌握了外形方面的信息,就可以製造出最好的裝備。

  正因如此,宗近也沒有回問剛才“郭公”嘆氣是什麽意思。

  “好了。”

  做完了維護工作,宗近把手槍重新組裝起來,交到了“郭公”手裏。

  “耐用度應該是提高了兩倍以上。我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都除去了,所以整把槍的重量也減少了。因爲能量效率上升了,所以火力也應該增加了。”

  “……”

  “不用對我說謝謝。你剛才也幫了我,又把槍借給我,我也要製造跟你同樣的同化型夢幻月光蝶裝備了,這就當作是試驗品吧。”

  “郭公”默默地看著新槍,徑直朝著別人看不見的人行天橋下走去,扎進了黑暗中。

  “真冷啊……”

  “郭公”輕聲感嘆道。

  “……?”

  宗近皺了皺眉。

  金屬冰冷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其實冰冷就意味著它可以對抗很高的“熱”。它通過有效地散熱,可以克服由於分子結合從而變脆的熱能現象。

  宗近的珠鋼,散熱能力也是出類拔萃的。一般人一定會驚異於它和原來的合金的性能之不同,至於像“郭公”這樣的使用者,也許會感到不可思議。

  不知不覺,一隻綠色的蟲子飛了下來。它落在手槍的前端,身體變成了一隻觸角,並刺向手槍,然後和手槍同化了。

  但是,接下來的一瞬間——。

  “什——”

  好像被彈飛了一般,“郭公”手中的槍頓時散成了碎片。那只觸角離開手槍,再次變成蟲子逃向了空中。

  宗近看著少年手中嘩啦啦的金屬塊,呆住了。

  “竟、竟然有這樣的事——。”

  難道是珠鋼加入的量有問題……?不會啊,硬度計算絕對不會有錯。手槍所有的性能都應該被強化了啊——。

  “郭公”沒有理會陷入恐慌的宗近,揮了揮手,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就離開了。

  宗近一下子醒過神來,抓著少年的肩膀攔住了他。

  “等、等一下!你剛才做了什麽!?‘郭公’!我的作品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壞掉呢——!”

  “我什麽也沒做,只是按照以往的方法操作而已。”

  少年回過頭,回答得相當不客氣。

  “這、這樣的事怎麽可能!我的珠鋼是最好的金屬。以前用現成的金屬沒有壞,加入了珠鋼反而壞了,這怎麽可能一一。”

  “那就說明你做的東西不如現成的金屬啊。”

  不如現成的金屬——這對宗近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她頓時怒氣衝天,甚至萌生了殺意。

  如果是以往的話,宗近一定毫不猶豫地揮起錘頭了。可是今天,她自己剛才親眼看見了自己製造的東西損壞的過程。

  “難道亞梨子的裝備也會是這樣——!”

  “郭公”扔下這句嘲笑的話,甩開宗近的手轉身走了。

  他完完全全的把宗近製造的東西當成了次品。

  不應該是這樣的評價。

  對於宗近來說,這樣的評價是種恥辱。

  “等……”

  宗近想要用手攔住“郭公”,最後卻無力地握成了拳頭。

  哐哐。

  哐哐。

  不知從哪裏傳來了施工的聲音。

  這習慣的打鐵的聲音,好像真的把本來就已經失去力氣的工具製造者打垮了。

  2

  “剛才,‘郭公’來申請一隻新的手槍。”

  這裏是中央總部的地下要塞內部。

  吉原宗近一聲不吭地站在寬闊的會議室的入口處。

  迎接來到總部失落的宗近的,是一個小眼睛的美女。

  美女的名字叫魅車八重子,具體的職務不清楚。但是調查花城摩理和一之黑亞梨子的事件的小組,就是由她負責的。

  八重子穿著職業套裝,年齡大概有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樣子。每次頭動的時候,黑髮也跟著飄動,像日本人偶的頭髮般發出光澤。

  “請講一下,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八重子穩重地笑著說。

  但是宗近只是用虛無的眼神看著地板,一動也沒動。

  “……雖然我又重新算了很多遍,不過硬度已經足夠了……但是那樣的壞法……”

  手槍壞掉的那一瞬問,在宗近眼前揮之不去。連自己是怎麽來到總部的,甚至都有點迷迷糊糊了。

  珠鋼是宗近製造出的最傑出的作品。

  可以應用於所有的素材,以硬度爲首,各項性能都應該得到提升才對。

  可是——就在她自己的眼前,手槍和她作爲工具製造者的驕傲一起被粉碎了。

  而且導致這種結果的原因,宗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請別那麽沮喪,組織交給你的任務,和這次的事件無關。”

  宗近根本就沒有聽這位上司在說什麽,還是小聲嘟囔著。八重子也沒有在意,微笑著繼續說:

  “但是……夢幻月光蝶是和‘郭公’一樣的同化型的‘蟲’。”

  宗近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你不能保證在製造一之黑亞梨子的裝備時,不發生同樣的事情吧。”

  宗近抬頭一看,八重子的笑已經變了味道。

  眼睛細得像一條縫,嘴唇像彎月一樣翹著。這種微笑可以把看到的人抓住、捆綁,然後冰凍起來——就是這樣一種恐怖的笑。

  難道你是想說,我還會再次失敗——。

  面對宗近憤怒的眼神,八重子面無表情。

  “一之黑亞梨子的裝備?”

  會議室裏不止有八重子和宗近兩個人。

  不知道是什麽身分,一個穿著套裝的少年一直坐在會議室的最裏面。背對著這邊,把兩腳搭在了桌子上。

  “那種東西,一定要有嗎?”

  大概心裏覺得很不可思議,少年抬起頭來。也許是覺得回過身來太麻煩了,就那麽把椅子向後一倒,臉上下顛倒地看著這邊。他戴的形狀奇特的眼鏡,一下子滑落到了額頭上。

  “比起沒有來,還是有比較好。最近,我們也計劃徵求一下當事人的意見。”

  “不用了。那幫同化型的傢伙只要能有東西用,就足夠了。”

  “這樣啊。”

  他們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呢,看上去少年比八重子還要小,可是八重子用的都是敬語。

  結束了他們之間簡短的對話,八重子重新微笑著向宗近走了過來。

  “——因爲以上的原因,你的任務被中止了。”

  宗近睜大了眼睛。

  “你說……什麽……”

  “不是你的任務失敗了,是中止——對於你的優秀我也有所耳聞,我希望你今後能變成我喜歡的類型。”

  對於突然被中止的命令,宗近無言以對。

  很有紀念意義的第一次任務被中止,宗近一點兒都不想說這樣傷感的話。

  任務之類的,怎麽樣都無所謂。

  只是眼前的這位上司——好像把自己能製造東西這件事徹底地忘了,看起來是要恩賜自己做點什麽別的東西。

  “……”

  宗近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對於工具製造者來說,是不該有的恥辱。

  如果自己製造的東西比現成的還差的話,就不應該再接受下一個工作。如果不能洗去這個恥辱的話,連一個螺絲都不會做。

  “我申請繼續執行任務!”

  八重子笑著沒說話,轉過身看著那個少年。

  “嗯……不然再派一個人去夢幻月光蝶的身邊吧。”

  宗近聽了少年的話,眉毛都立起來了。

  “這和人還有‘蟲’都沒有關係。我只是要能成爲工具製造者——”

  據說迄今爲止,沒人能製造出完全適合同化型的“蟲”的武器。

  正因爲如此,除了宗近恐怕沒人能完成這項工作。

  我一定要做出不會壞的東西——。

  這個願望,是宗近做夢都想實現的。

  “我覺得鐵不適合同化型的‘蟲’。”

  如果下次再失敗的話,就不僅僅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了——說不定會對自己的能力以及未來的可能性都失去信心。

  但是就這樣撒手不幹的話,對宗近的工具店來說意味著完結。

  “一之黑亞梨子是……使用者,只要會使用我製造的工具就足夠了。”

  宗近斬釘截鐵地說。

  臉上下顛倒的少年眯起了一隻眼睛。

  “你這傢伙還挺有意思的。”

  表情看上去是在笑,但是語氣完全沒有感情的起伏。少年雖然年紀不大,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嚇人。

  “……好啊。繼續執行任務也可以。但是——”

  少年把椅子放正,再次背對著宗近,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既然關係到夢幻月光蝶,不能就這麽算了。”

  正合我意。

  或者說,你說得有點晚了。

  現在這個時候,宗近的自信和驕傲都被深深地打擊了,接下來只能前進不能後退,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八重子臉上又出現了剛才那恐怖的笑容。

  “隸屬於西中央支部的‘櫻’。我命令你繼續執行任務。”

  宗近握緊了拳頭。

  “但是因爲我們對你是最爲特例處理的,所以給你一周爲限,完成這件事。”

  “明白了。”

  宗近眼光銳利,點了點頭,珠鋼的髮卡在她頭上輕輕發出了聲音。

  同化型的“蟲”到底是什麽呢——。

  爲了製造一之黑亞梨子的裝備,宗近首先需要關注一點。

  在“原始三隻”當中,有些人被其中一隻叫做“第三只”的“蟲”吞噬夢想,從而變成附蟲者。迄今爲止,同化型的例子得到確認的只有三例,屬於非常稀少的類型——這些事情或者背景怎麽樣都無所謂。

  他們到底是和什麽東西同化,用的是什麽樣的方法,又産生了什麽樣的結果呢。

  宗近只是想得到單純的數據。

  首先,衆所周知,“郭公”是把槍與“蟲”同化的類型。雖然同化後的槍可以發出非常有力的攻擊,但是正如他本人所說的,代價就是使用幾次能力之後,手槍就達到了使用的極限,不能再用了。

  接下來調查的是花城摩理,夢幻月光蝶原來的宿主。

  根據“郭公”所說,摩理有一個時期因爲捕捉附蟲者而被稱爲“獵人”。目的不是很清楚,動機之類的也沒有意義。

  花城摩理使用的是什麽樣的裝備呢,爲什麽她可以持續戰鬥呢?

