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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4 08:12 PM

三浦勇雄 -【萬歲‧一】聖誕節萬歲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9-1-18 05:44 PM 編輯




內容簡介

「恭喜!五十嵐你被選為這次聖誕少年的代言人!」下著白雪的聖誕夜,一個來自異世界,叫做槍之岳的女人,穿著一身紅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個異世界的節目主持人告訴我,希望我能去拯救一個不幸的少女。確實今天晚上我沒什麼事。也沒有特別的活動。但實在沒想到那個不幸的美少女竟然是最近才遭逢父母雙亡意外的同班同學古都緣?……。對方跟我說要在四個小時的節目時間內拯救她?我有什麼能耐?我又該怎麼做?速度感十足的新型態動感小說爽快登場!

作者簡介

第一集《聖誕節萬歲》是Media Factory主辦的第一屆MF文庫J輕小說新人獎評審特別獎得獎作品。之後在同出版社的MF文庫J出版,全八集。中文版由東立出版社代理。

原日文書名:【上等。シリーズ】クリスマス上等。

原所屬日本文庫:MF文庫J...<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39 PM

Prologue

         

  那是一個清晨。一個將下半身蓋在暖桌中,邊吃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三色雞便當(三九○圓),邊放空看著電視,不知不覺間打起了瞌睡,半夢半醒間發現淡淡的藍白色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透了進來,麻雀開始吱吱喳喳地唱起歌來的清晨。

  開著的電視傳出「沙、沙、沙…」的聲音,畫面上跳動的噪聲交錯成一片灰白。每一台都沒有訊號,屏幕中雖然有影像,但因為訊號太過微弱,而造成影像十分模煳。或者應該是由于剛從瞌睡中醒來,在意識還不是很清楚的狀況之下,才會看著傳出噪音的電視屏幕中似乎有著依稀可見的人影。

  微張著嘴看著屏幕,「沙、沙…聽…沙…得見…嗎…沙沙沙…」原本只是噪音的聲音開始混入了人的聲音了。

  原本十分不清楚的人影漸漸地成形,雖然仍舊有些許地扭曲,不過看起來已經可以分辨出屏幕中的人影是位女性了。

  出現的影像是個臉部特寫,鏡頭近到好像連鼻孔深處都清晰可見。畫面依舊是灰白的──

  突然,畫面中的噪音倏地消失,屏幕中的女人用很清楚的聲音開始說話。

  「嗨!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那女人帶著一臉笑意。──戴著只有下緣鏡框的時髦眼鏡,頂著一頭會讓人覺得「這種時代還有人留這種發型嗎…」的過時娃娃頭。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出頭吧。

  「可以嗎?看得到嗎?聽得見嗎?」

  「喔。口以看得到。也口以聽得到啦。」敷衍地響應著。其實他有著對電視回話的習慣(而且還是用奇怪的腔調),這可以說是個難以對他人啟齒的怪癖。

  女人像是聽得見他回話似地點點頭,臉上再度堆滿笑意。

  「那么,我問你喔──正在看電視的你,你好嗎?」

  「喔──偶好得很咧。」

  「呵呵呵。果然很像是剛起床的回答呢。我是《The.外界視野》的主持人槍之岳。請多多指教喔!」

  「偶叫做五十岚──」

  「喔──你叫做五十岚啊?」

  「沒錯──」

  「好的,因為這是電波干擾的關系,我就直接切入重點吧。請你先准備好紙和筆吧。」

  「了解啦──」

  他把上課用的活頁紙筆記本和原子筆拿了出來。「好──啦──」

  「好的。接下來請五十岚將你的全名、年齡、電話號碼以及住址寫在紙上,寫好后請拿起來對著屏幕讓我看見。」

  因為很想睡的關系,所以字寫得歪歪斜斜的,不過還不致于難以辨識。他把筆記本朝向電視屏幕。

  「嗯……你叫做五十岚鐵平是嗎?十七歲……高中二年級──嗯嗯。好的,沒問題了。那么,改天我會再來拜訪你。」

  「喔──」

  「那么,請早點休息吧。」

  「晚安啦──」

  啪哒一聲,他就這樣趴在桌上睡著了。

  在快睡著的時候,電視的聲音似乎又變回沙沙沙的雜音。

  再度醒來后,他已經完全忘了這件事。雖然印象中好像發生過什么事,不過因為早上睡過頭差一點遲到,所以還是沒有真正想起來。

  再次見到那個電視之中的女人,是一個月之后的事了。

  Christmas eve。

  聖誕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0 PM

第一話 聖誕少年萬歲!

         

  倒數四小時十分

  鐵平閒得發慌。

  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中,雙腳伸在暖桌中仰躺著,宛如廢人般無精打采地看著天花板──不知不覺間竟然開始數起天花板上的污漬。暖桌上散亂堆著剝下來的橘子皮。電視雖然開著,不過房間的主人卻不看電視反而看著天花板。不管從哪里看,都是個十足的閒人,孤單地待在房間中。

  今天是高中的畢業典禮。

  盼望已久的寒假終于要來臨了,鐵平打算狠狠地玩一整個寒假。把不甚理想的期末考以及差點被老師叫去關切的成績單都收到書包里,找些朋友去唱歌,好好瘋一下。因為今天睡到將近中午才起床,所以鐵平計劃今天晚上要唱個過瘾,然后再到某個朋友家中喝酒,痛快地渡過。

  可是──每個同學都搖頭拒絕了。

  「今天是聖誕夜耶。」

  沒錯。

  鐵平學校的結業式是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舉行。

  「今天我們全家要舉辦聖誕節派對。」每個朋友都異口同聲地回答。其中有個朋友A說:「我今天要和女朋友……」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大家拖到一旁圍毆了。

  「派對?」鐵平皺起了眉頭。「都已經念到高中了,還和家人開派對有什么好玩的啊?」

  「好不好玩是一回事啦。」朋友B這么回答。「聖誕節就是要這么過啊。」

  誰說一定要這么過的啊?至少對鐵平來說不是如此的。

  五十岚家的聖誕夜並不是「全家族的聚會」,而是「情人間的節目」。今天早上才看到老爸老媽笑嘻嘻地手牽著手出門去了。

  因為平常大家總是相處在一起,所以至少今天這個日子讓我們兩個獨處吧──

  零用錢放在這里,自己去找吃的吧──

  親愛的,我們出門吧──

  OK!寶貝,今天晚上我不會放過妳啰──

  邊想著早上那一幕恐怖的對話,鐵平歎了一口氣。結果,到最后沒有約到任何人,鐵平就這樣一個人回家了。

  電視里面的笑聲,依舊不斷地傳出。屏幕里面放映的是聖誕夜特別節目,這樣的節目反而更令人郁悶。鐵平摸索著遙控器,順手把電視關了。

  回想起來,去年、前年,甚至從更早之前開始,自己就一直是一個人過耶誕。每年聖誕夜的早上,爸媽就徑自出門,直到隔天聖誕節過后才回家。這段期間鐵平總是找到朋友就問說有沒有空,但大家不是要陪家人就是要陪朋友。雖然從小寄住在親戚家中,不過從懂事以來就一直是一個人過聖誕節。在寄住的親戚家中應該是有參加過「家庭的聖誕節派對」,但是記憶中偏偏沒有這樣的印象。所以對于社會上普遍的「理所當然的聖誕節(夜)的過法」是沒有概念的。

  鐵平又歎了一口氣。──沒錯,又是老樣子。一個人的聖誕夜。一點也沒有什么不同。這一切和過去都沒有兩樣啊。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鐵平伸手拿出了手機。打個電話聊天……也可以吧?雖然不是特別要聯絡事情。但至少聊個天……無所謂吧?

  鐵平撥了朋友B的電話(因為想到朋友A的約會現在應該好戲正要上演,所以選擇不打給他)。鈴聲響了六次,對方終于接了。「喂、喂?」

  「……喂、喂喂?」不知道是誰的收訊不好,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像在遠方。再加上電話中還有吵雜的背景音樂,因此聽得不是很清楚。「什、什么事?」

  「沒什么事啦。只是我現在好無聊。啊,你現在方便講話嗎?」

  「嗯……有一點不太方便耶……」

  「咦?真的嗎?你在干嘛啊?」

  「問、問我在干嘛啊?這個嘛……」

  「咦?什么?聲音聽不清楚?你現在在哪里?」

  「我、我在哪里啊……」

  「……什么嘛。為什么說話避重就輕的?」

  「藤森!你在干嘛啊?趕快唱歌啊!」

  突然電話那頭傳出了女孩的聲音。朋友B突然換了一種口氣「啊!我馬上過去喔!等等我喔!」

  「……………………女朋友?」

  「……………………聯誼。」

  手逐漸顫抖了起來。「……那我呢?」

  「……在約你之前,剛好三對三,人數恰恰好。」

  「你不是要和家人開聖誕派對?」

  「騙你的。」

  啪嚓!二話不說地掛了電話。手機從手中滑下,在榻榻米上彈了幾下。

  「…………」

  視線落到暖桌上面。成堆的橘子皮旁邊有個塑料袋。把袋子中的小盒子取出,默默地打開它。出現的是一個小小的聖誕蛋糕。鐵平把手指插了進去,再把沾滿奶油的手指放進口中,吃掉了那些奶油。

  「我……」鐵平垂頭喪氣地念著。「為什么會買了這個蛋糕呢……」

  這是在放學的時候順路在便利商店買的,本來是想要慰藉這個寂寞的聖誕夜……結果非但沒有安慰到自己,反而成了在傷口灑鹽的痛苦罪魁禍首。

  閒到不行的鐵平,看了一下窗邊,忽然從暖桌中起身而出跑到窗戶旁。打開窗戶的瞬間,片片飛舞的雪花和寒冷的冷風一起飄進了房間中。

  「下雪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八點。雪白的雪花將夜晚的街頭染成了點點的白色。

  原本積在街頭上的雪,經過了一晚的降雨后,路上變得濕漉漉的。繼續飄下的雪花又悄悄地覆蓋了上去。走在街上的行人們,抬頭望著飄雪的天空,發出了歡唿的聲音。

  鐵平把手伸到窗外,片片雪花落在手心上溶化消失。

  這種細雪正是賞雪最好的狀態。雖然大風雪確實會造成許多人的不便,但是這樣片片飄落的細雪,卻是最適合用來玩賞的。看著飄落的細雪,目光隨即緩和,手心中那點點的寒意,不可思議地傳進心底。這樣的細雪可說是完全適合降在今天這個幸福的節日里。

  雪白色的聖誕夜。

  「───呃。」

  有股想象不到的力量拉扯著自己的胸口。

  ──啊,奇怪?

  「為、為什么……」

  ──為什么我會想哭呢?

  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並不是因為想去聯誼卻沒有去而想哭。聯誼確實有種可以認識未知朋友的期待,所以並不是沒有興趣。但也不是想去到沒去成,就會飙出眼淚那么誇張。這是十分可以確定的。

  那么,是為什么呢?

  其實原因是什么,猜也猜得到。

  或者說原因再清楚不過了。

  因為從以前到現在,自己一直是孤單的。十分地孤單。

  那種寂寞──當自己希望身邊有個人陪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的寂寞。

  ——就算如些,也不至于想哭吧?都念到高中了,只因為被朋友拋下,一個人獨處就想哭,正常嗎?

  但現在淚腺就像控制不住的開關。連膝蓋都不自覺地發著抖。

  「喂、喂喂……」自言自語地想要制止自己。「不會吧……冷靜點啦。」

  好好想清楚吧。雖然大家都認為聖誕節是個很幸福的節日,但也不是非要這么過才可以,不是嗎?大家一起狂歡這種事,任何時候都可以的。當然,一般的日子也行。雖然聖誕節是大家認為很特別的節日,但對自己不一定具有同樣的意義啊。今天只是剛好大家不巧都有事而已……只是「孤單一個人」這種事,還是讓人心情郁悶。所以——

