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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3 11:25 AM

志村一矢 -【將花束獻給月亮與妳‧五】聖夜狂瀾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9-1-15 11:27 AM 編輯


日文名稱:聖夜狂瀾
所屬文庫:電擊文庫







冬馬的父親--相馬死在「院」的長者--櫻的手下。
即便是狼人族最強的《神狼》冬馬、抑或是同時擁有龍人族及惡魔族力量的桂
也在櫻壓倒性的強大力量下陷入苦戰。
兩人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組成了共同戰線。
另一方面,
響用以相馬心臟製作而成的寶珠「最後之月」解放了秘藏於體內的所有力量,
他同時還植入從桂手上奪來的《種子》,化身為暗黑之龍。
為了阻止詛咒著自身命運,
並順從憎惡本能破壞澀谷、虐殺人群的響,靜馬獨自踏上戰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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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5 11:30 A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2-6 11:59 PM 編輯

第一章 〈聖夜(Ⅴ)〉


  暗闇。

  全面的暗闇。

  漆黑的世界,不存在任何能觸碰得到的東西。

  牠在其中搖蕩,靜靜地窺視著『外面』的樣子。

  只有一個人,知道牠藏身於此。

  只有創造出牠的主人知道。

  現在,牠所注視的人們,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的存在。

  月森冬馬沒有、香沙薙桂沒有、『長者』也沒有。

  牠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

  身後的尾巴輕輕地晃動著,四周的暗闇掀起一片漣漪。

  還沒……

  該行動的時間還沒到。

  主人要的東西正拿在『長者』手上。

  只要『長者』還擁有那樣東西,那麼將它搶奪到手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良機一定會來到。

  牠像胎兒一般蜷起身體,靜靜地等待那個時機。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鮮紅的液體自柔軟的雪白指間滴落。

  櫻一邊愛憐地撫著手中的肉塊,一邊笑著。

  從月森相馬胸口挖出來的那東西仍舊溫暖。

  「你打算摸那隻狗的心臟摸到什麼時候?」

  站在櫻身前數步外的桂以駭人的語氣說道。

  從他蒼藍雙瞳內放出的殺氣比刀還銳利、比冰還凍人。

  冬馬就在他的身旁,不過他的雙膝著地、頭無力地低垂著,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

  「因為汝的不中用。余才親自出征將之奪回。愛撫這顆心臟又有什麼不對?」

  櫻綻放出一個妖艷的微笑,桂的殺氣隨之變得更加尖銳。

  櫻聳了聳肩,視線轉向手上的心臟。

  為了得到這顆心臟,櫻一百多年來難得地嚇破了膽。

  心臟的主人月森相馬在四肢被切斷後仍舊沒有喪失戰意,他為了和櫻同歸於盡,選擇了自爆。

  如果櫻在挖出心臟後撤退慢了半拍,他極有可能身受重傷。即使身為龍人,在近距離受到黃金狼以生命能量炸裂的衝擊,也絕對不可能毫髮無傷。

  --跟蘭死的時候一樣。

  櫻回想起那個放棄長生不老的愚蠢姊姊死時的模樣,不禁蹙起了眉頭。

  蘭為了守護自己的兒子而向櫻宣戰。她的執念異常驚人,即便是擁有獸人精銳部隊的櫻也陷入了苦戰。

  --這世上最糟糕的生物就是為了孩子拚命的父母。

  真是讓人火大。櫻打從心底唾棄這種人。

  他原本打算要殺掉的緣,也因為相馬自爆的阻撓而逃走了。

  --雖然不怎麼高興,但緣的事就以後再說吧。想要什麼時候殺了他都行。

  既然他都放過緣一次了,緣八成也沒有那個膽量敢再來攻擊他。就算有那個膽量好了,他也構不成威脅。反正緣不過就是個孩子。

  「接下來……」

  櫻的視線從相馬的心臟移到前方的青年身上。

  --要選哪一個?

  他交互看著兩人。

  桂同時繼承了龍人及香沙薙一族的血脈,他的肉體擁有凌駕龍人的強大力量及永遠的青春--對櫻而言,要成為真神的兩項條件都沉眠在桂的體內。

  另一方面,冬馬體內則蘊藏著據說只有將月亮與心交迭之人才能擁有的古月之力。

  根據傳說,古月之力能帶來絕對的力量與長生不老。

  --古月之力……雖然很難割捨,但我還是應該選擇桂嗎?

  古月之力還有太多不明的疑點。當櫻出生在這世上之時,古月之力早已成為傳說,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文獻。

  同時,他也不明白什麼叫作把心和月亮交迭。

  既然沒有人能保證古月之力一定能讓他長生不老,那他就應該把冬馬的順位排在桂之後。如果得不到桂的肉體,那他就改選冬馬。

  而且桂的母親是櫻的雙胞胎姊姊,同一血族的肉體一定比較適合作為移植精神的容器。櫻是這麼想的。

  「你也夠了吧!」

  桂將長劍的劍尖指向櫻。

  「呵呵,別那麼生氣。」

  櫻完全不在意桂的殺氣,他笑道:

  「余也愛撫夠了,該是時候把這東西變成打開朝向永遠之門的鑰匙了。」

  櫻停下撫摸心臟的手,以手覆蓋住心臟,用嚴肅的聲音說道:

  「轉變吧。」

  心臟隨即綻放出光芒,光芒炫目到連站在遠方的桂都不得不用手臂遮住眼睛,而櫻卻絲毫沒有瞇起眼睛。

  過了一會兒,光芒逐漸散去,心臟化成了一顆珠子。

  那顆珠子比成人的拳頭還大上一倍,顏色則是濃郁的金色。由於珠子幾乎沒有任何透明度和光澤可言,實在很難說它像寶石一樣漂亮。

  「那就是『最後之月』嗎……!」

  「沒錯……這就是讓余成為永遠的存在……的鑰匙。」

  由戰死的黃金狼心臟變化而成的寶珠?『最後之月』--這顆做為桂的『涅盤之月』及冬馬的『久遠之月』原料的寶珠能夠解放沉睡在使用者體內的所有力量。與兩者不同的是,它能夠解放的力量是沒有極限的。

  櫻以慈愛的眼神撫著金色寶珠的表面。

  「我……收下了!」

  桂狠狠撂下這句話後便衝上前去。

  「汝那烈火般的個性還是沒變啊……汝何需如此凶暴,余當然會給汝啊。」

  只是余得先把它借給另一個人,不能現在就給汝。

  櫻看向桂的腳邊--對著桂腳下朝自己這邊延伸而來的影子看了一眼,櫻淡淡地笑了。

  「余不能殺了汝,不過難得碰到這種機會……余就陪汝玩玩吧。」

  櫻舔了舔雪白肌膚上鮮明的赤紅唇瓣,放開呵最後之月匠。

  呵最後之月白輕輕地飄向櫻的頭側,停留在空中。

  「喝!」

  桂一邊跑一邊刺出一隻手,閃耀著蒼藍光芒的衝擊波從正面打向櫻,將他紅寶石般的髮絲高高揚起。

  「只是微風嘛。」

  這道衝擊波雖然具有粉碎大石的力道,但櫻卻動也不動。

  桂在放出衝擊波的同時步步向櫻逼近,朝櫻的眉間刺出長劍。

  嗤笑的櫻用手背揮開逼上前來的劍尖,但長劍和桂卻突然化作濃濃的煙在眼前散開。

  「--!」

  從煙中刺出的白刀劃過櫻震驚的臉頰,被切斷的數根髮絲在空中四散飛舞。如果櫻沒有轉過身,臉就會被刺穿了。

  「是具現分身……!」

  撥開煙霧現身的桂臉上閃過一抹「你說對了」的笑意。

  具現分身。招式如其名,這是將魔力具現化後創造出分身的高等妖術。

  桂使用這個妖術在衝向櫻之前就做出了一具分身。和分身同時衝上前去的桂先讓分身進行攻擊,等到長劍被揮開後,分身便立刻消失。接著,他再藉由分身消滅時所產生的煙霧掩蓋自己的行蹤進行攻擊。

  桂尖銳地吐了一口氣,揮下長劍。這次白刀改攻向櫻的頸部。

  櫻大步跳開閃過攻擊,以指尖撫過臉頰,一陣溫暖的觸厭傳來。

  「居然傷了余的臉……!」

  櫻氣憤地咬牙切齒。

  桂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呵最後之月醞就浮在他頭上。

  「賤人……!余要好好教訓汝!」

  激怒的櫻以凌駕雷光的速度逼向桂,快得讓桂根本來不及反應。

  櫻一把抓住桂的臉,以讓人無法想像是出自纖細手腕的強大力量壓倒他。

  桂的後腦勺狠狠地撞上冰面,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櫻把抓住桂臉部的手放開,傲然睥睨著桂。憤怒讓他的呼吸紊亂,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

  桂昏了過去,半顆頭陷進冰裡。

  「還不夠……余之憤怒未平。余要打斷汝的每一根骨頭,讓汝嘗逼痛苦……!」

  就在櫻揮下手的那一瞬間,某樣東西擋住了他的視線。

  「--……」

  直到被打中後,櫻才理解到打中他的是一隻被金黃色體毛覆住的拳頭。

  沉鈍的衝擊自鼻尖傳至頭頂。

  「呃……啊!」

  櫻的身體向後大幅傾倒,眼底映照著和他瞳孔同樣鮮紅的天空。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有人在哭泣。

  是誰在哭泣?

  哭泣聲是從何處傳來?

  不知道。

  冬馬覺得那像是小孩的聲音。

  小小的、小小的孩子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遠在天邊,但感覺又像是近在咫尺。

  他是因為哪兒疼在哭嗎?還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傷心的事呢?

  他想要安慰那孩子。可是,他該怎麼做才好?

  如果能跟他說話就好了。

  可是冬馬並不知道那孩子在哪裡。

  他什麼也看不見。

  除了那孩子的哭泣聲之外,他什麼也聽不見。

  為什麼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呢?

  (啊啊,原來如此。因為我閉著眼,所以我什麼也看不見。因為我什麼都不想聽到,所以我什麼也聽不見。)

  有一件傷心的事,非常傷心的事。所以,他不看、也不聽。

  (你……)

  閉著眼睛低著頭的冬馬試著跟那哭泣的孩子說話。

  (你也有什麼傷心的事嗎?)

  嗯。他覺得那孩子點了點頭。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哭泣呢?)

  孩子什麼也不回答。

  不過,他總覺得--沒來由地覺得他知道那孩子為什麼哭泣,也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那孩子停止哭泣。

  冬馬抬起低垂的頭,慢慢張開雙眼。

  赤紅的世界在眼前展開。

  櫻站在冰原的中央。

  傲視著仰躺於地上的桂。

  金色的珠子飄浮在櫻的面前。

  冬馬立刻明白,那是原本在父親胸中跳動的東西--那是『最後之月』。

  冬馬試著起身,但一陣抽痛劃過。肋骨斷了,他所吐出的穢物裡夾雜著鮮血,看來他的內臟也受了重傷,不過這傷並沒有嚴重到讓他站不起來。

  他起了身,深深吸氣,讓獸氣循環到全身上下。

  獸氣減緩了疼痛,讓意識逐漸清醒。

  「現在……」

  冬馬抬頭仰望天空,靜靜閉上雙眼。接著--

  「現在,我還不能哭。」

  他以微小但清楚的聲音說道。

  「等到全部結束後,我會盡情傷心……所以……」

  他緊緊握住拳頭,指尖都刺入了手掌裡。

  「老爸,請守護著我。」

  讓我的心不被絕望侵蝕。

  讓我不要因為憎恨而看不清我應該完成的事。

  冬馬睜開雙眼,視線從空中移向正面,吸了一口氣後便向前衝去。

  與櫻之間的距離一瞬間便拉近成零,他揮出的拳頭正中櫻的鼻樑。

  「呃……啊!」

  櫻的身體向後大幅傾倒,鮮紅色的髮絲在空中飛舞。冬馬抓住其中一把頭髮,把櫻的上半身拉回來,繼續以拳頭攻擊櫻的腹部。

  唾液自翻著白眼的櫻口中飛散。

  冬馬以左手抓住櫻的頭髮,連擊櫻的腹部。

  櫻試著轉身,但冬馬卻不讓他如願以償。他扯住櫻的頭髮,硬讓櫻維持在前傾的姿勢,不斷攻擊他的腹部。每當拳頭吃進肚子裡,櫻的嘴裡便溢出短暫的呻吟。

  打了約十發後,櫻的頭無力垂下。

  冬馬改抓起櫻的瀏海,硬把他的頭抬起。然後啪地放開抓住的頭髮。用盡全力地給了櫻的鼻樑一拳。

  櫻被打飛到後方,冬馬立刻補上一拳。

  掌前出現了無數的金色光點。

  「喝!」

  冬馬發出尖銳的吼聲,光點化作極細的箭一齊進射。

  火焰將櫻吞噬,他就這麼直直仰倒在冰上。

  此時,冬馬已經開始了下一個動作。

  他用力蹬離地面,彈跳至離地數十公尺處,高高舉起右手。

  攤開的掌中亮起小小的光芒,不是金色,而是紅色、水色、紫色--混雜著各式顏色的極彩色光芒。

  冬馬現在確信他是以自己的意志在控制古月之力進行攻擊,雖然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光點的光輝不斷增強,膨脹成比人頭大十倍左右的球。

  「櫻!消失吧!」

  冬馬發出咆哮似的聲音,揮下右手。

  極彩色的光球叢局速落下,命中櫻後炸裂。

  閃光進射,爆炸聲響遍四周。

  冬馬的腳尖輕輕著地,他呼地歎了長長一口氣。

  「剛剛那一擊還不錯,不過並沒有把他打倒……」

  冬馬一邊注意著煙霧彼端的狀況,一邊低語道。

  以前都是幾乎無意識的狀況下才能使出古月之力,但今天卻能夠隨意操縱,也能夠放出直接攻擊。不過櫻還是活著,剛剛那一擊不但沒有把櫻打倒,他甚至完全沒有受傷。冬馬可以從氣息和味道判斷出來。

  「真是讓人驚訝……」

  在冬馬為了追擊而踏出腳步的那一瞬間,一道聲音從煙霧彼方傳來。

  「余原本以為汝會因憤怒而忘我地攻擊……不過汝意外地冷靜嘛。」

  這句台詞結束之後,疾風突然自側邊吹來。瀰漫在現場的煙霧瞬間被吹散。櫻在煙霧消散後出現的身影令冬馬緊咬住臼齒。

  櫻被長長髮絲遮住一半的臉上沒有表情。沒有因為痛苦而扭曲,也沒有浮現任何笑容。除了一邊嘴角沾有血絲之外,看不出任何外傷。沒有被髮絲遮住的半邊臉頰上有一道桂劃下的割傷--受到這樣的攻擊還是毫髮無傷……嗎……?

  這個男人能從身為神狼的父親身上不費力地奪走心臟,看來他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

  恐怖的戰慄和凌駕其上的憤怒一同湧上,冬馬的拳頭不停顫抖著。

  「汝恨余嗎?月森冬馬。」

  櫻以指尖拭去嘴角的血,對著冬馬問道。

  「汝恨殺了汝父親的余嗎?」

  冬馬不回答。他緊緊抿住雙唇,吞下湧上喉問的憤怒咆哮。

  如果在這邊放聲吼叫,自己就會被憎恨吞噬,化作發狂的野獸吧。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

  所以冬馬用盡全力壓抑負面的厭情。

  拳頭的顫抖漸漸擴散到全身。

  「不讓激情勝過理智……嗎?」

  櫻無聊地撩起頭髮。

  「攻擊余的極彩色光芒……那是古月之力嗎?」

  他丟出另一個問題。

  「余試著將它接下來,不過威力也不怎麼樣嘛。那種程度的--」

  櫻講到一半,瞇起的眼睛突然大睜。

  「--!?」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冬馬在擺好戰鬥姿勢的下一瞬間,櫻的身上便出現了異常的變化。

  紅寶石般的美麗髮絲突然化為雪白。

  「什……?」

  發出夾雜著驚訝與呻吟叫聲的櫻,他身上的異常變化持續進行。

  深刻的皺紋一道接著一道劃在櫻的美艷容貌上。

  「呃……啊……」

  櫻用雙手覆住滿是皺紋的臉,原本白皙柔軟的十指也變得像枯枝一般乾癟。

  一個醜陋的……老人。

  櫻咚地倒在無言的冬馬面前。

  --那才是真正的櫻嗎……?

  是剛才的猛攻解開了維持年輕外表的妖術嗎?冬馬凝視著櫻。

  「被打破了……」

  櫻發出嘶啞的聲音。

  「古月之力……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兇猛……」

  櫻緩緩站起身,把覆住臉的雙手放開,由於他低著頭,旁人無從窺視他的表情。

  「月森冬馬……」

  冬馬被叫到後,朝向櫻的眼神愈形銳利。

  「只有燐才能看見衰老的余……你犯了無可贖償的重罪……」

  仍舊低著頭的櫻踏出步伐,他一邊搖晃著身體,一邊步步逼近。

  從櫻身上厭到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壓力,冬馬喉嚨深處發出了咆哮聲。

  他想吐,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拒絕與櫻戰鬥。

  雖然他想立刻逃走,但冬馬還是選擇留在原地。

  --絕對不可以屈居弱勢。古月之力的確可以傷害他,只要繼續攻擊--

  正當冬馬這麼想,櫻低垂的頭唰地抬起。剎那間,一聲像是重物落下的聲音響起,冬馬四周的冰同時陷落。

  「--!」

  無形的力量擠壓著全身。

  --重力……!

  冬馬立刻明白那股無形的力量究竟為何。櫻的術讓冬馬四周的重力增加到平常的數十倍以上。

  「唔……!」

  冬馬咬緊牙根和重力對抗,邁步向前。

  陷落的範圍以冬馬為中心,半徑約有一公尺半,也就是說,只要踏出這個範圍,他就能從超重力中解放。

  冬馬走了三步便向前倒下,他已經離開了超重力的範圍。

  --櫻呢……?

  冬馬一邊吐出積在胸中的氣,一邊抬起臉,看見兩隻白濁的眼睛。

  櫻就在自己眼前。

  「……唔!」

  冬馬立刻刺出右拳。在他思考之前,身體已經採取了行動,但他的右拳卻在打到櫻的臉數公分前被擋下。

  嘰。櫻的手加重力量,拳頭發出被擠壓的聲音。

  --拳頭會碎掉……!

  就在他這麼想的那一瞬間,一道像是石頭碎裂的聲音傳來。

  「嗚啊啊--呃!」

  冬馬的叫聲途中轉為短暫的呻吟聲,櫻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冬馬的喉頭,左手則抓住他的拳頭。

  冬馬試著甩開,但櫻的臂力卻不容許他這麼做。

  冬馬就這麼被壓倒,背部和後腦勺狠狠地打到冰上,而櫻掐住冬馬脖子的手也順勢更加用力,冬馬的意識漸趨模糊。

  「月森冬馬……余原本打算如果沒拿到桂的肉體,再找你這個候補……余現在改變心意了……」

  壓在冬馬身上的櫻從喉嚨深處發聲說道。纖長雪白的髮絲落在冬馬頭上,接著,他的白髮唰地一聲變回鮮艷的赤紅色。

  櫻的肌膚、雙瞳都在驚訝的冬馬眼前回復成精緻畫作般的美艷。

  「余不需要你了,余要將你撕成碎片!」

  櫻掐住冬馬頸部的手已經用力到兇惡的地步,冬馬大聲喘息。雖然他想要毆打櫻、用鉤爪攻擊櫻,但他就連自己的手也無法操縱。

  --再這樣下去的話,我的喉嚨會在他掐死我之前被捏爛……!

  白霧逐漸遮蓋住視野,此時,冬馬目擊到一幕意料外的光景。

  喘息著的他拾起頭,視線前端--有一隻狗就坐在倒下的桂和飄浮在空中的『最後之月』中間。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的黑狗,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坐在那裡的?

  --那是響先生的影獸……!?

  他的預感正確,影獸--影狼將暗合具現化後的使者--像是在笑一般露出白牙,縱身跳躍。

  影獸咬住浮游的『最後之月』,靈巧地在空中轉身落地,隨即向某處奔去。從落地到消失蹤影前後花不到五秒鐘。

  驚訝讓冬馬逐漸模糊的意識恢復清明。

  --為什麼響先生要拿走『最後之月』……?

  是櫻的指示嗎?如果是的話,那就奇怪了。櫻的目的是奪走解放了能力的桂的肉體,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必須把『最後之月』交給桂。

  不知道櫻是沒有注意到響把『最後之月』帶走,還是注意到了但裝作沒看見。他持續以惡鬼般的表情掐住了冬馬的脖子。

  冬馬用意志力移動幾乎要失去感覺的左手,將鉤爪刺進了櫻的喉頭,白瓷般的肌膚立刻滲出血絲,櫻的眼角越抬越高。

  「賤人--啊啊啊啊!」

  冬馬全身上下進射而出的極彩色光讓櫻的怒吼化為慘叫。

  忍受不了極彩色光的櫻退開。冬馬迅速跳開,準備以古月之力繼續攻擊,但由於呼吸過於紊亂,導致他無法進行攻擊。

  「……賤人……第一次就算了,連第二次也……」

  憤怒讓櫻的肩膀和聲音顫抖,他以手背擦拭臉頰,手和臉頰上都露出了燒爛的肉。

  「光是把你撕碎還不夠……余要把你連骨頭一起燒盡!」

  櫻大聲說完後,將燒爛的手舉到胸前,掌上出現了一個被淡色光芒包覆住的物體。

  那是鳥的羽毛。美艷程度不輸給櫻的髮絲及雙瞳的鮮紅羽毛。

  冬馬知道那根羽毛的名字。

  「朱雀扇……」

  它和桂的魔劍?絕及燐的迦陵頻伽一樣,是蘭為了討伐櫻的志士所遺留下來的五樣武器之一,埋藏在其中的能力是--

  「來吧!」

  櫻高高舉起朱雀扇,剎那間大量的火焰出現在櫻的四周,空氣瞬間化為炙熱沙漠般地灼熱。

  火焰發出有如瀑布的聲音,在櫻的頭上聚集成巨大的鳥形。

  總數--十五隻。

  那是神鳥。冬馬曾經在與陣內甲牙的戰鬥中親眼見識過神鳥的威力,他呻吟了一聲倒退數步。

  力量達到極限的鬼族戰士才能召喚出的炎之巨鳥--神鳥。讓人得以召喚並操縱神鳥,這就是朱雀扇的能力。

  十五隻神鳥在櫻的周圍及上空悠然飛舞,每當牠們拍動翅膀,熱度和火花便隨之落下。

  「炙熱尊貴的太陽使者們!將他吞噬!」

  櫻高聲發出命令,三隻神鳥應聲高叫,飛向冬馬。

  冬馬擺好架式,準備迎戰,但他不禁猶豫。

  如果做出攻擊,神鳥便會爆炸。

  --要怎麼做……!?

  躲開?還是要做好爆炸的覺悟進行攻擊?冬馬思考了一下。

  攻擊雖然危險,但不管他怎麼躲,他都不可能甩開神鳥,所以他還是只能選擇攻擊,將之消滅。

  做出決定的冬馬將意識集中在掌上,極彩色的光點在掌中點亮。

  --如果是古月之力的話……!

  冬馬瞄準迎面而來的三隻神鳥正中間那隻,以古月之力放出攻擊。

  色彩鮮艷的光流從正面和神鳥撞上。

  在糾纏瞬間後,極彩色的光和炎之巨鳥打消了彼此的存在。

  --跟我想的一樣,古月之力可以略過爆炸這一步,直接消滅神鳥。

  雖然他期待古月之力能夠貫穿神鳥直接攻擊到櫻,但他的願望並沒有成真。

  古月之力--和神狼之力完全相異的不可思議力量,雖然和蘭所說的一樣強大,但它並不像冬馬所期待的那樣,擁有絕對的威力。

  事實上,古月之力雖然擊中櫻兩次,但它並沒有造成任何致命傷害。

  --這就是古月之力的極限嗎?還是說我沒有把它發揮至極限呢……?

  冬馬輕輕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只消滅了一隻神鳥,剩下來的兩隻仍在朝他逼近。

  他再次將手掌置於眼前,但他卻嚇了一跳。

  原本筆直朝他逼近的神鳥突然改變行進路線,導致兩隻神鳥互相衝擊。

  冬馬反射性地垂下耳朵,變身後的狼人族可以藉此動作保護耳膜。

  下一個瞬間,搖動整個冰原的爆炸聲響起,兩隻神鳥的巨大火焰化作高大的炎之海嘯逼近。

  轉過身的冬馬視線捕捉到撐著長劍站起身的桂。

  冬馬毫不猶豫地衝向他。

  空氣好熱。

  異常的熱氣讓醒過來的桂擰起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

  他把手抵在額頭上搖了搖頭,光是這樣的小動作,就讓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沉重的頭顱開始抽痛。

  桂抓起掉在手邊的長劍,扶著站了起來,雙腳比想像中還來得無力。正當他掙扎著要站好時,爆炸聲震驚了耳膜。

  「--唔!」

  桂摀住一邊耳朵拾起頭,看到筆直地朝著自己衝上來的人影時瞪大了眼。

  人影的背後矗立著一面巨大的紅色牆壁,他還沒搞清楚那面牆壁究竟是什麼之前,人影--冬馬的肩膀就撞上了桂的胸膛。

  「你--」

  「不要講話!會咬到舌頭!」

  冬馬迅速地制止了提高分貝的桂繼續說下去。冬馬的聲音雖然是自極近的距離傳來,但聽在桂的耳朵裡卻異常遙遠,顯然是先前的爆炸聲擾亂了他的聽覺。

  衝進桂懷裡的冬馬把桂扛到肩膀上跳起。

  不過一瞬間,兩人就已經來到離地數十公尺的高度。

  此時桂目睹了驚人的一幕,巨大的海嘯--而且還是鮮紅的炎之海嘯發出轟天巨響,通過兩人的正下方,所以他之前才會把火焰看成是紅色的牆壁。

  熱氣就像是要在皮膚上點火一般,毫不留情地沖天而上。如果冬馬沒有救他的話,他一定早就被火焰所吞噬,極有可能受到比單純的燒傷還要嚴重上數倍的重傷。

  嘰,桂咬緊了牙齒發出聲響。沒錯,自己被冬馬救了,這個原本應該是敵人的男子救了自己。

  覆蓋住大半片冰原的炎之海嘯不到數秒就消失無蹤,不過這並不代表冰原上所有的火焰都已消失,另一個地方的火焰正逆卷而上。

  櫻就站在火焰的正中央。

  --他用朱雀扇叫來了神鳥嗎……,

  看著飛舞在櫻四周的炎之巨鳥,桂在內心抱怨著。

  「我們要著地了。」

  冬馬說完後便在離櫻兩百公尺遠的地方降落。

  在著地的那一瞬間,桂立刻以長劍的劍柄重擊冬馬的肩膀,那裡剛好有著燐所留下來的傷。

  冬馬短短地呻吟一聲,半丟半放地讓桂著地。

  桂立刻起身,將長劍抵向冬馬的喉頭。

  「為什麼要救我……你沒有任何要救我的理由!」

  桂強勢地問。聽到自己失控的音量和問話,桂非常煩躁。即便再也沒有比現在還要煩人的狀況,這個狀態恐怕也還會再持續一段時間吧。

  而明明就被長劍抵住了喉頭的冬馬卻毫不畏懼,只是直直地注視著桂的眼睛。

  「回答我!」

  第二次的質問讓冬馬張嘴回答:

  「如果你死了,會有兩位女性為了你傷心難過。」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桂一臉空白,抵在冬馬喉頭上的劍尖也隨之垂下。

  「而且,我也跟你一樣。」

  「什……麼……?」

  「很棒的理由吧?」

  冬馬用眼神輕輕一笑,以手背推開長劍,向櫻奔去。

  桂以僵硬的表情目送遠去的金色背影。

  冬馬一邊在幾近沸騰的空氣中狂奔。一邊極力呼喚著。

  呼喚著沉眠在自己體內的力量--古月之力。

  古月之力尚未完全覺醒,雖然他已經能將古月之力當作自己的力量操縱,但他所能應用的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冬馬非常清楚這個狀況。

  --再這樣下去,或許能讓櫻受傷,但卻無法擊倒他,所以……

  所以請你覺醒,讓我打敗櫻。

  讓我帶回我所重視的人,讓我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人。

  那是幾近祈禱的呼喚。

  櫻白皙手中捧著父親心臟的情景掠過冬馬腦海。

  眼角像是在承受痛苦一般地瞇起,此時,他聽到了某處傳來孩子哭泣的聲音。

  那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咫尺的聲音和他之前低著頭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個聲音是……」

  在他低語的瞬間,一股熱風從前方吹來,風壓驚人。只顧著注意聲音的冬馬差一點就被吹走,他站穩腳步,看向正面,環繞在櫻身邊守護著他的十二隻神鳥--其中五隻正大大拍動著翅膀朝這邊飛來。

  冬馬以古月之力與之抗衡,從左掌放出來的極彩色光打消了其中一隻神鳥。

  緊接著,冬馬又將意識集中在手掌上,從體內深處湧出的古月之力如同血液一般循環,集中在掌上。

  「消失吧!」

  從他的掌中連續進射出三道極彩色的光芒。

  三道光芒與三隻神鳥互相抵銷了。

  不知道是否為了同伴的消失而感到憤怒,剩下的那只神鳥發出尖銳的叫聲,剎那問,裹著火焰的雙翼擊出數十個直徑約有一公尺的火球。

  快如子彈的火球群一湧而上,冬馬高高跳起躲開攻擊,但火球群迅速地變更軌道後追上冬馬。

  --煩不煩啊!

  冬馬在心中丟下這句話後,將左手伸向火球群,無數的極彩色光點亮起。

  「喝!」

  冬馬發出怒吼,上百支光箭向前發射。光箭貫穿火球群後接著改變軌道,刺進逼近冬馬的神鳥身上。

  被貫穿的火球群如泡沫般爆開消失,同時,神鳥也在留下些許火花後隨之湮滅。

  「還剩下……七隻!」

  半空中的冬馬穩穩地踏在以獸氣做出的無形磚塊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可以利用神鳥來攻擊,

  七隻神鳥圍住站在下方的櫻,如果這七隻神鳥在櫻的四週一齊爆炸的話--

  雖然櫻是召喚者,或許神鳥的火焰傷不了他,但是之前陣內甲牙就是因為自己召喚來的神鳥而受到致命傷的,照這樣看來,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價值可以試試看。

  冬馬再次於掌前亮起無數的光點,光芒是炫目的金色。他的目的只是要讓神鳥爆炸,不需要用到古月之力。

  「上吧!」

  當他正打算放出金色光箭的那一瞬間,神鳥突然現身在眼前,牠不是飛過來的,而是突然地無聲出現的。冬馬的視線範圍裡滿是火焰。

  「唔……!」

  神鳥在極近距離所放出的熱氣讓冬馬不禁呻吟,如果他的體毛無法抵禦火焰,他可能早成了一團火球吧?現下就是這麼熱。

  --牠用術移轉來的嗎……,

  神鳥應該不具有瞬間移動到其它地方的能力,是櫻用空間移轉術送來的吧。

  冬馬不得不放棄攻擊,他踢開獸氣塊準備撤退,不過--

  --被包圍了……,

  神鳥不只出現在正面,還有左右和背後,以及上下,全都張開了牠們紼紅色的羽翼。

  沒有退路。

  焦躁讓冬馬的嘴角扭曲,六隻神鳥--總計十二片羽翼揚起,準備擊出火球。

  如果在這種被包圍的狀態下受到數百個火球的攻擊,他也別想活了。

  戰慄讓冬馬縮起身體,下一個瞬間,十二片羽翼一齊放出大量的火球。

  「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冬馬將心中的恐懼全數吼出,剎那間--

  鏗。極彩色的光芒自冬馬全身上下噴出。

  光芒一瞬間便將火球群和六隻神鳥消滅。

  「太好了……」

  在四週一片極彩色光芒的籠罩中,冬馬發出了虛弱的聲音,就像是靈魂出竅般全身無力。

  就算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古月之力,但力量還沒完全解放,何況他還大量使用這股尚未完全熟悉的力量,就算有什麼後遺症也不足為奇。

  身體虛弱地歪斜傾倒,冬馬一腳踩空了獸氣塊,從半空直直墜落。

  此時,他從眼角看見了一團火焰,遵從櫻命令的最後一隻神鳥正朝他衝了過來。

  雖然意識還算清楚,但身體卻不聽使喚了……

  手在顫抖,握在手上的長劍,劍身和劍柄連接的地方也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音。

  --為什麼我在顫抖?

  蒼藍的眼底映著冬馬和神鳥之間的戰鬥,桂捫心自問。

  是因為恐懼而顫抖嗎?

  桂非常清楚神鳥有多麼恐怖,也知道牠們有多麼難纏,冬馬能夠一擊消滅數只神鳥,而且還能避免牠們爆炸波及他人的實力也是夠驚人的了。

  因為恐懼而顫抖--這的確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真正讓桂全身無法克制地顫抖的,是另一種感情。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會不斷發抖…………

  第二次捫心自問時,冬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如果你死了,會有兩位女性為了你傷心難過。)

  (而且,我也跟你一樣。)

  一股焦躁的情緒隨著冬馬的聲音一起湧上。

  桂緊緊地咬住下唇,力道大到幾乎將嘴撕裂。

  他恨之入骨的下賤野狗所說出的這些話不顧本人的意識,不斷地在耳朵深處重複著--

  (如果你死了,會有兩位女性為了你傷心難過。)

  (而且,我也跟你一樣。》

  「說什麼玩笑話……」

  蘊含著怒氣的低沉嗓音自桂的嘴角流出。

  桂開始注意到,讓自己抖個不停的感情--就是焦躁和困惑。

  (如果你死了,會有兩位女性為了你傷心難過。)

  (而且,我也跟你一樣。)

  冬馬的話每在心裡重複一次,心中的焦躁和困惑就愈積愈高。

  「狗居然敢說跟我一樣……」

  桂的視線追著冬馬,來到空中。

  「……!」

  他看見冬馬被複數的神鳥包圍,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氣。

  不只是前後左右,連上下都被包圍住,這樣怎麼逃得了。

  雖然過遠的距離和火焰的阻擋,讓桂幾乎看不見冬馬的身影,但桂還是知道他在害怕。

  桂立刻反射性地舉起提在手上的長劍--

  正準備踏出腳步時,他才突然發現到……

  --我想幹什麼……?