  要想得到這方面的信息,瞭解戰鬥期的花城摩理的人的證詞是必要的。

  實際上,宗近確實尋找過一個和花城摩理戰鬥過的人。但是遭遇到花城摩理這樣冷酷的“獵人”的附蟲者以後,“蟲”大多會被殺死,人也隨之變成缺乏感情和記憶的缺陷者了。

  但是只有一個人例外,宗近用特別的方法和那個見過花城摩理的人有了接觸。

  那就是擁有看見“蟲”的記憶能力的“克洛洛”。

  一一你是說花城摩理戰鬥時期的裝備嗎?喵,我還記得喲!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雖然能看見記憶,但是好像不能記錄下來。於是“克洛洛”就把她所看到的花城摩理用筆劃了下來。

  雖然是很差勁的畫,但是通過畫卻可以看出,花城摩理是把松葉杖和“蟲”同化的。

  摩理的松葉杖好像是特別訂制的特製品。宗近向製作方咨詢了一下,得知花城摩理會不時地去更換新産品。

  關於頻繁地更換裝備這一點,“郭公”和花城摩理是一樣的。

  魅車八重子……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只要是宗近可以調查到的事情,那個小眼睛的女人應該都是知道的。正因爲知道用一般的方法行不通,所以那個女人才用那種類似於挑釁的話激怒自己吧。

  宗近於是更加生氣了,但是邪念會玷污了鐵。

  重振精神,一之黑亞梨子的數據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夢幻月光蝶現在的宿主,每次戰鬥時使用的武器是不同的。

  有時候用木材,有時候用金屬棒。不管用什麽,只要經歷一次同化就被破壞了,或者是因爲損傷嚴重而不能再次使用了。

  不管是什麽,留下的關於同化型的“蟲”的數據都是差不多的。

  在調查停滯不前的時候,宗近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也是同化型。

  因爲夢幻月光蝶是同一只“蟲”,所以兩個人合起來被當作一個了。第三個同化型的人,地位有點讓人感到意外。

  ——特環的大衣?那個啊,因爲太容易破了,所以我就穿自己的了。說這話的女孩和其他能力很強的同化型附蟲者不同,她被認爲是最弱的。對於她這樣最下層的成員來說,申請裝備的補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用說,宗近又一次有了挫敗感。局裏成員所穿的長大衣裏,已經織入了她製造的珠鋼。

  一一這大衣感覺好冷啊。我不喜歡它,它也不喜歡我,和相親相愛剛好相反。

  那個人留下這麽一句不明不白的感慨,就又埋頭於雜務之中了。

  對同化型的附蟲者調查的結果是,總結出了一些共同點。

  即使是現成的金屬,也有一定的耐用程度。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壞掉的裝備,根本就不能叫做裝備。至少作爲工具製造者的宗近是這麽認爲的。

  但是她自己製造的武器——連一次使用也沒有禁受住,而且還被“郭公”說成是“還不如現成的金屬”,這真是奇恥大辱。但是現在宗近沒辦法還擊。

  想起了自己的無能爲力,宗近耳邊突然響起了“郭公”說過的另外一句話。

  ——與其使用高級材料壞掉,用這個就足夠了。

  這個,指的是現成的材料。但是這裏值得關注的是,這句話說明他曾經使用過特別訂制的産品。

  去西中央支部問了一下,那裏確實留著製作“郭公”的手槍的記錄。

  根據記錄,宗近的珠鋼連一瞬間都沒禁受住,引用本人的話說,比現成的材料壞得還快。

  越是使用優質的材料,和同化型的“蟲”同化時就越禁受不住——。

  雖然這不怎麽符合邏輯,但是卻是不爭的事實。

  支部的數據也非常有限,不要說從中得到什麽線索了,宗近看了這些數據反而更加混亂了。

  “是不是優質金屬之中有什麽東西阻礙槍和同化型的‘蟲’同化呢……?世界上有這麽荒謬的事嗎……”

  自從接到繼續執行任務的命令,已經過去了幾天。

  宗近一邊在赤牧市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抬頭看著白晝的天空。

  “……融合……”

  巨大的太陽周圍,燃燒著一團金色。

  宗近呆呆地站住了,在她的視線中,太陽和那些高樓都軟綿綿地變了形。汗水流進了眼睛裏,視線變得不清晰。

  “或者是……那些同化型的‘蟲’也都像我一樣嗎……”

  哐眶。

  哐哐。

  不知從哪裏傳來了打鐵的聲音。

  城市中常常在蓋新的建築,所以也就經常回蕩著施工的聲音。

  這熟悉的金屬的聲音,讓宗近想起了親愛的爺爺說的話。

  “同化型的‘蟲’……會讓人和物同化……”

  如果和人太過於接近的話,一塊純粹的硬鐵也會摻雜感情。

  如果和鐵太過於接近的話,人的智慧也會生銹。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和“物”的橋梁。

  這是自己曾經學到的。

  “正因如此……因爲我們是一樣的,所以才排斥我吧……”

  現代社會鐵的可能性已經超過了人,宗近也不再相信這樣的話了。

  人,也可以爲鐵所用一一。

  宗近堅信這一點,所以心裏傾向於鐵,所以討厭不再尊敬和愛惜東西的人類。

  但是,如果沒有人,“蟲”也不會存在。

  工具店和同化型的“蟲”都選擇一條不同尋常的路——成爲連接人和物的橋梁。

  “……無聊。”

  她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又邁出了腳步。

  宗近的珠鋼不適合同化型的“蟲”,一定是有什麽決定性原因的。

  雖然知道這一點,但是腦子裏出現的卻都是一些沒用的想法。陷入這種僵局,其實就是在逃避現實。

  “……珠鋼如果沒有強度的話,應該是不能繼續使用的……但是珠鋼竟然連和‘蟲’同化都不能……”

  現在即使想製作一個試驗品,都不知道該怎樣下錘子。

  宗近再一次停下了,疲憊和困倦讓她失去了力氣。但是時間是有限的,根本不能悠然地睡大覺。現在自己連一點啓示都沒得到,只好用兩隻腳繼續往前走了。

  “今天好熱啊……”

  根本不像是初夏的陽光,都要把金屬和瀝青建築起來的城市烤焦了。

  這對於整天呆在製造場的工具製造者來說,有點太熱了。不僅如此,三天以來工作沒有任何進展,也沒能好好地睡一覺。

  “是陽光這種熱量啊……”

  只是機械地往前走著,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去什麽地方。她是爲了不讓思考中斷,所以才移動身體的。

  突然問,宗近失去了意識,身體搖搖晃晃倒向了一邊。

  “喂!你怎麽樣。臉色很差啊……沒事吧?”

  她勉勉強強集中了一下意識,向側面看了一下。

  一個眼睛清秀的長髮少年,正在很擔心地看著自己。

  “等、等一下!你還是到蔭涼處休息一下比較好。”

  宗近本來是不理會他繼續往前走的,卻被少年攔住了。他抓著宗近的手,把她領到了大路旁的小道上。

  “……”

  現在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

  雖然從陽光下移到了背光處,後背靠著的大樓墻壁非常涼爽,但是頭還是很熱。

  “熱……冷……”

  炙熱的陽光和清涼的陰影的溫差讓宗近的血壓迅速下降。

  宗近有點貧血,但是頭腦中——突然想出了點什麽。

  “溫差……熱……熱會使金屬變脆……”

  “冷”。

  最近好像聽到過這個詞。

  “熱……冷…?•”

  少年把手伸向了嘟嘟囔囔的宗近。

  “不會是發燒吧?”

  “哐”,宗近的頭被固定在了墻上。

  隨後,從小路的深處,出現了很多人影。

  “這不是西中央支部開發班的‘櫻’嗎?”

  少年的聲音一下子變了。難道他可以控制聲帶發聲嗎?尖銳的聲音刺痛了宗近。

  在宗近的耳邊,有一隻像金花蟲一樣的昆蟲,緊緊地貼在冰冷墻壁的琉璃色圓盤上,看起來好像沒有眼睛。

  “我太魯莽了,對不起。請不要出聲,聽我說可以嗎?”

  壓在額頭上的力量,放鬆了。

  宗近的頭失去了支撐,“哐”地垂了下來。

  看起來像是點了一下頭似的。少年表情有所緩和,完全地松了手。

  “我叫‘秋’。以前也是特環的人,但是現在在一個人手下招集夥伴。”

  “秋”對著拼命忍住頭暈的宗近,笑了一下。

  這時過來一個像是“秋”的同伴的女孩。把身著水手服的宗近從頭搜到腳,還打開了她腰裏的包,向“秋”彙報說“看起來好像沒有帶發射裝置,也沒有眼鏡”。

  “我從留在特環的同伴那裏得到了你的相關信息。進入西中央支部以後很快就被分配到開發班的天才製造者。再加上前些天接受了中央總部的特別培訓,技術一定更上一層樓了吧。”

  宗近就那麽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她的視線飄忽不定,大腦裏搜尋著殘留的記憶。

  冷,自己肯定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個詞。

  “我開門見山地說好了——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秋”用很嚴肅的眼神看著宗近。

  宗近漸漸適應了陰影處的溫度,思考能力也開始一點點恢復了,

  “我也知道你加入特環的原委。一般比較多的情況是‘蟲’被發現以後被特環抓住……但是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哐哐。

  哐哐。

  施工中敲打金屬的聲音,仍然從遠方傳來。

  好像受到了金屬聲音的呼喚一樣,宗近大腦中毫不相關的記憶開始鮮活起來。

  “我是看見了想要抓我的那個特環成員的裝備以後——自己主動申請加入的。”

  那還是自己作爲五金店老闆的女兒,負責商店街的一些雜務的時候的事情。

  工作內容非常簡單,就是把生了銹漏電的街燈換上新的。但是宗近很同情那些沒有修理就被扔掉的街燈,所以利用附蟲者的能力把它們修好了。

  因爲和以前一樣使用了“不可思議的能力”,所以被盯上了。

  後來宗近的“蟲”被負責監視她的特環局成員看見,就要把她抓起來。

  宗近不知道對方爲什麽攻擊自己,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但是她當然還擊了,用錘子砸了對方的裝備,發現那裝備是用自己不知道的材料做成的。

  宗近用武力問出了對方攻擊自己的理由——然後決定加入特環。

  西中央支部這個組織太了不起了,這裏生産出了很多種宗近從來沒接觸過的材料。剛一入局,宗近就很快地學會了那些材料的合成方法。

  珠鋼就是這麽做出來的。

  宗近所製造的珠鋼,無論是自己還是他人都認爲那是最好的合金。

  “正是因爲你加入特環的動機特殊,所以你就更沒有理由去服從他們了。你把自己做出來的東西給那麽不講理的組織用,不覺得生氣嗎?”