  拜托,千萬不要哭出來啊。

  哭出來的話,就真的看起來很悲慘了。總之不要哭出來啊……

  這其實是說出來說服自己的——因為自己的淚腺似乎開始不聽話了。

  視線開始變得模煳。

  「啊啊……」

  眼淚,慢慢地,滑下臉頰——

  ——的前一秒,耳朵好像聽見了什么聲音。

  ~~~——

  「——呃?」

  鐵平有點驚訝地環顧房間四周。因為驚嚇的關系,眼淚也吞了回去。

  那聲音是——音樂。

  那是種從收音機中傳出來類似開場的音樂。電子合成和機械味很重的鼓聲,單調交織成不太悅耳的音樂。房間中頓時充斥著這樣的音樂聲。

  這首樂不是從電視也不是從音響中傳出來的——鐵平馬上就注意到音樂的來源。

  音樂是從房間的壁櫥里傳出來的。

  「手、手機的鈴聲嗎……?」

  不對。那不像手機鈴聲那種連續的單音。正確地說——那應該是從卡式收音機中傳出來的音樂。

  音樂不斷地播放著。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戚。鐵平蹑手蹑腳地走近壁櫥附近——就在快接近的時候,喀沙,傳出了東西在動的聲音,嚇得鐵平連忙往后飛跳。

  壁櫥里面有人——?

  「——恭喜……」咚!「你……!?」

  壁櫥的門原本就打不太開,打算從里面跳出來的那個人,臉就這么硬生生地撞在半開的壁櫥門上。

  鐵平嚇得再退了幾步。「是、是誰?」

  「好痛啊……失敗了……這一幕可以剪掉嗎?」

  隱約可以看到壁櫥中聲音的主人,低著頭無厘頭地抱怨著。甜甜的發香撲鼻而來。

  是一個女人。

  女人「哼!」地用力把壁櫥的門完全打開,從里頭跳了出來,兩手張開,臉上堆滿了笑容大聲喊道:

  「恭喜恭喜你!」

  ——好紅。

  「恭喜你!恭喜恭喜你!」

  一身紅的女人。

  令人炫目的大紅套裝、紅色的高跟鞋、上方熊框的下鏡框紅色時髦眼鏡、艷紅的口紅、以及稍微染成紅色,瀏海切齊的娃娃頭:由于那一身的火紅實在太過刺眼,鐵乎不由得心想:

  「天啊!我絕不會和這樣的人走在一起!」她的右于還拿著一個看起來有點廉價的卡式收音機(當然也是紅色的),音樂就這樣徑自地播放著。

  「恭喜你!恭喜恭喜你!」

  女人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鐵平有點啞口無言。

  「……請問,妳誰啊?」

  「咦?你該不會忘記了吧?」女人有點失望地垂下了眉頭,但馬上又打起精神說道:「那么我重新自我介紹一次,我是節目主持人槍之岳!我要在此恭喜你!」

  什么重新自我介紹一次?鐵平根本不記得自己認識穿著這么華麗的女人。而更令鐵平在意的是,她到底在「恭喜」些什么,自己完全摸不著頭緒。

  「……恭、恭喜?:目不及義地問著「恭……恭喜什么啊?」

  「你是萬中選一、千挑萬選的幸運兒!」

  「……什、什么啊?」

  「聖誕少年!」

  「……啥?」

  「五十岚,你很幸運地成為我們聖誕少年角色的代言人!」

  ……這女人到底在說什么啊?

  聖誕少年當然就是聖誕老人的意思——聖誕老人,每當聖誕夜,趁著小孩子熟睡的時候,偷偷地把禮物放在床頭的白胡子老公公。當然,鐵乎知道這只是個騙小孩子的故事。每年的聖誕節蹑手蹑腳地把禮物放在枕頭邊的其實都是自己的爸媽。不過這是發生在別人家的情形,在五十岚家里,鐵平一直相信老爸老媽的說辭:「聖誕老人其實是個戀童癖,我們家絕對不准他進門。」這樣的鬼話直到小學畢業,所以小時候鐵平從沒拿過聖誕禮物。

  ——萬中選一的幸運兒?

  聽不懂。我又不是老人也不是戀童癖。

  「……」

  「……唉啊?」

  「……」

  「五十岚?」

  「……」

  「JingleBells?」

  紅衣女歪著頭看著不發一語的鐵平。依然滿臉笑容。

  收音機中依舊放著那奇怪的音樂。

  「……請問?」女人突然壓低聲音問道。「你該不會有個因為家里太窮,不只沒辦法過聖誕節,甚至連聖誕老人的存在都被父母刻意隱瞞的悲慘童年吧?」

  「才怪!」

  ……其實很接近了。

  ***

  「因為時間有限,所以就讓我簡單地說明一下。其實這個世界分為『內世界』」和『外世界』兩個世界,為了便于說明,我的世界就稱為『內世界』,五十岚的世界就是『外世界』。于是就產生了兩種人種,可以說你是『外界人』而我是『內界人』。至于內界人是怎樣的人種,擁有怎樣的文化,這方面若要說明的話,將過于繁雜,因此我只好在此割愛,總之我先就目前的狀況加以說明。就像你們外界有所謂的『流行』一樣,我們內界也有『流行』的事物,尤其是最近有個收視率很高的電視節目,叫做《ThE.外界視野》,這個節目是以介紹外界人各種奇異的日常生活為主軸的電視節目。因為節目實在太受歡迎了,因此這次制作了特別節目,主題就訂為。搶救外界人之中為數眾多的不幸外界人之聖誕節四小時直播特別救濟企劃『拯救,孤單少女們!』。啊,差點忘了現在還在直播中,要注意不能使用不可播出的用詞和發言喔——好的,總之我們現在就是在進行這個符別節目的直播,但是因為不同世界的人之間不能相互千涉,所以一開始的想法其實已經游走在法律邊緣,甚至有被相關人士追訴的危險,因此制作單位稍微改變了一下節目制作的方式。簡單地說,就是我們內界人不會直接出手干涉,而是以從旁協助的方式,讓幫助的方式成為。外界人幫助外界人。的形式。如果是這種程度的內容的話就比較不會有問題,也很可喜可賀地獲得了制作節目的許可。一言以蔽之,這就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的企劃。在這個企劃之中,你就是從數十億個外界人之中雀屏中選的,擔任在聖誕節這個幸福節日拯救孤單不幸少女的重責大任的聖誕少年角色。另外,本人槍之岳正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請多多指教!指教不會死掉DEATH!」

  終于結束了長篇大論,女人露出了滿足的微笑——接著煞有其事地向鐵平敬禮。

  槍之岳偷偷地觀察鐵平的反應。

  「也就是說……」鐵平征征地發問:「到底是什么意思?」

  「揍扁你喔,智障加三級的大白癡。」

  依舊帶著笑容,但從槍之岳的口中說出來的卻址可怕的咒罵。咦?正在想是不是聽錯的時候,槍之岳馬上用笑容帶過去了。

  「細節怎樣就不要管了。你只要了解我們這個節目的主旨就好。懂了嗎?。在另一個世界中大受歡迎的節目選中了你扮演聖誕少年去拯救可憐的孤單少女——來,重復一次。」

  「在另一個世界中大受歡迎的節目選中了我扮演聖誕少年去拯救可憐的孤單少女。」

  「沒錯,很好。那我們趕快開始吧.」

  槍之岳突然抓起了鐵平的手就要走,被鐵平慌慌張張地甩開了。「等、等等啦!干嘛啦!這到底是在干嘛啦?」

  「干嘛?這可是直播節目,當然要趕快啦。」

  「不要把事情說得很理所當然似的!至少妳得先——得先告訴我妳是誰吧?」

  「我是這次的特別節目的主持人槍之岳。」

  「……妳從哪里跑到我房間里的?」

  「從壁櫥進來的啊。」槍之岳指著壁櫥。

  「我是有看到妳從壁櫥里出來沒錯……那么,妳是一直躲在里面了啰?」

  「我怎么可能一直躲在里面。」

  「喂、喂!妳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這家伙在問什么蠢話?』般輕視的眼神看著我啊!我問的問題哪里不對了!……妳、妳到底是怎么進來我家,又怎么跑到我房間里來的?撬鎖嗎?妳撬開我家的鎖?」

  「不是的。那是犯罪了吧。」

  「妳在這里難道不是已經構成犯罪了嗎?」

  「因為我是內界人所以不算犯罪?」

  「…………因為妳是『內界人』?」

  「是的。內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鐵平抱著發疼的頭。不行啊,完全聽不懂。

  先回到暖桌里吧——冷靜一下。冷靜下來,把問題一個一個解決再說。這個女人剛剛用那種莽莽撞撞的方式出場,應該不可能是梁上君子之類的吧。槍之岳投以「你在干嘛」的眼神,鐵平故作輕松地揮揮手。

  「冷靜一下啦。反正我們先進暖桌坐好,冷靜下來好好說清楚吧。」

  「我是很冷靜啊。」

  雖然嘴巴一樣刁人,槍之岳還是坐進了暖桌里。一坐進來,鐵平就后悔了。

  ——糟了。

  本來是為了要冷靜而坐進暖桌的,結果反而更加無法冷靜了。槍之岳雖然是個奇怪的人,但好歹也是個女人。剛才那股甜甜的香味又傳進鼻子里,暖桌中兩人的雙腳好像就要碰觸到了的那種戚覺,更令人緊張到冒汗。失敗了。不,或許就某種意義來說是成功了,但其實還是失敗了。

  「那、那那那么么么……」

  「……?你在緊張個什么勁啊?」

  「哪、哪有啦!妳先告訴我到底什么足『內界人』吧?」

  「……看樣子還是不說明不行了。真麻煩。切——那我就告訴你吧。」

  「妳剛才不屑地哼了一聲對吧?」

  「在這個叫做地球的世界上,除了外界人——也就是你們地球人——之外,還存在著所謂的內界人。」槍之岳沒有回應鐵平的質疑。「剛才我也說過了,其實這只是方便稱唿的名稱。是因為從我們『內』的世界的觀點所使用的稱唿。這不代表正確的意思,也不是正確的名詞。關于名稱部分,目前仍有許多爭議。

  基本上我們的世界稱為『H·P·W(HighPrgressiveWorld)』、『左世界』或『第一世界』;你們的世界稱為『L·P·W(LowProgressiveWorld)』、『右世界』或『第三世界』等等,總之有許多的稱唿。為了方便,我現在就直接用『內世界』『外世界』來加以說明吧。」

  「……喔。」

  「我們另一個世界的人類,並不是生態完全不同的種族,我們和你們外界人一樣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食物,過一樣的生活,只是和你們所存在的世界處于不同的次元而已——就是這么簡單。」

  鐵平的腦中已經回響著「無法理解!無法理解!」這樣的聲音。但槍之岳還是繼續往下說。

  「煩惱早餐該吃粥還是該吃面包,對著尖峰時段趕上班無奈歎息,飽受升學主義壓迫,穿著西裝的上班族下班后加班的人大有人在。總而言之,你只要不要想得太復雜就好了。也就是說,在你所存在的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的人在不同的次元的世界之中生活著。」

  「那么妳就是……」鐵平有點茫然的問道:「另一個世界的人?是這樣子的嗎?」

  「是的。」

  這種鬼話誰會信啊?

  確實眼前的這個女人很奇怪。怎么說呢?紅通通的。一身刺眼的、華麗的艷紅。確實有點不真實。

  但是——不真實不代表所說的就足以令人相信。

  去相信這個叫做槍之岳的女人,竟然是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

  「我想你還是不能了解吧。」槍之岳點了點頭。「不過這是正常的吧。但這無所謂。或者說不管你懂不懂都沒差。你只要了解我們節目的主題,並加以參與就可以了。」

  「喔……」

  「那我們走吧。」

  「啊……等、等等啦!」鐵平再度慌慌張張地把槍之岳的手甩開。「知道啦,知道啦。但我對于什么內世界、外世界這種……?設定?還足無法理解,所以這方面我就放棄追問了。」

  不知道槍之岳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還足這其實是整人惡作劇的電視節目?看起來這一切都很像整人節目的手法,不過就算這么問她,也只會得到這是真的啊。」這樣平心靜氣的回答。所以算了,不追究這方面的問題,也不管那些有的沒的細節了。總之,現在先問到必要的線索再說。

  「那么……」鐵平決定用最簡單的問法。「妳到底來干嘛的?」

  鐵平注意到槍之岳的眉頭再度痙攣了一下,但是搞不懂的東西就是搞不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子啊.」槍之岳煩躁地站了起來。「在我們的世界里有個十分受歡迎的節目叫做《The.外界視野》,我就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這次我是為了本節目的聖誕節特別節目『內界人大發慈悲拯救可憐的外界人少女計劃』而來到外界出外景的。你則是我們節目所選中擔任『拯救少女』的『聖誕少年』的角色。這樣懂了嗎!」

  鐵平雙手不知不覺地打起了拍子。

  槍之岳靠近鐵平的肩頭問道:「……這樣您懂了嗎?」

  「嗯。大概。」

  「切,單細胞的低等生物。」

  「妳剛才又不屑地哇了一聲,還罵人對吧?」

  「完全沒有。」

  「而且還罵人是低等生物……算了啦,先不管這個。」鐵平歎了一口氣。「那么我問妳,妳們的那個什么大受歡迎的節目為什么會找上我?還要我當什么聖誕少年?開什么玩笑。為什么我沒事非要去做那么麻煩的事不可?而且妳說這是現場直播,那攝影機在哪里?我怎么沒看到啊?嗯?」

  「在那里。」

  「咦?——嗚哇!」

  槍之岳手指的方向——自己的背后,出現了.個扛著龐大攝影機的男人。房間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了,攝影機就像偷窺似地對著房間里面的兩人。扛著攝影機的男人就像走在家里附近擦身而過時,會「喲」地揮手打招唿過來的那種相當普通的大叔。像現在雖然扛著攝影機,果然還是邊微笑著邊向這邊揮手打起了招唿。

  不知不覺竟然跟著揮起手了「……什、什么時候?」

  「從『第二世界』過來的。」在這種無法理解的狀況下,槍之岳又用了無法理解的名詞加以說明。「內世界、外世界的另一個說法就是『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在這兩個世界之間的空隙、間隙、區間、狹道——有很多的說法,總之就是這指這兩個世界之外的另一個世界。稱為『第二世界』。此世界存在于兩個世界之間,為連接內外兩個世界之間的橋梁。我們內界人擁有通過這個世界來去內外兩個世界的科學能力。就像我剛才從壁櫥里出現一樣,我們還可以自由選擇出現的地點。這位攝影機大叔也是這樣子出現的。——這樣解釋您滿意了嗎?」

  「一、一點都不滿意啦!」還是聽不懂。反正至少要把該知道的先弄清楚。「那為什么是我?這個什么企劃的為什么選上我?」

  「我再重復一次,這個節目的主題是『外界人在聖誕節扮演聖誕少年拯救孤單的外界人少女』。我們節目的工作人員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撷取外世界的電波,尋找擔任聖誕少年角色的人。看樣子你好像已經忘記了,一個月前我們成功的撷取了電視的電波,還在電視上和你對話過,也因此才會認識了五十岚你啊。」

  雖然這么說,不過鐵平還是完全沒有印象。不管了。問題不在這里。

  「所、以、說……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最閒。」

  鐵平無話可說。

  「就我們調查的結果……」槍之岳機械式地繼續說道:「五十岚的父母親現在已經出門去了。從資料上來看他們要到明天下午之后才會回來。這段時間五十岚你不會去和任何人碰面,只會一直待在房間里——嗯,你現在的狀況和數據顯示的差不多。也就是說,我們也不想打擾到在難得的聖誕夜狂歡的人們.所以才俞找在聖誕夜沒有特別節目的人擔任我們的聖誕少年的角色。順帶一題,在這個時間、這個地區附近唯一待在房問里不出去的人,只有五十岚你一個人而已。對了,你桌上那個該不會是聖誕節蛋糕吧?一個人吃?你打算一個人吃嗎?噗——抱歉,不小心笑了出來,真的很抱歉。」

  ……太過分了吧?

  硬是把想這么說的情緒忍下來后,鐵平站了起來。

  「喂,我好歹也是有計劃的!我等等就要和女朋友相親相愛地約會去啦!」

  「你剛才偷哭了吧?」

  轟隆!鐵平全身僵硬,慌慌張張地擦了一下臉頰。

  槍之岳又繼續抓著弱點勐攻。「你其實寂寞得快死了吧?」

  「胡、胡說——」

  「既然如此……」槍之岳又笑了出來,「那就個要啰哩八嗦的,和我們一起渡過一個快樂的聖誕夜不就好了?」

  算了。算了。

  ——已經無所謂了。

  不管現在這個狀況是現實還是幻想,都無所謂了。反正自己本來就沒有聖誕夜的節目。剛好閒得發慌的時候,出現這種狀況反而剛好。明天早上再去看精神科就好了,總之今天晚上先就這樣耗下去吧——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槍之岳的笑容。「……還不錯看。」鐵乎雖然這么想,但下意識地不想不想承認。因為承認了實在不甘心。

  那么接下來呢。

  「那么接下來我想問的是……」

  「嗯。」

  「所謂的『不幸少女』,是怎樣的少女啊?」

  剛才槍之岳在說明的時候出現過的『不幸少女』,說什么這次的企劃是拯救可憐的『不幸少女』……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啊。雖然很多事在你們外界人看來是很平常的,但就我們內界人看起來,你們外界人實在太不幸了。比我們不幸太多了。」

  「是……這樣子的嗎?」