  我是想救冬馬嗎?

  冬馬是狼人族的人,也是毀了他十年來精心計劃的傢伙。

  為什麼他非得救冬馬不可?

  沒有任何理由救他呀,

  放他自生自滅就好,看著他被神鳥燒死的樣子再嘲笑他就好了。

  不過,可是--

  桂緊緊咬住牙齒,緊到幾乎要發出聲音。下一個瞬間,極彩色的光在空中爆炸。

  炫目到讓人不得不伸手遮住雙眼的強烈閃光,讓桂「唔!」的呻吟一聲。

  閃光淡去,桂將手從臉前放下,看見被極彩色光芒籠罩的天空和站在正中央的冬馬,六隻神鳥已經杳無蹤影。

  「他一擊就打退了那麼多只神鳥嗎……?」

  這怎麼可能,雖然月森冬馬的確是狼人族裡最強的--黃金狼沒錯,但就算是黃金狼,也不可能一擊就將六隻神鳥擊退,這早已超越了黃金狼力量的範疇。

  桂呆愣地凝視著這一幕,眼看著半空中的冬馬虛弱地軟倒、落下,同時,另一隻神鳥進入桂的視野中,那是櫻身邊最後一隻神鳥。

  神鳥的目標看樣子是--冬馬。

  「嘖……!」

  桂啐了一聲之後蹬地前去,身影瞬間消失,是空間移轉術。

  一瞬間桂出現在空中,他向一旁伸出左手,接住倒掉下來的冬馬,幾乎使肩膀脫臼的衝擊讓桂皺起臉,一陣熱風更從正面襲捲而來。

  神鳥就快來到自己眼前了。

  「礙眼!給我滾!」

  桂大吼一聲,揮下長劍,從劍身進射而出的光芒深深刺進神鳥的頭部。

  神鳥發出慘叫般的聲音,同一瞬間,桂已經帶著冬馬使用空間移轉從神鳥面前撤退。

  兩人一移轉到地上,桂便立刻在周圍張起防禦結界。剎那之間,火焰遮蓋住上空,桂的攻擊讓神鳥爆炸了。

  大大小小的火塊如雨點般散落四周,火焰雖然也無情地灑在桂和冬馬身上,但全部都被結界給擋了下來。

  待火炎之雨停下後,桂解開了結界。

  「……看來,這次是我被救了……的樣子……」

  冬馬扶著桂的手站起身,發出夾雜著呻吟的聲音。只是桂的聽覺從之前的大爆炸至今仍未復原,冬馬的聲音音量和方向聽起來都不太對勁。

  「不要笑死我了。」

  桂嫌惡地丟下這句話,一腳踢開冬馬,冬馬雖然踉嗆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沒有倒下,好好地站著,兩人注視著彼此的臉。

  「一擊消滅那麼多只神鳥……你的力量還算有點用處,所以我才把你撿了起來。」

  桂把長劍指向冬馬的鼻尖說道。

  「我要好好利用你的力量來殺了那傢伙。」

  桂的發言讓冬馬迅速地眨了眨眼,接著--

  「啊啊,我也覺得這個提議聽起來不錯耶。」

  冬馬抬起嘴角,像是在微笑一般。

  「你們兩個賤人打算殺了余嗎?」

  正當桂準備將長劍從冬馬鼻尖移下時,他聽見了櫻的聲音。

  由於聽覺尚未恢復,桂無法分辨聲音究竟是從何處傳來的,當他左右環視時,冬馬以鼻塵指了指桂的背後告訴他正確方向。

  桂回過頭,視線和站在空中的櫻對上,他正搖著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的鮮紅羽毛,傲然地俯視桂及冬馬。

  「同樣都是女人被余搶走,同病相憐的垃圾嗎?就算要兩個人一起上,余也是毫不介意喔。」

  櫻呵呵地微笑。

  桂一邊睨著櫻,一邊向冬馬問道:

  「那顆珠子……『最後之月』在哪裡?」

  「被拿走了,是響先生的影獸干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桂忍不住回過頭。

  「你說……響?為什麼他要『呵最後之月』拿走?」

  不知道。冬馬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櫻的命令,還是響先生自己要這麼做的……不過,如果--」

  「廢話就到此為止。」

  櫻的聲音和鏗的一聲打斷了冬馬的話。

  桂重新轉向櫻,忍不住嘖了一聲。

  櫻全身沐浴在灼熱的風中,重新召喚來的三隻神鳥彷若在崇拜櫻一般,在櫻身邊不斷飛舞。

  桂緩緩地後退,用手背拭去湧出的汗水。

  「香沙薙。」

  桂退到冬馬身旁,冬馬出聲說道:

  「神鳥交給我,你負責防禦,並等待用長劍攻擊櫻的時機。我們要打贏他的話,大概就只有這個方法了。」

  「狗不要指使人!」

  桂冷淡地回答,但心中卻同意冬馬的提議。

  他手上的長劍--魔劍?絕能斬斷魔力、靈體等世界上所有東西,不管櫻的防禦能力有多高,如果絕能夠命中他,那要一擊打倒櫻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很不願意和冬馬一起戰鬥,但現在也只好先忍下。

  不管冬馬是不是敵人,只要能利用的,他都要用,只要能夠殺了櫻。

  之後再向誅殺他們香沙薙全族的狼人族報仇就好了。

  桂一邊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一邊舉起長劍,無銹的劍身反射火焰的鮮紅,放出光芒。

  「余要上了,賤人們。」

  櫻在火焰彼端露出惡魔般的笑,神鳥們高聲鳴叫。

  這是宣告殊死戰開始的鐘聲。

  桂在左,冬馬在右,兩人同時向前奔去。

  此時,桂和冬馬都還沒注意到。

  《蘭之封界》出現了異常的變化--

  最先注意到變化的是位於距冬馬一行人戰場約十公里外沙漠上的兩名青年--南原鷹秋和柚本真矢。

  鷹秋和真矢為了找尋過了約定時間都還沒回到指定場所的冬馬和相馬,朝著他們所走的方向跑去。

  兩人渾身是傷,體毛也被鮮血染一污,如果是一般的狼人受了這種傷,可能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但兩人仍舊奮力地跑著。

  這可是跟冬馬、相馬,還有深雪的性命有關,他們不能就這樣倒下。

  「真是夠了,月森那傢伙和他老爸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

  鷹秋邊跑邊怒吼,雖然他已經跑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但不僅沒找到深雪,連冬馬和相馬的氣味也沒有捕捉到。

  冬馬他們和深雪都有可能被已敵人給殺了也說不定,或許在這個廣大的異空間裡,他們這群人只剩下自己和真矢而已。

  鷹秋用力搖頭,甩掉急湧而上的不安,他不知道已經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動作。

  「……該死!」

  就在他咒罵完的那一刻,啪啦,有樣東西掉到鷹秋鼻尖上。

  「……嗯?」

  鷹秋停下腳步,把掉在鼻尖上的東西撿起。

  「這是啥啊?」

  比小孩的指甲還小的物體看起來像是陶器或是玻璃的碎片,質地堅硬,顏色是正紅色,跟他現在所站的沙漠及頭上的天空是同一個顏色。

  他透過太陽光注視著那片碎片。

  「不要停下來,有時間休息的話,就拿來找姊姊。」

  繼續向前跑去的真矢折回頭。

  「我沒有在休息啦,這東西掉到我鼻子上--」

  想把碎片拿給真矢看的鷹秋不禁眨眼,就在他把碎片遞出的瞬間,碎片競如初雪般溶化消失。

  「剛剛那是什麼?」

  「不知道,我什麼都沒做它就消失了,感覺起來也不像雪……」

  鷹秋還在感到不可思議,那不知是陶器或玻璃的紅色碎片又改落到真矢肩上。

  「……?」

  真矢拿起碎片,碎片則跟先前一樣消失無蹤。

  兩人看向彼此,同時抬頭仰望天空--然後嚇了一大跳。

  「天空……」

  「……在搖晃?」

  非常奇妙的光景,這不是因為地面在晃動才有這種錯覺,的的確確是天空自己在搖動。

  啪啦啪啦。第三次,紅色碎片落下,而且不是一片兩片,數十、數百--無數的紅色碎片自天空中落下。

  絕大部分的碎片都在空中消失,但還是有數片掉落在鷹秋和真矢兩人的肩上、頭上。

  「天空的碎片……是這樣嗎……?這東西……」

  鷹秋把玩著碎片,獨自低語著,此時,他感覺到仰望天空的真矢倒吸了一口氣。

  在鷹秋看向天空的同時,那個就發生了--

  隨著乾裂的高音響起,一道白線劃過天空。

  「天空裂開了……」

  鷹秋和真矢瞪大雙眼。

  「只有這邊的天空在搖晃嗎……?」

  「龜裂一直朝那邊裂去,看來應該不是。」

  「所以說這個大到見鬼的空間裡的天空,搞不好全部都在震動囉?」

  真矢沒有回答問題,看起來像是在沉思一般。

  「搞不好--」

  正當真矢準備說話時,一陣突如其來的衝擊襲擊兩人。

  「嗚喔!」

  差點向前倒下的鷹秋反射性地將青龍刀刺入地面,不過他們現在站在沙漠上,青龍刀根本派不上用場。

  「接著是地震嗎!」

  鷹秋一邊站穩腳步,一邊怒吼。以震度來說的話,應該有六到七級左右吧,是非常強烈的地震。真矢也拼了命要取得平衡。

  幸好地震不到五秒鐘便結束。

  「現在到底是發什麼了什麼事啊?一下是天空晃,一下是地面晃……」

  鷹秋將青龍刀從沙中抽起扛在肩上,再次抬頭仰望。

  天空仍在持續搖晃,而且龜裂不知何時變成了三道。

  「一定是這樣沒錯。」

  真矢唐突地說道。

  「嗄?」

  「這個空間快要崩解了。」

  真矢以淡淡的語調說著不得了的事。

  「什……」

  「只有這個可能,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天空是不會龜裂的。」

  的確如此,鷹秋心想。

  「不過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那這個空間又是為什麼會開始崩解呢?」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啊,用你自己的腦袋想一想吧,有時候也得自己動動腦筋,不然你遲早有一天會留級留到跟你妹變同學。」

  「……」

  真矢的回答讓鷹秋握緊一隻拳頭不斷顫抖,他不斷在內心重複著「不要生氣,我是大人了。」現在氣到死也只是浪費體力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空間為何崩解,不過我能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

  「一定要趕快找到姊姊,離開這裡。我絕對不要被落下來的天空給砸死。」

  「……這倒是真的,我也不想有這樣死法。」

  鷹秋放下顫抖的拳頭,凝視著龜裂的天空。

  如果像真矢所說的那樣,這個異空間正在崩解--那他們在天空完全落下之前,還有多少時間?鷹秋和真矢完全無法預測。

  「快走吧,我們沒有任何一秒可以浪費。」

  真矢點頭,兩人再次向前跑去。

  冬馬他們就是朝這個方向跑去的。鷹秋和真矢手上只有這個線索,雖然不管他們怎們跑,都不一定能見到冬馬、相馬和深雪,不過他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跑。

  他們再度出發沒多久後,沙漠大地又開始搖晃。這次的搖晃不像先前那麼強烈,兩個人還能繼續跑下去,不過這次的地震持續了十秒後,甚至到了一分鐘都還沒停止。

  --看來真矢的推測精準命中,這個空間再過不久就會崩解。

  天空的龜裂逐漸擴大,細小的紅色天空碎片不斷落下,還有地震。這些現象讓鷹秋相信這個用術創造出來的空間正在逐漸崩解。

  --我們不只要快點找到月森父子和深雪,現在我們連要怎麼逃出這個空間都不知道,得想個方法才行……

  鷹秋邊跑邊思考著,某道氣味突然飄進鼻孔。

  「--找到了!」

  鷹秋尖銳地說道。他停下腳步,真矢也立刻停在原地。

  「是月森的味道!」

  鼻子好不容易聞到了。

  「……?」

  嗅覺不如鷹秋的真矢似乎尚未感知到氣味,正帶著銳利的眼神到處嗅著。

  「還有七、八公里遠,八成是在山那邊。」

  鷹秋以下巴輕輕比了此地平線彼方的連峰冰山。

  「姊姊也在那邊嗎?」

  「這個嘛……」

  鷹秋曖昧地回答真矢的問題。他雖然捕捉到冬馬的氣味,但那裡並沒有深雪和相馬的氣味,反倒出現了身份不明的兩道氣味。

  --月森那傢伙被敵人包圍了嗎……?

  他們得加快腳步的理由又增加了一個,而且他很在意和冬馬一起行動的相馬氣味為何消失了。

  「我的鼻子還沒有捕捉到任何氣味,你給我好好說明。」

  「說明只會浪費時間,再跑個一、兩公里的話,就算你不想聞到,也會聞得到啦。快走

  吧!」

  鷹秋粗魯地回答完後向前跑去。內心不服氣的真矢擰起嘴角,跟著跑了上去。

  再過不久,他們便聽到從冰山方向傳來的沉悶爆炸聲。

  戰況愈形激烈,同時也陷入一場苦戰。

  高聲鳴叫的神鳥逼近,從左右方和正面襲來。

  冬馬忍下神鳥拍動羽翼時所引起的熱風,朝離自己最近的左邊神鳥放出極彩色光,將之抹殺。隨即回過頭,看見近百個火球以子彈般的速度朝自己逼近。

  冬馬判斷自己來不及迎擊,於是他選擇先跳起,火球群立刻跟上。

  冬馬的胸腔裡吸滿氣,發出咆哮,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化作衝擊波炸裂火球群,火焰的煙幕出現在冬馬和地面之間。

  接著,兩隻神鳥穿過煙幕現身。

  冬馬的掌前亮起無數個極彩色光點,化作箭雨出擊,神鳥在光箭的攻擊下消滅。

  --剛剛那是第幾隻了?

  冬馬的內心這麼問著,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朦朧,呼吸也開始紊亂。

  獸人的力量源頭。獸氣和古月之力是完全相異的兩股力量。

  在與神鳥的戰鬥中,冬馬使用的主要是古月之力,因此他的獸氣並沒有消耗太多,不過持續地使用古月之力也為冬馬的身體帶來巨大的傷害。

  古月之力的後遺症讓體內的骨架、肌肉和內臟咯吱作響,不斷哀嚎,這對全身都被病灶所侵蝕的冬馬而言,古月之力其實是一把雙面劍。

  --還沒解放所有的力量就已經慘成這樣,到時候不就更慘?如果我控制力量的技巧再好一點,或許就能抑制這後遺症……

  冬馬一邊以朦朧的意識思考一邊著地,背後傳來一陣驚人的熱氣。

  他回過頭,看見一隻大張著紼紅雙翼的神鳥就在眼前,一瞬間因戰慄而清醒。

  「唔!」

  要攻擊牠?還是要退開拉出距離?冬馬選擇的是後者。

  冬馬蹬向冰原離開神鳥。剎那之間,某樣發光的物體如箭一般迅速劃過離冬馬臉頰前數公分的地方,在冬馬辨識出那是蒼藍光槍的那一瞬間,光槍已經刺進了神鳥頸部底端。

  冬馬立刻將雙手在身前交叉,同時伏下雙耳,瞬間過後,神鳥爆炸。

  爆炸聲、爆壓、火焰,三者合一向冬馬襲來。

  「呃……!」

  爆炸的壓力把冬馬打到冰原上,他來不及作好準備,雖然受到火焰的攻擊,不過幸好體毛防火效果夠高,加上身上纏繞的獸氣,冬馬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如果神鳥在近距離內爆炸的話,可不是這點小傷就可以解決的。

  冬馬按住最先著地的右肩站起身,看向光槍飛來的方向。

  「謝謝你的援護……不過我希望你可以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他對著站在那裡的桂說。

  「抱歉,我沒有厲害到能夠讓神鳥不爆炸就消失,你死了這條心吧。」

  桂冷淡地說。他的表情雖然和語調一樣冷淡,不過額頭和脖子上都冒出了汗珠,肩膀也在劇烈起伏。

  --香沙薙的體力似乎也到極限了……

  冬馬走到桂身旁,看向遠方。

  火焰在遙遠的前方逆卷而上,那是因為有數只神鳥在飛舞,櫻就在牠們環繞之下。

  「神鳥又被召喚來了……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他非常想要歎氣,他們已經消滅了三十來只神鳥,大部分都是冬馬以古月之力消滅的,不過像先前那樣,受到桂攻擊後爆炸消失的神鳥也不在少數。

  神鳥交給冬馬,桂負責防禦、並等待用長劍攻擊櫻的戰術,已經被不管怎麼攻擊都會不斷湧上的神鳥給封鎖住。

  「再這樣下去,戰況只會持續膠著下去……」

  冬馬無力地低語。

  「夢話留到睡覺的時候再說,這個狀況持續不了多久了。」

  桂冷冷地說。

  「什麼……?」

  「你還沒注意到嗎?」

  桂擰起眉頭。

  「這個空間……《蘭之封界》就快崩壞了,你看看天空。」

  「……?」

  冬馬聞言抬頭仰望天空,大吃一驚,天空正不斷搖晃,數道縱橫交錯的龜裂遠遠延伸到彼方。

  「我完全沒注意到……」

  他再仔細地凝視前方,紅色粉末狀的物體正不斷自空中落下,神鳥灑下的火花讓他也沒注意到這個現象。

  「真是個少根筋的男人,你不會連地震都沒注意到吧?」

  冬馬沉默,他真的沒發現。聽桂這麼一說,大地的確在搖晃。

  根據桂所言,數分鐘之前有一陣劇烈的強震,其後則持續著微弱的餘震。

  由於冬馬不但把全副心力集中在戰鬥上,同時又跑又跳,一直持續著劇烈的動作,完全沒注意到週遭的狀況,而古月之力所引起的意識朦朧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吧。

  --居然沒注意到環境的變化……我得更小心一點才行。

  冬馬搖了搖頭告誡自己。

  「可是為什麼會突然開始崩壞?這地方不是存在了一百多年以上嗎……」

  是櫻的意思嗎?冬馬不禁問道。桂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後回答:

  「核被破壞了,沒有其它理由。」

  「……核?」

  「以術創造出來的空間裡一定有一個核,即便是只有一塊塌塌米那麼大,或是像這裡大到浪費地方的空間都一樣。只要核被破壞了,空間就會失去均衡而崩壞。」

  只要核一被破壞,就算是創造空間的人也無法阻止崩壞發生,桂加上了這一句。

  「這個空間的核,該不會就是……」

  「沒錯。是汝所破壞的那座石碑。」

  櫻的聲音。冬馬和桂立即擺出戰鬥姿勢,不過他不在附近。

  「真是個懶惰的男人……居然用術把聲音送來信。」

  「看來我們的對話他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和桂一起睨著彼端的火焰,冬馬想起了蘭。

  冬馬破壞石碑之後,那名女性從一百數十年來的詛咒中被解放,把她的願望托付給冬馬,接著便消失無蹤--

  無法阻止弟弟的暴行、無法待在自己的孩子身邊,她的悔恨無從計量。

  --究竟有多少人因為櫻而不幸?

  想要成為神,想要成為永恆的存在,櫻為了這願望,究竟讓別人流了多少血淚?

  悲憐的心情取代憤怒湧上心頭,冬馬的眼眶發熱。

  為了不讓自己忘記他應該達成的目標,他壓抑著內心的激情戰鬥至此。

  怒氣和憎恨至今仍封鎖在心底深處,但只有這份悲憐的心情,他無法忍下。

  「讓一切結束吧。」

  這句話不是對著一旁的桂說,而是冬馬對著自己說的,桂斜睨著如此說著的冬馬。

  「必須讓這一切結束。」

  現在在這裡,讓一切結束。

  冬馬做了幾次深呼吸,整理紊亂的呼吸。

  「香沙薙,跟上我。」

  冬馬講完後便衝上前去。

  「……啐。」

  桂遲了一瞬後,隨即跟上。

  和櫻之間的距離約有兩百公尺,不需要使出全力衝刺。冬馬微微回過頭,確定桂跟在自己十數公尺後方。

  冬馬打算使出剩下的所有力量,賭上最後一擊,這個賭注成功後需要桂的力量,他不能丟下桂。

  「要上了嗎?那好,余就如汝所願,讓一切結束!」

  櫻清朗的聲音響遏四周,包圍住櫻的七隻神鳥也隨聲音擺出陣形,向這邊攻來。

  冬馬停下腳步,讓劍身約一公尺半的裂光之劍出現在左手上。

  他將古月之力灌入裂光之劍內,炫目的金色刀刀化為更加閃耀、鮮艷的極彩色刀刃。

  雖然他還無法完全解放古月之力,不過已慢慢抓到操縱古月之力的竅門。

  冬馬舉起極彩色的劍,衝進逼近的神鳥群中。

  牠們大概沒想到冬馬會自己跳進來吧。神鳥們的動作出現了猶豫,陣形被打亂。

  冬馬拼了命忍住難耐的熱氣,揮動極彩色的劍。

  最初的斬擊切斷一隻神鳥的脖子,回過來的刀順勢砍掉另一隻的頭。

  被斬的兩隻神鳥立刻化作火花散去。

  --這樣可以!

  對身體而言,連發古月之力是非常大的負擔,不過像這樣以劍的形式揮斬,就可以免去連發的副作用而直接攻擊。當然,這也有可能會讓神鳥爆炸,不過攻擊的效果正如冬馬所預期的一樣,只是--

  --真正的賭注現在才開始,

  神鳥從左邊逼近,冬馬迅速蹲下躲開攻擊,以極彩色之劍刺入飛過頭上的神鳥腹部,一口氣劃到脖子根部。在神鳥散開後,冬馬立刻開始著手下一次的攻擊。

  冬馬一邊退後,一邊放出極彩色的劍,劍如彗星一般拉出長長的尾巴,刺進朝自己飛來的神鳥頭部。

  神鳥化作火花,劍身則化為燐光消失。

  --減到只剩下三隻的話……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一直在神鳥們之間穿梭自如的冬馬突然停下腳步。

  在炙如沸水的熱氣中,冬馬放鬆過於緊繃的神經,擺出無形之位的架勢。

  三隻神鳥包圍住冬馬。

  --老爸……

  冬馬在心中呼喚著父親。

  父親的身影如跑馬燈般在眼前重現。

  嘲諷的笑、凝視著母親遺照時疲累的側臉、還有為了守護他該守護的人時挺身戰鬥的金色背影--

  他曾經恨過父親讓他繼承神狼的血脈。

  他曾經蔑視父親,認為是父親的沒用造成母親的死。

  這些心情在他和父親之間劃下一道鴻溝,是他自己為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選擇搬出了老家。

  在和深雪相遇之前,父子之間的深溝一直無法填平。

  也許他們兩個算不上是關係良好的父子。

  --不過……老爸還是我的老爸。

  鏗。神鳥們拍動羽翼時所發出來的熱氣如衝擊波一般襲上冬馬,不過冬馬的無形之位仍未崩壞。

  「--來吧。」

  冬馬以散發出堅強意志的眼神望向站在神鳥彼端的櫻說道。隨後,神鳥們從三個方向撲天蓋地飛來。

  冬馬完全沒有閃開,直挺挺地擋下神鳥們的攻擊。

  「什--!」

  桂和櫻都因為冬馬毫不抵抗而任火焰吞噬的行為感到驚訝不已。

  剎那之間,他們睜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吞噬冬馬後正準備爆炸的三隻神鳥顏色瞬間轉化。

  由血紅,化作金色。

  「--!?」

  在半句話都說不出的桂和櫻面前,金色的神鳥捲起漩渦向空中爬升。

  「上啊!」

  高聲大吼的是站在金色神鳥正下方的冬馬。

  金色神鳥響應冬馬發出的叫聲,以櫻為目標急速降下。

  「怎麼可能--!?」

  驚愕的櫻大叫,高高舉起朱雀扇,他準備向神鳥們下達命令,不過金色的神鳥並沒有回應。

  牠們不可能回應。顏色由血紅化作金色的神鳥們,牠們的主人已經不再是櫻了。

  櫻那鮮紅色的身影被金色火焰吞噬,下一個瞬間,櫻發出慘叫,但冬馬和桂都沒有聽見。

  爆炸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天空、大地、空氣--這個空間裡的一切都在劇烈搖晃。

  衝擊波和閃亮的金色火焰擴散至整片冰原。

  冬馬跳開、以獸氣覆住全身,桂則是張開防禦結界,保護自己免受衝擊波的餘震波及。

  「……成功……了……」

  火焰劃過後,強烈的無力感侵襲冬馬,他瞬間脫力地單膝著地,剛才的攻擊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獸氣。

  「雖然這是抄襲別人的招式……不過,彈回去了……」

  放出所有的獸氣所換得的攻擊--那是父親?相馬的奧義絕招,鏡反射。

  將敵人的攻擊加倍奉還。雖然冬馬以前只看過一次,但他還是成功了。

  不過說是成功,其實冬馬也只是勉強把攻擊彈回去,並沒有讓反擊的威力增加到原來的一倍。

  只不過三隻神鳥還是確實地爆發了,就算是櫻,也不可能在承受這樣的攻擊後毫髮無傷。

  他以灌入古月之力的裂光之劍減少神鳥的數量,再將剩下的神鳥用鏡反射彈回。

  冬馬艱辛地做到了這成功機率幾乎是零的不利賭注。

  不過光是贏了賭注並沒有意義,如果不給櫻致命一擊,那所有的努力依舊是徒勞無功。

  「香沙薙!」

  冬馬回過頭大叫。

  鏡反射耗盡冬馬的獸氣,連站都站不好的他已經無力追擊。

  如果是桂的話--如果是他和魔劍?絕的話,就能輕而易舉地給櫻致命一擊。

  「給櫻致命一擊--!」

  回過頭的視線卻找不到桂。

  冬馬立刻轉向櫻的方向,在那裡同時找到桂和櫻的身影。

  橫打過來的金色火花化作大量的雨水落下,櫻深深地低著頭,如幽靈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而桂則是從櫻的背後揮下長劍。

  在冬馬尚未出聲之前,桂已經開始動作了。

  「去死吧!」

  桂的聲音發出了清冷的聲響,白刀劃過虛空,櫻位在軌道上的頭飛舞至空中。

  「成--」

  成功了。原本打算這麼說的冬馬停下。

  櫻飛舞在空中的雙眸突然像貓頭鷹一般大大地睜開。

  「--!?」

  再下一個瞬間,櫻的頭顱和斜倒在一旁的身體化成濃厚的紅煙擴散,桂的身影迅速被煙幕吞噬而消失。

  「香沙薙!」

  「嗚啊啊啊啊!」

  冬馬的叫聲和桂的慘叫相迭。

  讓人聯想到雷光的青白色光芒自煙幕中進射向四面八方,光芒來到冬馬腳尖前數公分處劇烈爆炸。

  「--唔!」

  差點被衝擊彈開的冬馬勉強擋下,他的視線回到正面。

  煙幕不知何時完全消失了,櫻就站在眼前。

  他的脖子和胴體相連,美麗的臉上帶著冷冷的笑,神鳥的火焰似乎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傷害。

  「……嗚……啊……」

  桂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櫻拎起他的衣領,硬是讓他站起,他看來雖然尚有意識,但四肢完全無力,長劍也掉到腳邊。

  「汝以為能殺得了余嗎?」

  櫻低低竊笑。

  「真是個虛幻的夢。」

  櫻就像是在丟垃圾般地拋開桂。

  砰咚。桂毫無防備地以背著地,落在冬馬身旁。

  --香沙薙砍的是用術做出來的分身……!

  冬馬以鏡反射彈回的神鳥也被櫻躲開了。

  他用盡獸氣所做出的必死攻擊並沒有命中櫻。

  「唔……」

  冬馬呻吟,他也只能呻吟。

  「很辛苦的樣子嘛,月森冬馬,沒有力氣、束手無策,只能絕望?」

  櫻嘲笑著冬馬,踏出步伐,冬馬緩緩退後。

  --不可以害怕,要踏上前去戰鬥,

  冬馬不斷在內心鞭策自己,不過他無法停下後退的腳步。

  「如此愚弄余……余要汝化作灰燼償還!」

  櫻高聲說完後舉起朱雀扇。

  在火焰將自空中湧出的那一剎那,出現了異常。

  「--嘎!」

  櫻突然發出了混濁的聲音向前趴倒。

  「什--!?」

  以為出現狀況的冬馬擺好戰鬥姿勢--結果他瞪大了雙眼。

  白刀自櫻的胸口刺出。

  冬馬花了數秒才理解這是有人從背後襲擊櫻。

  而胸口被刺穿的櫻也是一樣。

  「啊……嘎……」

  櫻一邊發出混濁的呻吟,一邊試著回頭,但在他回頭之前,刀刃便再次深深刺進胸口,讓他上半身仰起。

  然後,刀刃一口氣被抽出。

  「……啊……」

  鮮血如霧氣般自胸口及口中噴出,櫻向前倒下。其後現身的襲擊者讓冬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頭髮和瞳孔都是金褐色的少年握著桂的長劍在顫抖。

  時間彷彿停下,冬馬怔在原地,甚至忘記要眨眼。

  眼前這一幕給人的衝擊就是如此巨大。

  緣拾起從桂手上掉落的魔劍?絕,趁櫻失去防備的時候採取攻擊。現在他的表情僵硬,全身不停顫抖。

  另一方面,遭受奇襲的櫻則是趴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他的背上流出大量的鮮血,加上胸前的出血,四周已化為一片血海。

  隨空氣飄來的血味證實倒在那裡的櫻並不是術所創造出來的分身。

  --致命一擊……要給他致命一擊……,

  就在冬馬這麼想的時候,緣就像是得了瘧疾一般開始動作。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緣突然揚聲大叫,換手握住長劍刺進櫻的背,而且不是只刺一次兩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緣不斷大叫,手也不斷持續著抽插長劍的動作。

  冬馬只是默默地看著這淒慘的一幕。不,他是因為被發狂的緣的氣勢所懾,所以只能在一旁觀看。

  「大家……大家都是因為你!大叔也是!我也是!大家都是因為你--!」

  緣瘋狂地刺著櫻,瘋狂到讓人不忍卒睹。不知過了多久,他丟開長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緣……」

  冬馬顧忌地出聲呼叫緣,結果緣就像是淚腺被人打開一般哇哇地放聲大哭。

  他時而哽咽的哭法就像個孩子一樣,讓冬馬再也看不下去。

  從母親子宮內被拖出來,還且被施以不死不老之術的他,也是人生因櫻而崩毀的其中一員。

  --我以為他跟老爸一起被殺了……還好他沒事。

  搞不好,老爸是捨命救了緣。冬馬是這麼想的。

  緣沒有要停下的意嗯,雖然有很多很多事想問他,不過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的吧。

  此時確認櫻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冬馬提高了嗅覺的靈敏度。

  「生命的氣味是消失了沒錯……」

  他只聞到嗆人的血味。

  即便冬馬走到了櫻身旁,櫻仍舊是動也不動。

  櫻的確死了。

  「……總覺得不太敢相信……」

  數百年來君臨『院』,為了己身慾望而蹂躪糟蹋多人生命的龍人竟然死得意外而平凡。

  「可是,都結束了……誰都不會再受傷了……」

  沒有不可思議、也沒有任何感慨。

  原本是值得歡喜的事,但現在卻是難叢言喻的空虛。

  冬馬一邊聽著緣的哭聲,一邊俯視著櫻的屍骨,沒想到屍體卻突然開始燃燒。

  「嗚哇!」

  冬馬倒退數步,火焰一瞬問便將櫻的屍骨燃燒殆盡,不復存在,只留下排成人形的灰燼。

  --到底是誰……?

  不是緣做的。現在還坐在地上的緣一邊哭,一邊驚訝地看著原本是櫻的灰燼。

  --如果不是緣的話……

  那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人,冬馬回過頭,眼底映著一臉苦澀、佇立在原地的桂,是他用術把櫻的屍體燒成灰的。

  「香沙薙……」

  桂無視冬馬的聲音,走上前去撿起緣丟開的魔劍?絕,櫻濡濕劍身的鮮血自劍尖滴落。

  從桂的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一百數十年來的日子裡,對櫻的憎恨灼燒著他的心,現在,他的心中又是環繞著怎樣的情感呢?

  冬馬無法測知他的心情,也想不到該對他說些什麼,只是直直注視著他。突然,一陣不可思議的氣味刺入鼻腔。

  「……?」

  覺得事情有異的冬馬回過頭,看見一個不知是光還是火的奇妙球體。

  它的尺寸跟孩子的頭差不多大,顏色則是比血還要深沉的紅,它放出極光一般搖曳著光輝,飄浮在和冬馬眼睛同高之處。

  「是、是怎樣……?」

  冬馬凝神細看,那個球體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吸進和冬馬一樣呆呆看著球體緣的胸中。

  「緣--」

  「啊……啊啊啊啊啊!」

  緣發出打斷冬馬叫聲的慘叫聲,雙手抱頭痛苦掙扎,他的眼睛張大到似乎就要破裂

  「這是……」

  突如其來的異常景象讓冬馬愣在原地。

  「閃開,別擋路!」

  衝上前的桂用手肘推開冬馬。

  桂站在痛苦掙扎的緣面前,滿臉焦躁憤怒地揮下長劍。

  「等一下,香沙薙--!」

  冬馬出言制止,不過桂仍舊無視冬馬的叫喚,朝緣的腦門揮下長劍。

  但長劍卻在干鈞一發之際,被無形的力量給彈開了。

  「啐!」

  桂啐了一聲後再次揮下長劍。不過這次他連揮也揮不下去。

  在桂揮下長劍的那一瞬間,原本還在掙扎的緣跳起身,給了桂的胸口重重一掌。

  「呃……!」

  「香沙薙!」

  冬馬用單手接下被打飛的桂,向緣投以警戒的視線。

  緣給予桂一擊後就立刻跳開,他先前因恐懼及痛苦而扭曲的臉轉眼變為銳利的眼神,認真地看著自己的一雙手。

  「緣…………?」

  冬馬一邊喊著緣,另一方面則覺得不太對勁。

  改變的不只是眼睛而已,就連氣息也完全不同了。

  完全是別人的氣息--而且還酷似冬馬所知道的另一個人的氣息。

  「櫻……」

  冬馬低聲說出那人的名字。

  「呵呵……鼻子挺靈的嘛。」

  緣--不,是櫻對自己笑了一笑,那優雅的表情絕對來自櫻。

  「你搶走緣的肉體了嗎……」

  「沒錯,不過余本來沒這打算就是了。」

  櫻邊苦笑邊聳了聳肩。

  冬馬的喉頭深處發出呻吟。

  蘭曾經告訴冬馬,櫻擁有將精神移植到他人身上的能力。

  冬馬很清楚櫻受到致命傷性命垂危時,很有可能會搶走自己或是桂的肉體,所以他也做了相當的警戒,只是在看到屍體被燒成灰燼之後,他就不自覺地安心了。

  --不只是肉體,如果不連精神一起毀滅的話,就不能打倒櫻……!