  宗近的視線終於聚到了一點。第一次從正面看著“秋”的臉。

  這個少年臉上沒有一絲猶豫。可能是深信自己是正義的一方吧。周圍的那幾個人也都是同樣的表情。

  “同樣身爲附蟲者,不要再做那些傷害附蟲者的武器了,爲我們做拯救他們的工具吧。”

  如果有宗近製造的武器的話,一定可以戰勝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

  就是這樣的語氣。

  確實有可能戰勝他們。

  但是——前提是大家可以熟練使用宗近製造的武器。

  “我們已經不能再害怕他們……害怕‘郭公’那些人了。”

  宗近睜開眼睛。

  聽了少年的話,記憶突然如雲開霧散般鮮明起來。

  ——好冷啊。

  “郭公”拿著宗近重新坐好的手槍,說了這句話。

  而且,說同樣的話的,還有一個人。

  一一這大衣感覺好冷啊。

  意外的同“郭公”一樣,也是同化型的“蟲”的宿主的少女。

  兩個同化型的人,都說宗近做出來的東西“很冷”。

  “我的珠鋼……很冷——”

  就像被“郭公”說時所認爲的那樣,鐵冷一點不是理所應當的嘛。

  既能隔熱,又可以禁受瞬間分散的火藥的衝擊,有耐火性的大衣,可以把外部的火焰擴散開去。

  正因爲不會融入任何的熱量,所以才堅固而且強韌。

  反過來說,越是要製造高質量的金屬,就越需要大量的熱量。

  把高質量的金屬分子結構破壞掉,然後重新組合,就形成了更加高質量的金屬。

  “越是好的金屬,就越冷……”

  珠鋼就會很冷。

  和同化型的“蟲”同化的裝備,越是高品質的金屬就越容易壞。

  既然一切都明白了,爲什麽宗近的心跳一直在加速呢。

  “你在聽我說話嗎?”一直被無視著,“秋”的表情開始粗暴起來了。他使勁把宗近的肩膀按在了墻上。

  但是宗近,狀態根本就不在那裏。

  “熱的……冷的……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同化型的‘蟲’竟然對我提出了這麽白癡的條件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現在慢慢地在宗近的腦海裏出現了輪廓。

  但是,這僅僅是提出了一個更難解決的問題而已。

  跟粗糙的金屬可以融合,但是卻排斥優質金屬的成分。

  這也就是說,如果把這個認爲是同化型的“蟲”所必需的成分的話——。

  “‘蟲’需要……熱量或者溫熱嗎?”

  最強的硬度和熱量。

  宗近對鐵的原理很清楚,所以她深知這兩點是不可能同時具備的。

  沒有答案的難題。

  好容易找到的啓示,竟然是一個死胡同。

  但是,即便如此一一。

  “請你回答我,‘櫻’。”

  “秋”急著得到答案,於是雙手拼命地搖著宗近。

  “……!”

  少年和開始時的表情完全不一樣了。

  “我現在必需製造一樣東西,你不要拿這些無聊的事來打擾我。”

  “你說,無聊……”

  “人類之間的爭鬥,喜歡插手的人隨便插手好了。”

  那些少年少女們越來越氣憤,從正面瞪著宗近。

  “我不是人,也不是鐵,只是一個小小的工具店老闆。如果不是要訂購什麽東西的話,就不要和我說話。你們這幫笨蛋。”

  說完這話,就想沖出重圍走出去。

  “真是不巧,我今天的事情都約滿了。”

  但是“秋”攔住了她的去路,用平靜的視線盯著她。

  “所謂的預約……還有非製作不可的東西,都是什麽啊?”

  “夢幻月光蝶的槍。”

  宗近一點都沒有猶豫,馬上做出了回答。

  即使有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也必須製作。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與“物”的橋梁。

  這是宗近早就放棄了的一句話。

  正如這句老掉牙的話一一樣,自己更不可能輸給連接人和無機物的橋梁——同化型的“蟲”。

  “夢幻月光蝶的槍……是什麽?”

  “秋”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緊張。

  “是一之黑亞梨子要使用的裝備嗎?”

  “喂,閃開。你們這些人不要堵在我面前。”

  宗近正要還手推開那個少年,但是在她的臉旁邊裂開了一個水泥的殘骸。

  離臉很近的地方,發生了一起小小的爆炸事件。

  停在大樓墻壁上的“蟲”——那只像金花蟲一樣的蟲子,從圓盤一樣的身體裏突然噴出了一股白煙。

  好臭……爆破性的化合物,不,難道它體內能夠生成天然氣?而且——。

  宗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下。

  很多蟲子同時發起了這個動作。啊——。

  但是能力的事,怎麽樣都無所謂。宗近瞥了一眼墻上的空洞,眉毛頓時竪了起來。

  “又在破壞東西了……你們這群不知道東西價值的笨蛋。”

  “本來呢,就算你不答應做我們的同伴,也打算就那麽讓你回去的。不過現在不行了。”

  以“秋”爲首,那些少年少女們滿懷敵意把宗近圍在了當中。

  “那只夢幻月光蝶非常危險。如果力量再大一點的話,說不定就會成爲第二個‘獵人’。”

  宗近的腳上,很多隻金花蟲在往上爬。

  “我聽說‘獵人’和‘郭公’一樣,都是惡魔。同化型的附蟲者很危險。至於說強化夢幻月光蝶的裝備一一”

  “你是想說——不讓我做嗎?”

  雖然形勢明顯對自己不利,但是宗近根本就不理會這一點,怒氣衝衝地大叫起來。

  “你們竟然對製造工具的人說‘不要做’!?至少特環不會這麽說。最近,他們雖然是要讓我中止……但是最後還是讓我繼續做下去了。你們這幫人竟然說出‘不能做’這樣的話!?”

  “即使你做的東西都是用來傷害同樣是附蟲者的話,你也要做嗎?”

  “‘即使不同意做我的同伴,也打算就那麽讓你回去的’——”

  這是剛才“秋”說的話,宗近原封沒動重複了一遍。

  “不管怎麽說,你一定要繼續是嗎?說出‘我發誓不爲特環製造裝備’之類的話,真是連無機物和植物都不如,說謊的人類!”

  “……!”

  “你們也改變一下和特環的關係吧。即使爲你們製造了工具,還不是一樣用於附蟲者之間的戰爭嗎?不要在那裏誇誇其談,把責任都推到武器身上,你們這幫白癡。”

  話說得毫不拖沓。

  “秋”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鎮定下來,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你不能成爲我們的同伴嗎……太遺憾了。”

  宗近迅速把手伸向了腰問的包裏,但是手卻摸空了,剛才搜她身的女孩正抱著她的包。

  “對手竟然是工具製造者,真是有意思。”

  此時在愁眉不展的宗近的腳邊,金花蟲正在放出奪目的光輝。

  “提案結束了!交換指名權就可以了吧?”

  周圍的空氣變成了褐色。

  “……!”

  注意到瀝青地面上發生的事的,只有宗近和“秋”兩個人。

  液態的瀝青形成的槍直向兩個人的鼻尖刺去。

  但是那些包圍宗近的少年卻沒能躲開。好幾噸的瀝青飛濺出來,打在了大廈的墻上。宗近看見自己的包也被瀝青吞沒了。

  “誰……!”

  “秋”瞥了一眼小路深處。除了他和宗近,其他人都被固體化的瀝青五花大綁上了。

  褐色的視界——是某個附蟲者的能力。在這個“範圍”裏,出現了一個悠然踱步的高高的身影。瀝青從地面噴上來,形成了一個矮胖的形狀。

  那個高的,是一看就知道是非洲膚色的男人。滿頭都是小辮兒,本應該別髮卡的地方,戴著一副機械眼鏡。

  在他身邊站著的,是一個瀝青做成的巨大的“蟲”。

  外形上一點關節都沒有,嘴卻非常的長,類似一種叫做馬達拉象鼻蟲的昆蟲。

  “特環……?不是——”

  “秋”的理解錯誤也並不難理解。

  滿頭的小辮兒,如假包換的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的防風鏡,再加上那個男人穿的是特環的長大衣。但是大衣是收腰的,從肩膀上又有不同顔色的東西垂下來。

  “是‘強盜’……!”

  “秋”用厭惡的語氣說道。好像至少這不是他的同伴。

  被稱爲“強盜”的男人,在象鼻蟲的旁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大小姐,我是來接你的。”

  “強盜”抬起頭,看的不是別人,正是宗近。

  “如果你討厭他們的話,那就交給我吧。我們會玩得很開心的。”

  宗近突然被叫了一下,什麽話也沒說,把視線投向“秋”。

  這個原來隸屬於特環的少年,似乎已近進入了戰備狀態。搖著頭,頸椎骨發出什麽聲音,一邊歪著臉。

  “你是春祈代的同伴吧。襲擊特環成員卸下裝備的變態。看起來是特殊的附蟲者,已經襲擊了那麽多人,但是能力還不是很清楚。”

  “你這個被拋棄的傢伙,趕快給我滾!而且,我可不是春祈代的同伴。”

  “強盜”用一種怪聲怪調的日語說著,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但是以春祈代爲中心的網絡存在是事實吧?”

  “什麽網絡……?”

  “就是喜歡有意思的東西的一群人。大家的共同點就是,都有著無需躲避特環追擊的能力。”

  “秋”歪著臉,輕聲說道“就是一幫變態的組織。”。

  “沒本事的人才成群結隊呢,然後隊和隊之間再展開鬥爭——我們跟那些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只是利用附蟲者的能力,喜歡我們所喜歡的東西。”

  兩個人理所當然似的進行著對話,但是宗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

  “春祈……代?”