  「沒錯。像是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肉體,不服父親訂了門禁最后離家出走的少女,因為喜歡的對象太遲鈍了而遲遲無法告白的少女……這些都是很不幸的事。」

  「我對你們奇怪的看法還真是充滿疑問……不過重點是為什么都是限定在少女啊?」

  「這是制作人的興趣。」

  「根本是戀童癖嘛!」

  「對了,對了。有一點我忘了向你說明了。」槍之岳忽然拍了拍手。「如果五十岚你能成功地拯救不幸少女的話,本節目會特別奉上報酬做為你的聖誕節禮物。」

  「……報酬?」

  「嗯。雖然剛才我說我們內世界的人和你們是一樣的,但實際上還是有差異的。內界人和外界人之間最大的差異就是在于『科學能力』。能穿越『第二世界』往來于內外世界,靠的就是我們內世界的『科學能力』。當然在其它方面也能有許多的應用。這次我們就是要利用我們的『科學能力』,去幫你完成一個心中的願望。」

  「……不是很懂。難道說像是『想要女朋友』、『想變有錢人』這種願望都可以做到嗎?」

  「當然,不管是金錢、地位、名聲,甚至女人,我們都可以幫你達成願望。嘿嘿嘿。」

  嘿嘿嘿?「你們所謂的『科學』該不會是用些什么奇怪的手段吧……」

  「是『科學』啊。像是洗腦之類的。」

  「根本是種差勁的科學啦!」

  大概了解了。總之就是要照著這個叫做槍之岳的女人去『拯救』某個少女,成功的話就能得到一個可以達成任何願望的機會做為這次的報酬。

  任何願望都可以達成。任何願望……

  「……」

  「你剛剛在想色情的事吧?」

  「什么?哪哪哪哪哪有啦!妳妳妳搞錯了吧!」

  「這樣子嗎?是喔——」

  槍之岳似乎別有用意地說著,接著慢慢地伸山舌頭滑過下嘴唇。用潤濕過的嘴唇和稍微朦胧的眼神盯著鐵平行。眼鏡也不知何時稍微下滑了一點。

  「……!」因為這些舉動太過煽情了,鐵平紅著臉僵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哈哈。年輕小伙子.情色幻想小混帳。」

  「……咦?」

  「那就麻煩你了——因為時間的關系。關于做為報酬的聖誕禮物的事就晚點再談吧!」

  「喂,妳剛才是不足又偷偷罵我了?」

  「不快點行動真的來不及了,直播時間剩下三小時又四十三分钟而已,馬上開始瞬間移動吧!」

  「……瞬間移動?」終于說出了一個比較科幻的名詞,鐵平似乎也有所准備了。

  「登、登登!」槍之岳從套裝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樣東西。不知為何模仿起哆拉A夢的口氣說道:「套頭面罩~」

  鐵平抱著頭差點昏倒。

  ***

  鐵平被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兩名工作人員左右架著,強制戴上了套頭面罩和耳機,耳機中播放著不知名的流行音樂,就這樣在一片黑暗中被帶走了.

  來到室外后,又被推上了像是椅子的地方坐著,透過身體感受到的震動,推測應該被帶到了車上。「外景車?」鐵平這么問道,槍之岳便透過耳機的空隙小聲地回答:「不是,是瞬間移動。」反正無論如何就是要堅持這是瞬間移動就對了。但從這種很平凡的手法看來,依然像是某個電視台拍攝整人節目的方式。或者說,其實自己是被綁架了?在腦中思緒呈現一片混亂的時候,車子不知不覺中已經發動上路了。

  一路上搖搖晃晃——

  看樣子目的地離家里並不太遠……鐵平從外景車下來,取下了套頭面罩和耳機,刺眼的光線讓眼睛不自覺瞇了起來。

  「這里是……」

  等到眼睛恢復了視線,鐵平才看清楚了周圍光線的來源。

  環顧四周,發現周圍被高聳的公寓大樓包圍著。看樣子自己正身處某個住宅地之中。公寓的窗戶,點點燈火亮著,但外面的街道卻沒有一個人影。周遭靜得出奇,只有自己踩著雪地所發出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

  鐵平覺得眼前的情景似乎和住宅區的氣氛很不協調。在他的周圍,槍之岳以及她的工作人員正在准備攝影,照明用的燈具照出了一個半徑五公尺的圓形光影,圍繞在燈光邊緣的其它工作人員們正在調節收音用麥克風的位置。這一群人的存在……在這個安靜的住宅區之中顯得特別突兀。

  鐵平身邊的槍之岳忽然張開了雙手。攝彩機馬上正對著她。

  「嗨——!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一瞬間我們就來到了完全陌生的住宅地了~~」

  「哪里是一瞬間啊。」

  「那么首先先向各位報告一下現在的狀況——請看那個方向。」

  鐵平順著槍之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自覺地瞇起了眼想看個仔細。

  由于現在時問已經是晚上八點,周圍明亮的地主只有照明燈具打光所及的地方。所以在這個光影外的位置都是一片漆黑。槍之岳所指的地方,是路燈的光線剛好照得到的住宅區中的一個小公園。有著秋千、單槓、熘滑梯和玩沙場這此.基本設備的小公園。

  在那公園的秋千上,好像有個人影坐在上面蕩著。

  「……那是?」

  「沒錯。她就是那個『不幸少女』。」

  仔細一看,確實那秋千上面的是個少女。一片暮色中的身影可以隱約看見裙襬在搖動的模樣。好像完全沒注意到這邊存在著突兀的攝影器材似的,徑自地蕩著秋千。

  「五十岚你這次要拯救的人……」槍之岳指著那個秋千上的女孩。「就是那個少女。」

  「……『拯救』?」鐵平嘟囊著。「那個少女該不會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那種賣春、離家出走或是難以向喜歡對象告白的那種不幸少女之類的吧?」

  「喔。你這么問的用意是?」

  「不是啊,因為……就算周遭的人認為那女孩『很可憐』,她自己應該也不一定這么認為吧。結果你們突然跑過去跟她說:『妳實在太不幸了,我們要來拯救妳』,擺明就是在惡搞人家不是嗎?」

  其實,鐵平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每個人對于幸福的認知和判斷標准都有所不同。比如說看到一個身材肥胖的人后想到:

  「啊,還好自己並不胖。胖子實在太可憐了。」但其實肥胖的那個人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這種情況,一定是很多的吧。

  因此現在所謂的不幸,會不會也是認知上的問題呢?

  但槍之岳卻很斬釘截鐵地搖著頭。

  「你不要小看我們的調查能力。」

  「……喔。」

  「這次的案主真的十分不幸。相當不幸。」

  「真的這么確定啊……那么。請妳告訴我,那女孩到底是哪里『不幸』呢?」

  「這方面請你自己去確認吧.直接去和她聊天、問她,並且『拯救』她。別擔心,她絕對是不幸的少女。我可以掛保證。」

  這是哪門子的保證啊.

  「……那么所謂的『拯救』我到底該怎么去『拯救』對方呢?妳不是說現在時間只剩下差不多三個半小時了。這樣來得及嗎?」

  「來得從。在我們節目嚴謹的調查之下,『拯救』該少女的任務絕對可以在時間內完成。

  所以五十岚,請你努力在三小時二十七分以內,用你的方式拯救那個少女。」

  「這樣子會不會太亂來了?這么做真的沒問題嗎?」

  「別擔心。你只要抱持著平常心.以『我想要拯救妳』的心意,用最自然真誠的態度,就可以拯救她了。嗯……我說得還真不賴。」

  算了,無所謂了。鐵平歎著氣正要往少女的方向走去,突然被槍之岳抓住了手臂。「對了,五十岚。」柔軟的手心觸戚讓鐵平不自覺地心跳加快,努力試圖平靜的鐵平回問道:「……干嘛啦?」

  「為了讓五十岚順利的進行這次的企劃,本節目制作單位還特地提供了相關用品供你使用。」槍之岳從身旁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了一個背包交給鐵平。「在這里。」

  「……這里面是什么東西?」

  「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派得上用場的道具。我相信在必要的時刻一定可以幫得上忙的。」

  鐵平二話不說直接把背包背上。沒有想象中的重,也不至于影響到自己的行動。還算是個不錯的背包。

  「那個背包除了五十岚以外的外界人是看不到的,是經過我們科技所處理過的背包。別人眼中的你,背上看不到任何的東西,所以當你從背包中拿出東西來的時候,就像一個神乎其技的魔術師喔!變魔術耶!」

  「隨便妳說了啦。」鐵平已經放棄用一般的常識去思考槍之岳所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物了。就當她所說的是真的吧。「既然看不見的話,拿這個背包有意義嗎?」

  「絕對有。」槍之岳很肯定的回答。「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喔。」

  「還有這個。」槍之岳接著把小小的東西放在鐵平的掌心。「麥克風和耳機。」就槍之岳所說,因為工作團隊無法和自己一起靠近那個不幸少女,所以會透過耳機下指示。而鐵平只要對著掛在胸前的小型麥克風說話的話,就可以和遠處的槍之岳對話。

  「那蹑影梵怎么辦?」

  「偷拍就好了。」

  如此一來准備得差不多了。鐵平開始向少女走去。

  隨著與少女距離的接近,少女的模樣漸漸變得清晰了。奇怪?鐵平歪著頭想著。這女孩個是我們學校的女生嗎?

  由于大部分的游樂設施都覆蓋著白雪,因此這個小公園的存在戚也相對地稀薄。一個吐著白色氣息的的少女就坐在這個小公園的秋千上蕩著。似乎在這里很久了,女孩的肩膀上、頭上都已經積了片片的雪花。

  女孩留著中長發,左右兩邊各綁著一撮馬尾。這個大多數女生認為「很俗!」的發型,是鐵平的學校所指定的發型樣式。女孩身上穿著學校頗受好評的連帽制服大衣,沒有戴手套的雙手蒼白、虛弱地握在秋千的鐵鏈上。

  女孩的頭低垂著,瀏海遮住了臉上的表情。但是注意到那吐著白色氣息,因嚴寒而凍得發紫的嘴唇,鐵平忽然在公園的入口處停住了腳步。

  「古都,同學……?」

  聽見人聲,少女抬起了頭。

  睜大的雙眼中有著晶亮的眼瞳。整齊細致的睫毛、巴掌般的小臉,以及不知不覺就吸引住旁人目光的玲珑雙唇——果然,果然是她。

  「五十岚同學……?」

  少女——同班同學的古都緣,驚訝地說著。

  ***

  古都緣——小緣,在鐵平班上並不算是太起眼的女孩。當班上的女孩子開心地笑鬧、玩在一起的時候,她往往一個人靜靜地、默默地微笑——她就是那樣子的女孩。

  對于這女孩第一次產生特殊的印象,是因為半年前那件事。

  一如往常的學校上午,一如往常的漫不經心。當天的班會,鐵平一樣哈欠連連地聽著,不過導師葉山先生突如其來的一段話卻把鐵平驚醒。

  「其實前幾天,古都同學的父母親因為交通意外而雙雙過世了。照她本人的要求所以到現在才告訴各位,這也是這一個星期她未到校的原因,因為有許多的守靈、葬禮等事物需要加以處理——」

  相當震驚的鐵平不管班會是否仍在召開中,回頭往小緣的座位望去。其它的同學也不約而同地望了過去。坐在教室后方角落的小緣,因為大家都看過來而不好意思地尴尬微笑著。

  因為意外發生的關系,所以小緣要搬家了。不過並沒有要轉學,在畢業之前都會和大家在一起學習。導師向大家解釋完后,還不忘唿吁大家要多多給予小緣支持與幫助。班會結束,班上有人發動樂捐,鐵平把錢包中的錢全部捐了出去。

  對著捐錢幫助自己的同學,小緣禮貌地說了聲「謝謝」,臉上依舊帶著微笑。是那種嘴角牽動得有點勉強,瞇著眼的微笑。笑容,實在不應該是痛失雙親的人應該有的表情——因此,這樣的笑容其實包含了更多的傷痛。當時站在小緣面前的鐵平是這么認為的。

  所以不知不覺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何必勉強自己笑呢?」

  現在想起來,當初那樣說實在是很不負責任。

  小緣睜著原本瞇著笑的雙眼,慢慢地把頭低了下去。用著虛弱細小的聲音回答道:「……嗯。」

  「抱歉,失陪一下。」說著就離開了教室。

  回到教室的小緣,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再度帶著面具般的微笑,和班上的同學交談。

  從那個時候開始,鐵平的目光就一直追著那帶著悲傷微笑的雙唇,不曾忘懷。

  小緣驚訝地看著自己。同樣呆站許久的鐵平,好像發現什么似的,想到該說些什么作為開場白——但是,卻擠不出一個字。

  小緣其實在哭。哽咽著鼻子,淚痕掛在臉頰上。

  可能是因為發覺到鐵平的視線吧,小緣慌慌張張地擦了擦雙頰。

  「怎、怎么會是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啊,嗯。」

  鐵平一邊回答,一邊開始覺得困窘了起來。

  除了樂捐那次的交談外,鐵平平常本來就很少和小緣講話。小緣本身也不是會主動和男生說話的類型。再加上在她身上又發生了父母雙亡的不幸,班上同學更是對小緣戒慎恐懼,深怕一講錯話又傷害了她。因此鐵平雖然心中默默地在意她,卻也不知道怎么開口表達自己的關心。

  更何況現在還看到小緣在哭泣流淚……

  鐵平感到身上產生了一股沉重的壓力。——該不會所謂的「拯救」,是有關于小緣父母雙亡的沉重身世吧?

  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其它的理由。而且今天又是小緣痛失雙親后的第一個聖誕夜。因為寂寞而哭泣,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這樣實在太沉重了,太沉重了啊!

  「五十岚同學?」小緣歪著頭疑惑地看著沉默的鐵平。

  『請你振作點。』

  耳朵中傳來的聲音,把鐵平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槍之岳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了過來。

  鐵平轉過身背對小緣,對著胸前的麥克風小聲地說道:

  「不行啊。沒辦法。」

  「切。真是個沒用的家伙。」

  不過鐵平並沒有聽見槍之岳的咒罵,因為他的腦中現在一片空白。

  「我真的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這種時候就要用緊急時刻的背包啊。』槍之岳輕松地說道。『你何不看看背包里面有些什么呢?說不定有可以派得上用場的東西啊。』

  鐵平雖然很想逃離現在這種僵局,不過還是照槍之岳所說的,找了一下背包。雖然感覺到小緣「你在做什么呢?」的疑惑目光,不過鐵平還是小心翼翼地往背包里面摸索。

  沒多久手指就碰到了一個堅硬又溫熱的東西,直覺地將其取了出來——接著鐵平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怎么會有熱咖啡啊?」

  出現的是不知名牌子的罐裝咖啡。而且還有二罐。

  鐵平忽然意識到小緣的視線,慌慌張張地把咖啡遞了過去。

  「要、要喝嗎?」

  「好溫暖……」小緣雙手接住咖啡,輕輕啜了一口,然后對身旁的鐵平微笑道:「謝謝你,好像活過來了呢。」

  「……不客氣啦。」

  鐵平坐在小緣旁邊的蕩秋千上,玩弄著手中的咖啡罐。剛拿出來的咖啡罐的溫度,一下子就在周圍冷風的吹拂下逐漸失溫了。

  鐵平拼命地思考著,至少——至少稍微化解了僵局,可以開始聊天了……但是該聊些什么呢?我該說些什么安慰她呢?痛失雙親的心情,是怎樣的心情呢?

  雖然試著想象是自己身處這種情形的心情,不過還是缺乏真實厭。結果只想得到自己可能會繼承多少的遺產而已。

  「五十岚同學,你很會變魔術啊?」

  「——咦?」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發問,鐵平嚇了一跳。魔術?怎么會這么問我呢?小緣用難道不是嗎的眼神說道:「因為你剛才從空中變出咖啡啊。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魔術耶,感覺好新鮮、好感動喔。」

  「哈、哈哈……」鐵平無力地笑笑,同時覺得很驚訝。沒想到槍之岳所說的是真的。那個

  背包真的是個「看不見的背包」!「很、很感動啊?」

  「嗯。因為是親眼看到的魔術啊。」

  「親眼看到的魔術……」

  對著不知為何沉默下來的鐵平,小緣又問道:「五十岚同學,你住在這附近嗎?」

  會這么問是當然的。會在小緣一個人待在公園發呆的時候『偶然』經過的狀況,除了住在這附近以外不會有其它的可能了。但是被戴上套頭面罩帶來這里的鐵平,連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這里離自己住的地方是近是遠,一點概念也沒有。想要說「出來買東西順道過來這里坐坐」這樣的借口,因為附近連一個類似的商店都沒有,也只好打消這么說的念頭。

  但總不能在這里就讓場面再度僵掉,鐵平還是點了頭。「嗯,對啊。」