  那個不知是光還是火焰的紅色球體,就是櫻的精神。

  冬馬一邊發出咆哮聲,一邊睨著櫻。

  「都變成灰了還不會死……你這男人實在夠難纏了。蟑螂還比較可愛一點。」

  被冬馬以左手支撐住的桂發出混著呻吟的怒罵,他推開冬馬,將長劍刺在冰上代替枴杖。

  「喔……你這種賤人居然敢將余拿來和蟲比!」

  櫻的太陽穴抽動,臉上的笑容雖然沒變,但金褐色的瞳孔裡卻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只懂得要苟且求生的你連蟲都比不上!我現在就送你下黃泉!」

  桂說完後舉起長劍,但不穩的腳步卻背叛了他強勢的宣告。是櫻剛剛那一擊所造成的傷害,再加上先前的體力消耗,桂現在的呼吸也十分地紊亂。

  「將緣的肉體當成容器的你已經無法使出原來的力量了……我們兩個一起上的話,要殺了你也不是難事。」

  桂的話讓冬馬吃了一驚。

  「櫻沒辦法使出原來的力量……這是真的嗎?」

  桂草率地丟了一句「沒錯」回答冬馬的問題。

  「他能使用的力量和技巧端看他所奪走的肉體,他現在已經不再擁有那強到不像話的龍人之力了。」

  「這樣的話--」

  他們就有贏面。只不過自己跟桂都已耗盡了體力,可以想見這依舊會是一場難打的仗。

  --可是我還有古月之力。

  冬馬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忍受古月之力的副作用。不過如果對手是『緣』,那只要極彩色光能命中,他可以一擊就讓他死。

  「我這次一定要打倒你!」

  冬馬準備擺好戰鬥姿勢時突然想起。

  --不行……!打倒櫻的話,緣也會一起死!

  冬馬在來到《蘭之封界》前,就已經向自己立下不殺緣、不讓緣死的誓約,被殺害的相馬一定也是如此。

  就算是為了回報相馬,他也不能犧牲緣。正當他猶豫不決時--

  「搞不清楚狀況的賤人們還真敢說。」

  櫻讓緣的身體飄浮至空中。

  「遊戲到此為止。」

  冷冷俯視冬馬和桂的櫻說完後,地震突然變得更加劇烈。

  「嗚哇!」

  「--嘖!」

  像是要掀開地面的劇烈縱向搖晃讓冬馬和桂失去平衡。

  --怎麼會搖成這樣,

  冬馬和桂拼了命踩穩腳步不讓自己倒下,但地心發出鏗的一聲,冰原上出現數道龜裂。

  「該死!」

  冬馬咬緊牙根抬頭仰望,發現天空的搖晃也和地震一樣愈來愈劇烈,龜裂也在逐漸擴大。

  《蘭之封界》即將崩壞。

  再兩、三分鐘之後,這個空間便會完全倒塌,用不著問桂,冬馬自己就很清楚。

  「月森冬馬,香沙薙桂。」

  在天空和大地所發出的聲響中,櫻以和表情同樣冷淡的聲音說道:

  「余將離開此處,可是你們兩個賤人別忘了,愚弄余、還有毀滅余肉體的罪過……余一定要你們拿命來還!」

  語罷,櫻背後的空間發出水色的光芒,產生一道扭曲。

  「等一下!」

  「香沙薙,不要!」

  冬馬抓住跳起身要砍向櫻的桂,讓他停下動作。

  「就算裡面是櫻,他的身體還是緣啊,我不能讓他一起死!」

  「你開什麼玩笑!你難道不懂這是殺了他的最佳時機嗎!」

  以烈火之姿回過身的桂閃出長劍,銀光咻地掠過冬馬喉頭。如果冬馬沒跳開的話,他的脖子就斷了。

  「那個孩子也是櫻手下的犧牲者之一啊!」

  「緣的生死跟我無關!你要是擋住我的路,我就先殺了你!」

  長劍的劍尖刺向鼻尖,冬馬緊咬住牙根。桂是認真的,剛剛毫無猶豫的一劍和滿佈血絲的蒼藍雙瞳都證明了這點。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冬馬和桂站在劇烈搖晃的大地上看著彼此,從空下向下俯視的櫻呵呵笑道:

  「余是不介意你們兩個賤人互相廝殺,不過可不要兩個都死掉啊。」

  櫻撩起金褐色的頭髮說完後轉身,雖然桂抬頭大叫「等一下!」但櫻卻毫無響應的消失在扭曲中。

  「……」

  心中抱著複雜思緒的冬馬看向櫻隱身消失的扭曲空間。

  另一方面,桂則是以可將人剁碎的凌厲眼神瞪向空中,接著轉至冬馬身上。

  可能會被桂罵得半死,也有可能會不由分說地被砍。雖然冬馬這麼想,桂卻沒有罵他也沒有放出斬擊。

  桂只是睨了冬馬一眼,就跳至半空中。

  冬馬驚訝地出聲叫住他。

  「香沙薙!」

  聞言,桂在半空中停下,他似乎使用了飄浮之術。

  他只回過頭看向冬馬。

  「我為了殺死櫻才和你一起戰鬥,身為狼人族的你仍舊是我的敵人,下次見面的時候,我絕對會毫不留情地砍下你的頭,做好覺悟吧。」

  桂留下這句話後便和櫻一樣,消失在散發出水色光芒的扭曲中。

  「香沙薙……」

  冬馬以像是在忍受痛苦一般的表情微微低下頭。

  --我什麼都沒做到……沒有救到深雪、也沒有說服緣,我什麼都沒做到……

  而且,還失去了父親。

  --我連蘭的願望都沒辦法達成……老爸也是、深雪也是、陣內也是、緣的雙親也是……

  我沒有達到任何人的願望……

  冬馬因為自己的沒用咬緊了牙根。

  「月森--!」

  後方傳來蓋過地震聲的巨大呼喚。

  冬馬回過頭,「鷹秋,真矢!」,向自己跑過來的兩個身影讓他瞪大了眼。

  --這麼一說,鷹秋和真矢的確好像也一起來了這個空間啊……

  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完全忘了這兩個人的存在。

  鷹秋和真矢邊跑邊和劇烈的地震奮戰,他試著保持乎衡,最後終於在沒有跌倒的狀態下來到冬馬身邊。

  「你們兩個都沒事啊……太好了……」

  冬馬安心地歎了口氣。

  「你也是啊。」

  鷹秋以青龍刀的刀背敲著肩膀,露出牙齒笑道。

  兩人的體毛都徹底被鮮血染一污,八成是碰到卑龍跟牠戰鬥了吧。

  「你們有沒有受傷--」

  「姊姊在哪裡……」

  當冬馬開口問兩人有沒有受傷時,站在鷹秋斜後方的真矢一把推開鷹秋,揪住冬馬。

  「為什麼姊姊也不在這裡……」

  真矢一邊噴著口水一邊逼問不斷眨眼的冬馬。

  「……」

  要從哪裡說起才好--冬馬的思緒混亂,陷入沉默。

  「姊姊--」

  鏗!

  「……在……哪……裡……」

  沉鈍的聲音響起,抓住冬馬胸膛的真矢翻著白眼倒下。

  「吵死了,給我安靜點。」

  站在真矢身後的鷹秋用鼻子哼了一聲,重新把青龍刀放回右肩上。

  他用刀背敲了真矢的後腦勺一記,而且還是用足以讓人昏倒的力道。

  「這傢伙一開始亂吠就會沒完沒了,這是讓他閉嘴最好的辦法。」

  鷹秋當著說不出半句話的冬馬面前,一臉理所當然地把動也不動的真矢扛上左肩。

  「真、真不愧是……呃,這要怎說才好……」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抿著嘴角的冬馬被鷹秋這麼一問,露出了一臉空白的表情。

  「現在沒那個時間互相報告發生了什麼事吧?我們還有什麼必須在這個空間裡做的事嗎?還是說要趕快撤退了?……你只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就好。」

  「……撤退吧,再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好。」

  沉默了數秒後,鷹秋點頭。

  「那你知道要怎麼逃出去嗎?要是想回到入口的話,恐怕途中就會掉進地上的龜裂裡,要不然就是被碎裂的天空給砸死喔。」

  「不需要回到入口,這裡有人留下了出口。」

  冬馬以鼻尖指了指半空中的水色扭曲。

  在櫻離開之後扭曲仍未消失。

  他的意思大概是要冬馬從這裡逃走吧。

  「居然就在正上方,挺貼心的嘛。只要跳進去就好了嗎?」

  「是的。」

  「嗯,那我先走一步。」

  扛著真矢和青龍刀的鷹秋深深沉下腰後,用力蹬向地面,消失在扭曲的彼方。

  準備跟進的冬馬卻發現腳邊掉了一片羽毛。

  鮮紅的羽毛正是櫻先前拿在手上揮舞,讓冬馬和桂陷入苦戰的--朱雀扇。

  「……」

  在數秒的猶豫後,冬馬撿起羽毛塞進皮帶縫裡。

  接著他也自《蘭之封界》中撤退。

  沒有人了。

  展開殊死戰的人們二離去,一百多年來被封在石碑內、度過悠長歲月的女子,其精神也隨之消滅。

  爆炸聲支配了整個空間。

  天空化作一面巨大的天窗裂成碎片墜落。

  大地也是一樣。沙漠也是、草原也是、冰原也是,地面向四面八方裂開,生成許多無底的斷崖。

  崩毀的天空和大地最後化為比沙粒還細小的灰塵--消失了。

  《蘭之封界》,消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5 11:34 AM

第二章 〈聖夜(Ⅵ)〉


  風勢逐漸增強。

  大衣的領口以及掃帚一般的長馬尾隨風搖曳著。

  「唔--……刮得臉好痛。」

  響忍嘟噥完後仰望天空。

  雪已經在一個小時之前停住,只是覆住明月及天空的厚重雲層依舊,所以很有可能還會繼續下雪。

  「我不該選在這裡等的……」

  響站在秩父的『院』裡最高的塔上,原本是因為可以一覽無遺整個弓院』的腹地而爬到這上面的,不過響開始後悔了。

  他也可以選在室內等影獸回來的。

  「唉--」

  響的視線從天空中移至下方,冷冽的氣溫讓他歎了口氣,吐出來的純白氣息掠過鼻尖,溶進夜風裡。

  眼下是一整片的雪景,並立的佛寺和不是佛寺的地方都被雪花完全掩蓋。

  「雪……嗎……」

  響低聲輕語。

  「或許很適合今天這個日子吧……」

  響閉上雙眼,腦海內浮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背後垂著一根辮子,擁有美麗黑眼睛的嬌小少女。

  即使全身上下都沾滿了雪花,還是用盡全力在堆雪人的少女。

  那是回憶的碎片。

  和她一起度過的日子--的記憶。

  閉著眼睛的響淡淡地笑了。

  響忍有一個小他兩歲,名叫保純麻里的乾妹妹。

  兩人是在十五年前相識的。

  以孤兒的身份住在『院』裡的忍,和雙親過世後被收留的麻里在那裡相識。

  喜歡照顧別人的忍在認識麻里之後,也跟著幫忙照顧她。

  當時雙親才剛過世的麻里像是把心遺忘在某處,成了一個面無表情的孩子。

  麻里寄身於『院』的雙親在和污穢者的戰鬥中落敗身亡,不幸的是,麻里親眼目睹了雙親被殺死的那一幕。

  對一個七歲的孩子西百,雙親在眼前被殺這種事不可能不留下心理創傷。

  失去表情的麻里從來不跟其它孩子說話,總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當然,忍也被她拒於心門之外。

  每當忍送上食物,她便以一句「我不要」退回;當忍說要帶她到『院』裡逛逛時,她也是以一句「我比較想看天空」冷淡地回絕。

  忍也試過偷掀她的裙子,或是把青蛙放進她背後等等,但她從來不哭也沒有生氣,當然她也不曾笑過。

  雖然忍很清楚沒有比這更無意義的行為,不過他仍舊沒有放棄。應該說有一半是為了要賭一口氣。

  「這是關西人自尊的問題,就算死我也要讓妳笑!」

  忍用他的耐心和努力漸漸地--真的只是非常慢地,讓麻里逐漸敞開心扉。

  過了半年之後,麻里的話雖然不多,不過她已經會主動跟忍說話,裙子被掀的時候也會露出生氣的表情。

  即使麻里仍舊不曾笑過,但每當忍看著麻里生氣的表情,他就相信有一天麻里一定願意露出笑容。

  忍的願望在麻里來到『院』之後即將屆滿一年的某個冬日終於實現了。

  那一天,奈良降下初雪。

  從來沒有看過雪的麻里好奇地看著窗外自灰色天空落下的白色結晶。

  隔天早晨的天空清澈晴朗,忍硬是把說著「我對雪不感興趣」的麻里拖到外面去。

  在澄澈天空的陽光照射下,被白雪所覆蓋的居住區庭園彷若光之世界般炫目閃耀。

  眼前的光景讓麻里張大了嘴忘情地凝視,忍則是動手做起某樣東西。

  「阿忍,這個是……什麼……?」

  忍用力拍了拍兩個迭在一起的巨大雪球,露齒一笑。

  「這是玩雪的王道--做雪人!」

  「雪人……?」

  「還沒完成就是了。」

  忍把從置物櫃裡拿出來的水桶放在雪人頭,然後掏出口袋裡的兩顆彈珠遞給麻里。

  「這兩顆彈珠是雪人的眼睛。」

  「可以……讓我放嗎?」

  「嗯。」

  「嗯……那,我來試試看。」

  麻里以猶豫的手將彈珠放到雪人的臉上。

  「接下來就把這些樹枝當成鼻子和嘴巴……喔,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變成臉了……」

  麻里一臉驚訝地看著完成的雪人。

  「變成臉了耶,阿忍!」

  她將臉轉向忍。

  「好可愛喔!」

  微微一笑。

  「……」

  忍的眼睛和嘴巴都張得老大。

  那是麻里被『院』收養後第一次露出來的笑容。

  她的笑容比想像中的還要可愛許多,讓忍非常非常地高興,高興到他幾乎要跳起舞來了。

  「麻里喜歡雪人嗎?」

  「嗯!」

  「那好,我來幫妳做好多好多雪人,讓整個院子裡都放得滿滿的!」

  擺出勝利姿勢的忍一頭栽進製作雪人的作業中。

  原本只是在忍做好的雪人上添加眼睛和嘴巴的麻里,到後來也開始幫忙堆起雪球。

  忍和麻里不斷地堆著雪人,直到日落--居住區的庭園裡真的被他們堆滿了雪人。

  「呼……呼……好、好玩嗎?麻里?」

  忍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對麻里問道。之所以會大口喘著氣是因為他一直邊吼著「我是日本第一的雪人達人啊啊啊啊!」之類的話,一邊用盡全力推著雪球的關係。

  「嗯,雖然耳朵痛痛癢癢的……可是好好玩喔!」

  麻里笑著點頭。她的耳垂因為雪地反射的陽光而曬得通紅。

  忍望著麻里和染上暮色的雪人們,嘿嘿地笑了。

  雖然兩人在庭園裡堆滿雪人的行為被大人罵到臭頭,而且還因為在戶外待太久受到風寒而導致兩人隔天一起發燒,但和麻里一起堆雪人的那個冬天對忍而言,卻是無可替代的回憶。

  從她第一次展露笑容那天開始,麻里變得愈來愈開朗。

  有開心的事就笑,有傷心的事就哭,被嘲笑的話就鬧彆扭、生氣--忍在比任何人都還近的距離守護著表情日漸豐富的麻里。

  那是回憶的碎片。

  和她一起度過的日子--的記憶。

  新的記憶--他們之後再也沒有留下。

  六年前開始,他們再也無法留下任何回憶。

  自從鮮血染紅白雪的那個冬日起--

  他,就在那裡。

  那天,那個時候,他在大雪中說道--

  (我們的責任是守護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因為麻里她是狼人族的人……所以,我沒有選擇她,我決定不救她。)

  比雪還凍人,如冰一般的冷冽聲音。

  責任?

  因為她是狼人族的人?

  所以見死不救?

  那麼--

  錯的究竟是誰?

  將麻里生為狼人的雙親?

  繼承了狼人血脈的麻里?

  如果麻里不是身為狼人的話,那傢伙就不會見死不救了嗎?

  如果麻里不是狼人的話--

  響緩緩張開雙眼。

  他哼地輕笑一聲,回過頭。

  影獸就在那裡,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的黑狗以白牙咬住金色的珠子,揮舞著尾巴。

  「辛苦啦,你真乖。」

  響蹲下身拿起金色的珠子,用力地搔著影獸的脖子和頭,牠舒服地仰躺在地上,響就順便也摸了摸牠的肚子。

  摸了一會兒後,影獸無聲地溶化在暗合中。

  響站起身,凝視著金色的珠子。

  「看起來一點也不漂亮,不過是顆單純的珠子嘛,這種東西真的能引出沉眠的力量嗎……?」

  如果這顆珠子--『最後之月』沒有這種能力,那響就無法達成他的目的。

  櫻不可能原諒響的背叛,他一定會殺了自己,如果他派來跟燐同等級的殺手,那就沒得玩、死定了。

  「如果這顆珠子沒用的話,那我辛苦騙過小燐、把白髮男的血汗和憎恨結晶拿到手的努力就白費了。」

  響蹙起眉頭說道:「唉,想太多也是沒用啦。」他微微斂起表情,放開『最後之月』。

  『最後之月』沒有落下,而是飄在比響眼睛梢高的位置。

  響將雙手移至快可以碰到『最後之月』的地方,輕輕吸了一口氣後說了一句話。那是在準備發動『最後之月』的瞬間,自然而然浮現於腦海中的一句話:

  「讓沉睡的『闇』覺醒--」

  剎那之間,『最後之月』染成漆黑,響的心臟也同時重重跳了一下。

  「--!」

  響瞪大雙眼。呼咚、呼咚,心臟以即將爆裂的氣勢在胸腔中猛力跳動。

  「呃……啊……」

  體內的血液像是沸騰一般,燒得全身炙熱,響不禁大聲喘氣。

  他一邊喘著,一邊露齒而笑。

  櫻和燐說的都是事實。

  『最後之月』擁有引出所有潛力的能力,而自己體內也沉睡著自己所期待的力量。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強大到足以迎接那個的力量。

  響現在確信這個事實。

  呼咚、呼咚、呼咚、呼咚,胸中的鼓動愈來愈大聲,最後,黑色的蒸氣開始自響的體內噴出……

  顏色和暗夜相同的蒸氣順勢上升至被厚雲遮掩的天空中。

  蒸氣的噴出持續了大概一分鐘左右,心跳恢復正常的同時,蒸氣也隨之停下。

  「呼。」

  響大大吐了一口氣,染成漆黑色的『最後之月』還是維持一樣的顏色,移動到離響的頭部稍遠的地方。

  「呼……」

  響望了兩手手掌一會兒後,像是在做復健般地重複著張開握緊的動作。

  「感覺還不錯,這樣對上小燐和小冬馬,或是其它同等級的對手應該都不成問題。不過應該還是不及『長者』吧。」

  和月森冬馬、燐同等級,但在櫻之下。

  響如此評斷自己被引出至極限的力量。

  「接下來呢,好戲要上場了。」

  響從大衣內袋裡掏出某樣東西。

  顏色比血色還濃郁,但卻同時具有透明感的小小鮮紅結晶--那是香沙薙桂以前將某位少女變成的妖魔被消滅後所遺留下來的呵種子由。

  數月前,櫻命令響和燐從香沙薙手上奪取這顆『種子』。

  雖然櫻命令他毀滅『種子』,不過響卻背著燐將『種子』占為已有。

  為了將自己化為妖魔,為了燒盡狼人一污穢的血脈。

  要將這個『種子』吸收進體內需要相當程度的力量,若是力量不足的人試著吸收『種子』,那他的肉體將會在妖魔化之前碎裂四散。

  因此,為了得到足以忍受妖魔化過程的力量,響奪來『最後之月』解放了所有力量。

  「喔。」

  響以指尖將『種子』高高彈起,在『種子』落地之前,以門牙將其咬住,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自己的左手上劃過一道手刀。

  一道有如被銳利刀刃劃過的傷痕出現,噴出的鮮血濺濕了響的臉和頸部。

  割傷深達動脈,在冰冽刺人的冷風中,只有那道傷痕在發熱。

  響以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注視著大量流出的鮮血。

  就是這種血,如果不是這種血--如果麻里沒有繼承狼人的血脈,她心愛的男人就不會眼睜睜地任她死去,不伸出任何援手。

  而響也就不會失去麻里。

  狼人的血脈只會為人帶來不幸。

  因為生為狼人,所以被強迫戰鬥。

  沉溺在狼人力量的人,生命被狼人力量蹂躪的人。

  以狼人的力量殺死血親的人,像月森冬馬那樣的人。

  沒錯,狼人的血脈只會為人帶來不幸。

  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它必須被燃燒殆盡。

  響被鮮血濡濕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如果現場有人看到了那個笑容,一定會這麼想……

  --他發狂了。

  響的笑就是如此淒慘。

  他僵著這個笑,歪過頭張開嘴巴。

  大聲地將落入口中的『種子』吞下。

  原本毫不留情的風勢瞬時停下。

  風聲靜下,寂靜支配了『院』。

  --來吧。

  響在心中呼喚。

  剎那之間,響歪著的脖子上浮起數道青黑色的血管,就像是在呼應他的召喚一般,血管延伸至臉頰上、胸膛上,其後再繼續向背上及四肢--朝全身各處延伸而去。

  --來吧。

  響再次呼喚。接著,一種感情流入響的意識中。

  那種感情便是憎惡--並不是特定針對哪個人的憎惡。

  而是針對生命--針對活在這世界上所有生命,一種壓倒性的憎惡。

  那股憎惡淒厲到讓人覺得兇惡和發狂這些詞語都已過於陳腐。響的自我還來不及抵抗,就已經被徹底撕裂。

  失去自我的肉體開始抽動痙攣。

  痙攣的程度逐漸增強,響後仰倒下。

  但即便倒下了,痙攣仍舊沒有停下,左手手腕也不斷冒出大量的鮮血。如貓頭鷹般大張的雙眼眼角微微裂開,鮮血如淚水一般流下臉頰。

  接著--

  癱成大字的響突然飄浮至半空中。

  他的四肢和脖子無力地垂下,但身體仍舊慢慢地向空中爬升。

  響的身體來到比『院』內最高的塔還高上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身上開始噴出血色的霧氣。

  血色霧氣的氣勢遠遠凌駕於先前的黑色噴霧,還不到三分鐘,『院』的上空就已被霧氣掩蓋。

  響在霧氣中笑著。

  他的額上,和血色霧氣相同顏色的眼大大地張開,就像裂開一樣。

  風再次吹起。

  掩蓋住天空的霧氣逐漸被吹散。

  他就在霧氣散開後的彼方。

  一邊拍動著四片羽翼,一邊轉著長長的脖子,三隻赤紅的眼看著底下的『院』,綻放出不吉的光芒。

  他感覺到人的存在,只可惜數量並不多。

  不過這或許正好適合拿來小試牛刀,他決定改採積極的思考模式。

  這次--這次他一定要挑戰殺戮的極限,踐踏更多的生命。

  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那麼容易就被敵人打倒。

  他露出獠牙低聲咆哮,轉了轉脖子確定自己的身體。

  漆黑的體毛完整覆蓋住自羽翼到尾巴尖端的部分,和以前一樣美麗,不過身體似乎縮小為原來的三分之一了。

  那一定是母體的差異吧?

  現在這個男人雖然擁有一定程度的力量,不過以前曾經成為他母體的那個少女體內卻隱藏著更大的力量。

  即便他對身體變小這件事感到不太滿意,不過他厭覺到自己現在能夠做到許多以前做不到的事。

  比力量大小的話,也許是之前那個少女比較強,不過現在這個男人操控力量的技巧卻遠遠凌駕在她之上。

  基本上,如果那個男人操縱力量的技巧不夠純熟,那就算用『最後之月』解放了所有的力量,也不可能把他召回這個世上。

  『最後之月』現在仍飄浮在他的臉旁,和他巨大的身軀比起來,那顆珠子實在小得不像話。

  接下來--

  他將視線拉回下方。

  該是開始的時候了。

  開始殺戮吧。

  化作母體的男人也正如此期待著。

  他舔了舔嘴角後張開口。

  紅光在喉頭深處亮起,隨即盈滿整個口腔。

  他一邊降下,一邊吐出紅光。

  紅光化為奔流,直擊『院』內建築物最密集的區塊。

  爆炸聲震動整個『院』,是一道幾乎能晃動秩父所有山嶽的強烈巨響。

  當然,他的紅光並不是只會造成爆炸,足以熔解鐵的高溫和衝擊波讓他所攻擊的區塊整個消失。

  他的這一擊,讓『院』裡百分之八十的狼人族和其它獸人在還沒搞消楚狀況前就被消滅了。

  那個區塊--便是住著孤兒和照顧孤兒的大人們的居住區。

  他重新舔了舔舌頭,再次張開口腔準備吐出紅光。同時,他在身旁放出數百個直徑約有五公尺的光球。

  此時,不是住在被消滅的居住區的獸人們也慌亂地跑了出來。

  望著飄浮在夜空中的他,獸人們各自作出了不同的反應。

  還沒變身的人呆呆地仰望天空;已經變身的人準備戰鬥;當然,裡面也有人準備逃走。

  真是無聊,他這麼想著。

  數量太少了,事實上,地上的獸人還不到二十個。

  很無聊。不過他立刻就看開了。

  只要接下來去人多一點的地方就好了。

  移動吧,這邊就草草收拾一下完工吧。

  下次要去人潮洶湧,滿是霓虹燈閃爍的大街上。

  當他正在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落雷打在他的背上和羽翼上,接著火線自地上延伸而起,是獸人們的反擊。不過這些攻擊一碰到他漆黑的體毛便全數彈開,連他的體毛也無法燒到,當然是不痛也不癢。

  他吐出紅光,同時將全數光球打向地面。

  爆光、爆炸聲、衝擊波四處擴散,震撼了整片夜空--

  『院』腹地內的所有物體都被抹殺得一乾二淨,獨留一塊完整的區域。

  他看也不看那區塊一眼,便任四片羽翼迎著冬風悠然飛遠。

  大氣騷動著。

  「真是清爽許多啊。」

  櫻環視著化為荒野的『院』,不禁苦笑。

  所謂的「不忍卒睹」就是這麼一回事吧。林立的佛寺、外牆甚至連瓦礫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事的就只有紫宸殿而已啊……」

  只有位於『院』北側的紫宸殿在結界的保護下得以安然無事。

  由於是櫻親自張起的結界,所以才得以防禦攻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現在『院』早就全數消失無蹤了吧。

  真是夠了,那只《龍》的力量的確了不起。

  明明《龍》就已經飛離了約三十分鐘,但大氣的騷動卻尚未停下。

  擾亂大氣的便是從《龍》身上散發出來的瘴氣。

  --現在以緣的肉體作為精神容器的自己是無法對抗《龍》的。

  他也完全沒有意思要跟《龍》打就是了。

  「現在他是去城裡了嗎?」

  櫻看向《龍》飛去的方向,立起上衣的領口。

  現在穿在他身上的是黑色的皮外套,這是他在回『院』的路上去店裡買來的。因為緣原本的衣服在與卑龍的戰鬥中變得破破爛爛的。

  根據殘留的瘴氣判斷,《龍》飛去的目標恐怕是都心--新宿或澀谷那邊吧。

  雖然破壞了『院』,殺了待在『院』裡的百來人,但這種程度的殺戮是無法滿足《龍》的破壞慾望的。

  「看來他是不會乖乖聽話的了……」

  他需要《龍》把『最後之月』還給他,所以如果《龍》能待在這裡就好了,只不過看來事與願違。

  「算了。他也是余成為真神的重要棋子,在他為余工作之前,就先讓他自由地暴走一下

  吧。」

  獨白的櫻無聲地從現場以空間移轉消失了蹤影。

  移轉的目的地是紫宸殿的最深處,那個天花板、牆壁及地板都是由大理石構成的大廳。

  在大廳中央有個放著水晶球的台座,旁邊站著兩個女人。

  其中一人--在散發著不可思議光澤的衣裝上披著一件透明虹色羽衣的女孩看到櫻之後瞪大了眼睛。

  「是余。」

  櫻說完後,女孩--燐就立刻退後半步,恭敬地行了一禮。

  「笑吧,燐,余變得如此淒慘。」

  櫻一邊撫著金褐色的頭髮,一邊走到台座前,嘲笑著自己。

  他其實根本不想要這個有瑕疵的肉體,但當時只剩下這個選項。

  雖然櫻可以任意選擇移植精神的肉體,只不過當他被殺死之時,精神便會自動移轉到殺了他的人身上,不管他有多麼希望自己能奪得其它的肉體,其願望都無法實現。

  雖然櫻要她笑,不過燐只是靜靜搖了搖頭,表情完全沒變。

  「就是說啊……燐這個傀儡是不可能笑的。」

  傀儡沒有心。

  沒有心的人無法笑,也無法因為憤怒而顫抖,更無法為了傷心而流淚。

  只遵從主人的命令存在--這就是傀儡。

  櫻哼地笑了一聲,將視線轉到躺在燐腳邊的那個女孩。

  長長的栗色髮絲攤在大理石地面上,蜷著身體熟睡的女孩正是深雪。

  雖然她沒有披上羽衣,不過已經換上了和燐一樣的衣服。

  櫻蹲下身撫著深雪的髮絲,以手指梳過,柔軟的髮絲從頭到尾都沒有纏上櫻的手指,只留下絹般的觸感。

  櫻瞇起了金褐色的眼睛,以溫柔的語氣對沉睡中的深雪說道:

  「深眠在體內的力量和容貌都如此完美……汝成為傀儡後,余會好好愛汝。」

  接著他站起身。

  「請問要舉行傀儡之儀嗎?」

  燐蒼藍的眼裡映著深雪。

  「那需要一點時間,等余得到永恆後,再將她變為傀儡。在那之前,就先把她放在這裡。」

  「是的。」

  接著,櫻對點頭的燐下達命令:

  「在水晶球上映出響。」

  燐又再次點點頭,將一隻手放置於台座的水晶球上,接著,水晶球中映出了漆黑巨獸極為模糊的身影。

  化作《龍》的響的確在朝都心前進,途中還不時向地上噴出光線和火焰。

  畫面之所以模糊是因為《龍》所發出的瘴氣擾亂了大氣。

  「看來他果然喜歡人口密集的地方。」

  「響忍的自我沒有留存下來嗎?」

  「光是這樣看是無法判斷的。」

  櫻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裡凝視著水晶球上的影像,最後視線停留在飄浮在《龍》頭邊的小黑點上。

  那個看起來跟顆芝麻一樣大的小黑點一定就是『最後之月』沒錯,它會變得漆黑是因為它解放了操縱合與影的響的力量吧。

  「『最後之月』……果然還是在他手上嗎?」

  「我前去回收。」

  「等一下。」櫻出聲制止準備以空間移轉離開的燐:

  「他周圍的大氣被擾亂到連遠視之術都被扭曲了,如果大氣亂到那種程度,用空間移轉是無法靠近他的。而且他現在跟分辨不出敵我的野獸一樣……燐一個人的話太危險了,余也一同前去。」

  「是的。」

  「騎卑龍去吧,把卑龍帶出來。」

  櫻邊說邊在空中造出兩顆小珠子,卑龍就封在這被乳白色光芒包覆的珠子中。

  燐接下珠子後,和櫻剛進大廳時一樣恭敬地行了一禮後,無聲地自大廳中消失。

  和深雪一同留在大廳裡的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在深雪四周張起結界。

  這樣一來,就算深雪醒了過來,他也不需要擔心她會逃走。

  雖然紫宸殿外和這個大廳裡都張有結界,沒有必要多張一道新的結界,不過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汝就趁現在好好在夢裡看著汝愛的男人吧。成為傀儡後,汝甚至會失去作夢的能力。」

  櫻對著深雪安穩的睡臉說完後,以空間移轉術離開了大廳。

  從珠子中被解放的兩隻卑龍遵從燐的指令待在那裡。

  兩隻卑龍彷彿成對般,外表非常相似。

  這兩隻卑龍都是小型龍,鬆軟的體毛覆住全身,不過即使說是小型,牠們還是大到足以輕而易舉地乘載三到四個人。

  外表和大小都相同的兩隻卑龍,其中一隻體毛顏色是白色,另外一隻則是紫色,這是牠們唯一的相異點。

  這兩隻卑龍--白龍和紫龍的外表之所以會如此相似,是因為成為牠們母體的狼人是一對雙胞胎姐妹,雖然她們不是獸聖,不過紫狼姊姊和白狼妹妹都是非常有名的戰鬥者。

  櫻騎上紫龍,燐騎上白龍。

  「響啊,『最後之月』是余成為真神的必需品……余要汝還來。」

  櫻獨白後拍了紫龍的頸根部一下。

  紫龍像是在呼應般,鳴叫一聲後開始拍動羽翼,白龍也跟在其後。

  兩隻卑龍飛翔在夜空中。

  月森靜馬非常焦躁。

  他握住方向盤的手不必要地用力,掌心也滲出滿滿的汗水。

  「居然在趕時間的時候好死不死碰上車禍塞車……這一定是因為橘先生平常壞事做太多,法子小姐要鬧離婚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吧。」

  靜馬一直瞪著眼前動也不動的車陣,盯著前方汽車的車牌,嘴巴上說著非常過分的話語,不過坐在一旁的橘卻沒有答話,只回給靜馬一聲對快要三十歲的男人來說異常可愛的「唔唔--」的呼嚕聲。