  “是春祈代。”

  宗近只是小聲嘟囔一下而已,“秋”和“強盜”兩個人就齊聲糾正她。

  這麽說的話,宗近也想起來了,雖然有點慢吧。

  最近的確聽說有人挑釁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那些人好像就叫那個名字。

  “我從‘給’我服裝的西中央支部的人那裏聽說了你的事,你眼光倒是蠻亮嘛。”

  “強盜”一邊不懷好意地笑著一邊說。

  “你應該是我們這一方的附蟲者,好事壞事都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們一起只做有意思的事好不好,然後你也可以做出很多我喜歡的東西。”

  宗近咂了咂嘴。

  看來又出現了一個擋住宗近去路,說著她完全沒興趣的廢話的人。但是眼前這個男人,看一眼就想吐。渾身上下打扮得一點美感也沒有,人不自知也應該有個限度。

  “嗯嗯,不回答我啊,好吧。還是兩個人的時候,再慢慢地聊。——你頭上戴的那個東西,我也想要。好東西我一看就知道。”

  宗近雖然拒絕了他的要求,但是“強盜”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用很想要的眼神盯著她頭上的髮卡。

  雖然看懂珠鋼的價值是值得誇獎的,但是想要的話宗近就生氣了。怎麽能對製造工具的人說要一塊尚未加工的材料呢?“把那個送給我吧。然後跟我一起走,給我們造更多的工具吧,寶貝。有很多值得做的東西啊。”

  “那樣不行。我要在這裏把她變成缺陷者。”

  “秋”一下子站到了宗近和“強盜”的中間。

  “你別搗亂。寶貝,到這邊來。”

  “快讓‘蟲’出來,‘櫻’”!要不然我打斷你雙手。”

  “秋”和“強盜”。

  兩個附蟲者,都向宗近逼近過來。

  宗近赤手空拳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

  哐哐。

  哐哐。

  從工地傳來一成不變的聲音,迴響在疲於思考的大腦裏。

  終於,宗近得到了一點啓示。

  但是問題反而變大了。現在開始必須要考慮實際上怎樣造出適合這個形象的東西了。

  現在,宗近面前有個大大的難題,而且還有一些煩人的小事。

  “關於夢幻月光蝶的問題,不能就這麽算了……嗎?”

  只是要給一個女孩製造裝備而已,人類的無聊的事就不斷降臨在她身上。

  宗近對“秋”所說的正義沒有興趣,更加不知道“強盜”所說的春祈代的存在。他們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偏偏都要把自己的想法和興趣強加在自己——一個隻會製造工具的人身上。

  “無聊。”

  如果和人類太過接近的話,一塊純粹的硬鐵也會摻雜感情。

  如果和鐵太過接近的話,人的智慧也會生銹。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與“物”的橋梁。

  以前,爺爺是這麽教自己的。

  但是,宗近卻——。

  “我把理想和收集的欲望寄托在了我做的工具上,只要是做成的工具就絕不會返工。”

  人類,太討厭了。

  一點都不懂東西的價值,隨便破壞動東西,向東西投人多餘的感情。

  但是正因如此,人類。——已經放棄了向人類求助。

  “所以在製造東西之前,不要向製造者尋求肮髒的感情,這樣會玷污鐵。”

  所以只有宗近,還是那麽純粹地繼續著。

  我要製造出不會被使用者毀壞,甚至於可以操縱使用者的東西給你們看。

  “你們這幫笨蛋,好好看清白己的面目再來吧。”

  我一定要造出不會被損壞的東西一一。

  宗近的目標,是不被任何東西彎曲,不向任何人的感情屈服的不存在的夢。

  “算了算了,別那麽說,我們一起走吧。”

  “強盜”根本就不理會宗近的拒絕,徑直往前走。

  但是,接下來的一瞬間,“強盜”的周圍突然出現了琉璃色的碎塊。

  那是無數的金花蟲。

  “秋”除了爆破能力和控制無數的金花蟲,還有擬態能力,融入到周圍的環境中,“秋”的身影消失了,金花蟲越離越近,“強盜”一下子跑得遠遠的。

  “打倒特環的敵人的道義,已經沒有了……我可不允許那種事發生呢。讓她成爲春祈代的同伴的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會變成我們的敵人了呢。”’

  “秋”打了個響指。

  金花蟲不僅是出現在了“強盜”的周圍,就連宗近身邊也出現了很多。

  “……”

  宗近條件反射般地想要後退,但是雙腿卻失去了力氣。她已經幾天不眠不休地探索錯誤的原因,又在大熱天裏轉了好久,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

  爆炸的衝擊一直延伸到小路的深處。

  “只要你沒有感知能力,就沒有辦法對付我的能力。”

  向宗近發起攻擊的金花蟲,實際上比“強盜”那裏少的多,但是宗近現在沒有任何防禦能力,只能不斷地向大廈的墻邊後退。

  “唔……”

  “我再說一遍,你只要讓‘蟲’出來,那麽我只讓你變成缺陷者就算了。如果你還是不肯的話,下面我就要廢掉你的手了。”

  宗近已經無力地倒在了地上,“秋”向著她悠然地走過來。

  “你怎麽能這麽做呢,寶貝是我要帶回家的。”

  一個白色的東西衝破爆炸産生的煙霧,飛了出來。

  是象鼻蟲。顔色已經不是剛才瀝青的顔色了,變成了純白色的身體。

  “切!”

  “秋”回過身,向象鼻蟲發出了很多金花蟲。

  爆炸把象鼻蟲包圍了。

  但是金花蟲的攻擊,卻一點都沒有傷到象鼻蟲。它像什麽事也沒有似的,向“秋”發起了攻擊。

  “怎麽回事……!”

  少年一邊感到驚訝,一邊像演雜技似地躲避著巨大的象鼻蟲的攻擊。

  但是宗近也在象鼻蟲前進的方向上,她沒能躲開那巨大的身體。向著大路的另外一面,昏暗的小路的深處彈去。

  “唔……”

  象鼻蟲身旁,出現了白牙齒的滿頭小辮兒的人。

  “喂!對不起啊。這種材料果然不太好處理。”

  他一邊笑,一邊拾起腳邊滾動的瀝青的碎片。象鼻蟲興奮地伸著大嘴吞下了他手裏拿著的瀝青。

  周圍遍布了褐色,象鼻蟲身體的顔色也變了。布滿瀝青色的巨大身軀,向著地面沉去。

  “還是由我把寶貝帶同去比較方便。”

  “混蛋……!難道‘蟲’的媒介物是可以隨意變換的嗎?”

  “秋”驚呆了,但是“強盜”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平靜。

  “那麽,這是怎麽回事兒呢?”

  “秋”感到吃驚。這並不奇怪。特殊型的附蟲者可以在自己的領地內通過變爲媒介的東西啓動“蟲”的能力。但是至於可以自由選擇媒介的“蟲”,“秋”只是聽說過罷了。

  好容易才抬起頭的宗近注意到了一件事。“強盜”身上的裝備,少了那件中央總部的標準裝備——白色的長大衣。

  讓“蟲”吃掉特定的材料,就可以把那種材料作爲媒介——。

  如果宗近的想法正確的話,那麽剛才的白色象鼻蟲的強度和特環的大衣是一樣的。這樣一來,物理上的攻擊基本上是沒有效果的。

  “嗚……”

  這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

  工具製造者應該做的,不是戰鬥。

  應該回到製造場去,宗近一邊想一邊就要站起來,但是身上的劇痛和疲勞讓她頭暈目眩。與受到的傷相比,這幾天的勉強生活,讓身體根本就不聽使喚了。

  雖然如此,宗近還是掙扎了一下,不料身體突然浮在了空巾。

  是向上噴的瀝青把她擎住了。宗近的身體一動也不能動,被扔向了“強盜”。

  “不是說過不會給你了嘛!”

  金花蟲充滿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路被爆炸所包圍了。

  “呵……”

  包圍著宗近的瀝青也碎落在地上。她被爆炸所波及,摔向了堅硬的地面。

  “別搗亂。我不是說過她是我的嗎!?”

  “強盜”再次想用瀝青的波浪把宗近包圍住。

  宗近不能動倒也不錯,完全像個物體一樣被拿來拿去。對於討厭人類的她來講,現在的立場確實有點諷刺,但是她卻笑不出來。

  手放到地上,在小路上爬著。

  “去製造場……”

  必須回去。

  雖然對得到的啓示有所顧忌,但是可以嘗試的。

  只要有可能,宗近就必須去實施。

  自己可沒有時間管這些人類之間的糾葛。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響起了獸類的咆哮聲。

  不用說金花蟲的爆炸了,連化成水泥的象鼻蟲都被粉碎了。黑色的塊塊從空中落向了地面。

  本來充斥著褐色的範圍裏,升起了濃密的雲霞。

  “不要在中央總部的地盤上鬧事,你們這些傢伙!”

  揮著霞光凝固所生成的利爪,一個身著白大衣的少女大吼道。

  她是隸屬於中央總部的戰鬥狂,“霞王”。

  其他穿著白色大衣的成員們也都隨後陸續出現了。

  “切!”

  “秋”本來是要攻擊宗近的,但現在卻踏上臺階,與“霞王”拉開了距離。

  “哦,我還以爲是哪路神仙呢,原來是叛徒‘秋’啊。最近好嗎?”

  “霞王”儼然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兩眼鐵青,像食肉動物一樣眯著。

  “嗯?這傢伙好像不認識啊。”

  “正到精彩的時候,你們又來搗亂。”

  滿頭小辮兒的傢伙輕輕地聳了聳肩。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爲什麽攻擊‘櫻’……”

  這裏是赤牧市。

  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腳底下。

  附蟲者們竟然這麽明目張膽地戰鬥,局裏能不過來人嗎?雖然反應得有點遲鈍罷了。

  “總之,你們都去死吧。”

  “霞王”優雅地微微一笑。

  但是,“秋”和“強盜”動手更快。

  “‘櫻’,只要是留在特環,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再見,寶貝!”