  「是喔。我也是住在這附近耶。五十岚同學你住在哪一帶啊?」

  「嗯……那邊吧。」

  鐵平隨便指了一個適當的方向,沒想到小緣竟然說:「真巧耶,我也住在那一帶呢。」

  「真、真的假的?」糟了!糟了!不趕快轉移話題不行!「對、對了,古都同學……?」

  「嗯?」小緣回道。

  「妳在這里干嘛啊?」

  「我在這里干嘛呢?」

  「……咦?」

  我到底在說些什么啊……鐵平低聲地責怪自己。他偷偷地看著小緣的側臉,看見小緣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視線也失去了焦點。

  鐵平倒吸了一口氣。

  ——為什么臉上的表情如此的『悲傷』呢?

  小緣的臉上一片慘淡。看不到喜悅或傷痛等情感,毫無任何情緒。不寫從哪個角度看,都面無表情,宛如機器人般空洞的面容。

  鐵平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空洞』這種情緒的本質就是一種深沉的悲傷,『無表情』的面容更令人束手無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不管找什么話題都不對,因為不管說了什么安慰的話語都無法將當事人從悲傷的泥沼中拉出來——面對這樣的表情,一定每個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吧。

  ……不過,正因為如此。

  正因為如此,鐵平更非得做些什么事不可。

  「我、我的老爸老媽……」不管是對是錯,總是要說些什么。「每年的聖誕夜都一起出去,把兒子一個人孤單地留在家里——」

  鐵平必須要讓面無表情的小緣再度找回自己的情緒。

  雖然沒辦法看清楚小緣表情的全貌,但透過眼角的余光可以感覺到她正在側耳傾聽,鐵平于是繼續說著。

  「所以每一年的聖誕夜,我都是一個人度過……不管是哪個朋友,都已經排好節目了,所以最后我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鐵平咽了一口口水,往下說道:「……所以,我想我也不是不懂一個人的那種孤單寂寞啦。」

  「……」

  「不過是只有在聖誕夜的時候……」

  鐵平感覺到小緣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后悔的情緒開始鐵平的心中蔓延開來,臉頰似乎也開始紅了起來。

  「謝謝你。」

  鐵平順著聲音心虛地抬起頭來。

  小緣的表情是微笑的。

  「我一直想謝謝你的。」看樣子小緣的臉上,似乎比起剛才來的有血色了。「我一直想向五十岚同學說聲謝謝的。之前班上不是辦了一次樂捐給我嗎?那個時候五十岚同學對我說的話……」

  「啊,那個啊……抱歉、抱歉。那真是個不負責任的發言,剛才說的那些話也是……」

  鐵平慌了。小緣把頭轉了過來。

  「當時因為被說中了,所以情緒一直有點激動。但是,其實我是很高興的。因為我知道你是因為關心我才那樣說的。真的……謝謝你。」

  這是怎么回事?

  鐵平發現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熱了。為什么心跳得這么快?

  「對了……不知道五十岚同學有沒有時間可以和我聊聊天。找一直想找人說說話。」小緣突然改變了話題。「你有時間嗎?五十岚同學?」

  「啊,嗯,還有三個多小時,應該可以。」

  「咦?」

  「啊,沒事,沒事!妳說吧,我在聽。」

  「?……呵呵,你真奇怪。」稍微笑了幾聲之后,小緣開始說道:「我呢……在爸爸媽媽過世之后,就搬家了。爸爸和媽媽的遺物幾乎都處理掉了,之前住的地方也賣掉,搬到了現在這個小公寓里。很不可思議地,搬家的過程很順利。我自己也打算拋開過去的傷痛,重新過日子。把關于過去回憶的物品,全部都收在紙箱里頭,一直到搬到這里之前,我都認為我撐得住的。」

  「……」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想到我那么脆弱。每次回到空空如也的房間里,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就寢,我就開始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我的腦中開始變得胡思亂想,許多事情一幕一幕地在腦中閃過,感覺幾乎要爆炸了。爸爸的事、媽媽的事、將來的事……今天也是這樣。我因為受不了,所以才出來透透氣。然后就一直坐在這里發呆。和五十岚同學講過話后我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寂寞』吧……」

  鐵平總算了解槍之岳所說的話了。

  小緣真的是個十分不幸的少女。在小緣的身上,降臨了一般人所難以承受的『不幸』。親人突如其來地失去,在小緣心中留下了難以撫乎的傷痛。但這一切並不是小緣的錯,但她卻被迫去承受這生命中難以承受之痛。

  這就是所謂的不幸。

  以前的鐵平一直刻意避開這種沉重的故事。像是電視上那些灑著狗血描繪人情冷暖的連續劇,鐵平幾乎不看。朋友的家庭背景如果比較復雜,也盡量不去碰觸。總之一直以來就避開那些沉重的話題,並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因為這么做可以讓自己的生活比較輕松一點。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小緣道出了自身的傷痛,而自己也確實地碰觸到了。

  已經沒有退路了。

  ——其實自己也沒有打算要退縮。

  鐵平可以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想要『拯救』小緣。

  「古都同學,妳等一下有事嗎?」

  「咦?」小緣茫然地轉頭看著鐵平。「沒有啊……」

  「那么,我們一起去走走吧。看是要去唱歌還是去吃東西部好,總之先找個溫暖的地方吧。」

  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減少小緣孤獨的時間。讓她戚覺到寂寞少一點,忘掉一點也好。鐵平這么想著。

  「……可以嗎?」

  小緣有點不安地問道。

  鐵平用力地點了點頭。好像要消除掉小緣那份不安似的。

  「走吧。我剛才不是說過了,我閒得很。正想去哪走走呢。」

  小緣雖然有點猶豫地沉默了半晌——但隨即稍微紅著臉點了點頭。

  「……嗯。」

  嗚哇。

  真奇怪,為什么心髒跳得這么快啦?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古都同學妳想去哪里呢?」

  「咦?去哪里啊……」小緣轉動著眼眸,提了一個意見。「……不然這樣子吧?」

  「什么?」

  「其實,我的爺爺現在正在舉辦一個聖誕派對。我之前就在煩惱到底該不該去參加,如果五十岚同學你願意陪我一起去的話,我還蠻想去看看的。」

  「那就去吧!」

  去哪里都好。只要能陪在她身旁。

  ……哎呀?怎么好像目的變得和一開始不太一樣了。

  對于這個一閃而過的疑問,鐵平馬上就把它拋開了。不管目的是什么都好,總之現在先陪著小緣把寂寞趕走才是當務之急。

  鐵平從秋千上站了起來。他已經想到移動的方法了。既然事已至此,干脆就徹底利用那個一身紅衣的主持人吧。

  對著氣勢十足准備正出發的鐵平,小緣從背后小聲地說道:「五十岚同學。」

  「嗯?」

  「你不覺得古都同學很難叫嗎?」

  鐵平抓著頭,一時之間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小緣輕聲了笑了起來。

  「叫我小緣就可以了。我也可以叫你鐵平嗎?」

  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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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0 PM

第二話 聖誕派對萬歲!

         

  倒數三小時十五分

  回到外景車附近,發現槍之岳回到了黑色的箱型車中等待.可能是因為槍之岳的紅色套裝太過驚人,鐵平戚覺得到后方的小緣倒吸了一口氣。

  「啊,這一位是……」雖然打算介紹,卻不知道介紹些什么。解釋嗎?但這種狀況到底該怎么解釋呢?

  在鐵平猶豫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時候,槍之岳搶先發難。

  「晚安,妳好哇。我是鐵平的姊姊,五十岚豆子哩。」

  「——?」

  槍之岳對著詫異的鐵平用眼神打了個暗號。

  ——配合一下吧。

  她似乎打算這樣子蒙騙下去。不過虧她想得出「豆子」這種鬼名字。雖然如此,鐵平還是趕緊點了點頭。「沒……沒錯,沒錯。她就是我姊姊,豆——豆子。」

  「妳好。我是鐵平的同班同學,古都緣。」

  小緣向豆子(槍之岳)打了招唿后,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鐵平。

  ——為什么鐵平的姊姊會出現在這里呢?

  「是、是我打電話給她的。」鐵平拼命地試圖解釋。「因為有台車總是比較方便不是嗎?」

  「……說的也是。但是你是什么時候打電話的啊?」

  「妳、妳忘了我會變魔術了嗎?」

  「……用魔術打電話?」

  「沒、沒錯!用魔術打的喔!」

  小緣似乎還是有點疑惑的樣子,接著又問道:「剛才不是說聖誕節都一個人過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因為我老姊已經結婚了,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我是拼命拜托她,她才願意過來的。對吧,豆子?」

  「正是如此滴。」和緊張不已的鐵平不同,豆子(槍之岳)倒是帶著微笑,輕松以對。

  「聽到老弟的朋友有困難,我馬上就趕了過來了滴。」

  「這樣子啊!還麻煩妳特地過來,真不好意思。」

  「不會滴啦。」豆子(槍之岳)笑嘻嘻的。「因為這也是工作滴啊。」

  「咦?」

  「啊,因為豆子她……是那個——對啦!她是出租車司機啦。」真、真想殺了這女人。

  「所、所以豆子很擅長開車載人喔!」

  「是喔……女性的出租車司機很少見耶。不過聽說最近似乎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確實是如此滴。」豆子(槍之岳)不為所動地繼續笑著。

  「那我們趕快出發吧。」

  「麻煩妳了。我來帶路。」

  「我不需要帶路滴。關于妳和妳的親戚,我早就事先調查好哩。」

  「因為這是她的工作啊!豆子對這附近的路可說是了如指掌呢。」一定要殺了這女人。

  「所以妳只要告訴她地址,她馬上會帶我們過去喔!對吧?——快點給我回答啊,臭老姊!」

  在鐵平快要發作的時候,小緣也說出了她爺爺的住處。

  「——這樣子可以了吧?豆子?沒問題了吧!快說話啊!」

  「嗯嗯,沒問題哩。」豆子(槍之岳)還是笑咪咪的,「那么——請兩位戴上這個哩。」

  眼前出現的是二人份的套頭面罩和耳機。

  鐵平終于崩潰了。

  費了好大一翻苦心才讓小緣戴上了頭套和耳機。(這也是魔術啊!豆子的魔術!瞬間移動!不要擔心!沒問題的!」)說了老半天,總算是答應了。不過在考慮之后,小緣還說了一句對鐵平來說意味深長的話:「嗯。既然鐵平都這么說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在小緣戴著頭套和耳機的時候,鐵平靠近槍之岳身邊說道:「為什么妳那么堅持要搞什么『瞬間移動』啊.」這叫匠心獨具啊。」

  「聽不懂啦!還有,妳那說話的口氣是怎么回事?」

  「我要變成

  另外一個人啊。」

  「不過就是在語尾加上像白癡的語助詞罷了!」

  最后鐵平和小緣還是坐上了車,往目的地出發。

  ***

  取下面罩之后,映入眼簾的是沐浴在車子頭燈光下雜木林的一角。下車之后,感覺地面有點傾斜,看樣子車子是停在一個坡道之上。遙遠的后方是點點燈火閃爍的市街,望向前方則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因為夜色漸深的關系,海天交際之處已經模煳了起來。

  箱型車停在山路的中段。

  「山……?」

  「嗯。爺爺的家在半山腰上。所以一般的出租車應該不是很清楚確切的位置。——不過,好厲害,才花了十五分钟而已。妳真的很了解這附近的路耶。好了不起。」

  最后那句話是說給豆子(槍之岳)聽的。豆子(槍之岳)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不要小看我們的調查能力哩。」

  「?調查?」

  「豆、豆子,謝謝妳特地送我們過來。感激不盡!從這里開始我們用走的,妳快點給我死

  回去吧!」

  鐵平推著小緣就要離開。忽然被推著走的小緣疑惑地道著謝:「咦?啊?謝、謝謝妳特地送我們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

  「——站住!」

  槍之岳突然大聲地叫了出來,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

  「……哩。」好像發現自己忘了改變語氣似的,隨即不自然地加了上去。接著槍之岳詭異地「呵呵」笑了笑。「你們打算就這樣去參加派對嗎?」

  被這么一問,小緣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住了腳步。馬上慌慌張張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制服外面是學校指定的連帽粗毛外套——轉過頭看,鐵平把夾克套在肩上,下面穿著牛仔褲——看著看著臉上出現了煩惱的神色。

  「服裝?服裝怎樣了嗎?」

  「古都同學的祖父所舉辦的派對,是相當盛大的。在這條街上也算蠻有名的盛會。所以出席這個派對,盛裝打扮是常識哩。」

  鐵平歪著頭想。「祖父的派對」——難道不是一個普通的老先生所舉辦的那種聖誕夜的家庭派對嗎?

  「怎么辦……穿這樣子真的無法參加……」

  對著「真的」開始煩惱起來的小緣,槍之岳笑了。「很巧地,我的車上剛好有幾套現成的服裝,我就借給你們用吧。」

  看著她自信十足的笑容,鐵平心中又升起了不祥的預戚。

  「這是什么東西啊……」

  鐵平看著自己的衣服,嫌惡地說著。

  鐵平身上穿著的就是所謂的禮服。上身為立領的襯衫,下身為附有吊帶的西裝褲,腰部系著裝飾用的腰帶,脖子上打著領結,肩上套著大衣,胸前的口袋插著裝飾用的手帕——全套禮服的正式裝扮。不過鐵平覺得自己好像是穿戴了一身『裝備』,准備上戰場的戚覺。

  這種裝扮不是反而顯得奇怪嗎?鐵平邊不安地想著,邊踩著山坡上的積雪,賣力走著。為了搭配禮服,鐵平換上了沒有鞋帶的短靴(不知為何尺寸剛剛好),穿著穿不慣的鞋子走著,好幾次都差一點滑倒。這種和身上的服裝「格格不入」的感覺,讓鐵平更加的戚到沒有安全感。

  可能是這樣的情緒被察覺到了吧,身旁的小緣笑著說道:「很適合啊。」

  「是、是這樣子的嗎?」

  「嗯。很帥氣喔。」

  被這么一講,鐵平開始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很帥。

  兩人並肩往小緣爺爺家中地方向走著,槍之岳則留在外景車中。途中,鐵平試著整理目前的這一切。

  『拯救不幸少女。』

  很偶然地——真的是偶然嗎?——這個少女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古都緣.半年前,父母雙亡的『不幸』,無情地降臨在她身上。之后小緣並沒有投靠親戚,只是一個人孤單地生活著。這種無窮無盡的寂寞孤苦與命運的折磨,讓她成為一個真真實實的不幸少女。

  ——那么,我該怎么做才好?

  人死不能復生。更不可能說話、歡笑,甚至生氣斥責。就算生者哭著求死者回來亦不可得。死者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將永遠存在生者的悠悠歲月中。

  那真是一件悲傷的事。就算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但失去親人的悲傷卻不可能完全抹去。甚至有可能一生就被囚禁在失去的悲傷中。

  ——如此沉重的悲傷,難道要我用剩下的三小時將它帶走嗎?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區區一個高中生的自己,能力有限,要做些什么很難。而且就算自己能做些什么,要獨自面對悲傷的,還是當事人自己。