  從一個小時前離開名栗村時,橘就一直在睡覺。

  他需要用睡眠來急速回復魔力。

  「我睡到魔力回復至可以使用術的時候就會自然醒過來,在那之前千萬不要叫醒我。」

  在睡著之前,橘一邊繫著安全帶一邊說道。

  「只要橘先生能醒過來,我們就可以用空間移轉瞬間移動到東京了……」

  橘睡得相當沉,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不知道是會先到冬馬家,還是橘會先醒過來。不過不管是哪個先,這兩件事似乎都要花費相當多的時間。

  「搞不好把車丟下用跑的還比較快……帶著那把劍……」

  靜馬看向立在後座上的大劍,想起在名栗村發生的事--

  為了調查氣長者乙的背景,靜馬和橘造訪了香沙薙之裡的遺跡,在那裡遇到了『長者』派來的刺客--青龍的襲擊。

  能夠自在操縱水氣進行攻防的青龍,比香沙薙桂的妖魔難纏上數倍,讓靜馬和橘陷入了苦戰。

  青龍的鱗片硬到連靜馬的御劍都無法刺穿,而且化作濁流襲來的洪水威力則大到能輕而易舉地推倒樹木、大片削掘地面。

  如果連御劍也傷不了牠,那他能用的招式就只剩下蒼龍,不過要發出蒼龍需要能量的累積。

  於是靜馬改採將防禦工作全數交給橘,自己專心累積能量的戰術。攻擊系的術雖然不是橘的拿手範圍,但他在空間操作系、防禦、結界系的領域中卻是超一流的強者。

  這個戰術最後終於還是成功了,靜馬和橘艱辛地取得了勝利,但其實蒼龍並無法一次擊退青龍,靜馬是在放出十發蒼龍後才將青龍打倒。

  因此,他的獸氣幾乎所剩無幾,如果數個月前沒有進行強化獸氣的修行,他絕對會在青龍倒下前就先精疲力竭了。

  一樣也用完了所有力氣的橘在雪地上癱成大字,眼冒金星地喃喃說著「去年過世的奶奶在河的對面向我招手了!」之類的話。

  靜馬瞥了橘一眼,擠出殘存的獸氣在左手上作出御劍,走近倒在湖邊的青龍。

  之所以會選擇左手,是因為他還沒痊癒的右手在戰鬥中已經完全無法舉起。

  --雖然生命的氣味已經消失,不過對手可是魔物……天知道牠會不會復活。

  所以他打算給牠致命的最後一擊。

  --就算鱗片再硬。御劍也能刺入眼睛和嘴裡吧。

  警戒著的靜馬站到青龍身邊時,蒸氣突然自青龍身上噴出。

  靜馬退後一步觀察狀況,蒸氣立刻停下--眼前出現讓靜馬驚訝不已的景象。

  倒在地面上的青龍巨體突然變成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靜馬所認識的人。

  「緒形先生……?」

  全裸倒趴在地上的是獸聖十士的其中一人?緒形蓮司。以前他曾陪靜馬練過功,所以靜馬記得他的氣味。

  靜馬消去御劍、解開變身將緒形抱起,此時橘也踩著踉艙的步伐來到湖邊,看到緒形的臉後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回到人形了嗎……?」

  緒形苦澀地睜開眼說道。他的聲音裡沒有任何生氣,印堂也明顯發黑。

  「是『長者』把您變成了魔物嗎?」

  靜馬問道。他知道已經不可能救得了緒形,所以也沒有說出「您沒事吧?」這種無意義的對話。

  緒形對靜馬的問題點了點頭。

  「您知道『長者』的真實身份、和『長者』想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不過櫻在防備你們,他不想讓你們找到封印在這裡的東西……」

  緒形說他被櫻變成了守護這裡的怪物,另外還有一些戰鬥技巧卓越的獸人也被做成了怪物的樣子。

  橘一臉沈痛地看著斷斷續續說話的緒形,他大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吧。

  「櫻是『長者』的名字嗎?」

  緒形點了點頭,緊緊抓住靜馬的手腕,緊到指甲都快刺入肉裡。

  「月森……你要趕快找到被封印在這裡的東西,然後回去東京。櫻不只把卑龍送到這裡,他也把卑龍送到你弟……」

  說到這裡,緒形抓住靜馬的手無力地鬆開。

  靜馬靜靜地把緒形放在雪地上,將脫下的大衣蓋在他身上,和橘一起獻上短暫的默禱。

  「……我們去找那個被封印在這裡的東西吧。」

  雖然他並不願意將緒形的遺體就此放著不管。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靜馬回到停在旅館的車上,換上預備的白襯衫和大衣,由於變身時總是會弄破衣服,所以他已經習慣在車上擺著預備用的了。

  接著,他們開始尋找緒形所說的「被封印在這裡的東西」。

  就算櫻的真實身份未明,但既然對方已經在他們動作前就開始採取行動,那他們也不能再繼續搜集情報。

  他要趕快回到東京去幫冬馬的忙。

  不過他們得要先找到「被封印在這裡的東西」,雖然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想必會在與櫻的戰鬥中發揮功能。

  「橘先生,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分頭去找吧。」

  橘手上的珠子告訴他們半徑三百公尺內的範圍裡藏有某樣東西。

  分頭搜尋了一會兒後,橘發現了一個無人的神社,種在神社境內的櫻花樹似乎被施了封印之術。

  由於魔力的氣味被巧妙地消去了,若是靜馬一個人是無法找到的吧。

  「不太一樣的封印呢……既然它不是那麼強大的術,那就交給我來解開吧。」

  橘說完後解開封印,櫻花樹的樹幹爆開,出現了一把劍。

  靜馬一眼就看出那把劍裡沉眠著巨大的力量。

  銀製的劍柄、劍鞘上有金銀的裝飾,華麗閃亮的外表讓它看起來像是一把寶劍一樣,不過劍身的幅度和長度都超過一般的長劍,幾乎是一把巨劍,這絕對是為了戰鬥而打造的劍。

  那把劍在黯淡朱紅色光芒的包圍下浮現在原本是櫻花樹幹所在的地方,靜馬一把抓下,瞬問,他的耳朵嚴重地耳鳴起來。

  他斂起表情摀住耳朵,但耳鳴愈來愈大聲,一道清透的女人聲音在腦內響起。

  (這是龍魂之劍……這是用來毀滅那個為了成為真神而追求力量及永恆,踐踏多數生命,愚蠢且悲哀的龍人而打造的劍。)

  龍人?曾經在哪裡聽過的名詞讓靜馬蹙起了眉頭。

  (如果拿起這把劍的你擁有討伐邪惡之人的心願,那麼這把劍應該能助你一臂之力。)

  女人的聲音就此結束,耳鳴停下,包覆住劍的光芒也散去。

  也許還能再次聽到聲音,如此想著的靜馬凝視著劍一會兒,但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靜馬,你怎麼了?」

  靜馬放下劍,看著一臉驚訝的橘。看來橘並沒有感覺到耳鳴,也沒有聽見女人的聲音。

  靜馬把他從劍裡聽到聲音的事告訴橘。

  橘聽完後環抱起雙臂,思地低吟一聲。

  「如果我們相信劍所說的話,那『長者』這個人可能會比我們想像中還要來得惡劣。」

  根據橘所言,龍人是傳說中存在於太古時代的種族。

  據說他們的壽命至少有五百年以上,魔力則強大到能撕裂大地、燒灼天空。

  「至少在我所看過的文獻裡,他們和獸人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原來如此,靜馬想著。他之所以會有曾經聽過龍人這個名詞的厭覺,是因為他曾經在『院』內的文獻上看過。

  「靜馬你相信劍所說的話嗎?」

  「是的,我從那個女人的話裡感受不到說謊的成份,而且櫻似乎非常不喜歡這把劍。」

  靜馬緊緊握住龍魂之劍的劍柄,非常沉重,一般人的臂力是無法使用這把劍的。

  「我們不但知道了『長者』的身份與目的,也得到了有力的武器,這些已經十分足夠,回東京吧。」

  「……我果然還是得陪你一起去嗎……?」

  「我不會強迫您的,只是如果您不陪我去的話,那我就只好把您結婚典禮前一天晚上所做的事告訴法子小姐了。」

  靜馬說完後立刻向前邁步走去。

  「……雖然是沒有強迫,可是你這樣是叫做威脅吧……」

  橘的肩膀大幅度落下,不情願地跟上靜馬。

  回到車上的靜馬用手機撥了冬馬家的電話,不過沒有人接。(此時,靜華和由花就待在冬馬家前的車上,不過靜馬當然不可能知道。)

  不知道冬馬是出門了,還是已經遭受敵襲,沒辦法接電話。

  基本上,如果冬馬正受到敵人的攻擊,或是已經遭受攻擊了,靜馬也不會知道戰場會在哪裡啊。

  「也先連絡姊姊大人吧。」

  他應該要請姊姊好好警戒,而且冬馬和深雪也有可能在姊姊家開聖誕節派對,所以他試撥了電話。只不過靜華不在家。

  根據接電話的姊夫表示,靜華出去接到冬馬家玩的由花後就沒有回來。他拜託姊夫請靜華回來後打他的手機便掛斷電話。

  「冬馬沒有手機嗎?」

  橘的問題讓靜馬一臉苦澀地點了點頭。

  冬馬、靜華、相馬,家裡每個人都沒有手機。

  「這麼一說,深雪和鷹秋他們也都沒有用手機啊……」

  「那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很了不起……」

  等到事情結束後,他一定要強迫所有人去辦手機。靜馬邊想著這種事,和橘一起離開了名栗村。

  之後,就是現在這個塞車的狀況。

  突然喇叭聲響起。

  看著立在後座上那把長劍的靜馬聽到後面車子的喇叭聲後才發現,停滯的車陣已經開始移動。

  才剛想說可以前進了,但還沒一百公尺,車流就又停下了。

  「算了……」

  靜馬歎了一口氣,打算再次撥電話到冬馬家。正當他為了拿手機而將手探進大衣時,他瞪大了雙眼。

  他感覺到有個東西,而且還是擁有強大邪惡力量的某樣東西正從遠方逼近。

  靜馬立刻下車,看向天空的他說不出半句話。

  一個黑色物體--雖然還只是一個小黑點--正從彼方暗沉的天空中緩緩逼近。

  「那是……」

  原本只是個黑點的物體在距離逐漸拉近後,靜馬發現那是一隻擁有羽翼的巨大生物。

  從鼻尖到羽翼、尾巴尖端都被漆黑的體毛覆住,這只擁有三隻閃亮赤紅眼睛的異形長得非常像以前冬馬所打倒的《龍》,只是大小有些不同。

  異形--《龍》撒落讓人感到麻痺的瘴氣,從靜馬頭上的高空通過。

  四片羽翼拍動時所產生的巨風讓靜馬的頭髮和大衣劇烈飄揚。

  為了不被吹走,靜馬抓住沒關上的車門邊緣,瞬間,他發現了某件事,不禁愕然。

  在《龍》那令人害怕的邪惡氣味中,混雜著某個靜馬所熟知的氣味。

  「響……忍……」

  靜馬以近乎呻吟般的聲音說出這個名字,呆愣地目送《龍》遠去。

  下一個瞬間,四周開始騷動。

  當然不只有靜馬目擊到《龍》,注意到《龍》的人都下了車開始騷動。

  靜馬看向《龍》所飛去的方向,見到一道紅光打向地面。

  人們的騷動更加狂亂了。

  --那個魔物……在攻擊地面上的人嗎?

  那道紅光一定是《龍》朝地上吐出的火焰或是光芒,證據就是紅光打下的地方開始燃起火焰。

  唔!靜馬洩出一絲呻吟後,回到車上。

  就算擁有如此強大瘴氣的異形通過自己的頭頂,熟睡的橘春海還是繼續在打呼。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從崩解的《蘭之封界》中逃出來的冬馬一行人降落在成為入口的公園裡。

  這裡和他們出發時一樣渺無人煙,一片寂靜。

  以氣味確定櫻和桂不在四周後,冬馬和鷹秋回復到人的姿態。

  長時間的變身對肉體面百是非常大的負擔,而且讓一般人看到變身時的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櫻和香沙薙逃出來的地方和我們不一樣。

  如果他們也和自己一樣降落在這個公園,就算立即以空間移轉離開,還是會留下一絲氣味,不過這裡完全沒有他們的氣味,所以比冬馬他們早一步離開《蘭之封界》的櫻和桂不是降落在這裡。

  --如果能在和櫻再戰之前,先和香沙薙碰個面就好了。

  冬馬以認真的表情思考著--

  「上半身沒穿衣服還真是辛苦,所以我才討厭在冬天變身啊。」

  站在一旁的鷹秋顫抖著說道。

  他的左邊肩膀上還扛著真矢。

  趴在他肩上動也不動的真矢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人類的姿態。

  獸人的變身並不是說昏倒了就會自動解開,不過真矢還是恢復了人形,看來鷹秋剛剛那一擊是蠻痛的。

  「真矢沒事吧?你揍他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聲音耶……」

  擔心的冬馬問道。

  「思?啊啊,是有點揍得太大力啦……不過應該沒事吧?你別看他這樣,他很耐打的。」

  鷹秋淡淡答道。

  「要把他叫醒才行……」

  「就先讓他這樣睡一下吧,要是把他叫醒了,一定又會在那邊大叫什麼『姊姊在哪裡!』之類的話吧。」

  「喔……嗯。」

  冬馬含糊地點點頭,鷹秋說得沒錯。

  「那深雪和你爸呢?你有說服御堂家那個臭屁的小鬼了嗎?」

  「……先回家再說吧。真矢也必須知道這些事,再加上由花也在等我……」

  冬馬低著頭回答。

  「我知道了。」

  鷹秋點點頭,不再多問。

  「走吧。」

  冬馬和扛著真矢的鷹秋離開了公園。

  到家五分鐘不到的路程上--冬馬和鷹秋誰也沒開口。真矢也沒有醒過來。

  「……嗯?你家前面停著一台車喔?」

  看到家門的時候,鷹秋說道。

  「那是姊姊大人的車……」

  冬馬停下腳步低語。停在家門前的紅車車門突然打開,由花從其中爬了出來。

  「冬馬哥哥--!」

  由花哭喊著冬馬的名字衝上前來,她一直以祈禱的心情在等著冬馬他們無事歸來。

  「喔,可愛的小女朋友出來接你了呢。」

  鷹秋用手肘輕輕碰了冬馬的背一下,沒想到冬馬競哇的一聲向前傾倒,視線範圍一瞬問扭曲。

  「啊……」

  雙腳無力的冬馬直接向前倒下。

  「冬馬哥哥!」

  「月森!」

  由花和鷹秋的叫聲交迭,下一瞬間車門砰地一聲打開又關上,靜華也下車了。

  冬馬趴在地上,口中吐出大量的鮮血,將臉邊的積雪染上一片鮮紅。

  「喂。你振作點啊,我只是輕輕一推你就給我吐血啊,搞什麼?」

  鷹秋丟下真矢和青龍刀。抱起冬馬。

  --是『久遠之月』的副作用嗎……,

  從公園到這裡的路上應該要冷透的身體卻異常地發燙,冬馬在鷹秋的懷中痛苦掙扎,像是要甩開鷹秋的手一般地狂亂。

  靜華和由花也在此時衝到冬馬身旁。

  「冬馬哥哥!」

  就快要哭出來的由花靠上冬馬,但--

  「別擋路,走開!」

  靜華抓住由花所穿的連帽大衣後領,硬是把由花拉到後面去。

  她走到冬馬身旁,壓住掙扎的冬馬肩膀,讓鷹秋的手不要被甩開。

  「啊……唔……啊啊!」

  喘著氣的冬馬領悟了一件事--

  在《蘭之封界》裡的變身的確讓病灶惡化了,此外,再加上過度使用古月之力所造成的反作用,之前以治癒的力量抑制病灶、大幅減輕症狀的陣內甲牙之血,已經趕不上惡化的速度。

  「先把他帶進家裡,那邊那個小鬼交給我!」

  「知道了,真矢交給妳!」

  冬馬一邊聽著靜華和鷹秋的聲音,一邊任意識墜入闇暗之中。

  『--根據多數目擊情報表示,怪異生物的攻擊在各地造成大規模的火災,現在,已確認火災的地域為--』

  車上的收音機傳來主播緊張的聲音。

  握著方向盤的靜馬聽著廣播,內心的焦躁爬升到頂點。

  目擊到《龍》後一小時--靜馬和橘還被困在車陣中,雖然他們已經離開了先前因車禍而成的塞車路段,順利地前進了一段路。

  但廣播說大塞車以《龍》所攻擊的地域為中心,向四周延伸,東京及崎玉的某些地段交通也都癱瘓了。

  廣播傳來的情報相當複雜,不過看來《龍》是以秩父為起點,一邊間歇性地對地上發出攻擊,一邊向都心移動。

  到目前為止,被害的程度已經到達不可想像的地步。

  如果就這樣任由《龍》進入都心,東京全域將會陷入大恐慌。接下來,恐怕也會立刻擴散到關東全區吧。

  「這樣不就變成了怪獸電影裡的劇情了嗎……」

  靜馬斂起表情獨白。

  「嗯--怪獸電影怎麼樣了?」

  混著濃濃睡意的呵欠聲問出愚蠢的問題。

  「早安。」

  「呼啊……早,我睡了多久?」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吧,您睡得還好嗎?」

  「嗯,因為我很累嘛。」

  橘揉著眼睛,戴上拿下的眼鏡。

  「廣播……可以轉台嗎?新聞好無聊喔。」

  他做出少根筋的發言。

  「沒問題,不過不管您轉到哪一個頻道,他們都只會報新聞而已喔。」

  「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靜馬無言地點了點頭,橘不禁歪過頭認真聽著廣播,數分鐘過後--

  「飛在空中的巨大怪物……那是什麼?」

  他一臉驚訝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東西的外表跟冬馬以前打倒的妖魔很像。」

  「外表……你看到了?」

  「牠一個小時前通過了我們正上方喔。」

  「哇勒!」

  「我不知道牠究竟是誰變成的……不過牠身上有響忍的氣味。」

  靜馬的發言讓橘用力眨起眼睛。

  「響忍……是那個忍對吧?為什麼他的氣味會出現在怪物身上……?」

  靜馬沉默地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

  「追上他,打倒他。」

  靜馬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塞車讓我追不上牠,害我非常煩躁,不過現在橘先生您醒來了,我們的腳步就不會被塞車拖住了。」

  「咦?」

  「用空間移轉趕到牠前面去。那傢伙看起來是往都心的方向去,所以我們只要在新宿或是澀谷那邊等著,應該就能碰上。」

  「原來如此……那冬馬那邊呢?」

  「我們移轉到都心後,再請您立刻用空間移轉移動到冬馬身邊。」

  「……難不成你想一個人和那個怪物戰鬥嗎……」

  橘不禁啞然。靜馬點了點頭,視線轉向立在後座上的劍。

  「我有武器。」

  他還不知道那把劍--龍魂之劍裡隱藏著什麼樣的力量,不過在看到這把劍的第一眼就感覺到它和一般魔力武器是不同次元的存在。

  「而且它是連『長者』都討厭的劍,一定能幫得上--」

  「靜馬。」

  橘突然發出了靜馬從未聽過的真摯聲音。

  「你是因為他……因為響忍才如此激昂吧。」

  難得的學長教訓學弟的口吻讓靜馬吃了一驚。

  「的確,那把劍的力量確實與眾不同,雖然我只是大略調查過,不過還是可以斷言這一點。只不過我們還不知道那把劍擁有什麼力量、使用它的時候需要冒什麼樣的危險,這些細節都還不知道對吧?居然會這麼相信這種謎樣的東西,這一點都不像你,而且你能戰鬥的力量也所剩無幾了吧?」

  「橘先生……」

  「要和那個怪物戰鬥的話,我們得先去冬馬那邊、打倒卑龍、調整好身體狀況……之後再談。」

  橘直直看著靜馬的側臉。過了一會兒後,靜馬看著前方說道:

  「的確,我是把這個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沒錯,可是我們必須盡早打倒那個魔物……至少要拖住牠的腳步,不然被害會持續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現在能做到這件事的,就只有我而已。」

  「可是--」

  「我或許是有些過於激昂,不過並沒有失去所有的冷靜喔。我不會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犧牲性命啦。如果我看出自己連牠的腳步都無法拖住的話,我會立刻夾著尾巴逃走的啦。」

  靜馬斜眼看著橘,小小聲地笑道。

  「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雖然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不過橘還是點了頭。

  「那我們先把車子停下吧,在車子裡面是無法進行長距離的空間移轉的。」

  「我知道了,我們把車子停在那問店那邊吧。」

  在塞車的車陣中緩慢移動數分鐘後,靜馬把車子停在深夜營業中的連鎖餐廳停車場裡。

  「要帶著他人一起轉移是件很累人的事說,真是麻煩啊……」

  下車後的橘一邊因為寒冷顫抖,一邊走到約可以容納三台汽車的空地上,將十指在胸前交叉成複雜的形狀。

  靜馬則提著龍魂之劍,站在橘的身旁。

  「你說的都心是指哪裡?赤阪?六本木?還是歌舞伎町?」

  「……請您帶我到澀谷車站附近,如果那傢伙直直朝剛才的方向前進的話,應該會經過澀谷。」

  就算《龍》中途改變方向,轉向新宿或是世田谷的話,他也可以輕易地從澀谷跑過去,只要《龍》不要大幅提升飛行速度的話。

  「澀谷嗎?好。」

  橘靜靜地閉上眼開始為了施放空間移轉術而集中精神。

  靜馬沉默地看著橘,周圍出現了一個散發著青光、半徑約為兩公尺的法陣,接著--

  「奇、奇怪……?」

  發出走調聲音的橘張開眼睛,法陣也隨之咻地消失。

  「……?」

  「再、再來一次。」

  橘再次閉上眼睛,和先前一樣的青色法陣浮起--一樣瞬間後又消失了。

  「……怎麼了?」

  覺得情況不對的靜馬問道。橘一臉困惑地說:

  「……沒辦法移轉到澀谷去……」

  「……啥?」

  橘以困惑的表情向一臉空白的靜馬說明:

  「可能是瘴氣的關係,那個怪物撒下的瘴氣帶給大氣強大的影響,我只想得到這個原因。」

  橘說空間移轉之術沒辦法讓人移動到大氣極度混亂的地方。

  「也就是說,我們不可能用空間移轉靠近牠嗎?」

  「沒錯。」

  橘環起手臂垂下嘴角。

  靜馬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眼鏡鏡架開始思考。

  他原本是打算在澀谷等著《龍》的到來,看來是沒辦法了。

  《龍》已經進入都心,不知道牠是會和之前一樣,放出一兩發攻擊後就離開;還是會留在那邊進行徹底的破壞--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靜馬總覺得《龍》會選擇後者。

  「可是--」

  當靜馬還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環著手臂的橘突然出聲。

  「可是,如果是移轉到離怪物有一段距離、大氣沒有那麼混亂的地方的話,還是有可能的喔。」

  「真的嗎?」

  「如果是一般術者的話,只要大氣有些許紊亂就無法移轉,不過我在空間操作系的術上,呃,用船來比喻的話,就是跟鐵達尼號一樣的厲害喔。」

  橘雙手抆腰,自傲地挺起胸膛,只是那張娃娃臉卻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偉大。

  「鐵達尼號最後可是沉下去了喔。雖然不安……但還是請您幫忙,移轉到盡可能靠近牠的地方。」

  「交給我吧。」

  橘用力點了點頭,第三次在胸前交錯十指,讓青色法陣浮現,眉頭像是打了死結般緊緊擰起。

  「--怪物似乎停留在澀谷的樣子,以澀谷車站附近為中心,全區幾乎都是無法移轉的狀態……新宿車站附近是我勉強能移轉到的地方。」

  「那裡就很好了,如果牠停留在澀谷的話,那我很快就可以趕到。」

  「瞭解……我們要移轉了喔!」

  橘高聲說邊,青色法陣放出更加炫目的光芒,靜馬和橘自現場消失。

  冬馬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靜靜地閉起雙眼。

  他已經這樣坐了有十分鐘之久。

  雖然房裡沒有開燈,不過走廊上的燈光自打開三分之一的門縫中洩入,房裡並不是一片黑。

  距離冬馬倒在自家門口前,被鷹秋抬進來已經過了三十分鐘。

  體內的骨頭和筋肉都像是要被撕裂般疼痛,猛烈的顫抖、頭痛和思心感。

  這些症狀在他被抬進屋裡之後還持續了十分鐘左右。

  在症狀安定下來之前,靜華和鷹秋一直壓住在沙發上掙扎的冬馬,由花則坐在客廳角落裡緊緊摀住耳朵,她大概是不忍心聽冬馬痛苦掙扎的呻吟聲吧。

  現在,靜華在一樓照顧鷹秋和在冬馬症狀安定之後清醒的真矢。『久遠之月』已經完全治好冬馬身上的傷,但他們卻沒有如此好運。

  冬馬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戴在右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

  在《蘭之封界》內的劇烈戰鬥讓呵久遠之月乙就像是要碎裂般滿是裂痕。

  「跟我的命一樣。」

  冬馬無力地笑道。

  體內的病灶已經惡化到陣內甲牙之血無法抑制的地步,可以算得上是末期病患了吧。

  「我只能再變身戰鬥一次了。」

  下次變身戰鬥時--就是冬馬生命的終點了吧。

  不論是輸是贏,他的生命都將結束,本能是這麼告訴他的。

  冬馬緊緊握起拳頭,看向架上的翻車魚造型時鐘。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再過兩分鐘,今天--聖誕夜就要結束了。

  冬馬站起身,走到從小學用到現在的書桌邊,輕輕撫著某樣東西。

  放在桌上的,是一把顏色鮮艷的花束。

  除了預約了美麗夜景的餐廳之外,冬馬還偷偷準備了這樣要送給深雪的聖誕禮物。

  這是和深雪所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為了感謝她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心情,以及他對她的愛情--不知道要用什麼禮物才能表達自己心情的冬馬最後選了花束。

  --如果讓姊姊大人和大哥聽到了,他們一定會不可置信地罵我白癡吧。而且如果我能選個可以保存的東西就好了……

  這是他第一次送給深雪的聖誕禮物,他跟她約定過絕對不會送給其它女性的花束。不論如何,他都希望這次的聖誕禮物是一把美麗的花束。

  因為今天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能送深雪禮物。

  「深雪……」

  冬馬的指尖撫著花束中的白色玫瑰,寂靜的室內突然響起了嗶嗶嗶的機械聲,是時鐘在告訴他已經十二點了。

  「聖誕夜……結束了……」

  冬馬的指尖離開花束,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不過聖誕節現在才開始,我一定要把這束花交給深雪。」

  他對自己獨白。

  「不要在沒開燈的房間裡碎碎念啦,詭異死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冬馬回過頭,看見靜華背靠在門邊的牆壁上。

  「姊姊大人……」

  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冬馬完全沒注意到。

  「你上來換衣服之後就一直沒下去,由花擔心你在二樓又昏倒了。要是衣服換好了,就趕快下樓。」

  靜華仍舊以平常那種毫不親切的聲音說道。

  「抱歉,我剛剛在想事情……由花還好嗎?還在哭嗎?」

  冬馬想起由花哭泣的臉,心裡不由得湧起罪惡感。

  他在去《蘭之封界》之前,曾經跟由花說過自己沒有得什麼不治之症,不過剛剛在她面前的發作卻拆穿了自己的謊言。

  「那孩子才沒有軟弱到哭個不停。她說就算我再怎麼哭,冬馬哥哥的身體也不會好,所以她代替我在治療那些小鬼們。」

  「是喔……」

  冬馬梢梢放下心事,這次他實在沒有那個自信能讓由花不要再哭泣。

  「由花的治療技巧不錯喔,那些小鬼居然說寧願讓由花治療也比給我弄來得好。」

  「那是因為姊姊大人的治療方法太粗暴了啦。我剛剛還有聽到鷹秋的哀嚎聲呢,不要!--肩膀脫臼了--!之類的。」

  冬馬笑道。靜華哼了一聲後轉向別處。

  兩人間的對話告一段落。

  突然造訪的寂靜讓冬馬低下頭。

  --我得告訴她才行……老爸的事……

  冬馬到現在都還沒把在《蘭之封界》裡發生的事告訴靜華他們,其實他是說不出口。

  他之所以會在換好衣服後還一直待在房間裡,就是為了做好告訴姊姊父親死訊的心理準備。

  他--還沒做好準備。說不出話的冬馬低著頭,由靜華打破沉默,她說:

  「老爸……死了嗎?」

  冬馬的表情僵住。他無法抬起頭,也無法開口,但他的沉默已經代替他回答了。

  寂靜再次造訪。這次打破沉默的,仍舊是靜華。。

  「老爸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啊。」

  靜華丟下這句話,吐了一口狀似歎息的氣。

  冬馬轉向姊姊,雙眼不禁大睜。

  姊姊的肩膀正微微顫抖。

  「姊姊……大人……?」

  靜華低著頭,他無法窺見她的表情,但冬馬立刻知道她是在哭泣。

  --我好久沒看見姊姊大人哭泣的樣子了……

  他最後一次看到靜華哭泣,是在媽媽去世的時候。

  從那之後,至少就冬馬所知,靜華從來沒掉過一滴眼淚。

  --原來在母親死後,姊姊大人一直在逞強。

  她不只沒掉淚,連一句喪氣話都沒講過。

  說話語氣開始變得粗暴,也是從母親過世之後開始的。

  在她那沒有女人味的粗暴語氣當中,包含了「我必須代替母親守護這個家族」的堅強意志。

  這麼堅強的姊姊,正在自己的面前哭泣。

  「姊姊大人……」

  冬馬走近姊姊的身旁,將手放在她那不斷顫抖的肩膀上。

  姊姊那纖細的肩膀,無法聯想到平常的態度和言行舉止,簡直是判若兩人。冬馬第一次發現原來姊姊其實也是個脆弱的女人。

  「我……」

  一直低著頭的靜華終於開口,聲音裡夾雜著些許哽咽:

  「我……又再一次錯失了陪父母走過臨終的機會……」

  想要說些什麼的冬馬在看到靜華頰上的淚水後,又再次說不出話來。

  「老爸和母親都太任性了……兩個人都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論什麼時候,我總是什麼都做不到……」

  靜華用手覆住嘴巴,聲音哽咽。

  滿溢不止的淚水自端正的下顎滴落。

  冬馬靜靜抱住顫抖的姊姊說道:

  「我不會任殺死老爸的人逍遙法外,我一定會為他報仇,所以--」

  所以妳不要再哭了,原本打算這麼說的冬馬抿住嘴角。

  --就讓姊姊大人哭吧。

  這十二年來,她一直隱忍著自己的眼淚。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5 11:34 AM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靜華靠在冬馬胸前,大粒大粒的淚水不斷自眼角流下。

  冬馬沉默地抱著姊姊。

  數分鐘後--

  「居然在你面前哭出來,我也真是老了。」

  靜華在哭了一陣子之後冷靜下來,吸了吸鼻子放開冬馬。

  「托妳的福,我看到非常寶貴的一幕了喔。」

  冬馬回以一個小小的笑,像是在開玩笑般回應道。就在此時--

  「呀--!」

  由花的驚叫自樓下傳來。

  「你是誰!?」

  鷹秋的怒吼也隨之響起。

  「--!?」

  冬馬和靜華對看一眼後衝下一樓。

  進到客廳後,冬馬啊了一聲。

  有一個男人被鷹秋和真矢按倒在沙發和桌子之間,由花則手拿翻車魚抱枕充當武器,站在一旁。

  「這個眼鏡男突然出現在房子裡!」

  注意到冬馬和靜華的鷹秋將男人的臉壓在地板上大聲說道。

  「嗚嗚……我不是怪叔叔啦……」

  男人一邊說一邊大哭。

  冬馬曾經看過這張臉。

  「橘、橘先生……?」

  他瞪大了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

  紫色的瞳孔裡映照著一片荒野,桂呆楞著喃喃自語。

  『院』--這個原本應該是可憎野狗的巢穴消失了。

  只留下被結界保護的紫宸殿和染上夜色的濃厚瘴氣而已。

  「有瘴氣殘留……意思是有某個魔物發狂了嗎……?」

  若是這樣的話,那將會是一隻相當強大的魔物,殘留的瘴氣濃度和被消滅得片瓦不留的『院』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桂擁有狼人族的嗅覺,那他或許就會發現瘴氣的主人正是自己曾經創造出來的最強妖魔,不過沒有敏銳嗅覺、而且冷靜的頭腦早已被憤怒及焦躁蒙蔽的桂,根本無法探知瘴氣的主人是誰。

  「不能掌握狀況就沒有意思了……反正紫宸殿也沒事,那就算了……」

  如果紫宸殿也被破壞殆盡的話,那他來到『院』就沒有意義了。

  「我要盡早找到那傢伙。」

  「那傢伙」指的是響忍,為了要找到奪走『最後之月』的響忍,桂才會來到『院』。

  只要用紫宸殿裡的水晶球,他就能使用遠視之術。

  遠視之術能讓他立刻就找到響所在的地方,雖然他也可以使用偵察用的妖魔《烏鴉》去打采,不過那樣太花時間了。

  --光是治傷就浪費了我不少時間,響忍……雖然不知道他的企圖為何,可是我一定要在『最後之月』被他用掉之前先搶回來,

  然後解放所有沉眠在自己體內的力量,把櫻--這次一定要把他的肉體連精神一起全數毀滅。

  雖然櫻失去了龍人的肉體,但他身邊還有許多像卑龍這種難纏的對手……還有燐。

  如果桂現在單獨去挑戰櫻的話,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若要殺了櫻,就必須用『最後之月』解放他體內沉眠的力量。

  桂撫平在刺人的夜風中飄動的瀏海,走向紫宸殿。

  他在朝向紫宸殿的長長石階前那座古老黑色鳥居下停住腳步。

  「看來結界還在發揮功能的樣子。」

  桂握住長劍劍柄,以銳利的拔刀術劃開眼前的空間。

  空中出現一道閃著淡淡光芒的龜裂。

  魔劍?絕可以輕易斬裂所有強力結界。

  桂繼續揮動魔劍,切開一個能讓人通過的洞口,穿過鳥居登上石階進入了紫宸殿。

  寂靜支配著這棟建築物,由於外面有風,他只能聽到外面的風聲。

  沒有任何人的氣息,看來裡面沒有人在。

  就算如此,還是不能鬆懈,桂仍舊將長劍拿在手上,繼續向深處前進。

  走在天花板和牆壁都是大理石砌成的走道上數分鐘後--桂看到一面上頭飾有紅寶石的金屬門。

  他毫不猶豫地劃下長劍。

  雖然敵人也有可能藏身在門的彼端,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能浪費了。

  如紙片般裂開的門響起咚的一聲,向裡面倒下。

  桂跨過門進入大廳後,立刻停下腳步。

  「我以為她被帶到了總部去……原來被關在這裡啊……」

  桂一邊獨白,一邊走到大廳中心點上的台座邊。

  台座上安置著可以使用遠視之術的水晶球,但在進入大廳之後,桂的視線就一直聚焦於躺在台座旁的女人--深雪身上。

  櫻非常細心地在深雪周圍張起結界。

  「……真是神經夠大條了。妳還不知道妳接下來會被櫻當成玩具啊……」

  熟睡的深雪發出安穩的呼吸聲。

  桂緩緩舉起長劍。

  「就把妳的首級當作是帶給櫻的伴手禮吧。」

  如果要拿來當成傀儡寵愛的女人死了,櫻一定會像個玩具被搶走的小孩一樣悔恨。

  再加上冬馬讓他錯過了殺掉櫻的絕佳機會,他正好趁現在順便把冬馬踹進絕望的深淵。

  「去死吧。」

  正當桂準備揮下長劍的那一瞬間。

  「唔…………嗯。」

  深雪縮了下身子。

  桂瞬間停下長劍,不,是無意識地停手。

  「冬馬……」

  深雪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講著夢話。

  深雪的睡臉看起來就像他好久好久以前--即使已經過了那麼久的時間,燐的那張睡臉仍舊像昨天所看到的一樣,如此鮮明地烙印在他的回憶裡。桂不禁將眼前深雪的睡臉和燐的睡臉重迭。

  一模一樣……桂如此想著。

  當年曾靠在桂手臂上沉睡的燐,跟眼前的深雪競有一樣的表情。

  「……嘖。」

  桂對於竟然會將燐和狼女身影重迭的自己感到非常焦躁,他不禁啐了一聲。

  他再次舉起無意識放下的長劍,但卻遲遲無法揮下它。

  每當要揮下的時候,雙手便會僵硬得無法動彈。

  桂放下長劍,恨恨地望著自己握住劍柄的手。

  --難不成我的身體拒絕殺掉這女人嗎……,

  以前和深雪對峙時,他明明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把劍尖朝向她啊。

  焦躁讓他握住長劍的手異常用力,連手臂都顫抖起來,刀鍔發出喀鏘喀鏘的聲音。

  「--可惡!」

  桂比剛才更用力地啐了一聲,用顫抖的手揮下長劍,斬裂封住深雪的結界。

  「嗯……」

  此時,深雪正好微微張開眼睛……

  深雪在夢境中--

  晴朗的春日午後--她和冬馬在柔和的陽光及微風的包圍下走在附近的櫻花小道上,只是如此單純的夢境。

  冬馬瞇起眼看著滿開的櫻花,望著他溫和的側臉,深雪不禁微笑。

  他的人生裡已經背負了太多的傷痕,她希望今後冬馬能不要受傷、也不要傷害別人,過著安穩的日子。

  她希望兩人從今而後能像現在一樣,永遠直直走在同一條路上。

  這是深雪心底的願望。

  不過,她的願望並沒有成真。

  突然,四周變得一片昏暗。

  澄澈的天空、並列的盛開櫻花樹、冬馬溫和的側臉……視線所及的一切都被暗閻吞噬不復見。

  (咦--!?)