  “霞王”兼具最強的破壞力和防禦力,兩個人都沒打算和她正面交鋒,各自轉身向小路深處跑去了。

  雖然不是小組的領導,但是“霞王”卻一馬當先,其他人都跟著她追過去了。

  “你就在那呆著別動,我現在就和醫療班聯絡。”

  對於扔下這樣一句話的“霞王”,宗近並沒有想要說謝謝。這個女孩雖然有做人的戰鬥力,也有足夠的能力完成任務,但是那兩個人都會追丟,這是必然的。

  宗近的水手服破得慘不忍睹,又因爲剛才的爆炸弄得滿身發黑。頭上流著血,嘴裏都是鐵臭味和碎砂石。

  只能拖著雙腿慢慢地走了。

  現在可不能在這裏一動不動,等著醫療班的人來。

  “好熱……”

  腦袋裏像著了火一樣燙。

  一方面發著燒,另一方面剛才金花蟲和象鼻蟲的攻擊讓頭蓋骨産生了裂縫。

  “好冷……”

  胸口和指尖都冰涼冰涼的。

  大概是流血過多所以全身發冷吧。

  “人,和物……”

  哐哐。

  哐哐。

  靠著工地傳來的聲音的支撐,宗近面如死灰繼續往前走。視線開始變得不清楚,闖入了一條岔路,在迷宮一樣的小路面前猶豫著。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與“物”的橋梁。

  祖父和父親都是這麽教自己的。

  “同化型的‘蟲’也……和我是一樣的……”

  它們是通過發揮與無機物同化的能力,把人和物連接在一起。

  但是“蟲”唯獨不肯接受冰涼的鐵。

  宗近討厭人,卻從鐵身上除去了一切熱量,而“蟲”選擇的是一條不同的路。

  “既然如此……爲什麽還希望鐵有溫度呢……”

  宗近一邊像夢遊一樣地向前走,一邊咬著牙自言自語。

  好像沒有緣由就去考慮原因之類似的。

  如果這就是答案的話,宗近只要給出這個答案就可以了。但是——。

  “我……做得到嗎……”

  快要走到陽光照射的大路的時候,宗近終於用盡了力氣。

  走出小道的兩條腿終於糾纏到了一起,無力地沿著大樓的墻壁坐了下來。

  “向鐵……要求溫度……”

  “砰”的一小聲,頭上佩戴的立方體掉到了地上。

  宗近的珠鋼爲了追求硬度,是用徹底分解熱量的構造調和而成的。

  熱會讓鐵變弱。

  即使是人,如果發燒的話,也會變得脆弱。

  宗近愛鐵但是排斥人,而珠鋼是她最好的作品。

  “怎樣才能保持熱量呢……保持多少熱量會比較好呢……?”

  鐵不是保溫瓶,把蓋子一蓋就可以防止熱量散發。

  把溫度保存在鐵這樣的東西上。

  雖然有了一點頭緒,但是根本不知道怎麽完成。

  或者說這已經——達到了工具製造者的極限。

  “事到如今,該怎麽辦……”

  以前小時候,在老家經常會去看五金店。

  祖父是以冶煉爲生的,父親也經營一家制鐵工場。看著他們的工作,宗近知道了想要用這麽堅硬的金屬製作東西是多麽的不容易。但是客人們,不管是誰都是拿著壞了的東西來換好的東西。其中有一些是消耗品,並不是因爲使用上的問題才壞的。

  也沒有什麽契機。

  只是在她心裏有個信念,要從她製造的鐵裏把不純粹的東西——感情去除掉。

  我一定要製造出不會壞的東西。

  用我的雙手製造出不會輸給人類的東西。

  這樣希望著,夢想著,變成附蟲者也是自然而然的。

  “……”

  視線逐漸模糊起來,連來來往往的人的輪廓都看不清了。

  恐怕已經失去了一半以上的意識。從在那裏不能動彈開始,也不知經過了多長時間。

  路過的人中,有人注意到在黑暗中倒下的宗近。但是也許是把她當成了流浪者,也許是不願意被牽扯進來,所以沒有人過來看看她。

  不知不覺太陽就要下山了,高層建築周圍的天空都染成了橙黃色。

  宗近連頭也抬不起來,只是看著地面。

  她把目光移到地上的髮卡上——那個立方體正在不停地搖晃,好像發生了地震一樣。

  “……能聽見我說話嗎?喂、你沒事吧?”

  不是珠鋼在搖。是宗近自己不知道被誰搖著肩膀。

  宗近笨拙地抬起頭,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孩正看著他。

  “大助!叫救護車!”

  轉身對著大助大叫的,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個子女孩。

  是一之黑亞梨子。

  小道的出口處,“郭公”和兩個女孩正保持距離看著她。是前兩天在車站確認亞梨子信息時的那幾個人。

  “郭公”拿出電話,和什麽地方聯絡了一下,恐怕不是什麽正規的醫院或者警察局。

  “傷得不輕啊……”

  亞梨子掏出手絹,擦了擦宗近的臉。

  他們這一次不是像上次一樣在這裏等宗近的。

  可能只是偶然經過吧。在這個人口衆多的城市,宗近所認識的人是有限的,不知道和其中的一個人相遇到底有多大的幾率呢。

  啊,不對——。

  雖然宗近討厭別人摸自己,但是卻沒有反抗的力氣,只好老老實實地讓亞梨子給自己擦臉,一邊注意到了自己想法的錯誤。

  路過的人其實不計其數,其中只有這個傢伙停下了——。

  宗近向前曲著身體,亞梨子把她抱起來,在亞梨子頭上,有一團銀色的光輝在舞動。

  “我只記得你……”

  宗近用無力的目光,看著發出銀色光芒的夢幻月光蝶。

  宗近討厭被人叫名字,也不喜歡在自己製造的東西上刻銘牌。

  但是面對夢幻月光蝶,宗近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吉原宗近,是幫你實現願望的工具製造者……”

  亞梨子好像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麽,歪著頭“哎?”了一聲。

  那是花城摩理留下來,被亞梨子繼承的夢幻月光蝶。

  是和“郭公”一樣,爲數不多的同化型的“蟲”。

  它被“秋”稱爲惡魔,好像和春祈代也有著什麽關係。

  這只沒有操守的夢幻月光蝶把很多人牽扯了進來,宗近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

  “……”

  又得到了進一步的啓示。

  就在自己手中。

  “啊……”

  宗近沒有說話,默默地抓住了正在爲自己擦臉的亞梨子的手。

  由於失血過多,宗近手都涼了,但是她手中卻復蘇著生命的溫暖。

  這毫無疑問,是人類生存著的證據。宗近對鐵的事情事無巨細都很瞭解,但這是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排斥——遺忘的“人類”的溫暖。

  這個溫度——。

  宗近的頭腦中浮現出一個新的調和方案。

  “……借你的東西,一定會還給你的。”

  宗近用沙啞的聲音擠出了這句話。

  “哎?”

  她盯著滿臉驚異的亞梨子頭上的夢幻月光蝶。

  我好像漏掉了什麽——。

  關於那些圍繞著銀色的夢幻月光蝶們的各種謎啊爭論啊,真是太抱歉了。

  沒有告訴一之黑亞梨子自己是誰,恐怕以後也沒有再接觸的機會了吧。

  如果讓對方更深入地知道做工具的人,只會增加她的負擔而已。

  “你走吧……我沒有關係……”

  但是那溫暖的印象,卻留在了手中。

  剩下的問題,就只有一個。

  保持最強的硬度的同時,提高熱傳導率和保溫性能,爲此必須變換金屬結合的序列。要想改變序列,就需要能夠破壞珠鋼的能量。

  但是不僅僅是破壞,還需要重新排列分子構造的能量。

  這個難題,要怎麽解決呢——。

  “但是……”

  看著反應冷淡的宗近,亞梨子好像有點迷惑。把一個受傷的人放在一邊不管,這是一個人能說出的話嗎?

  “郭公”拽著亞梨子的肩膀把她拉離了宗近的身邊。

  “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你就別管她了。”

  “怎麽能就這麽丟下她不管呢?”

  “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摻合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嗎?如果還要做點什麽的話,我來做。”

  少女雖然對不知可否的“郭公”很不服氣,還是退到了一邊。

  “……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啊。”

  把頭髮往後一梳,一之黑亞梨子和兩個朋友就離開了。

  這時,宗近開了口。

  “很……有信用嘛……我聽說監視班是不可以和所監視的對象太過靠近的……”

  之所以能開這種不符合自己風格的玩笑,大概是因爲心情好了一些的緣故吧。

  “郭公”板著臉。

  “我還沒有正式加入監視班。如果夢幻月光蝶的事情解決了,我也不會再做監視這麽麻煩的工作了。”

  令人吃驚的是,宗近嘴裏居然笑出了聲。

  即使是人人畏懼三分的頭號惡魔,也覺得夢幻月光蝶很棘手。

  心情不錯。自己還是快點結束任務,全身而退吧。

  “我確認了一下情況,正在尋找你的醫療班,很快就會到了。”

  宗近從眼前的這個少年身上得到了最後的啓示。

  破壞不了的東西,宗近只要能把從未見識過的惡魔的能力弄到手的話,或者——。

  “你真的要製造亞梨子的武器嗎?”

  “郭公”的語氣出奇地嚴肅。他其實是想說沒有這個必要。

  如果開始使用武器的話,敵人也會增多。

  這種事盡人皆知。

  “不要問一個開工具店的這麽難的問題……”

  宗近只不過是個開工具店的。

  “我只是製造別人讓我製造的東西,爭取做到最好……”

  嘴上雖然這麽說。

  但她也會像人類那樣去想問題以自娛一一。

  跟産生一百個敵人相比,只要有一次,僅僅一次能夠救使用者的命的話……也許就可以說製造是有價值的。

  只有那麽一瞬問,宗近産生了這樣的想法。

  “‘郭公’……雖然我知道跟你借的話你一定會生氣,但我還是想拜託你。”

  宗近輕輕地說出口,少年皺起了眉頭。

  珠鋼是宗近製造出的最優質的金屬。

  確切地說,是在宗近的能力範圍內所能製造出的最好的合金。

  如果想要重新組合這種合金的序列,需要的能量是宗近無法想像的。

  天然氣、電波、電磁遺憾的是,在宗近能夠想到的東西裏面,沒有一個能夠製造出那麽高的能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只能拜託那些超能力的使用者了。

  “我想要巨大的能量……在你的朋友裏面,有沒有像你一樣有著強大能力的,能不能介紹給我……”

  惡魔交手過的附蟲者比任何人都多,這個問題問他算是問對了。

  剛一聽到宗近的話,“郭公”就一皺眉,這個表情就意味著確實存在這樣的人。

  “那傢伙可不是什麽朋友。”

  不過,不是人也沒關係——。

  宗近心裏這麽想著。

  “雖然不能介紹給你……但是確實有個傢伙的能量僅次於我。”

  宗近靜靜地笑了。

  之後,從“郭公”口中聽到的,正是她期待中的人物。

  也就是具有人形但是遠離人類的附蟲者。

  和那個人對峙的時候——吉原宗近的苦難迎來了最高潮。

  3

  哐哐。

  哐哐。

  今天也可以聽到打鐵的聲音。

  遠處的寬闊的工地上,可以看見打眼的管道正在被澆灌著混凝土。

  還是說這就是記憶深刻的,祖父打鐵的聲音。

  如果和人類太過接近的話,一塊純粹的硬鐵也會摻雜感情。

  如果和鐵太過接近的話,人的智慧也會生銹。

  鐵匠,就是連接這樣的“人”與“物”的橋梁。

  祖父和父親是這麽教自己的。

  但是宗近的心裏覺得——這話都老掉牙了。

  生活在現在社會的宗近,和人相比,選擇了喜歡鐵。

  “……”