  「對了,鐵平。」思緒被打斷了。小緣拉了拉鐵平的袖子問道:「嘿嘿,那你看我的衣服

  如何呢?」

  小緣身上穿著一件大大的毛皮大衣,由于身材瘦小的關系,使得她看起來與其說像是『穿著』,不如說像是被大衣『埋著』。也因此讓人無從看清楚小緣在大衣底下的穿著。不過就自己穿上這一身禮服看來,鐵平大概也可以猜到小緣所穿的應該也不單純吧。

  「看起來像個貴婦耶。」

  「貴婦?貴婦嗎?」嘿嘿嘿,小緣笑著。「夜晚的貴婦呢。」

  好開心的樣子。鐵平內心苦笑著。

  鐵平印象中的小緣,應該是再靜一點的女孩子。很少說話,有點消極的感覺。在學校中的小緣,確實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很少和其它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聊天。但現在的小緣好像有點不一樣,說話的時候並不會戚覺很畏縮,也不會結巴,甚至有點聒噪,有點多話,也常常笑。和在學校時給人的印象有所不同。

  這兩種印象雖然差距頗大,不過或許這兩種形象都是小緣真正的樣子。當班上的同學得知小緣的雙親過世時,小緣沒有和大家淚眼相對,反而以微笑示人。那堅強的氣質其實正是小緣的本質吧。她就是那種不讓別人察覺自己的傷痛,默默忍受著的女孩。平常在教室所見到的小緣只不過是她的一部分而已。現在回想起來,學校中的小緣雖然不太常說話,但也不會給人畏畏縮縮的感覺。——而或許是因為現在比較開心的關系,小緣似乎卸下了武裝,看起來柔和多了——這時的小緣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想到這里,鐵平寬心了些。班上應該沒有同學如此了解小緣吧?一定沒有。只有自己,這種優越感還蠻不錯的。

  「大衣下面是什么呢?」問了之后才發現,這樣子問好像有點變態,不知不覺紅了臉。

  倒是小緣很自然地回答。「下面穿什么啊?你猜呢?」

  小緣這時已經把兩邊的馬尾放了下來。看起來散發著一種未曾有過的成熟氣質,嘴唇上也塗了淡淡的口紅。而那件和高中生的身分有點落差的毛皮大衣,雖然好像把她給『埋住了』,但穿在她身上其實還蠻適合的。腳上穿著的藍色高跟鞋,和鐵平的短靴一樣,走在薄薄積雪的山路上,顯得有點吃力。

  「洋裝?」

  「答對了……的相反!」

  「……哪一個啊?答對了?答錯了?」

  「一半一半吧.不是普通的洋裝喔.」

  「……?」

  「呵呵呵,敬請期待喔。」

  鐵平真的開始期待了起來,可能是青春期的關系吧。

  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順著被身旁的樹木圍繞的高聳圍牆邊走著,小緣指著高大的圍牆說道:

  「這圍牆里面就是爺爺的家。再走一下就到了,加油。」

  鐵平默默地聽著。這綿延不絕的水泥圍牆看起來像是沒有盡頭似的。「……古都同學的爺爺,是有錢人啊?」

  「咦?嗯,也不算是吧。」小緣漫不經心地回答,隨即又改變話題問道:「對了,你為什么又叫我古都同學啊?」

  「咦?」

  「不是說叫名字就可以了嗎?」

  「啊,對喔……」可是有點難為情耶。雖然想這么回答,可是又覺得奇怪,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呃……」

  「我的名字不好叫嗎?」

  「啊,嗯啊……」

  「好吧。那我們來練習。」

  「練、練習?」

  「嗯。趕快叫叫看吧。」

  「……小、小緣同學。」

  「不要加同學啦。」

  「…………………………………………………………………………小、小緣。」

  「哎呀,你在不好意思嗎?」

  嗚哇。男人的尊嚴啊……!

  在兩人一來一往之下,綿長的牆壁到了盡頭,緊接著出現的是一扇格子樣的龐大對開式大門。大門十分高聳,鐵平抬頭望著望著,不知不覺張開口發出了類似「啊……」的愚蠢聲音。

  ——我該不會參加了某個不得了的玩意了吧?

  大門的一隅有個類似看守用的警衛亭,里面有個保全人員。小緣走向保全,表明自己的身分,保全隨即恭敬地致意,接著說道:

  「很抱歉,請問和小姐您同行的朋友是否有相關的身分證明?」

  「鐵平,你有帶學生證嗎?」

  「啊,嗯。」

  保全人員比對過鐵平的學生證上的照片和鐵平的長相之后,點點頭將學生證交還給鐵平。

  「您的朋友嗎?」

  「嗯。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是沒有問題。接下來請您朋友將姓名、年齡、住址、電話號碼以及職業寫在這本冊子上就可以了。」

  依照要求寫完之后,保全人員打開了大門旁邊的一個小門。同時,還叫了一個僕人模樣的人要為二人帶路,不過被小緣拒絕了。

  穿過了小門之后,鐵平說道:

  「好像……相當慎重呢。」

  「嗯。這一部分一直是相當慎重的,否則等到發生了什么事之后再補救就來不及了。其實我想現在保全應該已經透過鐵平你所寫的數據在用計算機調查你了。對于熟識的人雖然不需要這么做,不過對于還不清楚確實身分的人,保全那邊是一定會進行調查的。」

  被這么說,鐵平更加體會到自己只是個外人。

  跟隨小緣走在由紅磚鋪成的小徑上。小徑上似乎經過刻意的清理,上頭完全沒有積雪的痕跡,庭院燈光疏落地照在小徑上。周圍的枯木在燈光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要走很久嗎?」

  「嗯。再忍耐一下喔。再走五分钟就到本館了。」

  「……本館?」

  「爺爺的土地上建有本館、一號館、二號館三棟宅邸。本館是爺爺的書房以及寢室,親人來訪時也住在本館,還有像今天的派對也大多在本館舉行。一號館為客人住宿用,今天來參加派對的客人或是其它時候來打高爾夫的客人就住在一號館。至于二號館則是僕人們的宿舍。」

  「……高爾夫?」

  「嗯。這里有座高爾夫球場喔。你不知道嗎?」

  「我只知道這座山上有座高爾夫球場而已……」

  沒想到那座高爾夫球場竟是小緣的爺爺所有的。鐵平開始冒出了不知名的冷汗了。

  走了不久,總算出現了一棟散發著光輝的建築物。

  「哇……」鐵平傻眼駐足,嘴巴不自覺地打了開來。

  鐵平所想象中的『本館』,頂多是電視連續劇中那種獨棟式的洋房罷了。可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可不是想象中的那種泛泛程度的建築物。

  「那、那就是……?」

  「嗯,那就是本館喔。這是爺爺的興趣……很華麗吧?」

  「嗯、嗯……」

  這棟建築物光靠『華麗』這樣的形容詞就可以道盡嗎?鐵平很懷疑。

  該怎么形容才好呢——總之整棟建築物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數不盡的窗戶反射小耀眼的光輝,屋子在周遭黑暗的襯托下,特別地顯眼——由于建築本身實在過于龐大,因此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超大的發光體。支撐它的巨大柱子,等距離地排列著,由相當遠的方向就可以辨識。若要鐵平以那不甚高明的世界史的知識來形容,這棟建築物可以說像是古代歐洲的神殿,加入了些許現代戚的元素那種風格。牆壁上雕刻著女神、獅子以及戰士等浮雕,打在浮雕上的燈光,讓這些雕像在黑夜中也能被眾人欣賞。

  「聽說這建築物參考了十九世紀的法國歌劇院的樣子喔。」

  雖然小緣如此解釋,不過鐵平還是難以產生相關的概念。

  繼續往前走著,漸漸可以聽見熱鬧的聲音。但就算已經走到本館的玄關之前,鐵平依然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現實中的畫面。時光簡直就像是倒流到中世紀的外國宴會生活中般。

  玄關的兩側各有一顆和鐵平身高差不多的聖誕樹。聖誕樹的裝飾還算簡單,枝葉的部分上方綴著白色的綿絮,上方裝著一顆星型的裝飾物,不過這二顆樹並不是塑料制品,而是貨真價實的樹木。就連聖誕樹也是如此講究,鐵平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小緣按了雕工精細的門鈴后,大門「叽叽」地打了開來。一瞬間,室內的人影和人聲皆湧現在眼前,鐵平光是看到這樣的光景與陣仗,開始不知所措了起來。

  小緣很習慣地說道:

  「我是小緣。爺爺招待我來參加今天的聖誕派對。」

  「恭候多時了,小緣小姐。」出來應門的是個女僕樣的女孩。頭戴發圈,身穿深藍色的長裙,上面罩著白色的圍裙。

  「請進。」

  貨、貨真價實的女傭耶!鐵平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小緣突然回過頭說:

  「鐵平。」

  「咦?啊,什么事?」

  「等一下不管看到什么,都要繼續和我當好朋友喔。」

  「——咦?」

  還來不及問清楚,小緣已經走了進去。鐵平慌張地緊追在后。

  眼前的世界一片絢爛。

  ——嗚哇。

  令人眼花撩亂的世界。就肆眼前舉目可及之處。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鐵平硬是把差點喊出口的慘叫給吞了回去。光線七彩奪目。無論是牆壁、地板、物品,甚至是賓客,人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彩——仔細看了之后才知道為何會如此耀眼,由于牆壁和地板(牆壁和地板的材質是鐵平所不可能認識的,以黃色和紅色為主體的皇帝色大理石以及同色系的青銅建材)都被打磨得十分光亮,因此照明的光線在無數次的反射之后,成為耀眼奪目的光彩。此外,各種擺設——隨處可見的高價古董,如壺罐、石像(……竟然有石像?)等鑒賞藝術品,沒有一件不是擦拭得如嶄新物品般光亮,故這些物品亦各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至于賓客,每個人身上的綢緞以及珠寶首飾也都炫麗奪目。抬頭往上看,可以看見天花板上還繪制了華麗的壁畫,中央則垂吊著華麗的水晶燈。鐵平猜想或許是水晶燈的燈光折射,才讓眼前的人、事、物皆閃爍著炫麗的光彩吧。

  眼前的空間看起來並沒有特別地大——不過這應該是因為目前只是入口處的廳堂而已。從這個入口處的廳堂往里頭看,可以看見二、三、四樓的樓層。入口處廳堂的正面是個龐大的樓梯,這個樓梯在中途分為左右二條通往二樓,在樓梯分岔處的地方有個巨大的門扉,二座像是戰士的雕像坐落在門扉的左右兩側。

  廳堂中大多是從派對場地中走出來休息的賓客。每個人都穿著高級的西服或洋裝,年紀大約都和鐵平的父母親差不多。不過卻沒有鐵平父母那種庶民的氣息,從這些人拿取僕人們所提供的飲料或酒品時優雅的動作就可清楚察覺其中的不同。鐵平懂了,讓他戚到炫目的原因,不只是這里的照明、裝潢或賓客飾物的關系,而是整體的氣質造就了那種閃閃發亮的感受。

  「這、這里真的……」鐵平茫然地自言自語。「真的是日本嗎……?」

  小緣苦笑道:「會這么想是正常的吧。畢竟鐵平應該不習慣這種場面。」

  「是因為不習慣的關系嗎……」

  應該是從沒見過的關系。鐵平根本沒見識過這種世界。鐵平戚覺自己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甚至連在這里唿吸都是不被允許的。

  「小緣小姐。」剛才的女僕走了過來。「我幫您拿外套。」

  「啊,好啊。麻煩妳了。」

  小緣邊問答邊把兩臂向后伸展,女僕很熟練地把小緣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慎重地將外套迭在手上后,那女僕便恭敬地退下了。

  「——咦!」鐵平忽然睜大了眼睛。「咦咦咦咦咦?」

  小緣雙頰泛紅.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嘿嘿嘿,好看嗎?」

  「啊、啊呃……」

  鐵平甚至無法順利的回答。

  小緣她,

  竟然身著旗袍!

  以青藍色為底色的旗袍,特別有一種誘人的風情。無袖的剪裁露出潔白的手臂,下襬處大膽地向上裁剪,細致的大腿若隱若現。一條龍的刺繡從左胸處繞過腰部一直纏繞到背后的臀部,給予觀者特別刺激的視覺感受。

  艷麗的旗袍啊!

  走吧!小緣拉著已經失魂落魄的鐵平,快步地朝向那巨大的中央樓梯走去。

  隨著腳步的加快,旗袍的下擺不時地飄動,鐵平感覺自己的鼻血就要流出來似的,不得已只好把頭拼命往上仰。

  「等、等等,小緣——」

  「啊。」小緣突然開心地回過頭來。「你總算改口了。」

  「咦?」

  「終于叫我小緣了!」

  ——不行了!鼻血快要噴出來了!

  樓梯間的門扉另外有個女僕在待命著。她看到二人走了過來,連忙把門給打開。小緣說了聲:「謝謝」之后,便直接往門中快步走了進去。

  人山人海。

  讓人頭暈甚至喘不過氣的數量——難以計數的人!

  以百來計的話可以數得完嗎?二百?三百?四百?——總而言之,呈現在鐵平面前的,是多到無法算出正確數目的人海。

  由于人數實在太多了,因此也無法估計出這場地的正確大小。也由于數量太過驚人,已經到了讓人有點不舒服的地步,眼睛也酸痛了起來。「哇咧——」輕浮地抬頭往上一看,才發現這里之大——就鐵平的形容詞來說的話,是宇宙超級無敵大——無限延伸的天花板令人看不到盡頭,上頭吊掛著許多個與入口處廳堂類似的水晶燈,閃耀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派對似乎是自助式的宴會。擺滿巨大的龍蝦以及貝類等海鮮的海鮮桌,堆滿特制烤雞料理的雞肉桌,鐵板上的肉汁鮮嫩到似乎要噴出來似的肉類桌,放滿白蘭地、紅酒以及許多不知名的高級酒類的酒類桌,可以拿取冷、熱飲的飲水桌等——各式各樣,令人眼花撩亂。這些擺滿各種類型的餐桌上的餐點,任由參加派對的賓客隨喜好自行取用,各桌至少有一名僕人在服務,依照客人的需求幫忙挾取菜肴,或者進行一些必要的處理——比如說烤肉——等各種調理作業。派對上的賓客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年長的男性與女性,每個人手上多少都拿著餐盤或酒杯,互相尋找著對象交談著。仔細一看外國人的賓客也不在少數,因此可以注意到其問交談的語言,並不是只有日語一種語言而已。

  環視整個會場之后——看到的不外乎成群的賓客、一望無際的天花板以及兼具各國風味的多樣料理——最后鐵平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服裝上。原本還擔心穿禮服過于誇張,不過現在證實是自己多慮了。服裝本身沒有問題,不過穿著這套禮服的人,看樣子有點狀況。

  「——鐵平,你的嘴巴打開了喔。」

  鐵平慌忙地把嘴巴閉上。

  小緣嗤嗤地笑了起來。「嚇到了嗎?」

  「不、不僅僅是嚇到而已……」簡直坐立難安。「這、這是什么場面啊?」

  「這是爺爺每年都會舉辦的忘年會兼聖誕夜派對。慰勞公司的員工以及客戶等人。自從爺爺當上社長之后,每年都會舉辦,已經成為例行的活動了。」

  小緣的口中說出了令人想不到的詞匯。「……公司?社長?」

  「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公司名稱是用四個英文字母K、O、T、O所拼成的名字。

  『KOTO(古都)』」。

  「——啊!」鐵平再度因驚訝而張大了嘴巴。「那、那個?」

  「嗯。對啊。那個……」

  KOTO。

  那是舉世聞名的大企業。

  家用車、玩具、電子制品、石品、服裝、建設、工業制品——再加上鐵平所不知道的領域,如次世代機器人的開發、納米醫學技術的研究、超傳導電力系統的控制研究、固體氧化物燃料電池的導入研究等,總之只要是能商品化的產業,無不參與,而只要投入一個領域之后,馬上以壓倒性的經濟能力成為該產業的第一把交椅,這就是大企業KOTO的作風。

  企業旗下百貨公司的經營觸角,不僅僅在國內,甚至還發展到國外,最后甚至還將經營范圍擴大到演藝娛樂產業。由于這一個世紀以來,KOTO企業從一問開發新技術的產業公司,發展成龐大的跨國企業,因此不管是中小企業所做的承包工作,或是大企業才有辦法進行的大企劃,任何內容的事業都涉足,可以說是個「萬能企業」。從家中隨處可得的各種電器、家庭用品等產品看來,就可以知道KOTO所涉足的事業范圍有多么廣泛了。

  換句話說,KOTO這個企業,正是個連對市場經濟相關知識相當缺乏的高中生鐵平,都知道的超級企業。就算說它是世界最大的企業也不誇張,至少,說是國內最強的企業,絕不言過其實。

  「那么小緣妳該不會是……」鐵平咽了一口口水忐忑問道:「那個……」

  「嗯。我爸爸就是KOTO的社長。可是半年前因為車禍過世了,所以爺爺回過頭來繼任。」小緣用相當平常的口氣道出了這個驚人的內幕消息。「一般而言,股票上市公司是不能這么做的,不過因為信任古都家的血統,所以股東們反而十分支持這樣的決定。」

  小緣對著已經近乎失神的鐵平解釋著。

  「那么說,妳就是……小緣妳就是所謂的……社長千金啊?」