  深雪嚇了一跳,接著一道灼目的白光在眼前擴散--

  「嗯……」

  深雪微微張開眼睛。

  沒有對上焦點的眼睛最先看到的是打磨得如鏡般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和站在上面的兩隻腳。

  尚未睡醒的眼慢慢向上移動,最後終於看見一對紫色的雙眸,她不禁嚇了一跳。

  「你、你是--!」

  她急忙起身,但太陽穴附近卻開始抽痛。

  「比拚命吃刨冰的時候還痛……」

  刺進腦中的痛讓深雪的雙眼不禁濡濕,接著--

  「明明就有個敵人拿著刀站在妳面前……真是個少根筋的女人。」

  站在一旁的男子--香沙薙桂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

  深雪按著抽痛的太陽穴抬頭看向桂,不斷地眨著眼。

  「妳被施了術後陷入昏睡,醒過來的時候自然會頭痛。」

  「咦?啊……呃……」

  深雪轉著頭環視四周,確認自己的狀況。

  沒有看過的大廳,除了自己和桂之外看不到任何人,大廳裡非常空曠。

  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不過卻穿著奇怪的衣服。

  像是和服造型的詭異設計,但是卻露出大片的肩膀和胸口肌膚。

  深雪趕緊用一隻手遮住胸前的春光,然後對桂問道:

  「這、這裡是哪裡……?我被那個男孩子抓住,冬馬說他一定會來接我,然後……」

  之後她就不記得了。她覺得她一直在作夢,不過一醒過來就忘了所有夢境的內容,只微微記得那是個幸福的夢。

  桂沒有回答,他只是一臉無表情地俯視著她。

  「請問……」

  當她正打算再繼續問問題,長劍就已刺近眼前。

  無法理解狀況的深雪直直盯著鼻尖前的危險銳光。

  「妳不怕我嗎?我可是打算殺了妳和月森冬馬的人喔,這樣的人在妳睡醒時就在妳身旁,為什麼妳還可以一臉沒事的樣子?」

  被這麼問到的深雪把視線從白刀移到桂的眼睛後回答:

  「呃……你也不是不可怕啦……」

  「那為什麼妳沒有任何防備……」

  桂這次改以怒吼般的語氣質問著。

  「沒有那個必要吧……我是這麼覺得的唷。」

  「沒有那個必要……嗎?」

  「是的。雖然剛睡醒的時候的確被站在一旁的你嚇了一大跳……可是看著你的眼睛、聽了你的聲音之後,我就知道你其實不想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我就是知道。」

  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深雪加上這一句後露出了微笑。桂不禁在心裡火大地啐了一聲。接著--

  「……公的是那樣,母的也沒好到哪裡去。妳和月森冬馬盡說些玩笑話……」

  他丟下這句話後將長劍收進劍鞘。

  深雪再次微笑,桂無視那個溫暖的笑容,將視線移到她身旁的東西。

  於是深雪也跟著看過去,那邊有一個台座,上面有一個尺寸約是人頭一半大小的水晶球。

  桂把手放到水晶球上,水晶球隨即放出淡淡的光輝,影像自其中浮現。

  「什--!?」

  在看到影像的那一瞬問,桂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深雪也瞪大了雙眼。

  水晶球上映出的影像是一隻站在像是百貨公司的大型建築物上的巨大漆黑野獸。

  那隻野獸看起來酷似過去冬馬為了拯救由花時奮戰打倒的《龍》。

  「這是誰在開玩笑!?」

  桂對著水晶球裡的影像怒吼。「呀--!」他驚人的怒氣嚇到了深雪,讓她摀住耳朵縮起身體。

  桂持續以足以刺穿水曰陽球的銳利眼神凝視著影像,深雪則是摀住耳朵交互看著桂和影像中的巨獸。

  影像中的巨獸沒有要動的意嗯,牠只是歪著脖子一直待在原處。水晶球裡的雪花飛舞著,看來那應該不是靜止的一幕。

  --牠在看著天空嗎……還是在看雪呢……?

  想知道巨獸在看著什麼的深雪仔細看向巨獸的眼睛,發現到牠綻放出血色光芒的三隻眼睛正流出淚水。

  --牠在哭嗎……?

  她瞪大了眼睛。

  「……」

  接著,桂的嘴巴動了一下。

  「咦?」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摀住耳朵的深雪完全聽不見,她歪過頭。

  「我叫妳站起來!」

  桂的手抓起她的手腕,硬把她拉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起身讓她的頭又開始抽痛,被抓住的手也很痛。

  「雖然還無法完全掌握這個狀況……可是我找到『最後之月』了,我要去把它搶回來。」

  桂看著因疼痛而淚漣漣地撫著紅腫手腕的深雪說道。

  「咦……?」

  「妳也一起來。」

  他沒看向深雪的眼睛,說完後就自顧自地走向出口。

  「……」

  深雪的雙手在胸前交握,她呆呆地望著桂遠去的背影。

  「冬馬……!」

  她緊緊咬住下唇,小跑步跟上桂。

  牠選來作為殺戮之宴開場的舞台是澀谷。

  消滅『院』、以及來到這裡之前所做的間歇性攻擊,都不過是熱身運動而已。

  殺戮之宴現在才要正式開始。

  牠降落在人潮最洶湧的大道上一問百貨公司屋頂,從體內深處湧起的喜悅感讓他的喉頭不斷顫動。

  由於今年的聖誕節剛好碰上週末,所以即便現在已是深夜,人潮還是比平常的週末爆增數倍。

  待牠降落後,澀谷的中心街道上立刻掀起一片騷動。

  路上交錯的行人中,絕大部分都抬起頭來看著牠,大聲叫嚷。

  牠露出獠牙一笑,抬起脖子和胸膛,大大張起四片羽翼,向人類宣示自己的存在。

  某樣東西突然映入他的眼裡。

  在空中飛舞的純白結日陽--是雪。

  剛剛停了一會兒,不過現在又開始下起雪來,和先前的大雪不同,這次下的是粉雪。

  劃出螺旋軌跡的雪花緩緩落下,牠緊緊盯著這一幕。

  明明就對雪沒有興趣,但視線卻不知為何無法離開眼前的雪片。

  牠怔怔地看著雪,胸口深處湧起兩種感情。

  只知道憎恨生命的牠,無法理解這兩種感情。

  牠為了揮開激烈的焦躁感,狂亂地揮動著脖子和尾巴。

  但卻無法揮開這些感情,而且相反地還讓感情益加膨脹。

  最後--大粒的淚珠自牠眼角滴下。

  此時,眼底映出那個下雪的日子。

  那是化作牠母體的男人踏上不歸路那一天的回憶--

  雪花劃出螺旋軌道緩緩落下。

  「呼啊……呼啊……」

  在刺人的冷風中,響忍拖著沾滿鮮血的身體在山路上拚命跑著。

  側腹的傷隱隱作痛,雖然已用獸氣止血,但痛感仍舊殘留,左腳上被貫穿的傷則是因為獸氣耗盡,讓他連止血都無法做到。

  「該死……」

  忍將一隻手撐在一旁的樹上,頭深深垂下。

  焦躁揪緊了他的胸口。

  「麻里……」

  忍低聲喊著和他一起在呵院乙裡度過九年光陰的乾妹妹的名字,緊咬住牙根。

  她不顧忍必死的制止,前去追上靜馬。

  「……要乖乖聽哥哥的話才對啊,那個小笨蛋……」

  忍對著人不在這裡的麻里抱怨著。

  從清晨開始就冷到凍人的這一天,忍接到上級的命令去討伐從『院』逃走的一隻魔物。

  數十年前集結了不少高級術士才成功封印的那只魔物,已經殺死了數名『院』派出的刺客。

  此時,被選上前去討伐魔物的便是年紀輕輕就已經被提命為獸聖候補人選的兩名戰士--響忍和月森靜馬。

  「既然有月森當夥伴的話,那就輕鬆啦。」

  出發之前,忍一直樂觀地以為他們能輕鬆解決這次的魔物。

  從東京來到總部修行的月森靜馬是忍在同期生中最信賴的同伴。

  月森跟其它孩子不太一樣、異常地紳士。忍剛認識他的時候,原本是以「一副東京人的死樣子,我不喜歡他」之類的理由,沒來由地討厭這個男人。不過一起修行後,忍對他的嫌惡感也逐漸減輕。

  現在他們已經是彼此交心的好哥兒們,忍還常帶他到大阪街頭晃,以增加跟女生搭訕的成功機率。

  「魔物就交給月森一個人去處理,我去找女生搭訕吧?」

  直到出發之前,忍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不過預料外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要出門之前,麻里居然要他帶著她一起去。

  「不行,妳這種小鬼只會拖累我而已,回去!」

  臉色大變的忍怒吼。

  被『院』收養的孤兒不管願不願意,都必須接受戰士的培育課程。麻里也不例外。

  但她實在是完全沒有成為戰士的天份,實力低落到完全無法和忍及靜馬相提並論。雖然他們至今也一起戰鬥過好幾次,不過她總是會拖累他。

  他不可能帶著這樣的麻里,一起去討伐已經殺害了好幾個『院』內刺客的魔物。

  「不過就一兩隻魔物而已,有我和月森就夠了!」

  忍試著想讓她放棄一起出征的念頭,但麻里卻大叫著「我不要!」死也要跟。

  「就像阿忍你說的一樣,我是對戰鬥不太在行啦……可是我可以幫忙聞氣味找兇手啊,如果再努力一點巧妙地移動位置的話,還可以幫你引開對方的注意啊!」

  麻里在胸前握起拳頭,一臉認真地說著。

  「妳白癡啊!什麼叫做巧妙移動位置啊,是哪裡的哪一個傢伙在修行的時候總是會在不可思議的地方跌倒,然後一副要哭不哭的死樣子啊!」

  忍邊噴著口水大聲怒吼。

  不管忍怎樣好說歹說,麻里還是堅持:「不管阿忍你說什麼,我都還是要去啦!」完全不肯妥協。

  忍抓著綁成一束的掃把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妳真是個頑固到沒救的傢伙了……」

  忍用一種半是生氣,半是無奈的表情,看著眼前的辮子少女。

  雖然已經年屆十七,但身體和臉蛋都還跟個孩子一樣稚氣未消的麻里,常被人誤認為是小學生,但她從以前就是個只要下定決心,就再也聽不進別人說話的頑固傢伙。

  這樣的性格常常讓忍感到非常困擾。

  「阿忍和月森學長要去討伐的魔物不只攻擊『院』裡的人,還攻擊了很多一般人對吧?」

  「……聽說牠會吃人,而且是男女老少都吃。」

  「我只要一想到現在那個魔物也在攻擊別人,我就無法乖乖待在這裡。」

  忍垂下嘴角,又開始抓起頭髮。

  「雖然我沒有像阿忍或是月森學長那麼厲害……可是,我也想要加油,就算只能多救一個人也好,我也想為了這個而戰,我們狼人族的力量不就是為了這種使命而存在的嗎!」

  麻里更加用力地握住拳頭,用她大大的眼睛看著忍。

  「……」

  忍將手從頭髮移到額頭上,一臉像是在忍痛的表情。說真的,他的頭真的很痛。

  「那我們也只能帶她去囉?」

  原本一直沉默地靠在牆上看著忍和麻里一來一往地鬥嘴的靜馬笑著說道:

  「麻里她只要話說出口,那就任誰都阻止不了她,不是嗎?」

  聽到靜馬出言相助的麻里表情亮起,意氣風發地說:

  「沒錯,你阻止不了我的!」

  --就教你不要多嘴,你這樣會讓她更任性啊,

  忍的喉頭發出嘎嚕嚕嚕嚕的聲響,兩隻眼睛狠狠地瞪著靜馬,無言地抱怨。

  靜馬微微苦笑聳了聳肩,走到麻里面前:

  「聽好了,麻里,我是願意帶妳一起去,不過妳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靜馬立起食指說道。

  「條件……是嗎?」

  握拳的麻里眨著眼睛。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妳都不可以跟魔物戰鬥。妳可以幫我們搜索魔物,不過戰鬥是我跟響的工作。這樣妳做得到嗎?」

  靜馬訓示般地說道。

  「可以,我做得到!」

  麻里精神十足地點點頭。

  「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靜馬微笑著,手撫上麻里的髮絲。

  麻里低垂的臉頰染上潮紅,高興地瞇起眼。

  「……隨便你們啦。」

  忍把臉轉開,冷淡地丟下這句話。

  就很多層面西百,這件事都非常沒有意思。

  忍一行人離開『院』後搜索了半天,最後在市街上遭遇到目標魔物。此時,魔物的手上抱著一個八成是打算要吃掉的小男孩。

  --全力戰鬥的話,恐怕會把小孩子也捲入,

  魔物比想像中還強,而且忍和靜馬也無法使出全力戰鬥,逼得他們兩人落入劣勢。

  當他們好不容易把魔物趕進飛鳥山中時,忍全身上下已滿是傷痕,連跑步都很勉強。

  「響你去那邊休息,接下來就交給我。那只魔物也一樣受了重傷,我可以一個人打倒他。麻里也去待在那邊,絕對不可以離開響的身邊,聽到了嗎!」

  靜馬對忍和麻里說完後,便一個人追上魔物,消失在山中深處。

  「月森學長,我也要去!」

  麻里撐著滿身是血的忍,以破碎的聲音喊道。

  「妳這個大白癡!」

  忍以比麻里叫聲還要大聲的聲音怒吼,側腹的傷抽痛。

  「妳能做什麼,就算妳追上去了,也只會拖累月森而已,妳忘了妳答應他絕對不戰鬥嗎!」

  「可是那孩子還在牠手上啊,如果魔物把那孩子當成盾牌,那月森學長是沒辦法出手的!」

  麻里以不輸給忍的聲音說道。

  「阿忍……對不起……」

  她低下頭,音量突然下降。

  「我……我不喜歡什麼事也做不到的自己,我不想老是躲在阿忍和月森學長的背後,我也想為了沒有能力的人戰鬥啊……」

  「麻里……」

  忍大大瞪開天生細長的雙眼,認真地看著身旁的麻里。

  少女稚氣的眼裡染上悲哀的顏色,她直直盯著前方。

  「那個時候,我只能在一旁顫抖,看著我的爸爸媽媽被殺掉……我再也不想要那樣……所以……所以--」

  麻里環住忍胸前和背後的手唰地放開。

  失去支撐的忍單膝著地。

  「--所以,我要跟上去。」

  麻里留下一個害羞的笑,離開了忍的面前。

  忍只能目送著那嬌小的背影離去。

  不知何時,天空中開始飄起了細雪。

  把身體靠在樹上站起身的忍強忍住劇痛,再次邁步向前。

  雖然肩膀和頭髮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雪,不過他並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感到寒冷。

  最後,他終於來到朝『院』內戰士修行場而去的陡急石階。

  他咬緊了牙關,一階一階地爬上去。

  「唔……」

  好幾次都差點向前倒下的忍硬是爬完石階,但他卻在那裡看到了一幕難以相信……不,是他不願意相信的情景。。

  「……」

  雪白的境內,鮮血在正中央如花一般散成一片。

  上面躺著一名少女。

  「麻里……?」

  忍站在寺廟入口,不停眨動眼睛。

  麻里--這個和他如兄妹一般度過九年歲月的少女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而且她的--下半身消失了,右手從手肘以下的部分也不見蹤影。

  忍踉蹌地踩著夢遊者一般的腳步走到麻里身邊。

  靜馬就抱著一個男孩站在麻里身旁,但忍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當然,他的眼神也完全沒有移到那個頭部四肢都被切斷、跌落在本堂前的魔物屍體身上。

  「麻里……」

  忍輕輕地將只剩下上半身的麻里抱進懷裡。

  原本就嬌小輕盈的麻里在失去了下半身和大量鮮血後,變得比幼兒還輕。

  想到麻里彷彿變成玩具一樣,忍的胸口就快被撕裂。

  「為什麼……」

  忍發出咆哮般的低沉呻吟,緩緩地抬起頭。

  視線對上靜馬冷靜到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

  「為什麼麻里會死!」

  看著大叫的忍,靜馬以和眼神同樣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

  「魔物把孩子和麻里拿來當盾牌,在那個狀況下我沒有辦法同時救他們兩人,所以我選擇了孩子。」

  「你說什麼……」

  忍的太陽穴顫動。

  「你說你……放棄麻里,改救孩子?」

  「啊啊。」

  極冷淡的回答,使忍的怒氣高昂。

  「你是什麼意嗯,你是說你放棄了只要再用點心就可以救助的麻里,改救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普通小鬼,然後對麻里見死不救嗎!」

  「啊啊。」

  靜馬靜靜地、但斬釘截鐵地說:

  「我們的責任是守護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因為麻里她是狼人族的人……所以,我沒有選擇她,我選擇了這個小孩。」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忍的體內有樣東西發出啪地一聲斷裂了。

  (你聽我說喔,阿忍。你不可以笑喔。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月森學長了。)

  麻里的聲音和身影突然浮現在腦海內。

  (可是學長絕對不會喜歡我這種娃娃臉又幼兒體型的小女生對不對?是啦,反正學長也比較適合跟模特兒那種身材很棒的女生站在一起……如果我現在開始天天喝牛奶的話,還來得及長大嗎……?)

  (阿忍你聽我說喔,月森學長邀我下次放假的時候一起去水族館耶,他說他想看鯨鯊,月森學長居然會來邀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我好羨慕阿忍和月森學長喔……因為你們兩個都好強。明明做的都是同樣的修行,可是卻只有我一點也沒進步……我不只沒辦法救沒有能力的普通人,而且還一直拖累學長跟你……如果我不放棄,繼續修行下去的話,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變得跟你們一樣強啊……)

  無數個場景、同樣的聲音、不同的表情,接二連三地浮現在腦海後便如水泡般裂開消失。

  「因為她是狼人族,所以選擇了救別人。」

  忍在口中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喂。」

  忍緊緊抱住麻里的屍體,以空虛的聲音問著靜馬:

  「如果麻里不是狼人的話,你會救她嗎?」

  靜馬沒有回答。

  「麻里她喜歡你,她總是在看著你,你應該也有感覺到她的心意吧?」

  但靜馬仍舊無言。忍不顧他的反應,繼續說下去:

  「喜歡的男人對自己見死不救,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沒有回答……

  「如果我恨你的話,她大概會生氣吧?」

  忍輕而易舉地在腦海中想像出那樣的場景,從喉頭深處發出呵呵的笑聲。原本一直沉默站著的靜馬開始動作。

  他背向忍,一句話也不說地踏出腳步。

  忍就這樣聽著靜馬踩著雪地的聲音逐漸遠去,不斷地笑著。

  懷裡緊緊抱住的麻里身體,在漫天大雪中逐漸變冷。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止不住的眼淚。

  三隻眼裡不斷溢出淚水。

  從黯淡天空中飄飛而下的純白結晶喚起了牠腦裡『他』的一部分回憶,那份記憶讓悲哀及憤怒泉湧而上,讓『他』碎裂的自我重新復甦。

  牠和『他』--

  寄宿在同一肉體的兩個自我為了奪取彼此存在的空間,激烈地互相鬥爭著--

  最後,『他』取得了勝利。

  牠的自我化作『他』的一部分,牠的肉體也成了『他』的資產。

  『他』--響忍慢慢松下歪斜的脖子,三隻眼如貓兒一般瞇起,眼淚已經停下。

  --這樣一來,我終於能夠達成我的願望了。

  竊笑聲化作低沉的咆哮。自喉頭深處流洩而出。

  他一直等著這一天。

  能將他所忌諱的狼人血脈連根拔起的這一天。

  (不只是狼人。)

  牠--《龍》的意識從響的意識一角對響發聲:

  (光是殺光狼人族是無法滿足我的。你要踐踏這個國家裡的所有生命,燒盡這世上所有的一叨。)

  --啊啊,用不著你說,我正有這個打算。

  響露出獠牙笑了笑。

  --我要所有的人陪葬。

  咻,積在漆黑體毛上的薄薄粉雪被體內所散發出的熱氣蒸發。

  在視線範圍內,因白色蒸氣而朦朧時,響的脖子和胸口冒出無數只觸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刺進下方抬頭看向響的人類身體裡。

  響舔了舔滿是唾液的長舌,藉由觸手將魔力灌人人體內。

  「嗚啊啊啊……!」

  「啊……唔……啊啊……!」

  被觸手刺到的人們抓著胸口和脖子,開始痛苦掙扎。

  青黑色的血管大大浮現。

  「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

  有如亡者呻吟聲般的聲音響徹四周,人們一個接一個變成了不成人形的東西。

  骨骼發出難聽的聲音開始變形、肌肉逐漸肥大將衣服裂開、漆黑的體毛覆住裸露的肌膚、背上則長出了蝙蝠般的羽翼。

  他們被響的魔力變成妖魔了。

  身高拉長到兩公尺高,頭部則是狼頭,露出來的獠牙和鉤爪都像刀物般銳利,和響相同的三隻眼散發出斑斕的紅色光芒。

  觸手自被妖魔化的人身上抽開後,並沒有回到響的體內,而是化為塵埃溶解在夜風中。

  響再次舔了舔舌頭。

  --上吧,燒盡這塊土地上的所有生命。

  他對地上的妖魔下令。

  妖魔們應聲一齊發出咆哮、拍動羽翼,向四面八方飛去。

  下一瞬間--

  城市中心的街上到處出現爆炸聲和火災。

  --接下來……

  聽著接連響起的爆炸聲,響瞇起三隻眼,大大張開口腔。

  --破滅之宴現在才要正式開始。

  響從口中放出紅光。

  具有足以熔解鋼鐵般高熱的毀滅性紅光以光速穿越夜色,消滅了位於光束行進軌道上的高層建築物後刺進澀谷車站。

  下一秒鐘,巨大的爆炸聲晃動了整個市中心。

  衝擊波以紅光炸裂的澀谷車站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範圍內的所有建築物玻璃全數粉碎,將人和車輛如紙屑般打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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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5 11:37 AM

第三章 〈聖夜(Ⅶ)〉


  十二月二十五日,深夜。點四十分。

  南原睦美身處細雪紛飛的澀谷。

  不該在寒冬出現的熱風帶來了火花、爆炸聲和眾人的哀嚎。

  「加油,大姊姊一定會救你的!」

  雖然頭髮都黏在汗濕的額頭和臉頰上。睦美還是將手放在瓦礫上,然後將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的挑戰,睦美的手已經滿是破皮,血絲也隨之滲出。

  眼前是一個雙腳被崩倒的大樓外牆夾住、無法動彈的四歲男孩。

  他不安地抬眼看著睦美,雖然臉上因為眼淚和鼻水變得濕黏,不過身上並沒受什麼重傷。

  他在從附近的建築物逃出來時和雙親走散了,正當他彷徨大哭時,被捲入了建築物的崩塌中--他是這麼說的。

  「振作點,妳得再用點力把它抬起來啊--!」

  睦美對著自己大叫,不過瓦礫卻是悲哀地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雙手還因為血汗滑開,導致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痛痛痛痛……」

  「大姊姊,妳沒事吧?」

  男孩吸著鼻子問道。

  「沒事、沒事,你不要看我這樣,大姊姊的屁股可是比鐵還硬喔!」

  其實她痛得想哭,不過她不能讓這個男孩不安,所以睦美豎起了大拇指眨了個眼。

  --屁股比鐵還硬的女生一定沒人要吧?

  睦美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再度站起,她拍了拍牛仔褲後面,環視四周。

  「看來想徒手搬開瓦礫是不行的……如果有根能插進縫隙的棍棒就好了……」

  朝向道玄阪的巷子裡,路上只有瓦礫堆,不只完全找不到任何能派上用場的東西,也沒有半個人影。

  「這個時候如果哥哥在的話……哥哥一定能一發就把這些瓦礫打碎……」

  睦美想起人不在這裡的鷹秋,不禁低下頭。

  「明明我也是狼人一族的說……」

  連瓦礫也抬不起的無能讓睦美咬住下唇。

  就算她是狼人族,但睦美不僅沒受過戰鬥訓練,變身能力也還沒覺醒,肉身和一般人相去無幾。

  「不行不行,就算再怎麼沮喪也沒用。現在我得好好思考怎麼救他!」

  睦美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打起精神。她脫下外套,用針織衫的袖子粗魯地抹去汗水。

  由於到處都發生了火災,氣溫爬升到相當高的溫度,穿著一身冬裝做事實在是熱到不行。

  --走到大街上的話,或許可以找到別人幫忙……可是……

  大街上應該早就變成漆黑怪物們的巢穴了吧?

  睦美回想起梢早在井之頭通和道玄阪上目擊的慘狀,不禁緊緊握住胸口的衣服。

  那是只能用惡夢或是地獄來形容、淒慘至極的光景。

  不久前,睦美在數個感情還不錯的同學邀約之下,來到澀谷參加唱通宵的卡拉OK派對。大約是五個小時之前的事--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晚上八點左右。

  --今晚要花一整個晚上來好好唸唸哥哥……

  原本不想出門唱歌的睦美在仔細思考過後,覺得跟哥哥一起度過難得的聖誕節根本是浪費

  時間,於是她參加了卡拉OK派對。

  在八公犬銅像前和同學會合之後,大家進到井之頭通上那家常去的卡拉OK包廂--惡夢就在那數小時後開始。

  同學們在流行歌的伴唱帶引導下又唱又跳地,其間還有咚咚咚的聲音隨著巨大振動一起在包廂內迴響。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一群人選擇繼續唱歌,沒想到這次換店內的火災警報響起了。

  在店員的引導之下和其它客人一起到外面避難的陸美,此時目擊到的竟是化作火海的井之頭通和長著羽翼的漆黑怪物。

  怪物們從口中吐出火焰和光束,四處攻擊建築物和逃竄的人們。

  路上到處都是成為犧牲品的屍體和瓦礫堆、不,應該說是屍塊才對。由於眾人是被火焰和光束打飛的,絕大部分的屍體都沒有留下完整的形體。

  「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此時,怪物們也開始朝呆站在原地的睦美一行人襲來。

  其中一隻怪物吐出來的光在離睦美約四公尺的地方炸裂。

  另一批剛從包廂裡出來的客人就站在那裡,那是約有四、五位男女的一群人。

  爆炸聲轟進耳裡,某樣溫暖的物體打到睦美頰上。

  「咦--?」

  把臉轉向一邊的睦美直接把手放在臉頰上,將手移到臉前。

  「--!」

  她的眼睛倏地爆睜到最大限度。

  貼在臉頰上的是一片沾滿鮮血的肉片。

  「呀啊啊啊啊啊啊!」

  站在一旁的朋友尖聲哀嚎,睦美的意識化為一片空白。

  她不太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睦美已經一個人走在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的巷子裡。

  大概是驚慌地從現場逃開了吧?

  --和大家走散了……我得去找她們才行……

  睦美靠在一旁的牆壁上調整紊亂的呼吸,抬頭仰望夜空。

  飛舞著雪花的澀谷夜空在地上火焰的照射下,染上了一片暗紅。

  仔細地側耳聆聽,還能聽見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爆炸聲、哀嚎聲和慘叫聲。

  她領悟到那些漆黑的怪物們不只在井之頭通那邊暴亂,這讓她想要大哭出聲。事實上,她的眼角已經泛著淚光。

  不過南原睦美並沒有軟弱到會在此哭倒。

  「沒有可以拿來哭泣的多餘時間了,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得找到大家,一起逃到安全的地方避難才行。」

  睦美用手背拭去淚水和附在頰上的血漬,決定先走到道玄阪上。

  道玄阪也和井之頭通一樣,被漆黑的怪物們化作一片血海和火海。

  睦美躲在瓦礫暗處看著逃難的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怪物所吐出來的光給打飛,恐懼厭和憤怒讓她顫抖不已。

  不只是在路上逛街的年輕人,就連許多從住宅區裡逃出來的人們也被殺害了。

  --不行……不能走道玄阪。

  雖然她想要救他們,但沒有戰鬥能力的自己是做不到的。

  不斷響起的慘叫聲和哀嚎讓睦美摀住耳朵,她重新走回暗巷內。

  就在她轉入另一條巷子時,找到了這個被埋在瓦礫堆中哭泣的男孩。

  她是想趕快找到同學們沒錯,但她也不能丟下這孩子不管。

  於是,睦美開始動手救助這個男孩--不過卻一直救不出來,直到現在。

  「你聽我說喔……」

  睦美將緊揪住胸口的手放開,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和男孩同高。

  「你可以一個人在這邊等一下下嗎?大姊姊得去找能幫忙的人,或是能派上用場的東西來救你。」

  男孩現在仍是一副恐懼至極的表情。

  「……大姊姊,妳要離開了嗎……?」

  「我馬上就回來。你是男生啊,大姊姊不在的時候,你也可以一個人加油的對不對?」

  睦美露出微笑安撫他,男孩擰起眉心用力點頭。

  「了不起,真不愧是勇敢的男孩子!」

  睦美抓了抓男孩的頭髮,男孩嘿嘿嘿地露出純真的笑。

  「等我一下唷。」

  在雪花與火花紛飛之中,睦美跑向大街。

  自橘春海以空間移轉移動至此約四十分鐘後--沉默支配著月森家的客廳。

  只有由花的哽咽聲和空調的聲音靜靜地迴盪著。

  靜華、鷹秋、真矢、橘一直保持沉默。

  而冬馬交代完《蘭之封界》裡發生的事後,也只是無言地輕撫著攀在自己手臂上哭著的由花頭髮。

  沉默持續了將近五分鐘。

  冬馬所帶來的相馬死訊讓由花大哭,也奪走了其它人的言語能力。

  因為深雪被櫻給抓走而激怒的真矢,也在聽到相馬的死訊之後,放下了緊握欲揮的拳頭。

  而早先已經從冬馬口中得知這件不幸的靜華在聽冬馬敘述《蘭之封界》裡發生的事時--現在也是--嘴裡咬著沒有點火的香煙,直直地看著窗外。

  「我不敢相信相馬先生居然死了。」

  打破沉默的是坐在冬馬對面沙發上的橘。

  「對不起……靜華、冬馬,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如果我沒有把取回變身能力的方法告訴相馬先生,他就不會……」

  眼裡泛著淚光的橘用雙手抱住低垂的頭。

  「橘先生……」

  冬馬正打算開口……

  「老爸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不應該輸掉,橘先生您不需要道歉。」

  靜華打斷冬馬的話說道。

  她把咬著的煙按在煙灰缸上,折著她的手指關節。

  「但是,我不能放任那個叫櫻的傢伙活著,我要用我的火焰把他連魂魄都燒成灰燼。」

  砰,煙灰缸裡那支根本沒有點著的煙突然開始燃燒,一瞬間就化作灰燼,除了靜華以外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姊烯大人……」

  冬馬稍微安下心。

  姊姊總是堅強地忍下悲傷,做她該做的事。

  「很好。」

  坐在橘身旁的鷹秋用力地將拳頭打在手掌上。

  在《蘭之封界》中失去上衣的他包滿繃帶的上半身上披著冬馬借給他的外套,另外真矢也穿著向冬馬借來的外套,只不過冬馬和真矢的身高差了十公分,袖子顯得過長。

  「好了,現在我們都清楚彼此在《蘭之封界》裡發生了什麼事,接下來就是要付諸行動了。」

  眾人對著鷹秋充滿幹勁的話語頻頻點頭,連由花也擦乾眼淚點了點頭。

  「那要怎麼辦?我們現在要立刻衝去打倒櫻那個渾帳傢伙?還是要先去幫忙眼鏡大哥呢?」

  「……」

  冬馬思考著鷹秋的提案。

  雖然他很想要立刻去救深雪,不過他也不能丟下那只酷似《龍》的巨大妖魔。和單獨前去挑戰的哥哥?靜馬。

  --大哥能正確地看穿敵人的力量,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先撤退,我並不覺得他會採取太過無謀的戰術……但是……

  靜馬向橘說過他在那只酷似《龍》的巨大妖魔身上厭受到響忍的氣味。

  如果那只妖魔和響先生扯上關係的話,靜馬就有可能會失去冷靜,而判斷錯誤。

  靜馬和響,冬馬也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嫌隙是起因於六年前的某事件。

  --就算我想要去救深雪,也不知道她被關在哪裡。是秩父的『院』裡呢?還是在奈良的總部……

  她有可能被關在任何地方,而且櫻也不一定就會在關著深雪的那個地方。

  --而且,我也還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毀了櫻的精神而不傷到緣……這些我全都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響為什麼要拿走『最後之月』,也不知道櫻為什麼在《蘭之封界》一戰中對這件事隻字未提,更不知道那只酷似《龍》的巨大妖魔究竟身份目的為何?他什麼都不知道。

  冬馬以極嚴肅的表情思考著。

  『--電視機前的觀眾們,請看,澀谷……澀谷燒起來了!』

  背後傳來女性急迫的聲音。

  「……什麼?」

  冬馬回過頭,看向被打開電源的電視。

  不知何時站起身的靜華將放在桌上的遙控器拿起,指向電視打開電源。

  映像管管上映出燃燒中的澀谷。

  『以崎玉縣秩父市為起點,朝向都心前進的間歇性原因不明爆炸最後來到澀谷,火災的規模非比尋常,火勢似乎已擴散至澀谷全區!