  早晨城市的微風中,飄浮著鐵和廢氣的味道。

  單方向三條車道的高速公路上,一輛車也沒有。

  宗近乘著一塊電動滑板車,伴隨著輕微的機器聲飛奔在車道上。這種滑板車無論是力道還是強度都是市面上出售的滑板車無法比擬的,是在西中央支部很受歡迎的裝備。

  她歪著身體,在地上劃出了一條曲線。機器內部有自動程序在運行,滑板車以平穩的角度和速度在公路上飛馳。

  宗近出現在無人道路上,穿的不是以往的那件水手服。

  她穿著自己做的工裝褲,大大的防風鏡遮住了大半個臉,一直掛在腰間的包有一點靠下,肩上還背著一個工具箱。

  “……這樣的話,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吧。”

  到了目的地,宗近小聲地自言自語,然後刹車停了下來,前面的路像被切下來一樣少了一塊。

  這是一條正在建設中的高速公路——。

  高高架起來的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一眼望去感覺很不錯。這裏也沒有汽車通過的印記,只有一些煞風景的水泥板。

  宗近下了滑板車,把工具箱放在了地上。從工具箱中取出紅色的油漆,將一把油漆刷子浸在裏面。

  不久,就默默地開始工作。

  工作差不多完了一半的時候,宗近來的方向的地面鼓了起來。

  “再等一小會兒啊。這邊一結束,我就過去。”

  一邊在地上刷著紅色的油漆,一邊向著來時的方向說著。

  瀝青液化以後鼓起來,出現了一個男人和一隻“蟲”的身影。

  “你也跟著來了,看起來心情不錯啊。”

  那個非洲膚色的男人——“強盜”,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你應該明白吧,只要你變成一個人,我就會來接你的。難道,你是在等我嗎?”

  “正是如此。不用和沒用的‘秋’廢話,真是太好了。”

  宗近乾脆地肯定了他的話。滿頭小辮兒的男人心情大好地吹起了口哨,他被包圍在褐色的範圍裏,身邊瀝青色的象鼻蟲正搖著長長的嘴。

  雖然剛剛是清晨,但是今天卻和初春不相宜的熱。

  宗近的汗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終於把活幾千完了。

  “……還不賴。”

  她對自己的工作結果很滿意,於是從腰包裏把手錘取了出來。把錘頭的部分轉了一下,向旁邊揮了起來。

  隨著一聲聲金屬的聲音,手錘伸縮式的把手也伸展開了。手錘柄最後有一米長左右,一隻綻放著金屬光澤的櫻花金龜蟲停在了一端。

  “你讓我好等啊。”

  回過頭一看,“強盜”的臉上也流著汗珠。但這不是因爲天氣熱,從他的臉有一點僵硬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

  “……你是認真的嗎?寶貝。”

  男人的視線注視著正在塗著油漆的宗近的雙腳。

  宗近一臉冷冷的表情,從頭上取下一個髮卡。

  “你想要的是這個吧。好吧,作爲餞別的禮物,給你吧。”

  珠鋼在水泥地上跳躍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我最好的作品。雖然你穿的特環的裝備裏面也織入了這種成分,但這可是l00%純度的極品。”

  “強盜”顯然是吃了一驚。臉上有點猶豫的表情一下子變成已

  經看膩了的淺薄的笑。

  “是你的印記嗎?好吧,我就收下了——然後,把你也帶著一起走。因爲我們想讓你給我們製造我們想要的有意思的東西。”

  象鼻蟲向著宗近面前的珠鋼,以瀝青爲媒介漸漸靠近過來。

  “還有……如果寶貝靠近‘那個傢伙’的話,一定會死掉的。”

  但是工裝褲少女一動也沒動。

  “——我有言在先呦。”

  在一動不動的宗近和“強盜”之間,象鼻蟲慢慢地前進著。

  “我的‘蟲’的能力正如你所認爲的那樣。把材料吃下去的一定時間內,可以把那種材料作爲媒介,然後——”

  宗近沒說話,把手錘在空中轉了一圈,再次揮起來。

  “在吞下素材的那一瞬間,一定會實體化。”

  象鼻蟲的嘴已經接觸到了珠鋼,好像要吞進去似的,開始咬髮卡。

  接著,宗近對著地踢了一腳。

  “你一定是盯著那個瞬間呢吧。”

  在那一瞬問,把手錘瞄準象鼻蟲的頭部揮下去。

  “——即使變硬了也沒關係吧?”

  一瞬間,象鼻蟲的身體變成了鋼的顔色,它全身都變成了有著最高硬度的珠鋼。

  停在手錘尖兒上的櫻花金龜蟲發出了刺眼的光輝。

  手錘砸在了已經變成珠鋼塊的象鼻蟲身上。

  金屬與金屬相撞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高速公路。

  “……媽的!”

  宗近保持著揮錘子的姿勢,把臉扭向了一邊。

  地面震動起來了。

  “啊……!”

  “強盜”就那麽露著雪白的牙齒,表情僵住了。

  象鼻蟲周圍的地面,大面積地陷了下去。衝擊的餘波讓水泥地上出現了圍繞一個中心放射狀的裂痕。

  伴隨著金屬被割裂的聲音,象鼻蟲巨大的身軀陷入了縫隙裏。

  “非讓我用這種讓人不快的能力。”

  宗近抱怨著,就在她的面前,象鼻蟲化成了碎屑。

  人們往往容易把宗近作爲單純的工具製造者,認爲她只有操作物體的能力。

  但是實際上,宗近有著遠不止於此的更高深更細緻的能力。

  櫻花金龜蟲真正的能力,是操縱物質的“結合力”。

  它可以通過操作無機分子間的結合力,使物體失去本來的形狀,然後混入不同的物質,最後生成別的形狀。

  也就是說,櫻花金龜蟲停留的錘子只要是碰上目標——。

  “世界上沒有不能破壞的東西,這有什麽不好意思對別人說的呢?”

  世界上沒有宗近分解不了的東西。

  如果她想做的話,可以把整整一棟大樓給毀掉。

  而且,即使是最好的作品——珠鋼也不例外。不過這是除了宗近以外唯一的別人破壞不了的東西。

  “我一參加戰鬥,就必然會毀壞東西……所以我不想參加。”

  再生和毀壞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繫。

  對於一直夢想著要製造出不可破壞的東西的宗近來說,沒有比她自己的這種能力更諷刺的了。

  “……那麽——”

  對於失去了“蟲”,變得孤零零的“強盜”,宗近連頭都沒回,把眼神呆滯的男人扔在那,自己走到了電動滑板車旁邊。

  “撲通”一聲,坐在了水泥地上。

  “分解的話還好說,我現在的能力所能操控的結合力所構成的金屬,珠鋼已經是個極限了。”

  最後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剩下的,就是什麽都不做,等著那一刻到來了。

  “保持高硬度的同時,追求高維度的序列重組——就必須有更多的能量。”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了。

  陽光火辣辣地烤在水泥地板上,盤腿坐著的宗近脖子上開始冒出汗來。

  “……”

  哐哐。

  哐哐。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打鐵的聲音。

  也許是因爲天氣太熱,迷迷糊糊的宗近産生了幻聽。

  那個聲音,就是小時候聽到的聲音。——不,是從沒出生時就聽到的聲音。

  這是身爲鐵匠的祖父,用風箱的火焰打鐵的聲音。

  “從古代開始,煉鐵的就只能是火。”

  白晝的太陽在高速公路上烤出來霧來。

  宗近搖晃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宗近是製作工具的,根本不想戰鬥。

  所以,從今以後要做的事情不是戰鬥——而是製造,就是要進行制鐵的程序。

  “朋友被人欺負了,我能坐視不理嘛……”

  一個人在炎熱的陽光中悠然地走了過來。

  不,好像連搖搖擺擺的霧靄都繞開了那個男人。

  遠遠看去最醒目的,就是臉上刻的火焰圖案的刺青。頭髮就那麽鬆散著,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身上穿的不知是哪個高中的校服,健壯的胸膛露在夾克外面,只能用儀錶堂堂來形容。

  少年把手插在口袋裏,那副樣子就好像是偶然路過這的人一樣。

  但是周圍的空氣好像對他的存在很畏懼一般,吱啦吱啦地爆個不停。宗近突然感覺到剛才熾熱難忍的熱氣一下子變得像冷氣一樣了。

  “是春祈代。”

  突然,宗近站起來,把手錘在空中揮舞了一圈。

  那個火的魔王微微抿嘴一笑。

  “我看你是有點誤會了,我和那個傢伙可不是什麽朋友,所以呢也沒有爲他報仇的道理……”

  他低頭看著宗近腳下已經刷紅的地面。

  “從來沒記得受到過陌生人如此的歡迎。但是啊,最近卻吃盡了花城摩理的亡靈的苦頭,鬱悶啊。嗯,老是積攢壓力對健康不太好啊。如果不能手下留點情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目光銳利的看著宗近,開始耍著嘴皮子。

  又是花城摩理。

  眼前這個少年似乎在拿夢幻月光蝶的事件開玩笑。

  但是這和宗近沒有關係。

  宗近收住手錘,重新把防風鏡戴好,然後戴上頭盔,把脖子裏的防火圍巾戴好。

  “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的眼睛裏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一股,盯著宗近。

  宗近已經完全做好了防禦工作,毫不畏懼。

  “我只是個開工具店的。”

  宗近沒有必要說出自己的名字。

  也不想在自己製作的東西上打上銘牌。

  她應該留下的名字,已經告訴夢幻月光蝶了。

  “到了這個地步,怎麽可能就這麽走了。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道理是相通的。”

  少年的眼睛裏映出來寫在水泥地上的文字。

  “挑戰書”一一。

  是宗近用油漆在整個道路上寫下的簡短的文章。

  “春祈代殿下,我,一個不成熟的工具製造者,如果能得到您的親自指點將感到非常榮幸。”

  火之魔王和一個工具製造者面面相對。

  “你的挑戰,我接受了。”

  這並不是戰鬥,而是一項煉鐵的工作。

  正因如此,宗近才拼命地完成了它。

  “我來了。”

  宗近好像彈起來一樣跳上滑板車。

  迸發的火光甚至遮住了太陽。

  吉原宗近以自己存在的意義和驕傲爲賭注,投身於最大的苦難之中。

  4

  不是驕傲自大。

  宗近看到“郭公”提到春祈代時的表情就明白了這一點。

  從一開始,就不是與自己爲敵的對手。

  雖然說起來只是一個工具製造者,但是手持錘子的宗近的戰鬥力在西中央支部也是數一數二的。

  雖然不是對手,但是個別時候也是馬虎不得的。

  自己這麽想真是太膚淺了。

  “哈……哈……”

  電動滑板車進著火花,滑了一下。多虧了駕駛者出色的平衡感和內部調節程序,才沒有摔倒。

  “嗚——”

  剛抬起頭,一個火球就向自己的鼻子打了過來。

  被一團火所包圍,宗近身體被推向了後面。幸虧有耐火裝備的防護,不然的話可能腦袋都沒了。

  躲避著火的傷害,發現背後已經沒有去路了,是一個懸崖。如果落到還沒有施工的地方,一定會重重地摔到下面的地上的。

  “噢……!”