  「是『前』社長干金,現任社長的孫女。應該可以這么講吧?」

  這么說來,以前似乎有聽過一些流言蜚語,說小緣是社長千金之類的八卦。

  在小緣父母雙亡,向學校請假的時候,也剛好聽說有家大企業的社長車禍過世。因此小緣是社長千金的八卦就開始流傳了——不過這種僅靠推想的臆測,大家也頂多是聽聽而已。「怎么可能呢?如果我是小緣的話,早就用鈔票打班上同學的臉了!」當時班上的男同學對于這個傳言,就是這么半開玩笑地說著。

  不管是誰都不會真的相信吧。班上的古都緣竟然是那個大企業KOTO的千金。大企業的社長干金竟然和自己在同一個班上讀書,實在太超現實了,連想都想象不到。不過,為什么一個堂堂的「社長孫女」,會一個人住在公寓里呢?

  「故意躲起來的啊。」小緣露出頗受困擾的表情。「中學的時候,告訴班上同學我的身份后,造成了很大的騷動,甚至還常被嘲笑。八要說到我,一定故意把『社長干金』這幾個字提出來。什么『這種粗糙的營養午餐合社長千金的胃口嗎?』

  『因為是社長干金,所以不會算因式分解也無所謂啦。』之類的,總之沒行什么比較好的回憶。所以升上高中之后,就決定把我的身分當作秘密了。……抱歉,一直瞞著大家。」

  「咦?——啊,不用這樣啦。干嘛向我道歉。」

  「雖然這么說,還是對你們有點過意不去。」

  「就、就說不用抱歉了……」

  鐵平邊回答,邊覺得困惑了起來。

  ——我怎么有點「沮喪」的感覺?

  或許沒有真的到很沮喪的地步,不過確實戚到了些許的遺憾。

  小緣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但卻讓人覺得好遙遠。

  不同世界的人。伸手無法觸及的人。

  這種想法,很快地就占據了整個腦袋。……雖然知道身分不是問題,雖然心中想要這么說服自己——但還是掩飾不了心中在意的人,被突如其來的事實給奪走的那種失落感……

  突然袖子被拉了一下,鐵平忽然回過神來。

  回頭一看,小緣抓著自己的袖子,眉頭深鎖著。

  「鐵平,我想說……」小緣像是把話吃力地擠出來似的,細聲說道:「我就是我啊。」

  『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要繼續和我當奸朋友喔。』

  突然領悟了小緣那句話的意思,鐵平開始戚到汗顏。

  對小緣來說——這種經驗,一定遭遇過不少吧。

  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后,因為意識到兩者之間的「差距」之大,而打退堂鼓的人,一定不在少數。認為小緣是個「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故對于和小緣當朋友這件事躊躇不前——就像現在鐵平的心情一樣。

  其它人在得知了這件事實之后,還能自然地和她做朋友嗎?看樣子,雖然想要自然地和她交往,不過還是會有種不自在的感覺——小緣可能就是一直這樣生活過來的,朋友一個一個離開自己,一直到現在。

  鐵平看了看小緣。她眼睛看著地面,好像一直在等著什么似的。睫毛不時眨呀眨的,雙手則一直抓著鐵平衣服的袖子。

  —竟然自以為『最了解小緣的人只有自己』。

  認為小緣是個內心堅強的女孩。父母雙亡能忍住不掉淚,不向他人求助、不向任何人哭訴,就連忍耐著咬著下唇的樣子,也不輕易讓人發現。

  但是鐵平錯了。

  當白己說『何必勉強自己笑呢?』的時候,所見到的那動搖的表情、在夜晚的公園留下的眼淚。

  以及現在抓著自己衣服的手。

  這才是小緣真正的樣子.其實她一直在忍耐,只是從不向人吐露自己的痛苦,一直忍耐著不願開口而已。

  小緣其實並不堅強。在教室中一個人默默看著大家的她,其實最怕的是自己的背景被大家看穿、自己的身分被大家知道之后,將被遠遠拋開的那種恐懼吧。

  ——太自以為是了。

  其實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只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無藥可救的笨蛋。

  ……所以鐵平決定了。

  「你這樣就要退縮了嗎?」正因為了解了,所以更沒有退縮的理由了。現在站在小緣身邊的自己,就是『拯救』小緣的『不二人選』。

  要讓小緣得到應該屬于她的『幸福』。

  ——絕對不能輕易放棄。

  雖然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入這個豪門的世界,不過還是要做。

  跨越這種『遙不可及』的心理障礙,才有『拯救』小緣的可能,也是先決條件。

  不能把小緣伸出來求援的手,不負責任地甩掉。

  「小緣就是小緣。」鐵平小聲地笑了。「這是當然的啦。」

  小緣收了收下颚,還是稍微低著頭說道:「不只是這樣啦……我想說的是……」

  「知道啦,知道啦。妳想說的是這個吧?」鐵平直截了當地說了。「我們是真正的朋友。」

  小緣把頭抬了起來。「……真的嗎?」

  「什么真的假的,本來就是不是嗎?」

  小緣咽了一口氣,忽然把頭又低了下去。鐵平卻看得很清楚,她的眼中有點濕潤的淚水。

  他牽起了她的手,說道:

  「走吧。介紹妳爺爺給我認識吧?」

  「……嗯。」小緣怯怯地點了點頭,不過表情總算是放松了不少。「謝謝你,鐵平。」

  雖然自己能做的事不多——但至少自己能做的要盡量去做,鐵平這么想著。

  ***

  可想而知……鐵平和小緣現在成為會場中受人注目的焦點了。

  那是當然的吧,鐵平想著。

  小緣是前社長的女兒,現任社長的孫女。應該不會有人不認識她。這樣的千金和一個不知名的男生肩並肩走在一起——甚至還牽著手(順帶一提,小緣還穿著顯眼的性戚旗袍!)眾賓客會騷然,也是正常的吧。

  鐵平雖然戚受到了那股氣氛的不尋常,不過也不想因為突然放開雙手而讓小緣感到些許的不愉快。這絕不是因為手中所傳來的那份柔軟的觸戚讓自己產生了「好軟喔,不想放開——」的差勁心態喔。

  「——啊。」

  小緣突然止住了腳步,鐵平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么了?」

  「剛才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速水先生!」

  隨著小緣雙手揮動的方向,有個男人快速地回過頭來。身上穿著整齊的深色西裝,利落地往這邊看過來。然后,忽然臉上堆滿了誇張的笑容。

  「嗚哇,這不是小緣小姐嗎?」

  男人留著把夾雜著些許銀色的發絲,全部往后疏的發型——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后半吧。他很開心地靠了過來,帶著滿臉的笑容,用高八度的聲音說道:

  「怎么會來呢?我以為妳今天一定不會來呢?」

  鐵平有點意外。

  那男人的反應,怎么說呢——似乎有點『不適合』這里的氣氛。在這個貴賓云集的宴會場地——KOTO企業的社長主辦的社交會場,參加的人應該都是有一定身分地位的大人物——在這樣的場合中,如此直接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一般來講,穿著整齊西裝的大人,應該不會在社交場合用這種態度和他人接觸才對。

  看樣子小緣也是這么想的。她有點不自在地「對、對啊」地回應著。

  「我是有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參加啦……不過最后還是來了。對了,速水先生,我們好像一陣子沒見面了呢。」

  「嗯?一陣子不見了嗎?」

  「咦?呃、對啊,好像自從喪禮之后就沒見面了——」

  「喔喔,對喔。那真的蠻久不見了呢。」

  「啊,對啊……」

  對于二人的對話,鐵平有點摸不著頭緒。戚覺二個人的話題有點搭不上線。還是說社交界的對話都是這樣子的呢?

  「——嗯?」男人終于第一次把目光轉到鐵平身上。「這小子是?」

  突然被這么沒禮貌地稱唿,鐵平暗自皺起了眉頭。

  「啊,他是……」小緣慌忙地介入了男人與鐵平之間。「抱歉現在才介紹,他是我的同學,五十岚鐵平。鐵平,這是KOTO的副社長,速水真事先生。」

  「……你好。」

  「……喔。」

  二人互望著,不自然地握著手——鐵小看著速水那斜挑著、要笑不笑的嘴角,忽然渾身打了個冷顫。

  雖然他本人只是在「微笑」而已——不過,被這么笑望著的當事人鐵平,卻很難這么想。

  給人一種不舒服感覺的討厭笑臉。

  那與其說是「微笑」——不如說是「冷笑」還比較正確。那是一種讓看的人會產生一股不自在感受的笑容。

  不過速水似乎馬上就對鐵平失去興趣似的,又轉身朝向小緣。

  「妳今天會待到最后嗎?」

  「啊,還沒決定耶……」

  「待下來吧。一定能讓你盡興的。」

  「咦……喔……嗯。我打算和鐵平……呃,五十岚同學討論過后,再決定要待到什么時候。」

  「反正妳回不去了吧。」

  「咦?」小緣對自言自語的速水,疑惑地皺著眉頭確認道:「你剛才說什么——」

  「啊,找到了!找到了!速水桑。」

  后方突然傳來感覺十分脫線的喊叫聲。

  速水臉上浮出了十分受不了的表情,回頭說道:「我不是說過叫我的時候不要加上『桑』了嗎?」

  「咦?為什么?很可愛啊!」

  「拜托你,可不可以用比較符合你歲數的方式說話啊?」

  出現的,又是一個怪人。

  那是個戴著圓形眼鏡,身材瘦得像竹竿一樣的男人。有點戽斗的瘦長下巴,格外引入注目。一頭亂發雖然勉強扎成了馬尾,還是有許多不安分地四處翹著。松松垮垮的西裝和周遭的賓客比起來,似乎更像是個便宜貨。就某種意義來說,他和鐵平一樣都不像是屬于這個場合的類型。

  好像找得很累似的,那男人對速水說道:

  「哇……速水桑,你怎么突然就不見了呢?」

  「是你自己亂跑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男人的視線突然停在小緣身上。看著看著臉上的表情突然松弛了下來。

  「嘿嘿。」「妳來了啊,小緣。」

  「咦,嗯。對啊。」對于男人突如其來地出現,小緣似乎有點驚嚇,轉過頭來向速水求救。「請問這位先生是……?」

  「嗯嗯?啊……」速水有點難以啟齒似地皺起了眉頭。

  「我叫做一本釣。小緣小姐。」男人笑嘻嘻地自我介紹(不過那種看起來很累的樣子還是如影隨形地在他臉上。或許這就是他本來的樣子。)這個自稱一本釣的男人繼續說道:「其實速水桑已經准備好今天晚上派對的余興節目了。而我則是他的助手喔。」

  「啊,是這樣子的嗎?」

  「喂!一本釣……!」速水慌忙地抓住一本釣的肩膀。

  「有什么關系呢?又不會怎么樣。」一本釣輕快地閃掉速水的手。「先預告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速水沒有再說話。只是有點坐立不安地盯著一本釣看。

  「那么,小緣小姐,我們先離開了。還有准備工作要做。」

  「嗯。期待你們的演出。」

  速水和一本釣沒入了賓客人群中。小緣把目光跟著二人離去的方向移動的鐵平的注意力喚了回來。

  「怎么了?」

  「啊,沒什么……只是有點意外。」

  「……果然。會覺得奇怪吧?」

  「果然是什么意思?」

  「嗯。一本釣先生我也是第一次見面,所以不認識……」小緣稍微歪著頭,好像在想些什么似的:「但是總覺得速水先生好像有點不一樣。」

  「我所認識的速水先生,應該是個蠻沉默的人。剛才卻是那么活潑……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鐵平不知不覺又把頭往二人消失的方向望去。

  「鐵平,怎么了呢?」

  「……啊,沒事沒事。我們走吧。」

  雖然有件事想確認一下,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家伙,總是用那么討厭的笑容對人嗎?

  用直接形容方式的話,小緣的祖父,古都源之助『很圓』。

  剛見到時,他正和一個貴婦人模樣的賓客講話。不知道是不是習慣的關系,他說話時似乎喜歡不時摸著自己大大的肚子,然后鼓起腮幫子「呵、呵、呵」地宛如巴爾坦星人似地笑著。這個巴爾坦星人突然看到了小緣的身影,馬上雙眼閃爍著光輝往這邊走了過來——正確的說,應該是用無法和他的身材聯想在一起的極快速度逼近才是。

  「喔喔.喔喔!小緣啊。妳怎么這么晚才到呢!」小緣瘦小的身體突然被源之助粗大的手腕給整個抱住。源之助十分感動似地說:「我等妳等好久了!」

  「抱歉這么晚才到。爺爺。」

  「沒關系啦!我不會告訴大家的!我知道!我知道!」源之助用十分難過地態度搖著頭說著。仔細一看,眼中似乎還泛著淚光,好像就要哭出來似的。「很辛苦吧?很寂寞吧?這是善一和小青過世之后的第一個聖誕夜啊……雖說從那悲劇發生之后也過了半年了,但今天晚上一定又讓妳戚到十分地寂寞吧?所以妳才會這么晚才過來對吧?我也很猶豫今年要不要舉辦這個宴會……不過我想我兒子夫婦他們一定也不希望看到這個宴會停辦,而且最重要的是希望妳能恢復笑容——」

  「爺爺。」

  小緣搖搖頭,輕輕拍了源之助的胸口,順勢推開了他。對著看起來十分舍不得的源之助,小緣微笑說道:

  「我沒事的。……其實啊……我本來今天也打算把自己關在家里的。因為我本來對于待在人多的地方,在可以聽見許多笑聲的地方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好受。但是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發生了什么事嗎?」

  「嗯……我看我還是先介紹一下好了。」小緣指了指已經晾在一旁發呆一陣子的鐵平說:

  「這是我的同班同學五十岚鐵平。因為他給了我不少的鼓勵,所以我才決定帶著他來參加派對的。這樣子說爺爺懂了嗎?」

  「您、您好,我叫做五十岚鐵平,抱歉突然打擾您——噫咿!」

  原本低著頭的鐵平,頓時退后了好幾步。

  源之助的視線越過了小緣,用好像看到仇人般那種十分凶惡的眼神瞪著鐵平看。

  「喔。同班同學啊。」源之助邊摸著白色的落腮胡邊說著。「同班同學特地幫小緣打氣啊。原來如此,只是同班同學,卻特地幫人家打氣是吧?是這樣子的嗎?」

  「——真的是這樣子!」鐵平突然了解對方為什么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慌忙回答。「真的只是同班同學而已!」

  「這樣啊?只是同班同學嗎?」

  「沒錯!只是同班同學!」

  「……?啊!原來如此。」看著二人一來一往的小緣,好像終于知道原因似地拍了拍手。

  「討厭啦!爺爺!鐵平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啦。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是一對吧?」

  「鐵平?」

  源之助的雙眼睜老大,眼神再度變得銳利,往鐵平這邊瞪著,好像在問『這是怎么回事?』般。鐵平連忙搖頭。「沒、沒有特別的意思啦。」

  「……是這樣子啊。」源之助松了一口氣,又繼續問小緣:「沒有特別的關系是嗎?沒有錯吧?」

  「看爺爺你要怎么想啰。這是你的自由啊。」

  「等、等等.小緣!」

  「小緣?」

  ——為什么越描越黑啦?

  我想爺孫相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聊吧?那么二位請慢慢敘舊。咦?我嗎?我沒關系的,我自己在這宴會中到處繞繞就可以了。那么,我先失陪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鐵平胡亂扯了一堆客套話,慌忙地逃離了剛才的場合。「抱歉,等等再去找你喔。」把小緣的聲音和源之助可怕的視線拋在腦后,鐵平逃進了人群中。

  等到感覺已經脫離源之助的怨念范圍之后,鐵平才喘了一口氣。

  這真是個兵荒馬亂的夜晚。

  『另一個世界的人類』的到訪、忽然被賦予了『拯救』班上女同學的任務,結果那個女同學竟然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又被帶到了從沒見識過的豪門派對,還被誤認為對千金小姐心懷不軌……

  鐵平大大地歎了一口氣。說真的,累了。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好幾次了,不過想到今后的狀況,頭又痛了起來。到底接下來的自己,又會遇到些什么事呢?

  「總之先吃點東西吧……」

  「你可沒有這種時間。」

  「——喔喔!」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驚訝不已的鐵平回頭一看,果然槍之岳就在那里。

  「——妳、妳那是什么服裝啊?」

  槍之岳手上拿著裝飾著羽毛的扇子,穿著和小緣一樣剪裁的性感旗袍。和小緣的旗袍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旗袍是如烈火燃燒般的大紅色。