  除了先前許多目擊情報指出的巨大怪物外,現場另有許多目擊者表示,澀谷區內出現了無數人類大小的怪物。不過本台記者無法從上空確認,我們所搭乘的直升機也在上升氣流的阻擋下無法繼續靠近--』

  被火焰和黑煙支配的街道--只有在電影上看過的光景奪走了冬馬的言語能力。

  靜華啐了一聲,「被害情況居然這麼嚴重……」。橘則是吞了一口口水。

  真矢瞪大的眼睛固定在電視畫面上,鷹秋則是低聲念著「看不起人啊……!」聲音和拳頭都在顫抖。

  「這是什麼……?」

  大概是無法判斷電視上所映出的光景是不是現實世界吧?年幼的由花是唯一一臉茫然的人。

  「看來這是最糟糕的狀況了。」

  靜華一邊說,一邊切換著頻道。

  除了節目已經結束的教育台之外,所有的電視台都在報導陷入火海中的澀谷。

  『--本台所得到的情報十分複雜,目前尚無法確認居民的避難狀況--啊,又來了,又出現爆炸了,在NHKHALL附近!』

  『交通設施的混亂隨著時間愈加擴大,現在了R山手線、JR崎京線、東急東橫線及京王井之頭線全線停駛,首都高速公路也--』

  『--本台得到情報,許多自相鄰行政區緊急支持來的消防車在道路損壞和塞車的影響下,無法順利進入澀谷區--』

  「去澀谷吧。」

  冬馬直視著電視說道。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冬馬身上。

  「雖然我想要立刻就去救深雪,可是我也不能放任澀谷這樣下去。」

  「就是說啊。」

  「嗯……不到一個小時就把澀谷搞成這樣,就算是靜馬也贏不了這種怪物吧……」

  鷹秋和橘立刻同意冬馬的話,真矢則是不滿地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地抿起嘴角。

  「我沒有異議。澀谷也是我玩樂的地方之一,管他是妖魔還是什麼,我要在他把澀谷搞垮之前收拾他!」

  靜華把電視關掉後將遙控器放回原位,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橡皮筋綁起她自豪的黑髮。

  「走吧。」

  冬馬緊緊握住戴著『久遠之月』的右手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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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分鐘後,冬馬一行六人為了藉助橘的長距離空間移轉術快速移動到新宿,來到附近的空地。

  因為橘說受到魔物的瘴氣影響,他沒有辦法將大家直接移轉到澀谷。

  「新宿車站附近是空間移轉的極限。」

  鷹秋聽到後--

  「你還真是高不成低不就啊,小春。你真的是一流的妖術士嗎?還有,我也不太相信你名列獸聖十士之中耶。」

  一邊用青龍刀的刀背敲著肩膀的鷹秋說道。

  他嚴重懷疑橘的實力。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連新宿都移轉不到啦。而且空間移轉原本就是很困難的術耶!」

  橘開始鬧脾氣了。

  --橘先生真是一點也沒變。

  冬馬看著橘氣得鼓起雙頰的樣子,不禁苦笑。

  「……那個大叔跟小朋友一樣,好奇怪……」

  由花抓住冬馬外套下襬,毫不留情地說出真實的庇想。

  由花本來是個很容易跟別人熟絡起來的孩子,不過她卻對橘相當警戒。看來橘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所留下的印象實在太差了。

  「……基本上我的年紀比你大很多好嗎,叫我小春也太失禮了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是我不對,好了吧,小春。」

  橘逼近鷹秋,鷹秋則是敷衍地揮了揮手,他那無禮的態度反而讓橘怒火狂燒。

  「我是不會接受你那麼沒有誠意的道歉的,雖然我老婆也常說我個子長得小,再加上這個娃娃臉,就算是生起氣來也沒有魄力,可是你也不能這樣--」

  「吵死了,你不要一直在那邊亂叫,趕快做好術的準備。你在這裡浪費一秒鐘的時間,我去救姊姊的時間也會被延後到。」

  真矢冷淡地打斷一直和鷹秋爭論不休的橘。

  被比鷹秋還小的真矢如此無禮地教訓,橘的臉漲得通紅、全身顫抖。

  「小春……呃,橘先生,我跟姊姊大人都很清楚橘先生是個不負獸聖之名的超一流術者,所以請您用長距離空間移轉讓鷹秋和真矢看看您真正的實力。」

  看不下去的冬馬出言相助。

  「好…………啦。」

  橘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那我就開始準備了,大家靠過來。」

  橘走到空地正中央,以極複雜的方式纏繞十指。

  被雪覆住的草皮上以橘為中心,浮現了一個散發青色光芒的法陣。

  「接下來呢--」

  靜華、鷹秋和真矢一個接著一個走進法陣中,冬馬回過頭蹲下身說:

  「謝謝妳來送我們,由花。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妳待在家裡乖乖等我們回家好嗎。」

  由花哀傷地點了點頭。

  剛才他們決定要去澀谷時,由花希望他也能帶她一起去。

  可是,雖然由花的雙親都是擁有與獸聖實力齊名的狼人,她的變身能力卻尚未覺醒。

  冬馬不可能帶著這個不是戰士、而且才十歲的孩子上戰場。

  當冬馬和身為養母的靜華異口同聲地對由花說他們不能帶她一起去時,她悔恨地咬住下唇,沒有回話,僅點了點頭。

  「這次我一定會把深雪帶回來……然後我們再大家一起辦聖誕派對……好嗎?」

  冬馬微笑著說道,但由花卻低著頭沒有回話。

  「冬馬,我已經在陣中充滿力量囉,你也趕快進來吧!」

  橘在叫他了。

  「那我走了喔。」

  由花仍舊無言,冬馬的微笑轉為苦笑,他拍了拍由花的頭,走到橘身邊。

  法陣啪地一聲發出更耀眼的光芒。雖然炫目,但卻不可思議地不傷眼。

  --或許我再也沒辦法回到這裡,大家和深雪一定要--

  冬馬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看向由花,預料外的光景讓冬馬發出一聲「什麼--!」瞪大了眼、大大地張著嘴。

  因為……由花正朝這邊衝了過來啊,

  「那個笨小孩--!」

  靜華嘖了一聲伸出手,但由花卻以漂亮的動作鑽過她的手,進到法陣裡。

  由花看著眼睛瞪得像銅鈐般大的冬馬,咧嘴笑了一下。

  --被她唬過去了,

  冬馬瞬間領悟。由花裝成乖乖聽著冬馬和靜華講話的樣子,事實上是在等待鑽進法陣的時機。

  「橘先生,請您立刻中止空間移轉!」

  冬馬慌忙地大叫,但卻晚了一步。

  法陣的光芒增強到將視線範圍染成一片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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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馬一行六個人從現場消失了蹤影。

  當靜馬到達時,JR澀谷站一帶已經被火焰、瓦礫還有瘴氣以及血的氣味所支配。

  在橘的空間移轉下移動到新宿的靜馬,立刻沿著明治通一路跑到澀谷。

  由於他一直用人類的姿態在跑,所以呼吸頻率加快許多,瀏海和白襯衫都因為汗水而黏在身上,感覺非常噁心。

  如果他有變身的話,那就算跑上二、三十公里,他也不會多喘一下大氣。不過明治通上面塞滿了從澀谷開出來的車和要開向澀谷的消防車、救護車和SNG車,靜馬只好用人類的姿態這麼一路跑過來。

  「不過這還真是慘烈啊……」

  靜馬看著化作瓦礫堆的澀谷車站低語。他翻過一輛報廢的車,原本就已經夠嚴肅的表情變得更加嚴厲了。

  站在八公犬出口前的多向交岔路口上,原本應該看得到的澀谷地標--SHIBUYA109大樓已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個入口和散亂在周圍的大小瓦礫堆而已。

  被破壞的不只是l09大樓而已,面向交岔路口的建築物大半都被火焰包圍,或是化成了瓦礫堆。

  而馬路上則是堆棧著無數死無全屍的屍塊。

  「不到一個小時就把澀谷破壞成這樣……」

  如果他再繼續進行這種破壞行為。不用到黎明澀谷就會化成一片焦土,只是--

  「我不會允許他再繼續這樣的暴行。」

  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他才會不顧橘的制止來到這裡的。

  靜馬走到十字路口中央,蹲在一名倒在地上的少女身旁。

  看起來不過十多歲的少女穿著制服,恐懼讓她瞪大了雙眼。

  她腹部的肉被挖開,身體幾乎被切成兩半,張開到最大極限的眼眶邊掛著大粒的淚水。

  靜馬靜靜闔起那名少女的眼瞼後站起身說道:

  「不要躲在那邊,出來。」

  十數隻漆黑的異形從打橫的車輛後、瓦礫堆中、燃燒的建築物暗處出現。每隻頭上的三隻眼睛都閃爍著熊熊的殺氣。

  靜馬脫下大衣,大聲咆哮後將上半身化為銀狼。

  妖魔的殺氣變得更加濃厚。

  「你們來得正好。在我和你們的主人開打之前,你們就來讓我試試這把劍的力量吧。」

  靜馬以游刀有餘的語氣說完後,將手放上龍魂之劍的劍柄,一瞬間,原本一邊咆哮著逼進的妖魔們突然停下動作。

  「……?」

  他們是在警戒龍魂之劍嗎?這個想法瞬間劃過靜馬腦內,不過看來事情並非如此。

  妖魔們歪過脖子,耳朵不斷震動。

  --他們在聽些什麼嗎……?

  靜馬也試著側耳傾聽,不過他沒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他一臉訝異地窺探狀況,結果妖魔們卻突然開始動作。

  他們張開蝙蝠般的羽翼,一個接著一個飛起。

  不消一會兒,妖魔們的身影就消失在被黑煙覆住的天空彼端。

  「這到底是……?」

  只剩靜馬握住劍柄站在原地。

  喔喔喔喔。突然一陣驚人的巨大咆哮聲響起。

  --這聲咆哮……是在叫我嗎?

  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不過靜馬就是有這種鹹覺。

  為了去到咆哮的怪物主人身邊,靜馬穿過文化村通--

  接著,他們就和彼此對峙。

  咆哮的主人、將澀谷化作死城的首領,正佇立在大型百貨的屋頂上。

  比先前遭遇到的妖魔們還要深遂的三隻鮮紅眼睛靜靜地俯視著自己,他的眼裡有著明確的智能。

  --真的是很大一隻啊……

  站在暗紅色天空前的漆黑巨體雖然沒有張開羽翼,但他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壓迫鹹。

  飄浮在四周的瘴氣也不是普通濃厚,光是這樣對峙數秒鐘,就讓靜馬的喉嚨厭到乾渴。

  《我等你很久了。》

  《龍》的嘴巴突然動了起來,男人的聲音迴盪在四周。

  「剛剛的聲音是…………」

  靜馬為兩件事厭到驚訝--

  一是《龍》居然會講話,二是《龍》所發出來的聲音居然是他曾經聽過的聲音。

  「響……忍……」

  《沒錯。》

  《龍》答道。他的三隻眼如貓一般地瞇起。

  雖然聲音裡已不再有關西腔的語調,但那道嗓音絕對是響忍的聲音。

  「果然……是這樣嗎……」

  靜馬在從名栗村回到東京的時候,從《龍》的氣味中感受到裡面夾雜著響忍的氣味,他那時候只想著「不會吧……」。

  但這個「不會吧」卻成了事實。

  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響會變成和冬馬曾經打倒的《龍》一樣。

  不過視線前方的巨大妖魔確實是響忍沒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靜馬以幾近獨白的低語問道。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聽覺過人,還是因為他使用了妖術的力量,響似乎聽到了靜馬的問題。

  他答道:

  (這當然是因為我要淨化污穢的血脈啊。)

  靜馬陷入沉默,握住龍魂之劍的手,下意識地更加用力捏緊。

  (六年前的那一天……讓你眼睜睜看著麻里死去的狼人族血脈,我要把它全數燒盡。在和那天一樣的這個雪夜裡。)

  「……你何必……這麼做……」

  靜馬擠出聲音說道。

  他不知道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什麼。

  靜馬很清楚,從麻里死去的那一天開始,響就對狼人族這個族群抱著憎恨。他也很清楚自己就是他的仇人。

  六年前,他們曾經打過一次。那時如果不是橘春海和五堂恭市前來阻止,靜馬早就被響殺了吧。

  他知道響遲早有一天會以復仇者的身份對自己展開復仇,他也早就做好了覺悟。

  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響的復仇會是如此慘烈。

  「響!」

  靜馬大叫著:

  「你恨的是我和狼人族,為什麼要把沒有關係的普通人也捲入旦止刻制止你手下妖魔的攻擊行為!」

  但響卻用鼻子嗤笑靜馬所說的話。

  (你以為只要你說住手我就會乖乖聽話住手嗎?)

  響露出獠牙笑道:

  (你以為我會住手嗎?不管是人類、還是這個城市……我要把你守護的一切,連同狼人族一起燒盡!)

  「響……」

  (起點就是你和這個城市。在其它人來打擾之前,我要先跟你把六年前的帳算清,你就去那個世界跟麻里賠罪吧,說你不該對她見死不救。)

  響慢慢張開四片羽翼,接著,覆住他全身上下的漆黑體毛申冒出蘊含高熱的瘴氣,瘴氣化為極黑的霧氣升起。

  「……看來,他已經聽不到我說的話了……」

  靜馬說完後,嘴角揚起自嘲的笑。

  --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什麼?

  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麻里死去,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有一半的確是因為麻里是狼人族的關係。

  靜馬將手放在龍魂之劍的劍柄上。

  「響……你要恨我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你要復仇,那我自然會接下,不管你要用多麼狂暴的手段都無妨。可是我絕對不允許你的復仇行動波及到無辜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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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馬將劍從裝飾著金銀雕刻的豪華劍鞘中抽出。

  露出來的劍身有如水晶一般澄澈。

  「你弄錯對象的憎恨……就由我來斬斷吧。」

  靜馬丟下劍鞘,以緩慢的動作舉起龍魂之劍。

  原本沉重的劍身突然失去了重量,變得跟羽毛一樣輕盈。

  而且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自緊握的劍柄中流人體內。

  彷彿泡在溫水裡的鹹覺包覆住全身。

  「這是……?」

  靜馬瞪大雙眼,在與青龍的戰鬥中幾乎化為零的獸氣從體內深處汨淚湧上。

  同時,從新宿跑到這裡來的疲勞也迅速恢復。

  --獸氣和體力的恢復……這就是龍魂之劍的能力……?

  不對,回復能力不過是沉眠在龍魂之劍裡的能力之一罷了,靜馬幾近確信。

  身為龍人的櫻不可能會討厭只有這種能耐的武器,而且他在拿到這把劍時所聽到的女人聲音也曾經說過:

  這是為了毀滅龍人而打造的劍--

  (喔……看來你帶來的東西挺有意思的。)

  響說道。

  (這樣也好。這樣才像你……這樣才像月森靜馬。你就試著用那把劍,為了沒有力量的人類們抵抗至死吧!)

  響打從心底高興地露出獠牙,拍動大大張起的四片羽翼,浮至空中。

  靜馬站穩腳步,避免被羽翼揮起的強風吹開。同時,他舉起了龍魂之劍,將澄澈的劍尖指向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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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方的天空鮮紅。

  櫻任冷冽的風雪吹拂著髮絲和大衣下襬,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

  在杉並區上空,櫻、燐和他們所騎乘的兩隻卑龍就在那裡。

  「呵呵……響把他發狂的場面搞得蠻大的嘛。」

  櫻說完後,燐騎乘的白龍由斜後方來到櫻和紫龍身邊。

  「目的地那邊除了響的魔力之外,我還厭覺到另一道強大的力量波動。」

  「大概是龍魂之劍吧。」

  櫻一邊用指頭摩挲著下巴,一邊回答。

  龍魂之劍--蘭所創造的五項武器之中,唯一讓櫻感到威脅性的武器。

  他原本是想將之據為已有或是將它破壞掉,不過由於蘭將龍魂之劍托付給一群對抗櫻的術者,而他們又在劍上加上了難纏的封印,於是櫻也無法出手奪取。

  那群術者在龍魂之劍所施加的封印雖然並不是什麼非常強力的封印,但對於櫻、以及燐這種被櫻的魔力所支配的人,是絕對解不開這道封印的。那是一道非常難纏的封印。

  雖說『院』內也有許多優秀的術者不是櫻的傀儡,但櫻卻不讓他們去解開封印,他怕解開封印的術者將龍魂之劍據為己有,起義反抗他。

  由於這世上幾乎沒有人知道龍魂之劍的存在,因此櫻也不擔心龍魂之劍會被誰拿走,這一百多年來龍魂之劍就這麼一直閒置在香沙薙之裡內,不過最後卻讓橘春海把封印給解開了。

  「得到龍魂之劍的男人……那是月森冬馬的哥哥對吧。他叫什麼名字?」

  「月森靜馬。他不是獸聖,不過他的實力足以跟響分庭抗禮。」

  「唔……」

  櫻將手指抵在下巴上思考。

  「實力足以和獸聖相抗衡的男人得到了龍魂之劍……就算是化作妖魔的響,也不一定能輕易打倒他,這是誤算嗎……」

  而且得到龍魂之劍的男人要攻擊的對象竟然會是響。

  「響化作妖魔後的力量僅次於龍人,應該是不會落敗……」

  妖魔化後的響是櫻實踐願望的一顆重要棋子。

  所以櫻才會把『種子』和『最後之月』交給他。

  響自以為是他騙過燐,背著櫻趁隙將『種子』和『最後之月』取到手,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因為他必須要幫余打敗解放力量後的桂才行啊。」

  為了要讓櫻得到桂解放力量後的肉體,必須完成一個條件。

  若是力量不及櫻的人,那櫻便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他的肉體,不過若是對方的力量凌駕在櫻之上,那他就必須先讓對方消耗大量體力或是讓他負上致命傷,把他逼到極限狀況下才行。

  如果能在奪得肉體後再解放力量的話,事情就會變得非常簡單,只不過天不從人願。

  寄宿著龍人精神的肉體會老化,且不可能再成長,這就是理由。就算櫻在奪得肉體後使用『最後之月』,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力量。

  總面百之,響是為了要讓解放力量後的桂體力消耗至極限而存在的犧牲品。

  櫻不可希望在響去跟桂戰鬥之前,好好的犧牲品就在不必要的戰鬥中被殺了。

  「……看來余太過悠閒了,燐啊,汝先騎著卑龍--」

  櫻的話突然停下,金褐色的眼如刀刃般瞇起,凝視著彼方。

  他看見一群長著羽翼的妖魔向這邊飛來。

  夜色讓人無法判斷數量究竟有多少,不過大概有六、七十隻吧。

  「想擋住余嗎?響……余知道汝不希望任何人阻止汝及月森靜馬的單挑。」

  他原本不知道妖魔化後的響身上有沒有留下『響忍』的自我,不過現在答案很明顯了。

  「我來應戰,請櫻大人趕快到響那邊去。」

  燐舉起出現在空中的數枚咒符說道。

  「交給妳了。」

  櫻點頭後讓紫龍加速前進,燐也隨即跟上。

  櫻和燐一口氣逼近妖魔群。

  白龍率先開戰。

  從白龍口中放射而出絕對零度的吐息,瞬間凍結了逼近櫻和紫龍的三隻妖魔。

  接著燐所放出的咒符化作蒼藍的火焰和閃電,燒灼準備攻擊櫻的數只妖魔。

  不過妖魔的數量非常之多,躲開燐和白龍攻擊的數只妖魔從櫻的頭上揮下爪子。

  櫻哼地一笑,拍了一下紫龍的頸根部。接著櫻和紫龍的周圍出現虹色的閃光,所有碰到那道光的妖魔都被彈開。

  他讓紫龍產生了斥力。

  以白狼為母體的白龍擁有操縱絕對零度冷氣的能力,而以紫狼為母體的紫龍則擁有操縱引力和斥力的能力。

  「憑你們這些蟲也想碰到余!」

  櫻在紫龍的斥力及燐與白龍的援護下突破妖魔群後,持續加快紫龍的速度,獨自趕向澀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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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馬一行人藉橘的空間移轉術來到新宿,接著徒步跑向澀谷。

  雖然他們已經進入澀谷區,不過離目的地的市中心還有數公里。

  由於他們認為大街上應該非常混亂,所以特意避開了大街前進,因此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什麼人煙和車子。

  「愈靠近市中心,瘴氣就愈濃啊……」

  冬馬一邊跑一邊低語。

  「嗯……我也覺得不太舒服……」

  被冬馬背在背上的由花無力地說道。

  瘴氣不只會影響大氣,同時也會影響人類,冬馬他們雖然能用獸氣保護自己,但由花還做不到。

  --果然還是不應該帶由花繼續往前走……可是……

  冬馬轉過頭,看著跑在斜後方的橘。

  他的臉色不太好,腳步也不怎麼穩,看起來像是勉強自己跟上的樣子。

  由於一次讓六個人長距離移轉,讓他一口氣消耗了許多魔力和體力。

  先前鷹秋雖然有對他說「居然才用一次術就沒力了,我來背你吧?」不過橘卻回了一句「我才不要你幫忙!」就拒絕了他,勉強跟了上來。

  --橘先生的臉色比剛才還難看……他大概沒辦法再做一次長距離的空間移轉了吧……

  當他們轉移到目的地JR新宿站時,冬馬拜託橘把硬跟上來的由花用空間移轉送回自己家裡,不過--

  「我、我……我也想幫你的忙……呼……真的很想……可是……我暫時……沒……呼……沒辦法用長距離的……空間移轉術……」

  橘搖了搖頭。

  他喘著大氣說空間操作系的術不只消耗劇烈,而且非常難以控制。在體力、魔力都用盡的狀態下使用這種術是非常冒險的行為。

  所以冬馬只好把由花也一起帶來。

  即便要讓她一個人去避難,但新宿車站附近在還沒發生火災的狀況下就已經陷入恐慌,更何況由花她還--

  「如果你不帶我去的話,我就在這邊咬舌自盡!」

  說著這種誇張的事情,讓冬馬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管冬馬怎麼開導她,不管靜華再麼捏她的臉頰,由花都不願意聽話。

  --就頑固這點而言,她搞不好一點也不輸給深雪。

  由花在冬馬去《蘭之封界》時,明明就願意乖乖地在家裡等著,但冬馬不明白她這次為何不惜違逆自己和靜華都要跟上來。不論他怎麼問,由花就是不把理由告訴他。

  --難不成……

  冬馬想到……

  --難不成由花察覺到我在這次戰鬥中不管是勝是敗都會死了嗎……?

  由花是個很敏銳的孩子。這非常有可能。

  「冬馬哥哥……」

  由花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冬馬的思考。

  「嗯?什麼?」

  「我……我會一直看著。」

  「……咦?」

  不知道由花所言何意的冬馬一臉空白。由花環住冬馬脖子的手變得稍緊,她重新說道:

  「深雪姊姊不在冬馬哥哥身邊的時候,我會一直看著你……代替深雪姊姊,一直看著你……」

  「……由花……」

  冬馬瞪大了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接著--

  「停下來!」

  在他們正要通過一個寬廣十字路口時,跑在前頭的鷹秋突然叫道。

  全部的人停下腳步。

  「有人來迎接了。」

  鷹秋一臉苦澀地仰望天空說道。

  「太大意了,因為瘴氣的影響讓我衝到敵人面前才聞到氣味。」

  下一個瞬間,光芒在頭上炸裂。

  「什麼--?」

  冬馬拾起頭,吃了一驚。

  火球和血色的光芒正從天空中如雨般落下,

  「嗚哇!」

  「呀啊!」

  冬馬立刻把背在背上的由花抱到身前,縱身跳開。

  剎那之間,火球在他們剛剛站著的地方爆炸。眼前一瞬間被染成暗紅色,熱風吹拂著裸露在外的臉和手。

  「--唔!」

  冬馬護著由花躲開持續落下的火球和光芒。

  連鎖爆炸聲響起。

  自上空而來的攻擊持續了約十秒鐘--突然停下。

  「真是危險……」

  在濃密的爆炸煙霧中,冬馬右手和左膝著地,呼地吐了一口氣。

  抱在左手上的由花則是一臉不安地緊緊抱住冬馬的脖子。

  非常激烈的攻擊。如果動作晚了一步,他或許就躲不開了。

  「居然敢偷襲狼人族,你們也是很帶種嘛!」

  在冬馬左邊的是雙腳大張、一邊折著手指關節一邊嗆聲的靜華,右邊則是四腳著地像狗一樣拚命大口喘氣的橘。

  鷹秋和真矢則站在馬路對面。外套袖子著火的鷹秋一邊叫著「啊啊啊啊,熄滅!趕快熄滅它啦!」一邊拚命揮舞著手腕。

  一旁的真矢則是一副干我何事的樣子。

  --大家都確實躲開了剛剛那陣劇烈的攻擊……厲害。

  對同伴們感到安心和信賴的冬馬站起身,用攻擊性的眼神看著並排在前面的襲擊者。

  擁有類似狼的頭部、背後生有羽翼的漆黑異形們,眼前的車道上就有三十隻。

  接著,敵人也出現在上空中,加起來應該有五十隻以上吧。

  這一定是澀谷那只巨大妖魔所派來的刺客。

  地上和上空的敵人都發出了相同的咆哮聲。不過他們似乎是在窺探這邊的動態,只有露出獠牙和鉤爪,沒有上前攻擊。

  「這些傢伙……他們的外表和氣味都很像之前那個白髮小妖所操縱的妖魔嘍囉。」

  冬馬對著靜華所言點了點頭。

  她指的是香沙薙桂手下為數最多的妖魔《犬》。

  體毛的顏色和羽翼的有無是他們之間的差異點,其它部分則是幾乎一模一樣。

  --強度大概也跟香沙薙的妖魔差不多、或者更強……這下麻煩了……

  香沙薙所造的《犬》雖然不及卑龍,不過牠們的戰鬥能力遠遠超過普通狼人族。

  和牠們同等或是更強的妖魔一次出現了五十隻,看來是免不了苦戰和長期戰了。

  --怎麼辦……?我不能在這裡就變身呀……

  冬馬只能再變身戰鬥一次。

  但即便如此,巨大妖魔和櫻--冬馬必須面臨的戰鬥至少還有兩次。

  沒錯。完完全全的「不夠」。

  不僅要帶回深雪,或許還要在此和櫻戰鬥--冬馬是抱著這樣的覺悟而來到澀谷的。

  --如果在這裡變身戰鬥的話,我搞不好就無法救回深雪,而且也不知道幫不幫得了大哥的忙……

  但他也不可能用人類的姿態贏過眼前的妖魔們。

  冬馬緊緊咬住牙根。

  「這些小嘍囉就交給我們來收拾。你把由花放下,先趕過去。」

  靜華說道。不知何時開始,她的慣用手上已經握著一條暗紅色的鞭子,那是她將火焰凝縮、物質化後的必殺武器。

  「你的戰場不在這裡,不要讓這種小嘍囉浪費你的體力。」

  「姊姊大人……」

  冬馬凝視著姊姊的側臉,對面人行道上的鷹秋大聲叫道:

  「月森--!大姐說得對。這裡就交給我們,你趕快去眼鏡哥那裡!」

  旁邊的真矢則是一臉不爽地環抱著雙手,用下巴指向澀谷的方向。他跟靜華和鷹秋一樣,要他先走。

  「鷹秋、真矢……」

  「冬、冬馬……」

  聽到這樣喘著氣的聲音,冬馬看向右邊。

  「靜馬就交給你了。不管怎麼說,如果那個妖魔真的是響忍的話,他大概無法保持冷靜

  吧……」

  向前彎下身的橘一邊拚命調整呼吸,一邊說道:

  「而且我、我也沒辦法再跑下去了……我就留在這裡,躲在靜華後面吧。」

  他苦笑。

  「橘先生……」

  怎麼辦?冬馬在心裡問著自己。

  靜華的實力曾經被評價為獸聖的候補人選,鷹秋和真矢也有相近的實力。橘雖然累癱了,不過他是真正的獸聖十士之一。

  雖然沒有人能比他們更值得信賴,但敵人的數量還是太多了。

  如果自己先行一步,導致有人像父親一樣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犧牲了生命--一想到這裡,不安的預感便緊緊揪住胸口。

  --可是,就算我留在這裡,也不能成為有用的戰力,沒有變身的我,只會拖累他們而已……

  只有一個選項。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只不過他還是猶豫--

  「你這樣盡想些有的沒的,只是在浪費時間。必要的時候,我會用你出門前給我的那根叫做什麼扇的羽毛啦。這邊就交給我們,你趕快去你的戰場!」

  靜華將視線轉向他,露出一個微笑。

  「……好。那這邊就交給姊姊大人你們了。」

  下定決心的冬馬放下了手上的由花。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由花突然抓住冬馬上衣的下襬說道:

  「我要跟冬馬哥哥一起去!」

  「由花……」

  「我已經決定了,深雪姊姊不在的時候,我要一直看著冬馬哥哥!」

  快哭出來的由花拚命地訴說著,冬馬不禁感到困惑。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來開導由花。此時靜華的手突然從一旁伸出,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抵住由花的太陽穴,下一個瞬問--

  啪嘰,由花的太陽穴和靜華的手指問爆出白色的火花,由花兩隻膝蓋瞬間彎下。

  「哇!」

  冬馬趕忙抱住向前倒下的由花,抬頭看向靜華。

  「我只是用獸氣讓她昏過去而已,用不著擔心,她很快就會醒過來。」

  「……太好了。妳的動作太突然,讓我嚇了一大跳。」

  「這孩子雖然頑固、專情又欠人教訓,不過她好歹還是我女兒,我不會傷了她的。」

  「……嗯。」

  冬馬點了點頭,把由花交給橘。不提攻擊系的術,在防禦系的術上無人能及的橘一定能在各種激烈戰況中守護由花。

  橘接下由花。

  「如果讓這女孩受傷的話,靜華一定會變得非常恐怖,我會盡全力保護她的。」

  他說完後揚起一個小小的笑。

  冬馬向他道謝後站起身。

  「那我就先走了,你們等一下一定要追上來。」

  他對靜華說道。接著,順次看向橘、鷹秋和真矢後便向前奔去。

  冬馬的動作打破了現場的膠著。

  在車道上及上空中一字排開的妖魔們一齊發出怒吼。

  「我不會讓你們追上他的,你們這些小嘍囉的對手是我們!」

  靜華、鷹秋、真矢、橘,四個人當中最先動作的是靜華。

  她在身旁作出數個火球,朝向十字路口的中央--地上聚集了最多妖魔的地方放射。

  妖魔們跳開飛翔,躲避火球群的攻擊。

  火柱在十字路口徒然噴出。

  雖然這擊幾乎可以算是奇襲,但沒有任何一隻妖魔被爆焰吞噬。看來他們的反應速度和敏捷度都不容小覷。

  地上和空中五十來只妖魔的視線投向靜華。

  沒有打倒任何一隻妖魔的靜華嘴角揚起一個輕蔑的笑。

  她從來不認為剛剛那些火球能打倒妖魔。

  讓妖魔的視線從冬馬身上移開,這是她剛剛那一擊的目的。

  真正的攻擊現在才開始--

  在妖魔發動攻擊前,靜華就已衝入敵陣中央,肆無忌憚地揮動炎鞭。

  但她並沒有打中牠們,雖然炎鞭的速度已經快到肉眼無法捕捉,但妖魔們卻以更驚人的敏捷度躲開。

  妖魔們嘲諷般地揚起笑容。但炎鞭的攻擊不過是靜華的佈局而已。

  她的右手揮動炎鞭,左手則同時放出三發指彈,和炎鞭同樣是凝縮火焰而成的紅蓮飛礫命中三隻妖魔後爆炸。

  在半身--或是全身--爆炸後。妖魔立刻喪命。

  吃了一驚的其它妖魔們一瞬間停下動作。

  「就是現在,跟上來!」

  靜華一邊高聲大叫,一邊甩動炎鞭劃過身旁一隻妖魔,打爆牠的頭。

  「喔,我們也上去給牠們一點顏色看看吧!真矢!」

  鷹秋和真矢脫下上衣,將上半身變身為狼後衝進被靜華先發攻擊打亂的妖魔群中。

  --真不愧是月森家的大姊。我的先鋒頭銜居然被她搶走了,這下我完全理解眼鏡哥為什麼會在她面前拾不起頭來了。

  鷹秋一邊對靜華的膽量和能力感到佩服,一邊揮下青龍刀。

  雖然由花已經幫他治療了在《蘭之封界》裡受的傷,不過距離完全恢復還有一段距離,身體裡還有好多地方在抽痛--

  「喔喔喔喔喔!」

  鷹秋以氣魄壓下痛感,用力地揮下青龍刀。

  從劍身上奔流而出、幾近透明的水色光芒將直線上三隻妖魔撕成碎片。

  那可是師父直傳的招式--獸鳴斬,擁有一擊打斷二、三十棵大樹的威力。

  鷹秋將青龍刀扛在肩膀上,大聲喊道:

  「喂喂喂,趕快上啊,看我把你們全都宰了!」

  鷹秋很清楚。自己和真矢的力量都所剩無幾。

  當他們解決完這邊的妖魔,追上靜馬和冬馬後,他們已經無法成為有效的戰力。不僅不能成為戰力,搞不好還會拖累別人。

  --我和真矢就到此為止了。

  所以,鷹秋想著……

  他已經無法再到下一個戰場和冬馬、靜馬一起戰鬥,所以,他一定要在這裡用盡全力。

  一隻也別想跑,我不會讓你們追上冬馬的。

  「怎樣啊,你們這些小嘍囉們,要是你們不敢上,那就換我衝過去了!」

  鷹秋再次咆哮,揮下青龍刀。

  妖魔們體內擁出更大量的殺氣,一齊開始攻擊。

  絕大部分的妖魔都以靜華、鷹秋和真矢作為目標,不過空中還是有數只妖魔打算追上冬馬。

  阻止空中妖魔的,是真矢。

  正當鷹秋口出廷百時,真矢用四條鎖鏈纏繞住自己的上半身。

  放出冷冽光輝的鎖鏈名叫凍鏈,這是將冷氣物質化後的武器,它的先端如箭頭一般銳利。

  真矢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跳上前來的三隻妖魔所放出的猛攻,將四條凍鏈朝向天空中打算追上冬馬的妖魔放出。

  在真矢所有招式中速度最快的凍鏈穿過地上敵人之間的縫隙,瞬間爬升至空中,刺進動身前去追人的妖魔體內。

  剎那之間,四隻妖魔化作冰雕。

  「我不會讓你們追上月森冬馬。」

  真矢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低語,冰雕瞬間粉碎。

  「姊姊相信他……他是姊姊所重視的人,所以我不會讓你們碰他一根寒毛。」

  真矢以高速抽回凍鏈,刺進從後面揮著鉤爪而上的妖魔,將之凍結。

  鷹秋以一拳粉碎被冰凍的妖魔。

  「看來你情況不錯喔。」

  鷹秋和真矢背靠背站在一起。先前鷹秋已經用青龍刀解決了三隻用鉤爪襲擊真矢的其中兩隻。

  「你擅長遠距離戰,空中的敵人就交給你了。」

  「好。」

  真矢點了點頭,跳向一旁躲開從正面飛來的火球。

  同樣地,鷹秋也跳到與真矢相反的方向,躲開從正面進射而來的紅光。

  火球和紅光相撞後爆裂。爆炸所產生的熱風吹撫著真矢和鷹秋的體毛,兩人開始攻擊下一隻妖魔。

  尚未變身的靜華也以不是保持人類姿態的狼人所能達到的超高敏捷度,巧妙地閃開妖魔們如怒濤般襲來的攻勢,同時不斷以炎鞭及指彈攻擊牠們。

  這場戰鬥成為名副其實的亂鬥。

  「好厲害……靜華就算了,那兩個孩子也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難怪五堂會對他們有那麼高的評價……」

  即便靜華他們在人數上處於絕對的劣勢,但他們還是用盡全力戰鬥,站在人行道上的橘不禁感歎。

  他抱住昏過去的由花,在四周張起防禦結界,抵擋妖魔們的攻擊。

  結界不只能擋下妖魔的攻擊,同時也切斷了外界的聲音,結界內部處於無聲狀態。

  --如果我也能去援護大家就好了……可惜我現在的魔力光是維持結界就已經非常辛苦……

  他咬緊牙根--

  嗶嘰。原本應是無聲的結界內部突然響起一聲玻璃出現裂縫般的聲音。

  「--!」

  橘抬起頭,倒吸了一口氣。

  兩隻妖魔不斷用鉤爪猛攻結界,讓結界上出現了數道龜裂。

  --如果我是處於準備萬全的狀態下,這樣的攻擊根本不可能破壞我的結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結界上出現裂痕而感到興奮,妖魔們的攻擊愈加激烈。

  每當妖魔的鉤爪劃下,龜裂的範圍和數量便隨之增加。

  結界被破壞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怎、怎麼辦…………

  他不能期待靜華他們來救他。

  正當橘的表情因為焦躁和戰慄而僵硬時,結界突然如玻璃一般碎裂。

  眼底映著明顯殺戮喜悅的兩隻妖魔以鉤爪攻來。

  橘一邊對著鉤爪的攻擊發出「嗚哇啊!」的丟臉慘叫,一邊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攻擊。

  另一隻妖魔的鉤爪隨即刺出,橘這次也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

  「我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你們砍到,我要讓你們看看有老婆的男人有多麼難搞!」

  橘下定決心,將獸氣集中在左手手掌上。

  為了能在無法使用術的狀態下保護自己,他在妻子的要求下也有在進行體術的訓練。

  「吹走吧!」

  橘吆喝一聲,將被獸氣所發出的淡淡光芒包覆住的手掌打向妖魔胸口,只是--

  他用盡全力的這一擊不只沒有讓妖魔被吹走,妖魔根本連動都不動。

  「噫噫……」

  橘露出非常難看的表情。妖魔們則是用鼻子發出嗤笑聲,將鉤爪斜向揮下。

  「真的跟法子說的一樣,一個月一次的訓練根本沒有意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要哭出來的橘一邊哀嚎一邊仰起身躲過攻擊。他重新抱好快要掉下來的由花,如脫兔一般迅速地從眼前妖魔們的視線中逃開。

  只是不管左邊右邊都是滿滿的妖魔。他不只找不到可以逃的地方,連站的地方都被別的妖魔佔據了。

  刀刃般的鉤爪從頭上、旁邊、背後毫不留情地逼近。

  「找會死翹翹啦--!我會被殺掉啊--!」

  橘一邊大哭大叫,一邊以些微之差躲開接連而來的攻擊。

  雖然他本人是沒有自覺,不過他確實發揮了妻子法子給他安排的體術訓練成果。

  普通狼人是無法躲開妖魔鉤爪的,而既然橘能抱著由花閃躲如此迅速的攻擊,那就表示他的身體能力遠優於常人。

  攻擊技巧是三流以下,不過防身技巧卻是一流的--

  不論是體術還是妖術,橘春海都是「偏頗的天才」。

  --喔……橘先生也挺厲害的嘛。

  靜華任綁著的黑髮躍起,輕輕笑了一下。

  雖然她非常擔心魔力用盡的他是否有辦法保護由花,不過看來暫時是沒什麼問題。

  或許他的動作完全稱不上是優雅,但卻完美地閃過了妖魔們的攻擊。

  --小鬼們也表現得不錯,只不過要是拖成長期抗戰的話,我們的體力會先耗盡,轉為劣勢……只能繼續逼退他們了。

  靜華的額頭上已浮現數粒汗珠。

  靜華為了要替接下來的戰鬥儲備體力,靜華並不打算變身,也不想使用出門時冬馬交給她的朱雀扇,但或許她沒有辦法再逞強了。

  靜華一邊這麼想一邊以衝撞般的氣勢衝向妖魔,於擦身而過的時候用腳去絆倒對方,然後在對方向前倒下那瞬間揮出了炎之鞭。妖魔的上半身就在倒下的同時爆碎而亡。

  敵人現在還剩下約三十隻左右,原本在上空盤旋的妖魔們也大多降落到地上了。

  「下一個!」

  靜華轉過身,將指彈射向視線所及的兩隻妖魔。

  不過因為她剛轉過身,所以瞄準的時候稍微沒有抓准。

  她打中了其中一隻的頭部和腹部,但另一隻卻只打斷一隻手臂。

  「--嘖!」

  靜華立刻準備放出下一發指彈,不過敵人的攻擊卻快了她一步。

  從口腔中發射出的紅光瞬間掠過靜華的側腹。

  衝擊貫穿全身。

  靜華發出不成聲的聲音,腳步搖晃。手上握著的炎鞭化為火花消失。

  她踩穩腳步,不讓自己倒下,但雙腳卻瞬間失去力量,整個人順勢倒下。

  「……啊……唔……」

  靜華按著側腹掙扎,傷口有如被烙印一般灼熱。

  「大姊!」

  「靜華!」

  鷹秋和橘大叫,但他們的叫聲卻沒有傳進靜華耳裡。

  「該……死……」

  靜華咬緊牙根不讓自己昏過去。失去一隻手臂的妖魔露出奸笑走到她身邊。

  鷹秋和橘的叫聲讓由花醒了過來。

  由花微微張開雙眼,發出「嗯……」的微小聲音,動了動脖子。

  她漆黑的雙瞳中映著化為戰場的十字路口。

  在十字路口中央,有一個人倒在無數的妖魔屍骸中。

  由花原本只張開了一半的眼睛大大張開。

  --靜華媽媽……

  當她注意到倒在那裡的人是靜華時,由花模糊的意識一下子變得清明。

  靜華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而且還有一隻妖魔舉著發亮的鉤爪向她逼近。

  「靜華媽媽!」

  由花推開橘的胸口,從他懷中跳了下來。

  「由花,不可以!」

  無視橘制止的聲音和手勢,由花一路跑向靜華身邊。

  --靜華媽媽,靜華媽媽,靜華媽媽,

  由花在心中一直呼喚著靜華的名字。

  靜華為失去雙親、失去家園的由花提供了一個歸屬的地方,她是由花心中無可替代的存在。

  對由花而言,靜華是繼親生母親裡花、養母裡穗後的第三個「媽媽」。

  由花穿過擋在行進路線上的數只妖魔,撲上去抱住了那個打算要給靜華致命一擊的妖魔的腳。

  妖魔煩躁地轉過頭,看到由花正用力地瞪著自己。

  砰。妖魔粗壯的手臂一甩,把由花彈開。

  不顧自己側臉被打中、全身撞上柏油路的由花立刻起身,再次抱住妖魔的腳。

  嘴角帶血、眼角帶淚的由花更加憤恨地瞪著妖魔。

  而準備向掙扎的靜華揮下致命一擊的妖魔則憤怒地露出獠牙,一把抓起由花的頭。

  「……我要保護她……」

  就算鉤爪劃傷了臉頰和頸部、就算頭蓋骨被妖魔不斷壓迫,由花仍是毫不退縮。

  「靜華媽媽……我要保護自己的媽媽……」

  親生母親的裡花為了把自己生下來而死去。

  養育自己的裡穗因為過去寄宿在她體內的妖魔力量而喪命。

  她再也不要讓媽媽死去。

  她一定要守護第三個媽媽。

  由花的腦海裡只剩下這個念頭--

  啪嘰。從由花的四周突然冒出青白色的火花。是雷光。

  抓住由花頭部的妖魔也訝異地歪過頭,手上的力道放鬆。

  啪嘰。啪嘰。從由花嬌小身軀上冒出來的火花數量及光芒都在緩緩增加。

  現在,由花正準備覺醒。

  「媽媽--」

  雙親同為年僅十來歲就與獸聖齊名的戰士--從他們身上繼承的狼人族血脈。

  「--我要保護我的媽媽啊啊啊啊!」

  由花用盡全力大叫。剎那之間,她體內進出驚人的雷光,燒傷抓住她的妖魔。

  妖魔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就已被燒成黑炭,白煙自倒下的身軀中噴出。

  「呼啊……呼啊……呼……」

  閃光逐漸褪去,由花像是操縱線被切斷的人偶般頹然倒下。

  「我、我要……保……護……媽……媽……」

  雖然她試著用雙手撐住地面不讓自己倒下,但還是無法如願。

  眼前迅速染成一片白--由花失去了意識。

  靜華非常驚訝。

  由花體內的狼人力量覺醒,而且她還打敗了讓一般狼人族都束手無策的妖魔。

  大多數的狼人族都要等到十五歲以後,力量才會覺醒。

  很少有人的力量會在剛滿十歲時就覺醒的。

  --聽說資質愈好的人,,力量會愈早覺醒……看來這個孩子就是一個例子……

  由花的資質應該遠遠超過自己和靜馬,若是今後能好好訓練、累積戰鬥經驗,她一定能成為獸聖以上的戰士。

  「……由……花……」

  靜華的右手在外套內袋裡摸索著,左手則伸上向前撫著女兒的臉頰。

  由於由花過度放出她尚未熟悉的力量,臉上的血色褪去,變得一片蒼白。

  靜華的手離開由花臉頰,她抬頭環視四周掌握目前的狀況。

  還剩下二十幾隻妖魔。

  鷹秋和真矢巧妙地引導敵人,不讓他們攻擊這裡,但兩人的體力和獸氣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導致動作變得遲鈍,陷入苦戰。

  橘也持續在用他那不知道是厲害還是糟糕的方法在躲避妖魔的攻擊。

  「小嘍囉……不要看扁老娘……」

  靜華以夾雜著呻吟的聲音說道,她緩緩站起身。

  即使已經用獸氣緩和側腹傷口的痛厭,不過還是痛到額頭不斷冒汗。靜華硬是忍下痛感,將羽毛從內袋裡掏出。是朱雀扇。

  靜華將它舉至空中。

  下一個瞬間,大量的火焰自空中湧出,包圍住靜華和由花。

  同時,難以忍受的脫力感襲上靜華。

  手腳像是吊著鉛塊般沉重,靜華單膝跪地。

  雖然意識就快被強烈的脫力厭奪走,但靜華仍以過人的強韌精神硬是把持住自己的意識。

  --那傢伙說的沒錯……獸氣的消耗量非比尋常……這東西。

  冬馬把朱雀扇交給她的時候曾說過:

  因為朱雀扇和神鳥是十分強力的武器,若不是真的無法可想的地步就盡量不要使用。

  (雖然櫻可以面不改色地召喚來數十隻神鳥,可是那是因為他是龍人所以才做得到。普通的狼人族可能連一隻都召喚不了,就算是像姊姊大人妳這種程度的戰士恐怕也無法一次召喚複數的神鳥,所以,請妳把它當成最終武器……把它當成妳的護身符。)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竟然能輕鬆地自由運用這種東西……櫻那傢伙……難怪老爸會死在他手下……

  想起父親的臉,靜華再次站起身。

  她搖動朱雀扇,火焰隨之渦卷而上,聚集在頭頂,化作一隻巨大的鳥。

  驚人的熱氣讓四周地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居然敢讓我女兒哭,我現在就跟你們來算這筆帳。」

  靜華說完後,頭上的神鳥高聲鳴叫。

  神鳥拍動數次暗紅色的羽翼後,垂直朝高空升去。

  牠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厚重雲層的彼端。

  數秒之後--

  數只神鳥從天空彼端急速降下。

  大小跟老鷹差不多--是小型的神鳥。數量跟現有的妖魔數量相同。

  雖然神鳥具有壓倒性的威力,但在這種敵我相混的亂戰中卻是不太好用。

  一方面,靜華的力量無法召喚出與敵人同數的神鳥,另一方面這也有將己方夥伴捲入爆炸的危險性。

  於是靜華決定將一隻神鳥分裂成數只來操控。

  小型的神鳥如箭般刺進妖魔體內後爆炸。

  二十幾朵火焰之花一齊在夜色的閭暗中綻放。

  「啊啊啊,危險!」

  「妳考慮一下同一隊的人啦!」

  「哇--!?」

  鷹秋、真矢和橘的聲音交迭傳來。

  三人雖然因為妖魔突如其來的爆炸嚇了一跳,不過大家都平安無事。

  就算是小型的神鳥,牠的威力還是比靜華的火焰強上數倍。

  妖魔全都被炸成粉末,火焰將所有飛散的肉片燃燒殆盡。

  灰燼和火花溶解在夜風中。

  靜華單手單膝撐住地面,大大吐了一口氣。

  --這東西的威力的確了不起……

  靜華凝視著手上的羽毛,如此想道。

  威力有多大,它所消耗的獸氣便相對地大。

  --原本打算在收拾完這些小嘍囉後就立刻追上冬馬的……看來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我和那些男人都是一樣……

  靜華一邊大口吸吐著氣,一邊順次看著鷹秋他們。

  鷹秋把青龍刀插在柏油路上坐在一旁;真矢則是整個人靠在行道樹上。

  橘就更誇張了,他眼冒金星地仰躺在路中間。

  包含由花在內,現在沒有一個人能立刻動作。

  「……媽媽……」

  由花突然縮了一下身體。

  一瞬間,靜華還以為由花已經醒了過來,但她的眼睛卻仍舊緊閉。

  她露出微笑,用指尖幫由花撥整亂掉的瀏海。

  接著,將視移向彼方天空。

  「冬馬……」

  被神鳥弄熱的空氣逐漸冷卻,靜華獨自低語:

  「靜馬……就交給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5 11:39 AM

第四章 〈聖夜(Ⅷ)〉


  「我啊,想要變強。我想要變強,然後為那些沒有力量的人戰鬥。」

  這是麻里的口頭禪。

  明明臉蛋和體型都幼小到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小學生;手笨到只要一讓她拿菜刀,最後十根指頭都會貼滿OK繃;就連在學校的成績也是從後面數回來比較快。

  她沒有成為戰士的資質,也常被一起修行的同學當作是絆腳石。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從未放棄,一直努力修行。

  也有人嘲笑這樣的她,但靜馬卻無法這麼做。

  我想要變強,為那些沒有力量的人戰鬥。

  --這句麻里的口頭禪,和靜馬深藏在胸中的想法一樣。

  母親的死讓靜馬決定進入『院』。

  狼人的力量不是只能傷人、讓人不幸而已。

  只要擁有力量的人有心,就能成為保護眾人的守護之力。

  靜馬希望能成為戰士、為他人戰鬥,藉以證明這一點。

  不過,當他為了修行來到奈良之後,卻被莫名的不安困住。

  他開始害怕自己也有一天會沉溺在狼人的力量中而誤入歧途。

  有不少獸人、不,應該是說有很多獸人沉溺在力量中,做出兇惡的行為和其它愚蠢的舉動。

  和靜馬同期的人裡就有這種人……

  原本是個受到同伴仰慕的善良少年。

  卻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化身為殺戮者,二十多個年輕女性就這樣喪生在他手下。

  當刺客靜馬擋在他面前時,他打從心底愉快地舔著舌頭:

  「我們是特別的,不可能會有人類敢把劍尖對著我們,你也應該活得自由一點啊,隨著本能生存的感覺很不錯喔。」

  那雙混濁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令靜馬感到不安。

  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變得像他那樣?

  自己和他之間,有什麼決定性的差異嗎?

  變成那樣的要素,也同樣以『血脈』這樣的形式存在於他的體內啊。

  不安的種子在內心萌芽、生根長成恐懼。

  為他把這些不安和恐懼揮開的,就是這個被大家被當成拖油瓶的少女。

  「學長,你不需要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煩心啦。」

  聽到靜馬說完心中的不安後,麻里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說道:

  「學長沒問題的。因為學長是月森學長嘛……所以,學長絕對不會變成一污穢者的,我可以做保證喔!」

  靜馬眨了眨眼,說句謝謝後點了點頭。

  根據呢?他沒有回問。

  但他很高興。

  她願意用一句「這種無聊的事情」笑著化解他內心的不安。

  而且,他最高興的,是她願意無條件地相信他。

  和麻里一起度過的時間讓靜馬心中的不安如淡雪般溶解。

  不知何時開始,靜馬忘了自己曾經被不安的心情壓垮的事實。兩人常聊著一些小事,笑得非常開心。

  現在想起來,其實他們總是如此。不管他有多麼沮喪,心裡帶著多少殺意,只要跟麻里在一起,等到他回過神時,他總是在笑。

  麻里雖然沒有成為戰士的資質,但她卻擁有能讓人露出笑容的力量。

  靜馬一直覺得,那是比戰鬥的力量還要更加崇高而神聖的能力。

  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保純麻里這名少女,在靜馬心中佔了一個特別的位置。

  響化為《龍》之後的力量實在超過靜馬的想像。

  同時,龍魂之劍的力量則更是--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因此,兩人之間的戰鬥越形白熱化。

  喀。青色光芒劃過黯淡的天空。

  從雲間降下的數道閃電台而為一,在響的背上炸裂。

  閃光撕裂暗合,響的叫聲化作衝擊波,將瓦礫和車輛如樹葉般打飛。

  靜馬跳起身躲開從正面飛來的貨車,同時,他高高舉起龍魂之劍,隨著高昂的「喝!」一聲揮下。

  下一個瞬間,響的周圍出現強烈的雷光。雷光如漁網般纏上他的巨大身軀。

  (唔啊啊啊啊啊啊!)

  靜馬的雷光因龍魂之劍的加持,威力大幅提升,將響被漆黑體毛覆住的皮膚撕開,肌肉破裂。

  著地後,靜馬立刻向前奔去,雷光纏繞著龍魂之劍如水曰陽般通透的刀刃,放出劇烈的光芒。

  增幅使用者的能力--這是除了治癒效果之外,隱藏在龍魂之劍中的真正能力。

  如果是雷的使用者就增幅雷;火焰的使用者就增幅火焰;術者就增幅術的威力……它能讓各種能力飛躍性地增幅。

  為了同時放出斬擊與雷擊,靜馬在響的十數公尺前跳起。

  劍尖瞄準響背上的中心點降下。接著--

  (不要瞧不起我!)

  響全身上下做出劇烈的動作,扯開纏繞在他身上的雷光網,雷光化作青白色的燐光消失在夜空中。

  (去死吧!)

  響拾起頭,大大張開嘴,口腔中迅速積滿紅光。

  靜馬見狀立刻將放在龍魂之劍劍柄上的左手向前刺出,銀色的體毛爆出青白的火花,扭曲了周圍的空間。

  剎那之間,紅光自響的口中放出。

  再下一個剎那,從靜馬的手中放出雷光奔流--是蒼龍。原本靜馬要放出蒼龍,需要一段時間累積獸氣,但龍魂之劍讓他得以省去這個步驟就能直接放出。當然,蒼龍的威力也被增幅。

  紅與青,兩種顏色的光芒在靜馬與響之間劇烈撞擊,在短兵相接後炸了開來。

  造成搖動整條大街的巨型爆炸。

  驚人的爆壓讓停留於半空中的靜馬在毫無抵抗的狀況下被打飛。

  靜馬重重地摔在龜裂的柏油路上,由於手上拿著一把大劍,他無法完全護住自己。

  「……唔……」

  他撐著龍魂之劍站起身,滴落的鮮血在柏油路上畫出無數的暈染。

  裂傷、燒傷和撞傷,靜馬全身上下都是傷痕,尤其右肩和左側腹傷得非常深,兩道傷口都大大裂開。就算龍魂之劍擁有治癒的力量,也無法立刻治好這些傷吧。

  --幸好手腳沒被炸飛,這樣算不錯了……

  靜馬沒有鬆懈地注意著濃密爆煙彼端的響,一邊將視線投向四面八方。

  非常慘烈的景象。平常塞滿年輕人和上班族的澀谷已不復見。

  大半的建築物都已崩毀,就連瓦礫也被化作塵埃吹散。

  --不能再這樣拖下去。

  靜馬和響已經打了--沒有帶著手錶可以確認,靜馬也無法明確地指出到底多久,只能靠感覺判斷--大約十五分鐘左右,澀谷的市中心已經被他們倆化作一片廢墟。

  要是進入長期戰的話,澀谷全區--不,整個都心都有可能會消失的。

  為了調整紊亂的呼吸,靜馬深深地做著吐吶的動作,將龍魂之劍置於下段。

  (真是難纏啊。)

  巨大的剪影在濃密的爆煙後搖動。

  (我還以為打倒你了……沒想到你居然用絕招拿來做為盾牌。)

  漆黑的巨大身軀自爆煙中緩緩浮現。

  和靜馬一樣、不,響滿身創痍的程度比靜馬還嚴重。

  頭部、身體、四肢--每個地方都有深可見骨的傷痕,四片羽翼也裂得不成形狀。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裡撿來的,不過那真是一把了不起的劍啊。托它的福,我變成現在這副德性。)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傷痕一般,響宣局挺起胸膛。

  「--?」

  不懂響為何要這麼做的靜馬感到訝異。

  (讓你看個好東西吧。)

  突然,響身上出現了異常的變化。

  他全身上下的傷一起--而且還是以驚人的速度--開始痊癒。

  靜馬無言。數秒後,漆黑的巨大身軀上已看不到任何一道傷口,羽翼也重新再生了。

  (好不容易才把我逼到絕境嗎……真是可惜啊?)

  響的喉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是在笑。

  「……」

  靜馬緊咬住牙根。

  龍魂之劍的治癒效果根本比不上響所展現出來的驚人再生能力。

  如果不能一擊擊倒他,那就算響受了再重的傷,還是能立刻再度站起身吧。

  也就是說,不殺了響,就無法阻止他的暴行。

  --不能再猶豫。

  他告訴自己。

  一猶豫,就輸定了。

  如果自己在這裡輸了,響大概會把這個國家全數化作焦土吧。

  而且--

  (阿忍就拜託你了。)

  他也會打破和麻里所做下的最後一個約定。

  --麻里……

  靜馬在心中低喊著這個現在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名字。

  在漫天大雪中,靜馬進退兩難。

  兩難到幾乎讓他想放棄思考算了。

  要救麻里?還是孩子?

  靜馬一邊重複著紊亂的呼吸,一邊睨著聳立在眼前的魔物。

  魔物粗壯的左手上抓著一個孩子;右肩上伸出來的數只漆黑觸手,代替了被連根切斷的右手,緊緊纏繞上麻里的身體,讓她痛苦掙扎。

  靜馬進退兩難。

  他們已經互相瞪視了有三分鐘之久。

  魔物擁有再生的能力,如果再繼續這樣互瞪下去,那響不惜身負重傷所換來的破壞都將是徒然。

  這樣一來,體力和獸氣都即將耗盡的靜馬也就沒有勝算了。

  如果魔物打倒了自己,那牠接下來應該會吃了麻里和孩子後繼續逃亡吧?而且,從今而後也將繼續吃人維生。

  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靜馬進退兩難。

  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右手上的雷刃。

  只有御劍的斬擊能對魔物造成傷害,其它的招式威力不足,根本傷不了牠。

  --以我現在的速度,只能勉強救一個人……

  要砍下魔物的手,救孩子?

  還是要斬斷觸手,救麻里?

  只要靜馬稍梢一動,魔物八成會毫不留情地立刻殺了兩人吧?

  在他救其中一人時,另一個一定會死的。

  靜馬進退兩難。

  接著--

  「月森學長!」

  麻里大叫,她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

  「我們……我們的力量是為了守護沒有力量的人而存在的,所以--」

  此時,麻里的表情化作一朵微笑。

  「所以--」

  那個和煦的微笑就像是已經準備要承受接下來所要發生的每件事一樣。

  數秒的沉默後,靜馬點了點頭,接著向前衝出。

  魔物似乎打算將孩子當成盾牌般地將孩子舉向前方。

  --如我所願,

  青白色的雷刀劃破夜氣,斬斷魔物的左手。

  從中被切斷的手還抓著孩子落地。

  --再來換麻里……,

  沒有換氣的時間,靜馬一口氣切開魔物的腹部。

  由於魔物扭過身去,劍無法砍到捆住麻里的觸手。如果他不希望麻里被殺掉,就必須一口氣殺了這只魔物。

  濺出來的鮮血濡濕了靜馬的體毛。

  不過魔物卻沒有倒下。

  --該死,

  在心中咒罵的靜馬打算再次對魔物施以斬擊的瞬間--他聽到了那道聲音。

  肌肉撕裂、骨骼斷裂,不堪入耳的聲音。

  鮮血在空中綻放成一朵紅花。

  靜馬雙眼圓瞪,大聲咆哮。

  他狂亂地揮舞御劍,將魔物瞬間砍得碎不成形。

  然後他消去御劍,解開變身,衝到麻里身邊……

  但仰躺在白雪鋪成的絨毯上的麻里,已經失去了一隻手和她的下半身,滿溢的鮮血改變了白雪的顏色。

  「……麻里……」

  靜馬蹲在麻里身旁呼喚她,她空虛的眼裡映著靜馬。

  「這樣……」

  靜馬用顫抖的指尖撥開眼前的瀏海問道。

  「這樣可以嗎……?」

  麻里以極輕微極輕微、要非常專心地注視才能看得到的微小動作,收了收下巴。

  他得說些什麼。靜馬想著……

  在她的生命結束之前。

  可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他該說些什麼。

  要感謝她?要跟她謝罪?還是--

  當靜馬腦海中一片空白之時,麻里動了動她那血色漸褪的雙唇。

  她早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能流洩咻--咻--的細小呼吸聲。

  即便如此,靜馬還是從她嘴唇微小的動作裡,看出了她想說的話:

  「謝謝你,學長。阿忍就拜託你了。」

  這是保純麻里的最後一句話。

  靜馬將手放在她染血的頰上點了點頭,她露出了一個打從心底安心的微笑後停下了呼吸。

  靜馬撫著麻里的臉頰,稍稍哭了一會兒。

  (阿忍就拜託你了。)

  她。最後所說的。

  靜馬回想著。

  那個時候,麻里是否已經預見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呢?

  響會採取凶暴的行動、靜馬和響之間的戰爭、還有自己無法舍下心中的迷惘……所有的事情。

  (阿忍就拜託你了。)

  他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為了斬斷自己的迷惘,靜馬斜斜揮開龍魂之劍。

  迷惘是救不了人的。從他一路至今的戰鬥經驗中,每次的經驗都讓他更加印證這一點。

  --我不能輸。

  我不能讓他破壞--

  破壞麻里所要守護的東西。他絕不能讓比誰都還--甚至比自己還要掛念她的響動手破壞這一切。

  (很棒的眼神嘛。看來你是不打算乖乖地受死了。)

  「乖乖地?受死?我嗎?讓你?」

  靜馬用鼻子哼地嗤笑一聲。

  「請不要讓我笑死。空有巨大身軀的怪物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對手。」

  他傲然地丟下這句話。

  「我會讓你知道要是沒有再生能力的話,你就不需要再痛苦這一次。我要讓你後悔居然墮落成那樣的怪物。」

  響的竊笑聲自喉申流洩,低低的竊笑隨即變為哄笑。

  (很好,愈來愈像你了,沒錯,你不這樣的話就不有趣了,就沒有殺了你的價!)

  響吼叫般說道。將右前腳以和他那巨大身軀不相符的高速揮下,一邊咆哮一邊舉起如象牙般的五隻鉤爪,過快的速度讓靜馬來不及迴避。

  用龍魂之劍擋下。這是他唯一能做的。驚人的衝擊晃動全身。

  靜馬用幾乎要將肌肉撕裂的力量擋下足以讓人肩膀脫臼的衝擊。

  「喔喔喔喔喔喔喔!」

  靜馬發出咆哮彈開鉤爪,左前腳隨即逼進。他低下身體躲開攻擊。

  他能躲開的攻擊就到此為止。

  當他正想開始反擊時,才發現到,不知何時--響的頭部已沉降到快貼到地面的高度,他的口腔大張。

  剎那之間,響的咆哮聲震盪夜空。

  無法防禦也來不及迴避的靜馬如同紙屑般被吹飛。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緊緊地握住龍魂之劍不放。

  如果他沒有用獸氣纏身的話,可能老早就被分屍了吧。響的咆哮威力便是如此強烈。

  靜馬在離響一百公尺以外的地方以右肩著地,一聲硬物碎裂的聲音響起,薄薄的積雪如煙霧般飛舞。

  在視線因雪煙而白濁模糊時,靜馬轉著脖子和視線。

  雖然絕大部分的建築物都已崩毀,但他還是立刻明白自己現在就在八公犬出口前的多向交岔路上。

  「……我居然承受得了剛剛那種攻擊……」

  靜馬一邊呻吟,一邊撐著龍魂之劍站了起來。

  全身上下都彷彿被灌鉛一般沉重,不過卻沒有什麼痛感。靜馬自己也不太清楚這是龍魂之劍的能力所致,還是因為傷害過大而導致痛覺麻痺。

  --沒辦法再用右手了……

  他的右手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裂傷,而且剛剛落地時的衝擊還撞碎了右肩的鎖骨。側腹的

  傷口出血也愈來愈嚴重了。

  「算了算了……」

  他帶著歎息般的聲音低語,就在此時--

  「靜、靜馬……哥哥……?」

  背後有人在叫他。

  「……?」

  靜馬回過頭,吃了一驚。

  南原睦美就站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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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吐。耳朵的耳鳴嚴重。

  這不是『久遠之月』的副作用。

  四處瀰漫的濃厚瘴氣和血味,還有眼前無數的屍體。

  --它們才是讓冬馬想吐和耳鳴的原因。

  離開靜華他們後,冬馬就一路跑到這裡,沒有停下。就在他快跑到被大型建築物包夾的馬路上時,一股眩暈感襲來,讓他停下腳步。

  「……該死。」

  冬馬彎下身小聲咒罵。跑步時的汗水和拚命忍住思心感的冷汗交織滴下。

  這條馬路和他之前穿過的每一條馬路一樣,地上散亂著瓦礫和屍體。

  大部分都是從馬路旁的公寓裡逃出來的住戶吧?

  每棟建築物都在燃燒,濃厚的黑煙升起,火焰在夜氣中撒下火花。

  這條馬路上究竟死了多少人啊?

  原本打算數一下的冬馬,只花了一秒鐘就馬上放棄這個念頭。

  每一具屍體都破爛到不成人形,而且他根本就無法直視這些死無全屍的屍塊。

  「……該死!」

  冬馬再次小聲咒罵後緩緩踏出腳步。

  他沒有時間慢慢走了,但是思心感卻強烈到讓他無法快跑。如果他現在跑了的話,一定會吐出來吧?