  宗近像貓一樣在空中蜷起了身體,好不容易才落到了路邊,然後轉了一下左手握著的把手,滑板車也隨後落了地。

  頭頂上有一隻左右大牙不一樣的大王虎甲蟲向她襲來。宗近一下子跳上滑板車,全速向前沖去。

  在全速前進的宗近背後,水泥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大王虎甲蟲噴出的熱氣把水泥地溶化了,周圍的瀝青開始沸騰起來。

  宗近瞅准了大王虎甲蟲離開宿主的空隙,讓滑板車滑了過去。

  那個火的魔王一直很悠然地笑著。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手都沒有拿出口袋。

  爲了能夠更好地利用滑板車,宗近選擇了一塊平整的地面。但是這塊地面有一半也已經溶化了,滑板車的輪子根本沒有辦法通過。

  “……!”

  在離春祈代只有幾米的地方,眼前的世界都被染紅了。

  有數十根火柱,從地下冒出來一隻伸向天空。其中一個打倒了宗近,一下子把她摔到了隔音壁上。

  如果今天宗近所穿的不是高質量的防火衣的話……

  如果沒有性能良好的滑板車……

  宗近早就連一塊骨頭都不剩地化成灰燼了吧。

  “哈哈,比我想像中要結實很多啊。”

  春祈代站在火的中心處笑了,看起來心情不錯。不知什麽時候,戰場變成了灼熱的地獄,視線所到之處都是火柱。

  這樣,還是不夠——。

  宗近站在隔音壁的前面想要擦擦汗,但是根本不用擦,一瞬間就化成熱氣蒸發了。

  還要……讓他使出更強的火力才行——。

  宗近很清楚,操縱火的少年還沒有使出真本事。

  即便如此,宗近的手裏已經感覺到了多餘的熱量。

  雖然說沒有什麽致命傷,但是防火衣下面的皮膚已經重度燒傷了,體力也已經達到了極限。宗近可以戰鬥的時間,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樣下去的話,恐怕還沒接近魔王,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那是絕對不行的。宗近必須把見都沒見過的最高的能量弄到手。

  要想讓春祈代來真格的,看來必須使出致命的一擊——。

  “但是,你根本不足以向這樣的我挑戰啊。來生再挑戰吧。”

  少年臉上露出魔鬼般的微笑,再一次放出了大王虎甲蟲。

  “……!”

  這是最後的機會!

  如果那只火“蟲”安全無恙地回到宿主的身邊,宗近就注定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必須在“蟲”返回之前,攻擊宿主——。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的話,宗近也就沒辦法活著離開了。

  “嗚……!”

  宗近喘著粗氣,從腰包裏掏出很多隻金屬錐扔了出去。

  錐子的尖端一直向魔王迫近。

  但是——。

  “什麽啊這是!?難道你還不打算用‘蟲’嗎?”

  向著宗近飛過來的大王虎甲蟲大吼了一聲,險些把人的耳膜震破。

  金屬錐被熱氣吹散開來,一聲不響地蒸發掉了。

  地面沸騰了,防音壁也吹走了,地獄之火燃燒了整條公路。

  宗近自己反而主動跳進了這熱浪之中。有一瞬間,大王虎甲蟲的腳步停下來了,和宿主之間有了空隙。

  打開開關,繼續讓滑板車飛馳。

  她就是想用自己的“蟲”也用不了。“蟲”的能力雖然說很強,但是防禦能力卻是一點都沒有。如果現在讓它出來的話,只要在這熱浪裏呆一下恐怕就會消失了。

  “啊……!”

  剛跳進熱浪裏,就發出了一種皮膚被燒灼的難聞的味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但是她對自己製造的裝備很有信心。

  從防火衣,左手裏握著的方向盤、滑板車,還有右手裏的手錘,都是宗近夢想甚至生命的結晶。面對看起來並非全力發出的火焰,它們還是可以保護自己的。

  “——喂。”

  放出熱浪的春祈代好像很感動於這幅景象,睜大了眼睛。

  大王虎甲蟲調整了一下軌道,從宗近頭上垂直落了下來。

  來不及了——。

  這樣下去的話,還沒錘到春祈代,自己已經被火“蟲”吞噬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宗近把自己作爲工具製造者的驕傲扔在了一邊。

  “……對不起。”

  一躍身,宗近跳下了滑板車。

  “我發誓,一定會再把你們重新製造出來的。”

  與此同時,櫻花金龜蟲停在了手錘的上面。著地前的一瞬間,宗近把錘子揮向了滑板車的發動機。

  發動機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一時間電量供給發生了改變,滑板車開始飛馳。

  沒有了駕駛者的滑板車,用子彈的速度向著春祈代奔去。

  用使用目的以外的方式使用工具,然後扔掉——這是作爲工具製造者的宗近最討厭的行爲。

  但是爲了給強敵致命的一擊,普通的方法已經沒有用了。

  宗近發誓一生只做這一次,然後縱身跳向了地面。依靠慣性,她滾到了地面上。

  由於慣性,滑板車的速度再次得到提高,而宗近自己的速度卻降得很低。大王虎甲蟲的目測出現了失誤,照著滑板車和人之間的空地沖了過去。

  “真有意思。”

  春祈代又笑起來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轉身背對著沖過來的滑板車。

  接下來的一瞬間,金屬車體在少年身後轉了一圈,被彈了回去。一—這和“蟲”的力量無關,是由反應速度和臂力決定的。宗近對春祈代本身所具有的力量,計算失誤了。少年手都沒拿出口袋。

  出其不意的襲擊以失敗告終。

  但是——。

  “你的熱量,我都收下了。”

  宗近突破大王虎甲蟲噴出的火墻,向著春祈代把錘頭砸了下來。

  這並不違反慣性法則,宗近一口氣向春祈代沖過來。

  櫻花金龜蟲就停在揮舞的錘頭尖兒上,散發著光輝。

  “你試試看。”

  笑容滿面的春祈代,終於把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宗近的錘子和春祈代的拳頭碰在了一起。

  “……呵!”

  少年的拳頭深深地打進了宗近的腹部。

  另一方面,宗近的錘子掠過春祈代的鼻尖,落空了。

  大王虎甲蟲熔化掉瀝青,從地面飛了出來,回到了宿主的身後。

  “哈哈!”

  春祈代那會心的笑容終於動搖了。

  “……”

  少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在他腳下,大地像被削去了一塊似地突然崩塌了。

  不僅僅是春祈代周圍。

  只要是能看到的高速公路,四處都粉塵飛舞,崩壞的面積越來越大。

  而這個中心,就是宗近。——她用停著櫻花金龜蟲的錘頭正錘著地面。

  宗近和春祈代。兩人都被包圍在了崩壞的地面中央。

  “你這傢伙,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

  春祈代的笑容一下子變形了,眼裏冒著殺氣,揮了揮右手。

  燃燒著的大王虎甲蟲開始咆哮。

  宗近一邊和少年一起被吞噬,一邊把頭髮上的髮卡取了下來。

  “開什麽玩笑。有人會去毀壞自己喜歡的東西嗎?”

  這麽巨大的高速公路和那些建築物、機器之類的質量完全不一樣。爲了崩壞大概有幾米厚的洋灰,那種程度的輕量化——比如說用火烤出來的大坑,是很必要的。

  這才是所謂的最後殺手鐧,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活著回去。

  “看來做個造工具的,也挺有意思啊。”

  春祈代把燃燒著的右臂向宗近刺過來。

  宗近睜大了眼睛。

  自己夢寐以求的熱量,終於就在眼前了。

  宗近把從頭髮上取下來的髮卡彈出去,對著直奔自己而來的火塊兒扔了出去。

  “噢噢噢!!”

  宗近揮起錘頭,向著被火焰吞沒的珠鋼砸了下去。

  自己的夢想。

  自己的力量。

  自己的驕傲。

  還有——從一之黑亞梨子手裏得到的溫暖。

  宗近百感交集,揮下了錘頭。

  珠鋼發出了至今爲止所沒有過的輝煌。

  “——”

  閃耀著光輝的立方體和笑著落向地面的魔王重叠在了一起。

  宗近對著少年發出了勝利的微笑——。

  被大王虎甲蟲吞沒了。

  哐哐。

  哐哐。

  傳來了打鐵的聲音。

  還有煉鋼的聲音。

  睜開眼睛的時候,遠方的澆灌水泥的工地又恢復平靜了。

  叫醒宗近的聲音,是一種聽不見的聲音。

  那是她還沒出生時就刻入記憶深處的聲音,也是那些把生命寄托於鐵的人們奏出的節奏。

  “哦,真的活過來了。從今以後我們叫她小僵屍吧。”

  恢復意識以後,首先聽到的就是這樣讓人不愉快的聲音。

  很多身著白大衣的人,盯著躺在廢墟之上的宗近的臉。在這些人之中,也包括大嗓門的“霞王”。

  在這片曾經是高速公路的廢墟上,宗近“忽地”一下子坐起身來。即使在昏迷的時候,她也沒放開手裏的錘子,此時,滿身傷痕的櫻花金龜蟲正停在上面。

  覺得有點目眩,她把手壓在了額頭上。

  “先不要動……傷雖然都處理過了,但是你失血太多了……,,

  一個穿著白大衣的——名叫“寧寧”的女孩,細聲細氣的說道。

  宗近擺頭看了看周圍。

  原來已經高架起來的高速公路雛形,現在又化成了一片平地。和春祈代的戰鬥所破壞的地方,以“寧寧”的能力,修補也需要花些時間。

  太陽已經落山了,周圍開始黑下來了。

  到處都沒有春祈代的身影。

  不知道這個魔王到底怎麽樣了。是以爲宗近死了所以就走了呢?還是看到她已經不能繼續戰鬥所以就放過她了呢?應該是這兩種可能性當中的一種。

  “你還真是從那種狀態活過米了,小僵屍。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渾身燒得黑黢黢的,看起來和死了一樣。日本人死後真的不是上天國,而是渡過三途川的嗎?”