  「畢竟是個豪門的宴會,還是稍微打扮一番啰。這都是我個人的收藏。順帶一提,我拿給小緣的那件藍色旗袍,也是我個人的收藏。」

  「妳是故意給她穿那一件的吧!為什么特地選旗袍啦!」

  「個人興趣。」

  「拜托妳做事不要這樣公私不分好嗎!」鐵平喊著,不過隨即像洩了氣的皮球般說道:

  「怎么好像越是深入那個豪門世界,越覺得遇到妳之后反而有種找回自己的感覺。」

  「因為你畢竟是個凡夫俗子。」

  「我不否定妳這樣說,不過可不可以說得含蓄點。」雖然厭覺找回了自己.不過還是一樣疲憊。「……對了,妳是怎么進來這里的?」

  「當然是透過『第二世界』進來的。這種程度的保全系統,對內界人是構不成威脅的。」

  「……為什么一定要穿這么紅呢?也是興趣嗎?」

  「因為今天是聖誕夜。紅色是一定要的啦。」

  「拜、拜托。妳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為什么連這么簡單的事都要問呢?』的輕蔑表情看我好嗎!一般人都會問的吧!」鐵平幾乎要用吼的了,但隨即打消生氣的念頭。「……算了,不想和妳計較了。對了,我問妳,真的只剩下三小時了嗎?」

  槍之岳所說的『轉播時間』已經剩下不到三個小時了。在這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內,要完成這次的任務『拯救不幸少女』真的辦得到嗎?鐵平還是毫無概念。

  「我已經搞不清楚我還需要做些什么了?小緣現在看起來也蠻開心的。我想任務應該算是達成了吧?」

  照設定是要在今天一天內完成任務,頂多只能做到這樣子了。畢竟要撫平她心中的創傷,需要更長的時間。

  「不,還沒。」槍之岳搖頭。「看樣子五十岚你似乎會錯意了——」

  接著她很突然地說道:

  「她的幸福,馬上就要被剝奪了。」

  「……咦?」

  就在此時,一陣連續的碎裂音,倏地把鐵平的聲音淹沒。

  人聲鼎沸約會場忽然靜止了下來——

  接著宴會的一角忽然爆出了淒慘的慘叫聲。

  慘叫聲造成的恐慌瞬間傳染了整個會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如漣漪般不斷擴大的恐慌,正在鐵平面前活生生地上演著。因為恐怖而扭曲的表情、僵硬的四肢,因為慌亂四散而到處沖撞的身體、傾倒的餐桌、玻璃的碎裂聲音、散落一地的高級料理、翻倒的鐵板與餐盤……鐵平的肩膀與身體不時地遭到碰撞,不過擁擠的人群讓鐵平連跌倒的空間都沒有。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的噪音響遍了館中每一個角落——

  『我們已經占領了這個宅邸一帶。所有人把子放在后腦,趴在地上。若有人企圖進行無謂的抵抗或輕舉妄動的話,一律格殺勿論。重復一次——』

  所有人皆鐵青著臉當場趴了下去。由于數百人幾乎同時趴了下去,鐵平的面前忽然一面明朗。

  鐵平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狀況。

  一群帶著面罩的黑衣男子,手拿著機關槍沖進會場。他們用極快的速度來去各個角落,同時用武器威嚇賓客,一下子就控制鎮壓了整個場面。

  會場入口附近,有塊被清空的地方。上面躺著三個人——二男一女,他們的身體下方流著鮮紅的液體。

  「救命啊!」

  順著慘叫的方向看去,竟然看見了被黑衣人扛在肩上,正要被擄走的小緣。而被另一個黑衣人所擄走的人,從身材來判斷,應該是源之助。

  小緣!正打算叫出來的鐵平,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聲音吞了下去。因為他注意到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只有自己一個人顯眼地站著。

  速水真事與一本釣——兩個人正站在被擄走的小緣的身邊。

  速水臉上帶著淡淡的冷笑,回頭看了背后的一本釣。一本釣也緩緩地笑著,表情看起來仍舊疲憊的一本釣,嘴唇輕微地動著,鐵平卻好像可以知道他在說什么。

  ——余興節目開始。

  接著鐵平又聽見了。

  ——上場吧。

  槍之岳的聲音直接傳進腦海里。

  ——『拯救』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1 PM

第三話 余興節目萬歲!

          

  倒數二小時二十二分

  餐桌幾乎都傾倒了,餐桌上面原本有的料理與杯子當然也散落一地。地毯的皺折成放射狀延伸,上面趴滿了上百人,整個場面呈現一種異樣的光景。在會場外的賓客與傭人也陸續被擄了進來,宅邸內的人數逐漸增加。會場中隱約可以聽見的小孩子哭聲,更增添了會場中不安與恐怖的氣氛。

  那些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從體格上來看應該是男的——他們穿著黑色的特戰服,戴著風帽,臉上戴著防毒面具,全身都被裝備所包覆。一身黑的他們,總數在二十人左右,手上的武器有手槍或機關槍,各式各樣不一。全員散落在會場各個角落,沉默卻銳利地監視著會場中的每一個人質。

  原本也在會場中的槍之岳,不知何時消失了。看樣子又是利用那『第二世界』的空間逃到安全的地方了。竟然自己一個人逃了……如果不是因為和大家一樣都趴在地上面對這種狀況的話,鐵平早就邊咬著牙邊把身邊的東西全部砸到那女人身上了。

  鐵平現在『終于』都懂了。

  ——被設計了。

  『看不見的背包』就是最好的證據。槍之岳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她知道他在和小緣見面后,會被邀請到小緣爺爺的派對,甚至知道他將被卷入這場恐怖攻擊之中。所以才會將『看不見的背包』交到鐵平手上。

  背包必須要『看不見』的原因,是為了要讓黑衣人無法察覺。為何要讓他們無法察覺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背包中有著足以和他們對抗的『武器』。

  現在鐵平依然背著那個『看不見的背包』。當時他在換上禮服的時候,槍之岳依舊說「可能會派上用場」,半強迫地讓鐵平背上了背包。小型的耳機和麥克風也在那時被戴在身上。

  因此這背包里面一定有武器——可以和這些恐怖份子對抗的武器。

  鐵平不停地思考著,總算漸漸理出一個頭緒。也懂了『內界人』他們的意圖。雖然根本不想這么認定,不過現在在這個會場中,唯一具有反擊能力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開什么玩笑!這根本太強人所難了吧!」鐵平對著胸口的小型麥克風輕聲但用力地說道:「妳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五十岚,你是男孩子吧」沒想到麥克風那頭響應過來的,是無情的聲音。「你所背負的責任,要靠自己徹底解決。」

  真想殺了她。「妳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了。還故意讓我們遇到。這可不是什么少女出賣肉體、離家出走、告白失敗這種程度的問題耶!」

  『可是至少現在古都確實陷入不幸之中了,不是嗎?』

  還要妳提醒我嗎?

  小緣和源之助已經被帶到會場外,下落不明了。而這群恐怖份子到目前為止雖然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不過就他們擄走了小緣和源之助,而不是其它的賓客這點看來,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活動,應該是針對他們二人而來的。

  ——但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沒有相關知識、沒有相關技術、沒有相關經驗。除了有武器之外,其它什么都沒有。更何況,單槍匹馬,又怎么可能對抗那群恐怖份子呢?

  答案當然很明顯是『否定』的。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趕快幫我們報警吧,這樣一來——」

  『我拒絕。』槍之岳很明快地拒絕了。『我們能做的,頂多就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其余干涉外界的任何舉動,都將觸犯我們的法律。』

  「什么……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耶!」

  『就算如此,也無能為力。』

  真令人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就只給我那么『一點點』的幫助而已。

  ——說不定連我自己都會死耶!

  鐵平偷偷地看了那里一眼。遠處,三個屍體的陳屍處。一動也不動地趴在那里的三個屍體。由于距離遙遠,因此無法看得很清楚,不過很清楚的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實,正是『死亡』。確實,他們都死了。

  ——太勉強了。絕對太勉強了!

  確實自己曾經暗自發誓過要『拯救』小緣——但是槍之岳卻從未對他說明,這個任務的風險性以及真正會面對的狀況。誰會想到所謂的『拯救』,是要從恐怖份子的手中將小緣『拯救』出來的意思呢?

  說是被騙了也不誇張——而且連自己都是被害者耶!

  『五十岚,如果你不做些什么的話,不只是你,這個會場中所有的人都有生命危險。』

  「——什么?」突然又被告知了一個意外的事實,鐵平倒吸了一口氣。「妳、妳說什么?」

  『你認為他們為什么所有人都戴著防毒面具呢?』

  光是靠槍之岳這句話,鐵平就知道她所指的意思了。

  『他們達成目的之后,打算將所有的人集中在會場中,大量散布化學毒氣。O-ethylS-(2-diisopropylanoethyl)methylphosphonothiate——通稱VX毒氣(電影「絕地任務(TheROCk)中的毒氣飛彈所灌注的毒氣」),將所有人殺死。這種毒氣和沙林(Sarin)毒氣一樣都是屬于神經毒。VX毒氣透過皮膚吸收,會擾亂人體神經細胞問的聯結傳遞,吸入人體后會快速產生酵素並擴及整個神經系統,中毒者的神經肌、中樞神經系統、自律神經系統將受到嚴重的影響,而且將出現難以形容的痛苦症狀。只要10mg的毒氣理便足以使一人致命。本來是沒有這種必要,不過他們為了強調恐怖活動的被害程度,最后還是決定使用了VX毒氣殺人,突顯他們的恐怖作為。』

  鐵平無法理解過于專業細部的理論,不過重點是聽懂了。而且,這還是連裝傻的機會都沒有的恐怖事實。

  這些黑衣人待會兒打算在會場釋放毒氣。把所有的人都殺死。

  如果鐵平什么都不做的話,大家都會死。

  『或許已經沒救了吧。』槍之岳冷淡地說著。『如果不做些什么事的話,所有的人都會死。掙扎、痛苦,你們將親眼見識到地獄般的場景,然后悲慘地死去。不過……』

  ——我不想聽。

  『不過如果五十岚你願意挺身而出的話,或許大家都有可能得救。因為你的出現,可能讓大家多了幾分平安回家的可能性。』

  ——我不想聽妳講的鬼話!

  陰聲突然響起。

  嚇了一跳。往槍聲的方向望去——二個黑衣男子站在一位賓客前方。在那個茫然發著抖的客人腳邊,有個被砸得粉碎的手機。一個黑衣人手上握著冒著硝煙的槍,另一個黑衣人則壓著拿著槍的黑衣人的手。

  「不要隨便開槍,你差點殺了他——」

  「你在說什么啊。反正這些人遲早——」

  「就算如此,還是要等到指示下來——」

  『你差點殺了他』——這句話清楚地傳進耳朵里。

  「嗚……」鐵平用手壓住了嘴巴。強烈的吐著氣。「唔、唔……」

  第一滴眼淚沖破了防線,就在這一瞬間,眼淚終于像崩盤似地洩了出來,再也止不住了。

  純粹的恐怖感,侵蝕了整個心中。身體不停地發著抖,顫抖的雙手連安分地伏在地毯上都沒辦法。汗水早已濕透了全身,腦中一片空白。

  咬著嘴唇盡量不讓抽泣的聲音被聽見。因為只要稍微弄出了一點聲音,自己馬上就會成為黑衣人注目的焦點——那么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鐵平更加相信,自己對這種狀況根本無能為力……

  『你不想死吧?』槍之岳又說話了。『就算只有自己能活著也好,你想活著回去吧?』

  邊按住自己的嘴邊哭泣的鐵平,拼命地點頭。他已經連「就算只有自己」這句話的意義都沒辦法好好思考了。現在的他,只對「不想死」「想活著回去」這樣與求生有關的話才能產生反應。

  『那么我們就先救你吧』槍之岳用平板的腔調說著。「把五十岚移動到外面。」

  語畢,鐵平戚覺到一股漂浮的感覺——

  ***

  那天,記得也是聖誕節。

  祖父邀請大家參加他舉辦的聖誕節派對……車子正在前往派對會場的途中——高級黑頭車的座位上——十歲的小緣正生苦悶氣。

  旁邊座位上,坐著小緣的母親。她穿著藍色簡單的洋裝,頭直接靠在窗戶上發出「啊——」的歎氣聲,似乎並不擔心美容師造型過的發型是否會亂掉的樣子。

  「好麻煩喔……」小緣媽媽抱怨著。「等等又要去面對那些偉大的人,向他們鞠躬作揖……想到這里就讓我陷入憂郁里了啦。」

  小緣的母親看起來不像是出身在某個家教特別良好的家庭的樣子。身為KOTO一般職員的她(就算只是一般職員,能進來已經算是個奇跡了),和小緣的父親善一是從認識到交往正統的戀愛結婚。在此之前,對于社交界的那些交際的繁文耨節可說是一竅不通,因此參加這類的宴會對她來說自然變成了一件苦差事。

  小緣鼓著腮幫子撇過頭去。

  「沒辦法啊。善一要工作啊。今天晚上雖然是難得的聖誕夜……只能說運氣不好吧。」

  「媽媽你不會寂寞嗎?」小緣有點激動地抬起頭說道:「放假、國定假日、我的生日、媽媽的生日、結婚紀念日、新年、聖誕節,不管是什么時候,爸爸總是因為工作、工作、工作不能回來!媽媽你難道不會寂寞嗎?人家——人家可是很寂寞耶!」

  「……確實是會寂寞啦。」相對于激動的小緣,小緣母親的雙頰不知為何卻有點泛紅。

  「是有點心疼……」

  「?心疼?」

  當時十歲的小緣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地偏著頭想。

  「啊……嗯。小緣,妳聽著,媽媽現在有重要的話要告訴妳。妳聽好來。」

  說著,小緣母親把背挺直,調整出一個比較端正的坐姿。「咦?」小緣雖然發出了抗議的聲音,但還是下意識地把坐姿坐正了。

  小緣母親很笃定地問道:「小緣,妳的夢想是什么?」

  「……夢想?」

  「沒錯。妳的夢想。」

  「……當新娘。」

  「我記得你在作文中是寫當『護士』的樣子。」馬上就被拆穿了。

  妳都知道了就不要特地問嘛。當時正要進入反抗期的十歲的小緣這么想著。

  「那么,妳知道爸爸的夢想是什么嗎?」

  「……爸爸的夢想?」

  「對啊,善一的夢想。」

  小緣眨了眨大眼睛,這種事幼小的她從來沒有想過。

  「善一的夢想,就是現在的工作。」

  「……」

  「小緣妳也不希望自己的夢想被否定或被阻撓對吧?所以同樣的,我們也不應該阻止善一的夢想。因為現在的他,還在努力地實現他的夢想途中。」

  「……媽媽妳不覺得……」小緣「噗!」的又把腮幫子鼓了起來。「妳不覺得這么講有點勉強嗎?」

  「咦?勉強?善一就是這么說服我的啊。」

  「那是因為媽媽妳被騙了啦!」

  「什、什么被騙了!善一這么告訴我的時候,真的很帥耶!我完全被迷住了喔——哎呀,討厭。光是回想就讓我臉紅心跳了啦!」

  「……算了啦。」不想掃媽媽的興。小緣又屈了身把身體埋進座位里。「反正爸爸就是不會來了啦……」

  「……嗯啊。反正就是這樣子。今天就再忍耐忍耐啰。好嗎?」

  噗,腮幫子再度鼓了起來。小緣母親無奈地看著這樣的女兒。

  「……嗯……媽媽。」

  「嗯?」

  「媽媽妳的夢想是什么?」

  這真是個天外飛來一筆的問題。

  小緣母親同樣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輕輕地笑了出來。「這種問題還要問嗎?」

  她溫柔地摸了小緣的臉頰。

  「現在的生活就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的幸福。」表情帶了一點難為情。「我的夢想就是和小緣以及善一在一起。——而我已經在這個夢想之中了。」

  ……當時的小緣,似乎也受到媽媽的那種情緒感染,內心產生了「幸福」的感覺。

  那是對毫不猶豫地把家庭幸福當作自己夢想的媽媽,所產生的一種感動。

  不管怎么說,小緣還是最喜歡媽媽的。有點脫線又平民化,卻嫁了個國際級大企業的社長,不過每次只要一講到爸爸的事馬上就陷入自己的世界,開始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常常突然失控——不過,小緣就是愛這樣的媽媽。