  或許深呼吸一下會讓自己舒服點……不過冬馬馬上就發現在這裡深呼吸的話,濃厚的血腥味只會幫他催吐罷了。

  就在他盡可能地避開屍體走著時,腳尖碰到了某樣東西。

  「……?」

  他往下一看,是一隻熊寶寶玩偶,脖子上還繫著一條大大的奶油色緞帶,看起來非常可愛。

  冬馬冷靜地撿起玩偶。

  「……看來還是新的。」

  此時,冬馬突然想起今天是聖誕節。

  「搞不好這是要送給某人的聖誕節禮物啊……」

  高興不起來的冬馬像是在哀悼般垂下視線。

  「明明是難得的聖誕節說……」

  聖誕節--聖誕夜應該是一年當中最溫柔的一夜。

  不該是火焰包圍城市的一夜,不該是人們死無全屍的一夜。

  絕對、不能是這樣的一夜。

  「要快點趕去大哥那邊才行……」

  拿著玩偶繼續邁開腳步的冬馬不過走了五步,就再次停下。

  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東西就倒在他腳尖前。

  那是個大概五、六歲的--小女孩。

  穿著和冬馬手上玩偶一樣、有著熊寶寶圖案睡衣的小女孩,後半部的腦袋已經不見了,大概是被妖魔從背後襲擊了吧?她大張的嘴裡仍舊不斷流出鮮血。

  冬馬在小女孩身旁蹲下。

  「對不起……」

  他闔上小女孩半開的眼,向她道歉。

  「……對不起……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殺了她的人,並不是冬馬。

  但是冬馬還是一直向她道歉。他無法不這麼做。

  反胃感瞬間湧上,淚水也隨之滿溢。

  他低著頭哭泣。此時,某個人的聲音突然自某處傳來。

  回過神的冬馬環視四周,但他沒有看到任何人。

  至少,沒有一個活著的人。

  「……?」

  是幻聽嗎?正當他感到訝異時,他又再次聽到了。剛才聲音一瞬問就消失,不過這次不一樣。

  他不知道聲音是從何處來,聽起來像是從遠處乘風而來,但卻又像是近在咫尺。他甚至覺得那道聲音是無視耳膜,直接在腦內響起的。

  不過,他有聽過這道聲音。

  在《蘭之封界》內與櫻戰鬥時,他曾經聽到這道幼小孩子的聲音兩次。

  跟那個時候一樣--他在哭。

  「這聲音是……」

  冬馬低語。同時,腦海內那孩子的聲音也瞬間停下。

  冬馬抬頭仰望天空,不知何時,雪已經停下,月兒自厚重雲層的縫隙中露臉。

  他的視線回到手上的玩偶。

  「這是妳的對吧。」

  冬馬以溫和的聲音說道。他輕輕把玩偶放在少女身旁,站起身向前走去。

  雖然反胃感還是一樣強烈,他還沒有辦法跑步,不過他也不能繼續停在原地。

  在冬馬離去之後,全新的熊寶寶玩偶吸收少女所流出的鮮血,化作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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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睦……美……?」

  靜馬眨了好幾次眼。

  沒有錯,眼前的少女就是南原鷹秋的妹妹。南原睦美。

  睦美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看向這裡,左手上抱著一個看起來約四、五歲的小男孩。是他沒有看過的孩子。小男孩緊緊抱住睦美的脖子,帶著警戒的眼神看向靜馬,而睦美右手上則拿著一支長約一公尺的鐵棒。

  為什麼睦美會在這裡?正當靜馬感到疑問時--

  「嗚嗚……」

  睦美的眼眶迅速積滿淚水。

  「睦--」

  他還來不及叫她,睦美就已經丟開鐵棒,虛軟地跌坐在地上。接著就像和父母重逢的迷路孩子一樣,開始放聲大哭,連她手上的小男孩也跟著哭了出來。

  靜馬拖著如鉛一般沉重的身體走到睦美和小男孩身邊。

  「……沒受傷吧?」

  雖然他有很多事想問,不過靜馬決定先問這個。

  睦美一面大哭,一面不斷點頭,小男孩也跟著點頭。

  「是嗎……那就好。」

  雖然說是沒有受傷,但兩人的模樣也不能算是安然無恙。頭髮和衣服都因為灰燼和塵埃而髒一行,臉上和手上也各有好幾處擦傷和瘀青。

  看樣子之前一定碰上了什麼可怕的事,兩個孩子短時間內都沒有要停止哭泣的意思。

  靜馬雖然想摸摸她的頭髮安撫她,可是他的右手完全不能動,左手則是拿著龍魂之劍而無法空出來。

  「睦美。」

  靜馬叫著她的名字。睦美吸吸鼻子抬頭看向靜馬。

  「我沒有時間跟妳詳細說明了,所以我就簡單地說,我現在正在和敵人戰鬥,如果你們待在這裡的話,也會被捲入戰鬥的。」

  他沒有多餘的心力在戰鬥中照顧他們。

  「請你們現在立刻離開這裡,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會怎樣?)

  聲音從正後方傳來。

  「--!」

  靜馬驚愕地回過頭,不禁嚇了一跳。

  漆黑的巨大身軀就聳立在眼前,三隻血色的眼正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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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移轉--!」

  體積有如小山般的巨大身軀--突然無聲地出現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唯一的手段就是空間移轉了。

  靜馬不知道響居然連空間移轉都會。

  「唔……!」

  靜馬正準備揮下龍魂之劍,但響快了一步。

  他左前腳的指甲狠狠刺進靜馬的胸口。

  「嘎……!」

  瞪大了雙眼的靜馬被彈開,龍魂之劍也脫手飛去。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他來不及緊緊握住劍柄。

  他的後背狠狠撞上倒在一旁的攤販車車頂,順勢向前倒下嘴裡咳出血塊。為了防禦和止血而纏繞在身體上的獸氣消失,鮮血不斷自側腹的傷口湧出。

  他很清楚自己的體溫正隨著出血流失。

  側腹的傷口深到腸子掉出來也不足為奇;肋骨不是斷成兩半就是碎成片段。痛到不行的內臟,靜馬所受的每一道傷都是實實在在的致命傷。

  不過,他還是努力把持住自己的意識站起身。因為他聽到了「呀--,等一下,你想幹嘛!」「哇啊!」睦美和小男孩的慘叫聲。

  踩著踉艙腳步的靜馬眼中映著響滿面的笑,和被他左右前腳抓住的睦美和小男孩。

  (選吧!)

  響說。

  (狼女和人類的孩子……我只讓你救一個。)

  他愉快地舔了舔舌頭。

  (來吧,選一個呀!)

  靜馬因大量失血而開始模糊的意識想起……

  --那一天的情況重現嗎……

  呵……他露出一個無力的笑。

  真是個不錯的復仇方法啊。這種像是跟自己無關的思考瞬間掠過靜馬的腦海。

  (怎麼了?快點回答啊。)

  響催促著。但靜馬只是努力地深呼吸,讓獸氣循環至全身。

  幸好折斷的肋骨沒有刺進肺裡,可以正常地呼吸。

  獸氣讓痛感逐漸緩和,雖然無法停下側腹的出血,不過至少稍微能動了。

  (你在猶豫嗎?麻里那時候呢?你有猶豫過嗎?還是說你毫不猶豫地對她見死不救?)

  靜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倒是想問問響一個問題,但他沒有出聲,只在心裡問道。。

  --你想要我選哪一個?

  如果他選了孩子,響一定會嘲笑地說「對你面言,狼人的命果然是個屁!」,然後同時殺了睦美和小男孩。

  而就算他選了睦美,結果也是一樣:

  「你明明就眼睜睜地看著麻里死,為什麼現在又要救這個狼人女孩!」心情激昂的結果,也是一定會殺了他們兩個。

  然而--

  「靜馬!」

  睦美的叫聲響遍四周。不愧是鷹秋的妹妹,跟她哥哥一樣,嗓門都非常大。

  「我被殺掉也沒關係,請你救這個孩子,請你殺了這個怪物!」

  即使身體受到壓迫,睦美還是拼了命地訴說。

  (閉嘴!)

  響的怒喝也無法讓睦美閉嘴。

  「我才不要閉嘴,你這個怪物,殺人犯,小人,變態,沒人要的,像你這種無能的怪物根本就稱不上是靜馬哥哥的敵人!」

  睦美一口氣地連聲痛罵著響。這是沒有戰鬥能力的她唯一能做到的抵抗。

  被左腳抓住的小男孩則是一臉空白地盯著睦美。

  靜馬淡淡苦笑。

  狼人族的少女和一般人的孩子被異形抓住--和那天一模一樣的狀況。

  季節也同樣是地面被雪花染白的深冬;就連少女要他將孩子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的要求,也完全相同。

  只不過,那一天和現在有一點決定性的不同。

  靜馬沒有進退兩難。

  --我不會讓你們死的。

  這次,狼人族少女不會死,孩子也不會死。

  青白色的燐光自靜馬身上升起,同時,天空發出轟隆轟隆的吼聲。

  --這是我第一次在實戰中用這一招。

  而且,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雷華夢想?閃』--這是靜馬正準備要使用的招式。

  六年前的那一天,靜馬因為攻擊速度不夠,所以他只能救一個人。

  再快一點--要是能動得比風還快,他就能拯救麻里。

  『閃』就是從這個想法中萌芽,經由五年的修煉後所創造出來的招式。

  由於這招會對肉體造成非常大的負擔,他至今一直封印起這一招。

  (……嗯?)

  因為睦美的諼罵而扭曲嘴角的響注意到靜馬的動作。

  (你想幹嘛?我可不管你要不要攻擊,反正你只要踏出一步,我就立刻捏爛這兩個人喔。)

  響說完後將兩隻前腳向前伸出。他的動作似乎加大了壓迫,睦美的謾罵瞬間停下。

  (還是說,你也想看到這些傢伙被捏爛的樣子?嗯?)

  靜馬不回答,只星局高舉起左手。接著他嚴肅地說出招式的名字:

  「雷華夢想.閃。」

  喀。天空亮起,數道閃電朝著靜馬的手掌落下。

  強烈的閃光以靜馬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過於炫目的光芒讓響的三隻眼睛瞇起,睦美和小男孩也發出慘叫聲,緊緊閉上雙眼。

  站在閃光中心的靜馬身上纏繞著放出劇烈光芒的雷光。

  「--!」

  靜馬吐了一口如絲線般纖細、如尖針般銳利的氣後蹬地而起。

  這一瞬間,靜馬化作一道青光。

  藉由一口氣噴出吸收至體內的雷光來得到爆發性的推進力--使用『閃』的靜馬速度更勝黃金狼。

  雖然只有一瞬問,而且只能在一直在線前進,但對得到無與倫比速度的靜馬面言,一瞬間就已非常足夠。

  不讓響來得及反應就拉近距離的靜馬跳躍起身,用左手鉤爪刺進響額頭上的眼睛裡,五根手指連根埋入眼內,在眼眶內側轉動手腕。

  響大概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吧?在靜馬將鉤爪拔出、落地、並呼吸一次後,響才發出慘叫聲。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時候,靜馬已經結束了下一個行動。

  他撿起掉在響身旁的龍魂之劍,這是靜馬著地後第一個動作。

  無數的閃電如箭般刺進響的背上和羽翼裡,接連炸裂。

  響這次發出不成聲的慘叫,痛苦掙扎,睦美和小男孩自他放鬆的手上落下。

  對靜馬、還有睦美及小男孩而言,雷光炸裂之際,響的兩隻前腳沒有離地表太遠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

  靜馬跑到小男孩身邊,用嘴咬住龍魂之劍,以左手抱起他。

  另一方面,睦美則是大叫著「又撞到屁股了!」,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跌坐在地上。

  靜馬繼續跑到睦美身邊,先把嘴裡的龍魂之劍放在腳邊。

  「睦美,這孩子拜託妳了!」

  靜馬說完後將小男孩遞給了她。睦美用袖子抹完眼角後,用力點頭說了一聲「好!」,接下了小男孩。

  「快跑!」

  靜馬撿起龍魂之劍,大聲叫道。

  睦美抱起小男孩,護著他跑走。

  (你這混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響甩動著脖子和尾巴痛苦掙扎,將滿是怒吼及殺意的眼神刺向靜馬。大概是因為他已經陷入半狂亂狀態了吧,額上被挖開的眼和背上的傷都尚未再生。

  靜馬一邊跳開,一邊揮下龍魂之劍。從劍身進射而出的雷光命中響後爆裂。

  (嘎啊。)

  靜馬瞄準歪著頭踉嗆的響,朝各個方向揮下龍魂之劍。

  響不斷吃下威力增幅的雷光,他大大地後退,巨大身軀無力傾斜。

  靜馬也同樣垮下。

  他就像是被某樣無形但巨大的東西吸入般,意識逐漸模糊遠離。

  --還沒……還沒……!

  靜馬用力咬住臼齒,緊緊握住龍魂之劍,拚命將自己快要消失的意識和這個世界連起。

  使用『閃』這一招給已經負上致命傷的靜馬決定性的最後一擊。

  他已經失去了一半以上的血液,剛才跑步時折斷的肋骨刺進肺裡,連呼吸都無法好好呼吸。

  讓根本不可能繼續生存的靜馬活下來的,是龍魂之劍的治癒能力和「我還不能死!」的意志力。

  「還沒……還沒……我還沒承接下所有……」

  響所有的憎恨。

  「……我還沒實踐……」

  和麻里的約定。

  響對狼人族這個存在所抱有的憎恨--靜馬必須全盤接下。

  那一天,靜馬對響說道:

  他之所以會對麻里見死不救,是因為她是狼人族的人。

  然而,他沒有說的是……

  是麻里自己要求靜馬不要管她先救孩子的這個事實。

  --我希望能被響指責。

  靜馬希望能藉由被響指責、被響憎恨,來減輕他無力拯救麻里的罪惡感。

  只是,最後響憎恨的對象不再局限於靜馬個人,而是指向整個狼人族的存在,結果導致無罪、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也被犧牲了。

  這是靜馬的罪過。

  「……我還、不能、死……」

  靜馬擠出最後的力量、不,擠出最後的生命站起身。

  此時,巨大咆哮聲在靜馬身前一百多公尺前響起,穿透整條大街,擴散至澀谷區全域。

  (夠了!)

  響在咆哮聲尚未停下時就大叫出聲。

  (我不會再把你當白癡要、也不會讓你把我當白癡要,我要你們消失,你,還有這個城市,狼人族,人類,我要把你們統統都消滅!)

  響吼叫完後,他張開被靜馬雷光撕裂的四片羽翼,接著,面向靜馬的口腔也張開至極限。

  在他的喉頭深處可以看到比血色還深濃的紅光。

  滿溢在夜色中的濃厚瘴氣劃出無形的漩渦,被紅光吸收。

  --要來了。

  跟之前的攻擊次元不同的一擊。

  如果讓這道紅光炸裂,那澀谷就會像響所宣言的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不讓響發出攻擊,靜馬揮動龍魂之劍讓閃電之雨降下,不過全部都被肉眼可見的障壁打消了。

  --我沒辦法讓他停下……嗎?

  靜馬在心中低語,回過頭去。

  睦美拚命跑開的背影變得好小。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靜馬用眼角揚起一個微笑。

  我一定會保護你們。

  保護我那一天無法守護的一切。

  靜馬以左手握住龍魂之劍,將它置於眼前。

  啪嘰。青白色的雷光火花覆住上半身--火花自原本因染滿血漬而失去白金般動人光采的

  體毛中散出。

  他靜靜閉上雙眼。

  體毛所散發出的雷光在龍魂之劍的增幅下,強度和閃亮輝度都以驚人的氣勢迅速增加。

  以靜馬為中心的半徑二十公尺範圍內的空間開始產生扭曲。

  靜馬準備以蒼龍迎擊響的紅光。

  雖然他先前也放出過蒼龍,不過那是省略集氣時間,憑借龍魂之劍的能力且重視速度的一擊。

  不過,這回的蒼龍不一樣。這次靜馬將龍魂之劍的能力全部集中在威力的增幅上--是貨真價實的最強攻擊。

  既然他不能阻止響,那他就只能迎擊、或是彈回攻擊讓威力相抵銷。

  這是他唯一能守護睦美他們的方法。

  (消失吧!)

  隨著響的聲音揚起,他張開至極限的口腔放出比鮮血還紅的光之奔流。

  靜馬睜開眼睛,揚起無聲的怒吼,將舉在眼前的龍魂之劍從最上方揮下。

  劇烈進射於靜馬四周的青白色光芒膨脹為數十倍,化作蒼藍巨龍破空而去。

  紅與藍。兩道光芒削開地表互相逼近,從正面狠狠撞上。

  瞬間,衝擊劃過大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15 11:40 AM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為了要在劇烈搖晃中保持平衡,靜馬將龍魂之劍刺在地上。

  然後祈禱。

  蒼龍擋下攻擊,刺向響。

  紅光和蒼龍在響和靜馬之問靠近靜馬的位置互相衝突。靜馬的意念透過龍魂之劍這個媒介給予蒼龍更大的力量,藍光開始緩緩壓回紅光的攻擊。

  兩道力量的劇烈衝突足以輕而易舉地消滅一整條街,用不著說,衝擊的餘波也非常驚人。

  大氣隨著餘波激震狂亂,相互抵抗的兩色光芒不斷在周邊大地上劃下深深爪痕。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從我面前消失吧!)

  響大聲咆哮。紅光彷彿是在呼應主人般氣勢狂增,緩緩壓回被蒼龍壓制的紅光。

  「……唔!」

  靜馬以咬碎牙根的氣勢緊咬住牙關,投入更強的念力。

  擋下攻擊,刺向響。

  此時餘波化作無形刀刃飛來,斬裂周圍的地表和靜馬全身。血沫隨風捲起,在空中飛舞。

  眼中映出的光景白濁模糊,手腳的存在感逐漸流失。

  靜馬已經沒有緊握住龍魂之劍的感覺,也沒有自己站在地上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沒有倒下。

  擋下攻擊,刺向響。

  為了斬斷從前的好友弄錯對象的憎恨。

  為了完成和那個讓他相信力量不是用來傷人的少女所立下的約定。

  靜馬咆哮。

  青色的光芒大漲。

  除了被靜馬戳爛的額上眼睛之外,響剩下的兩隻眼睛因為驚愕和戰慄而瞪大。

  原本被響的紅光所壓倒的蒼龍突然發出了倍增的光芒,尺寸也膨脹了一倍。

  紅光一口氣被壓回--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響和自己所發出的慘叫聲一起被蒼龍所吞噬。

  消失了。

  建築物、道路,以及原本應該在這個地方的一切,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到戰場的冬馬看見一片平地和一把立在地上的大劍。

  以及……哥哥?靜馬的身影--他仰天倒在矗立的巨劍旁邊。

  其實還有一隻漆黑的巨獸倒在一百公尺的前方,不過由於牠的身影被爆煙覆住,冬馬並沒有看見。

  數分鐘之前--為噁心感及耳鳴所苦的冬馬急忙趕到靜馬身邊時,目擊了貫穿夜空的青白色光柱。

  --大哥……!

  那一個瞬間,像是被人挖開胸口般的強烈不安襲上心頭,冬馬當場蹲下。

  「趕、趕快到、大哥身邊……」

  冬馬抓住胸口的襯衫站起身,不顧頭上灑出來的汗水,直直向前跑去。

  不過--

  已經以無表情的臉站了一分鐘的冬馬任凍人的風吹拂上衣下襬和髮絲,走向靜馬身邊。

  他已經不需要著急,他慢慢地走著。

  靜馬現在不是狼人,而是以人類的姿態倒下。

  他沾滿鮮血的全身上下滿是有如被銳利刃物斬裂的傷口。每一道都很深,有的還能從裂開的肌肉中窺見骨頭。

  普通人應該無法正視靜馬三秒鐘吧?靜馬的外表就是變了如此之多。

  就像是被用爛的破布一樣。

  「又來了……又是這樣。」

  冬馬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低語。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又再一次失去……

  他的家人。

  冬馬當場跌坐在地,發出痛苦的嗚咽聲,淚水溢出。

  他為了帶回深雪、說服緣而去了《蘭之封界》。不過,他沒達成其中任何一個目的,反倒是父親被殺死。

  而現在,他為了不讓哥哥死去而來到澀谷。為了讓冬馬及早趕到,靜華他們還挺身和妖魔群對抗。但冬馬還是沒有趕上。

  「我明明就是黃金狼……,我明明就擁有古月之力……,可是,我卻誰也……誰也……。」

  悲哀和對己身的無能感到的憤怒讓冬馬不停顫抖。

  嗚咽逐漸大聲,化作慟哭。

  他無法像父親過世時那樣,抑制自己的感情。

  他不斷用拳頭毆打地面,激烈地甩動著頭痛哭。

  在他這麼做的時候,他曾經目睹過的許多人的死在腦海中復甦。

  就算胸口被冬馬的鉤爪刺穿,還是保持溫柔微笑的母親。

  終於可以見到她了--說完最後的這句話後,化作塵埃消失的御堂巽。

  為了曾經捨棄過的女兒,拖著被不治之症侵蝕的身體戰鬥,死在香沙薙桂劍下的綾瀨由紀彥。

  看著與被殺害的女兒身影重迭的由花而死的陣內甲牙。

  為了守護兒子的未來而挑戰自己親弟弟,導致首級被刎下的蘭。

  被櫻率領著狼人族戰士滅族的香沙薙之裡的人們。

  只剩下心臟的父親。

  失去半邊腦袋、嘴裡不斷流出鮮血的陌生女孩。

  然後是……哥哥--

  「嗚嗚……」

  呻吟的冬馬抱住頭。

  眼淚和悲哀停不下來。

  胸口滿滿的感情讓他無法呼吸。

  憤怒讓他一陣暈眩。

  他無法原諒的是……

  自己。

  人們不斷死去。

  冬馬抱著頭躺下,如胎兒般蜷起身體。

  像是得到瘧疾般顫抖,突然,他從某處聽到幼小的聲音傳來。

  那是他在《蘭之封界》裡和在從新宿來這邊的路上聽到的那道聲音。

  那聲音在哭。

  傷心地--真的很傷心地在哭。

  「啊……」

  剎那之間,冬馬明白了。

  不像在《蘭之封界》時那樣茫然,而是非常認真的。

  聲音主人的真實身份,還有,他傷心的理由--一切的一切。

  冬馬轉成仰躺,因淚水而濡濕的空虛雙眼看向空中。

  鉛灰色的厚雲被先前的青白光柱和震盪的餘波完全吹開,散發出鮮明金色光芒的月亮現身。

  聲音的主人就在那裡。

  不,應該說,那就是聲音的主人。

  好久好久之前--在人類剛誕生於這個星球的好久好久以前,聲音的主人,就一直從遙遠的天空彼方注視著這顆星球,注視著在這顆星球上呼吸的所有生命。

  而他現在,則在哭泣。

  他藉由月森冬馬這個人的『眼』看著人類的死亡--傷心、哀憐、與痛苦。

  「對不起……」

  冬馬仰躺在地上,用一隻手的掌心遮住月亮。

  彼方傳來了聲音。

  那是在這顆星球上,只有一個人,只有冬馬能聽到的--月亮的聲音。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啊啊……我也跟你一樣。我好傷心、我也不能原諒……」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大家都想活下去……大家都有重視的人、都有想實現的夢想、每個人的未來都有無限的可能性……」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沒錯……沒錯……沒有這麼悲哀的事……」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嗯……我在這裡……」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啊啊,我想守護每個人……」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你願意把力量借給我嗎?」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嗯,我知道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謝謝你。」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冬馬緊緊握住遮起月亮的手掌微笑,他站起身。

  風讓濡濕的臉頰一陣冰冷。

  冬馬呼地一口氣吐出積在胸中的瘴氣,然後脫下上衣。他揮開土塵,靜靜地將上衣蓋在哥哥的屍體上。

  接著,他說道:

  將胸中萬種思緒都寄托在這一句話上--

  「辛苦你了……大哥。」

  此時,有個東西在視線範圍的角落邊移動。

  冬馬看過去,表情變得嚴肅。

  「你還活著啊。」

  巨大的黑塊從隨風逝去的爆煙中現身。

  冬馬一瞬間便明白那是響忍。

  他不是藉由氣味認出來的。

  是月亮--是古月之力告訴他的。

  冬馬沉靜地深深吐氣,將雙手交叉在胸前。

  『久遠之月』亮起虹色的光輝,金黃色的光芒自體內噴出。

  最後的變身。

  --如果我在這裡戰鬥,或許就不能去接深雪了……可是……

  他不能放任響忍--這個放棄身為人類、墮落為殺戮者的男人不管。

  完成變身的冬馬以腳尖輕輕蹬地,躍至空中。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響忍發出沉鈍的呻吟聲。

  --我……昏過去了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響並不知道。

  他只記得刺目到讓人眼睛暫時失明的青色光芒在眼前擴散。

  他不知道那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他想不起來。

  意識和記憶混沌。

  那是當然的,因為響右半邊的頭像是過熟的果實般裂開。

  不只是頭部。他全身上下的皮膚和肌肉不是被撕裂,就是被燒爛。從旁人的角度來看,響

  就像是一團黑色肉塊一樣。

  (唔……啊……)

  他將力量注入破裂的前腳爬著前進。他其中一隻後腳被打飛,另外一隻則是燒得焦黑。

  他在離開瀰漫的爆煙後,看見一片平地。雖然三隻眼裡已經有兩隻被打爛,不過這並沒有妨礙到他的視力。

  (……這裡……是……)

  哪裡?

  嘴角垂著混著血絲的唾液,響以思考能力低下的腦袋思考。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唔唔……)

  他發出呻吟。

  「響先生。」

  聲音傳來。而且還是從上方傳來。

  響歪過被燒爛的脖子,沒有被打爛的左眼大大張開。

  黃金的狼人以正圓的滿月為背景,站在半空中。

  無盡的極彩色光粒如螢火蟲般在他身邊飛舞。

  (……狼……人……)

  意識中的模糊逐漸清朗。

  (……狼人……)

  狼人。

  沒錯,是狼人。

  不吉的存在、該被滅絕的存在。

  月森靜馬因為麻里體內的狼人血脈而對她見死不救。

  想到這裡,響突然一驚。

  --麻里……?月森靜馬……?

  浮現在腦中的兩個名字。

  響不知道名字的主人是誰。

  意識雖然鮮明,但記憶卻仍舊混濁。

  他試著回想,但劇烈的疼痛讓他放棄。

  --管它是誰!

  現在,要先把空中的那個狼人殺掉。

  站在發光螢火蟲之中的黃金狼人以沉靜的眼神俯視著響。

  響露出尚未折斷的獠牙,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首先要把身體……!

  只能在地上爬的身體是無法戰鬥的。響試著驅動再生能力。

  不管再深的傷,都能在短短三秒內完全再生--應該是這樣的。

  (--!?)

  但再生能力卻沒有啟動。

  (為、為什麼--!?)

  感到驚訝的響不禁焦急起來。

  他為了要壓制靜馬的蒼龍而一下子放出過多的魔力,導致他失去了再生能力。

  (該……該死,快好、快好啊啊!)

  響掙扎般地搖動身體、甩動即將斷裂的尾巴,他看見原本只是站在空中的黃金狼人揮下一隻手。

  下一個瞬間,看不見的力量將響從頭頂至尾巴切成兩半。接著下一個瞬間--

  鏗。只有右半身被無熱度的火焰包覆,火焰的顏色是--極彩色。

  (什……!)

  火焰瞬間將響的右半邊身體連骨燒盡後化作火花,隨著灰燼一起溶解在夜氣中。

  響張裂的左眼撐開,左半身倒在地上,從斷面噴出來的鮮血在巨大身軀下方染出一片黑色血漬。

  (嗚喔喔喔……喔喔……!)

  響抽動痙攣。當然,這個動作跟意志無關。

  他試著起身,但卻做不到。

  (啊啊……唔……殺、殺了……狼人……我、我要……把……污穢的血……燒盡……才

  行……我要、殺了……狼人……)

  嘴角流出口水的響不斷痙攣,黃金狼人無言地將手掌對準他。

  (……!)

  響感到害怕。

  本能告訴他。

  這個沒有殺氣、沒有鬥氣,只是站在空中向下俯視的黃金狼人不是他贏得了的對手。

  那是次元相異的存在。

  憎恨在響的體內狂吼。

  殺了狼人!斷了他們的血脈。

  同樣的,恐懼也在尖叫。

  逃!逃!

  兩種感情相互抵抗。但不論何者獲勝,結果都是一樣。

  就算他想戰鬥,就算他想逃開,這具只剩下一半的身體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

  對黃金狼人及死亡的恐懼超越憎恨,響不斷掙扎。

  (我……我不要……我、我……被殺、殺……死掉……不、要……我、我……還……不

  想……消……失……)

  黃金狼人對準響的手掌中心點亮極彩色的光點。

  響像是受到光點吸引般看向它。

  小小光點裡交雜著許多多彩的渦卷光芒,帶給凝視著它的響不可思議的懷念與安詳。

  恐懼、憎恨和痛苦隨著現實感一同褪去。

  在極彩色的光芒中,他看到了好多雪人。

  一個耳垂凍得通紅的少女笑著站在那裡。

  響希望那個少女回過頭來,他想要呼喚她,可是--

  (啊……)

  他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他忘了。

  明明剛才他都還記得的。

  (啊啊……)

  他好後悔,他好傷心。

  血色的眼裡流出淚水。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極彩色的光點離開冬馬的手掌。

  光點緩緩降落在響的身體上,化為相同顏色的火焰向四面八方擴散。

  火焰將響和靜馬的屍體不留痕跡地全數燒盡後化作火花,爬升至空中。

  只剩下被刺在地上的龍魂之劍,還有響死時從漆黑回復到金色的『最後之月』。

  極彩色的火花爬升至空中。

  看起來就像是飛舞至地上的雪花回到天上般,只出現在想像中的光景。

  冬馬無聲地降落在地上,哀悼地垂下視線獨白:

  「根本……就沒有……污穢的血這種東西……」

  根本不可能會有不該存在於這世界上的生命。

  「可是……」

  不捨的心情揪緊胸口,冬馬將低垂的眼移向空中--看向月亮。

  「謝謝你把力量借給我。」

  只有能把心和月亮交迭的人才能得到月亮賦予的古月之力。

  眾多的死亡讓他感受到深刻的憤怒和悲哀,讓冬馬理解到古月之力的本質。

  而理解帶來了解放。

  在與櫻的一戰中,他雖然能夠將古月之力作為攻擊的力量,但他只能使用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現在的冬馬則解放了所有的古月之力,而且還能自由自在地操控。

  這股力量強大到能讓化作《龍》的響感到本能的恐懼。

  「就讓一切結束吧,也為了不要再讓你傷心……」

  冬馬對著月亮微笑。

  「現在的我應該能夠結束這一切。」

  和獸人力量源頭的獸氣以及術者所使用的魔力、靈力,性質完全相異的古月之力--現在能操控這股力量的他,或許可以在不傷害緣肉體的狀況下毀滅櫻的精神,也或許可以解開燐身上的傀儡之術。

  「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死去、讓任何一個人傷心。」

  視線從月亮垂下的冬馬正準備將雙手緊握在胸前時,他的眼睛瞪大。

  原本應該被金色體毛覆住的手恢復了原形。

  「……?」

  他的變身不知何時解開了。

  在打倒櫻之前,他得一直維持變身的姿態才行啊。

  他呆滯地看著手心,紅色的液體滴落。

  「啊……」

  冬馬的左手摸上臉頰,發現溫暖的紅色液體是他的鼻血。

  「咦……啊……?」

  不會吧。

  他才一這麼想,從胸口湧上的鮮血便同時自口中噴出。

  --病灶……

  冬馬用雙手覆住滿是鮮血的下半臉,腳步踉嗆。

  他像是被看不見的線操控一般,搖搖晃晃地退後。眼角突然看到一個發光的東西。

  滾落在離自己數公尺外的物體是『最後之月』,它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朦朧的光芒。

  「得撿起來……」

  能將沉眠在使用者體內的力量發揮至最大極限的寶珠--

  雖然已經解放所有古月之力的冬馬並不需要它,但它原本是父親的心臟。

  當冬馬轉過身體,正準備去撿起『最後之月』時,他聽到了一聲聲響。

  噗滋。某樣東西斷裂的聲音響起。

  他的意識瞬間朦朧。

  --等一下……我還沒……

  冬馬在心裡大叫。

  --還沒……還沒結束啊,還沒辦法結束啊,

  冬馬對著即將來臨的『那個』懇求。

  請等我一下。請再給我一點點時間。

  不過,『那個』毫無慈悲。

  「……啊……唔……」

  好難過。他無法呼吸。

  意識逐漸薄弱。

  「……深……雪……」

  他向空中伸出手。

  就在此時--。

  「冬馬!」

  他聽見了聲音。

  他最想聽見的聲音。

  他所愛的人的聲音。

  他回過頭。

  深雪就在眼前。

  狂亂地甩動栗色的長髮飛奔而來。

  在她的身後有一隻巨大如鳥般的生物,和站在一旁、擁有白髮及褐色肌膚的青年。

  「冬馬!」

  悲痛的呼喚。

  冬馬想回應,但他連她的名字也沒辦法說出口。

  雙腳失去力量,深雪從視線中消失。

  眼底映著月亮,冬馬的意識被深沉的暗闇帶走……





〈後記〉


  我還是覺得把肉包子拿來當成點心吃是不對的耶,一色銀河老師。

  好久不見。我是志村。

  首先,我要為這本書的出版和上一集之間相隔了一年之久的事情道歉。

  真的很對不起衷心期待本書的讀者們。

  因為氣喘的老毛病惡化、睡眠障礙、以及謎樣的胃炎而倒下……不斷生病的身體讓我失去了應有的節奏,導致這本書花了我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

  非常辛苦的一年。我體認到沒有任何寶物比得上健康。

  接下來是業務連繫。

  之前曾經說過這個系列只有五集的,不過已經讀完本文的讀者應該很清楚,這一集尚未結局。這個系列延伸為六集。真的很抱歉,請大家見諒。

  我會努力加油,讓第六集盡早問世的。請大家慢慢期待。(咦?好像有點矛盾耶……)總之,這一集就到此為止。

  很抱歉這是一篇枯燥乏味的後記。(平伏)

  二○○一年秋志村一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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