  雖然沒看見什麽三途川,但是確實聽到了不應該聽到的聲音。

  她沒理會看起來很興奮的“霞王”,一下子站了起來。

  “啊……不可以……”

  宗近掙脫“寧寧”的勸阻,環視著廢墟堆。

  終於,她發現了一團淡淡的光輝。

  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把手伸進了水泥殘骸裏。

  找到了。散發著燦爛的銀色光輝的立方體。

  是珠鋼。

  不對,應該說曾經是珠鋼的那個東西才對。

  宗近握著的這個東西,一看硬度就比以前大了。

  而且——是溫熱的。

  她吸收了宗近的體溫,沒有釋放出去。夢寐以求的金屬,終於到手了。

  自己和櫻花金龜蟲之所以還能活下來,應該就是因爲大量的熱能被用於珠鋼的序列重組了吧。

  從真正意義上說,恐怕——宗近的生命凝結在了這塊東西當中。

  而且,恐怕——將來會有更多的生命被注入其中。

  “啊,原來是這樣啊。”

  宗近把這塊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東西用手指彈上去,然後再把它接住。

  之後把埋在廢墟中的滑板車挖出來,扛在肩上走了。

  剛才明明還半死不活的樣子呢!穿白大衣的人們驚訝地目送她離開了。

  “如果要想加工這個東西……必須弄清楚它在金屬棒裏的含量……之前‘郭公’的手槍也是……”

  宗近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下了瓦礫堆成的小山。

  隸屬於西中央支部的“櫻”。

  冶煉的一族。

  五金店老闆的女兒。

  還有就是一一完成了一項任務,單純的工具製造者。

  吉原宗近不管何時何地都沉醉於鐵的魅力,現在,銀色的髮卡正在她手中閃閃發光。

  5

  赤牧市車站大樓的前面,伫立著一個穿水手服的少女。

  在稍微離開她一點的地方,有四個中學生走了過去。

  中間那個,是一之黑亞梨子。那個接受了死去的好朋友的“蟲”,並由此産生很多奇妙的人生際遇的女孩。

  亞梨子沒有注意到宗近的存在,徑直朝車站走去了。

  “……”

  那個扎馬尾辮的女孩的身影實在很刺眼,宗近決定離開這裏。

  但是四個人當中的一個,那個看起來平凡無比的男孩朝這邊看了一眼,停下了腳步。他跟亞梨子說了點什麽,就一個人朝這邊走過來了。

  “多謝幫助。”

  沒有笑容,宗近迎接著“郭公”。和上次一樣,是他告訴自己亞梨子會路過這裏的。

  “可能是因爲差一點沒死掉,我把她的身體的型號全都忘了,只是想再重新確認一遍。”

  聽到這句話,少年什麽都沒有說。把手放在腰上,吐出別的話語。

  “你做的手槍,下次不會壞了吧。”

  “當然。”

  絲毫沒有膽怯,眯起眼睛說道。

  “我造的東西不可能壞掉。實驗品倒是偶爾會壞呢。”

  “……啊,算了。”

  “郭公”嘆了口氣之後,他們的對話“啪”的一下中斷了。

  他好像只是來報告手槍的事情的。

  宗近也沒有什麽要說的事。

  哐哐。

  哐哐。

  不知從哪裏傳來了打鐵的聲音。

  在他們站在這裏的時間,在某個地方有個不知名的工具製造者正在製造著什麽。

  宗近,也是一樣。

  做了應該做的事。

  從今以後就做回一個普通的製造者,度過著在工場勞作的日子。

  “一之黑亞梨子的裝備在西中央支部完成以後會直接送到她手上。你的手槍好像好久沒有用了吧。”

  這句語,其實是要說再見的意思。

  “郭公”什麽都沒說,只是轉過身目送宗近走開。

  但是終於下定決心。

  “……你可以給我做一把嗎?”

  宗近轉過身來。

  在就要離開赤牧市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和夢幻月光蝶有關的人們的面龐。

  夢幻月光蝶本來的宿主是花城摩理,後來被一之黑亞梨子繼承過去了。

  從此開始面對魅車八重子和戴眼鏡的少年的提防,“郭公”的監視,“秋”他們的敵視,還有火的魔王的戲弄。

  一定還有許多宗近不知道的人,也被牽扯到夢幻月光蝶的謎團中來了吧。

  感覺上是這樣的。

  這段期間,宗近製造出了很有影響力的新工具。

  但是在夢幻月光蝶的事件中,宗近不知道新工具到底發揮了多大影響。

  “還是有點介意嗎?”

  “郭公’’笑了。宗近自己也被捲進夢幻月光蝶製造出的一場苦難中,真是自作自受啊。

  “別說傻話。”

  心裏覺得迷惑,只是那麽一瞬間的事。

  從轉身背對這“郭公”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又只是一個單純的製造者了。

  “真是受夠了。人類的事情果真是無聊啊。”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句話了。說完這一句,宗近就離開了赤牧市。

  這是真心話。

  與這個不喜歡人類的製造者打交道,也就到此爲止了。

  從此以後,恐怕“郭公”等人還要繼續在這個城市裏承受苦難,自己先他們一步,從這個城市消失。

  以後可能不會再見到夢幻月光蝶了。

  正因爲下定了這樣的決心一一剛才才和那個夢幻月光蝶的少女宿主告別的,在心裏。

  “對於製造者來說,城市裏的陽光實在是太刺眼了。”

  在回家的電車上,還在眺望著遠去的赤牧市。

  “……”

  宗近的視線從窗外回到了車廂的門把手上。

  固定把手的一個螺絲掉了下來。

  忍耐了一會兒,宗近還是把手伸向了腰間的小包。

  “真是的,也不知道這裏負責檢查的工作人員天天都在做什麽——”

  宗近嘟嘟囔囔地拿出一顆螺絲。

  幾分鐘以後,宗近又被一周前的那個工作人員拍了拍肩膀。

  to be continued

  ★ fantasyagain@eyny ★ fantasyagain@eyny ★ fantasyagain@eyny ★

後記

  大家好,我是岩井恭平。

  又是夏天了。寫這個後記的時候,天氣非常熱。這本小說發行的時候,恐怕哪裏都會很熱吧……看起來今年還是會有很多地方的酷暑記錄會被更新吧。

  每年夏天我都和朋友們一起遊玩。

  去年是去國外旅行,今年也正在計劃去什麽地方看一看。雖然並不一定要在夏天玩,可是盂蘭盆節和新年都要預定酒店什麽的,步調完全不一樣。

  雖然人們都喜歡夏天去劃水,冬天去滑雪,可是問題也就由此而生了。不對,與其說是引發問題,不如說是發生了該發生的事態。

  由於缺乏運動,體力已經下降到了極限。

  隨著季節變換,每次做和去年相同的事情的時候就深感自己的體力在直線下降。怎麽辦啊。

  今年夏天的旅行感覺都要拼命了,已經不能叫做玩了。

  爲了提高生還的可能,哪怕是一點也好,從今天要逐漸開始運動了。

  請大家千萬不要以爲玩是一件很輕鬆的事,請注意不要受傷。

  我好像每次都把後記寫成彙報作者近況的報告。

  因爲我不擅長寫沒有題目的作文,所以以下就像以前一樣寫一點關於這本書的多餘的話。

  由於各位讀者的支持,《蟲之歌bug》系列已經進入第四卷了。《the sneaker》中連載的三卷,還有最新的一卷。

  下面就各部分做一點說明。

  首先是《關閉夢想之塔》

  這一部分講的主要是大助和惠那的約會。

  大助出人意料地不怎麽主動,而惠那卻是勇往直前的類型。監視對象的朋友還有感興趣的朋友。

  這兩個人與其說是直接的朋友,倒不如說,因爲某種間接的理由,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如果兩個人單獨見面的話,看彼此的眼神應該會有所改變吧。

  不管怎麽說,就是讓人覺得有點死板的組合。

  關於《承載夢想的方舟》

  這一部分講的是一個秘密俱樂部舉行的,附蟲者拍賣大會。

  雙胞胎的附蟲者,船上的宴會部被捲入了這場違法的拍賣,與此同時,一個關於花城摩理的秘密也變得明朗起來。

  先不論那些附蟲者各種各樣的故事,但是這個時期,颱風眼肯定就是夢幻月光蝶沒錯。只要與夢幻月光蝶稍微沾上點關係,就會被猛烈的颱風卷走,拉過來,都沒有辦法抵抗,只能被吹來吹去。

  那是受害者們偷窺颱風眼的瞬間。

  關於《守護夢想的魔法使者》

  這一部分是從連載《the sneaker》中選出的蟲之歌特集。

  並不是最新的連載,只是第一次用旁觀者的眼光來敘述這個故事。

  亞梨子體驗了一個想變成魔法使者的附蟲者的一生。

  這是使事情出現轉機的事件,它的影響甚至波及到了下一卷。

  關於《維繫夢想的溫暖》

  這是最新的內容。

  是關於抗拒夢幻月光蝶的吸引力,又不喜歡人類的製造者的故事。

  用“蟲”的力量來製造物體的附蟲者,還有春祈代的同伴們,是我以前就想寫的內容。沒想到會在這個bug系列中寫到這些,我自己也有點意外。

  徹底想在人後工作的製造者,如果認真起來也是很厲害的。

  從這裏開始我想表達一下我的謝意。

  這麽長的連載期間,受到了擔任編輯負責人的山口老師的諸多照顧。在日程表上一次次地給您添麻煩,謝謝您的耐心。

  因爲結成特集的關係,負責插圖的RUROO老師,以後恐怕還要經常給您添麻煩,非常感謝您。

  對於各位讀者,我發自內心地表示感謝。

  隨著連載的進行,我也從很多讀者那裏得到了信息反饋。在《the sneaker》的讀者投稿欄裏所刊登的明信片我非常喜歡。除了自己還能有人以此爲樂,我覺得非常開心。

  今後也請繼續期待我的作品。

   岩井恭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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