  正因為小緣很愛媽媽,所以才希望媽媽能過得更幸福。其實,媽媽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夢想』。所以她一點都不想讓媽媽的將來產生任何的不幸。

  那時候小緣就決定了。要成為一個媽媽夢想中的女兒。

  當一個不會破壞媽媽夢想的乖女兒。那就是自己『想要實現的夢想』。

  ——所以,

  絕對不可以。

  ——在這里屈服。哭出來的話,就等于背叛那時候的夢想了。

  小緣被關在宅邸中的某處,像是辦公室的地方。這個辦公室主要是管家或傭人的工作室兼休息室,事務用的桌子、架子以及百葉窗等一應俱全,完完全全是辦公室的裝潢。

  小緣和源之助都被繩子雙手反綁地綁在事務椅上。二人的椅子再以背靠背的形式綁在一起。繩子雖然細,但也十分堅固,將二人緊緊綁在椅子上。

  除了小緣和源之助以外,另外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站在房間的入口處。

  另外一個人是——

  「啊啊,真是個美好的夜晚——你們說是不是呢?」

  速水真事十分開心似地笑看著小緣祖孫二人。

  因為二人是背對著背被綁著的關系,因此與速水面對面的只有小緣一人。小緣現在當然瞪著速水看。

  「你到底想怎么……」

  「真是個美好的夜晚呢!對不對嘛?」

  速水的聲音馬上就遮住了小緣的問題。氣憤地看著對面那張冷笑的臉,小緣再一次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不——想怎樣!」

  速水突然挑起了小緣的下颚。用食指和拇指,反手將她的下颚硬生生地舉起。

  指甲掐進了肉里。速水依舊冷冷地笑著。

  「——」

  光是這個舉動,就幾乎要把小緣從剛才建立起來的決心給粉碎。她的眼眶開始不由自主地泛紅,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剛才才親眼目睹他們殺人的畫面。剛看到的時候就已經全身不住地顫抖了。現在也是,被綁在椅子后面的雙手早已不聽使喚地發著抖。如果不是因為下巴被抬著,牙齒一定也會不住地打顫吧。

  「速水桑,先點到為止吧。」

  最后一個人——一本釣終于說話了。他坐在辦公室內的其中一張辦公桌上,雙腳像小孩子般不斷地晃動著,可能是對于速水的舉動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聲的吧。

  速水沒有再說什么,就這樣把子拿開了。威脅暫時解除的小緣閉上了眼,偷偷地喘了一口氣。

  真的很害怕……一直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可是,我絕不認輸。

  如果在這里沒用的哭出來,就等于背叛了自己的信念。背叛了我的夢想。

  「……的夜晚。」

  「啊?」

  就算是逞強也無所謂。小緣把頭抬高,瞪著自己正面的速水。

  「我說……真是個差勁透頂的夜晚。」

  速水被這么一說,突然征住了一會,隨即瘋狂地爆出笑聲來。

  「哈哈哈哈哈!真有妳的!」速水顯得十分開心,不斷地笑著。「妳將來很有出息喔!哇哈哈!」

  「……差不多可以說清楚了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小緣背后傳了出來。「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是源之助。

  正在狂笑的速水停止了笑聲,不悅地說道:

  「干嘛啦?掃興耶……再讓我們樂一下嘛。」

  「你們的目的是什么?錢嗎?還是地位?還是,你們只是單純瘋了而已?」

  「老頭,注意你說話的方式。」

  「該注意的人是你,廢物。」源之助的聲音從喉嚨深處發了出來,十分地低沉堅決。「我可是KOTO的社長,沒有這種閒功夫和閒情逸致奉陪你們這場鬧劇。」

  爺爺在工作的時候應該就是這種聲音吧——小緣這么想著。

  平常和自己講話的爺爺總是十分和藹可親,是小緣眼中疼愛孫女的好好先生。他疼愛孫女的程度,幾乎連小緣父母都快看不下去。小緣印象中的源之助,正是如此親切溫柔的『爺爺』。

  不過這只是在小緣面前的源之助而已。

  因為現在二人背對著背被綁著的關系,所以看不到源之助的表情——不過光聽聲音就已經氣勢十足了。那低沉毫不畏懼的嗓音,已經代表了一切。

  這就是站在KOTO企業頂點的男人——源之助的真實面貌。

  速水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這老頭比我想象中聰明。」

  一個黑色的物體突然閃過小緣的眼前,頂著她的額頭。雖然由于速度太快一時看不清楚,不過小緣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了。

  「你可愛孫女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我們手上喔。」

  「……你……」

  「我勸你最好改變一下你的口氣。懂嗎?」

  是把槍。

  小緣倒吸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她還是猜到了為什么她會被綁來這里的原因了。她自己對源之助來說,就是最具威脅效果的『人質』。是為了粉碎意志比頑石還堅強的源之助,最好的武器。

  「我、我沒關系!」小緣雖然聲音發著抖。「我沒關系的!」

  不管如何,一定不能屈服。絕對不能讓這些壞人的企圖得逞。

  「所以,爺爺你不要管……」

  喀咚——眼前突然一片昏暗。整個視線往旁邊偏去,頭部劇烈地晃動。

  ——咦?

  被狠狠地打了一下。看到滴在膝蓋上的血,小緣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打了。從被打的感覺來推測,應該是被槍柄打到的。

  「——你、你干了什么好事?」

  源之助在小緣后方怒吼著,不過速水沒有回答。

  「我勸你說話最好小心點。對吧,小緣小姐?」

  小緣沒有說話。塞住了鼻子的鼻血,造成唿吸困難,臉頰殘留的痛楚讓頭暈眩不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請你住手……」心疼不已的源之助,痛苦地說著:「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答應。所以求求你——不要對小緣動手,」

  「——要求?」

  一本釣用突然抬高了語氣發出了聲音。因為是突如其來地出聲,讓小緣一時之間忘了臉上的痛楚,轉頭過去看著他。

  一本釣的眼睛眨了幾下,接著就「啊哈哈」地笑了出來。

  「你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們對你們並沒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勉強要說的話,那就是……」

  「要求你們『去死吧』……這樣子而已。」

  速水聽著一本釣的話,冷冷地笑了。

  小緣不知所措。背后的源之助也無話可說。

  「沒錯。我們就是要殺了你們。除此之外我們別無所求。乖乖地讓我們殺掉就對了。」

  「你、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源之助的忍耐差不多也要到極限了——他低沉地怒道:

  「做這種事——就是為了殺了我們?你們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沒錯,他們不惜綁架上百人——其中真正的想法,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小緣也戚覺到,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速水真事』。她也曾經這么對鐵平說過,她所認識的『速水真事』,應該是個比較沉默寡言、不善表達的人。在父母親的喪禮上,他還曾默默地拍著小緣的肩膀問道:「不要緊吧?」——小緣所認識的速水,應該是這樣一個雖然沉默卻貼心的男人。

  那時的『速水真事』和現在眼前這個人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簡直判若兩人。「差不多可以說清楚了吧?」源之助說道。

  「這是某個恐怖組織觊觎古都家資產的犯行』——這就是這次事件的主題。」回答的人不是速水,而是一本釣。「某個恐怖組織看上了KOTO企業龐大的資產——說明白一點,恐怖組織觊觎古都家龐大的財產,決定綁架現任社長古都源之助,加以脅迫取財,強迫其匯人大量的金額到恐怖份子指定的賬戶,在事后馬上提領一空並處理掉賬號,不留下任何線索。恐怖組織就此抽身,只剩古都家的人身負重傷但卻奇跡似地活了下來。並留下如此的證詞——『恐怖組織的首謀者,是速水真事。』」

  小緣聽到這里不由得覺得不解。

  只剩下古都家的人奇跡似地活了下來——?

  「古都家以外的人——也就是今晚參加宴會的賓客,全數遇害。」一本釣冷笑道:「這樣才像是恐怖組織的作風不是嗎?雖然本來是有打算留下幾個目擊者的,不過這樣反而有點不自然。既然是恐怖組織的話,還是得多殺幾個人。……順帶一提,主謀者『速水真事』在事發后就消失無蹤,警察持續搜查中——這就是這次事件的后續發展。」

  「等、等一下。」小緣越聽越混亂,不斷搖著頭整理著剛才的話。

  「你說警察會去追捕你們——然后你們又故意留下我們的活口……不、不趕盡殺絕——」

  小緣陷入混亂的思緒中。

  真是越聽越胡塗,犯罪者為何要故意留下目擊者讓警方有辦案的方向呢?

  「還是聽不懂嗎?」速水揚著嘴角繼續說道:「我不是真正的『速水真事』啊。」

  小緣瞪大了雙眼,看著速水。

  確實這個速水和小緣所認識的速水戚覺截然不同。要說是另一個人也無可厚非——

  但是,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速水啊。

  「少在那里胡扯……」源之助雖然難以理解,不過他並不打算相信這個說詞。「你說你不是速水……?確實你和平常的速水不一樣。我所認識的速水,不會做這種蠢事……」

  但事實擺在眼前——雖然不想承認。源之助還是相信眼前所見的。

  「但你明明就是速水。我沒有看錯人.就迚聲音也完全一樣。」

  「如果說我可以和他人『替換』身體。這樣子你相不相信了呢?」

  速水的話迅速在小緣的腦中發酵,小緣開始拼湊相關的信息。

  該不會這個人——

  「你該不會是打算和我們『替換』身體吧?」

  速水露出牙齒笑了。

  「小緣小姐果然聰明。我喜歡聰明的女孩子。」

  小緣茫然地想著,接著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轉頭望向一本釣。一本釣發出「嘿嘿嘿」的聲音笑著。

  「妳反應真快。沒錯,我也是『替換』過的。和速水不一樣,我所『替換』的人,是個本來就沒有戶籍身分的流浪漢。順便告訴你,這個身體的主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本來事情是可以不用搞得那么復雜的——不過源之助啊,你的身邊總是有十個以上的貼身保镳,保全功夫實在做得滴水不漏……讓我們一直找不到機會接近你。雖然有想過和你的保镳『替換』身體,不過保镳的影響力太小,其實發揮不了什么作用。還有,小緣小姐,其實妳身邊也有人在暗中保護妳。除了暗中跟著妳,觀察妳安危狀況的保全之外,方圓百里之內一段距離就有幾個保镳在待命,簡直有點保護過頭了。你說是吧?源之內社長?……所以到最后,我們才會鎖定了今天這場派對,這場派對正是動手最好的機會。這場派對與外界的接觸完全切斷,是個暫時不會被發現會場狀況的最好時機……而且在賓客云集的盛大派對上,貼身保镳們自然不會大剌刺地到處巡邏,你們的身邊也終于出現了空隙……」

  「接下來就簡單了,我們找上了比起古都家的人,貼身保镳的數量少了許多的『速水真事』。再加上他沒有家人,就算換了二、三天也不會有人起疑,用他的身分進入會場后,事情就簡單多了——暗中進行讓我們的恐怖份子潛入的工作,變得易如反掌。」

  速水和一本釣二個人愉快地說著他們的計劃。小緣只能茫然地聽著,就算是聽著,也像沒聽進去一樣——因為依舊摸不著頭緒。

  因為這種事實在太誇張了……

  「停止你們的胡扯!」源之助憤怒地吼著。「我看你們只是瘋了吧!速水!什么替換別人的身體,這種胡說八道的事……」

  小緣的耳際響起了巨大的爆裂聲。眼角余光隱約看到火光,側臉部分戚受到一鼓強大的風壓——

  強烈地熱氣壓迫著小緣的耳際。

  「嗚哇——?」

  ——好燙?

  激烈的熱氣漸漸轉變成強烈的痛覺。

  ——好燙!

  聲音逐漸模煳。

  ——剛剛怎么了?

  自己身上——出了什么事?

  「速水——你!」

  「不要給我大聲嚷嚷。你這樣子只會害了你心愛的孫女。」速水搖晃著冒著煙硝的手槍,面無表情地說道:「放心,只削過了耳朵,死不了人的。」

  我被槍打中了?

  瞄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似乎是被槍擊中的耳朵,滴下了點點鮮血。鮮血慢慢滲透進身穿的旗袍纖維中。

  小緣省悟了。

  ——自己和爺爺真的會被殺。

  就像恐怖份子沖進來的時候殺了那幾個人一樣——自己和爺爺也會那樣子命喪黃泉。這次小緣是切身實際地感受到了。

  ——會被殺掉……要被殺掉了……

  小緣閉上眼睛。沉重的打擊讓她難以唿吸,完全不能思考。但是那種切身接近死亡的感受卻不斷地擴大,痛苦得讓她幾乎窒息。

  一開始還很堅持不哭的,因為哭了就等于背叛了對媽媽的夢想——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不重要了。

  因為自己就要被殺了啊……!

  「你、你們是……?」

  「啊?」速水轉了過來。「妳剛才說什么?」

  「你們到底是什么……?」

  毫無條理的問題。

  與其說是在問話,不如說是面對一連串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的打擊之后,所發出的類似歎息的聲音。那種連自己為何會面對這種難堪的處境都無法理解的歎息——

  那已經不是個尋求答案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對著牆壁的發語詞。

  但是速水卻回答了——

  「我們是誰?那還用問嗎——」

  呵呵地笑著。

  「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開了。

  反射性地把頭抬了起來看了一眼——小緣怱然拋開一切大喊。

  耳朵被槍擊中的痛楚、徹底的絕望感、速水說詞的真假——這一切瞬間被小緣拋開,當她自己注意到的時候——

  「快逃!」只發現自己正盡全力的喊著。「快點逃開這里啊.」

  把門打開的,是五十岚鐵平。

  鐵平打開了門之后,被小緣突如其來的大喊嚇到,征征地站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只是一臉迷惑地往辦公室里頭看著。

  「啊?」速水看著鐵平這個不速之客,皺起了眉頭。「你這家伙為什么會在這里……」

  「啊,這個……」鐵平一驚,身體向后退了幾步。「啊,我只是……」

  「快逃!」

  小緣又大叫。但鐵平的手臂已經被黑衣人給牢牢抓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緣厭到一陣錐心的難過。

  那是十分沉重的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邀請你來了……早知道就不要邀請你了。

  不邀請你來,你就不會被卷入這個事件中了……!

  鐵平被黑衣人押進了辦公室。用力拖動的腳步聲,可見拉扯的力道之大。鐵平被拖到速水面前,硬生生地抬起頭來,臉上滿是驚怒。

  速水臉上浮出一抹冷笑。那笑容就好像發現獵物一樣地愉快。

  「竟然能熘出那個會場。」速水用沒有拿槍的那只手,捉住了鐵平的領口。「狗運不錯嘛。」

  鐵平的身體沒有抗拒,但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呃,唔……」

  「真的是狗運不錯。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放、放開他——鐵平和這件事沒有關系!拜托你們,住手——放過他吧!」

  小緣邊哭邊喊著。到此之前一直忍耐著不流下來的眼淚,現在卻輕易地流了下來。但是其實她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自己這么嘶喊,一定沒有用。

  等著鐵平的結局,只有一個。

  「求求、求求你們!」就算有這種預戚,還是要拼命求情。「求求你們放過鐵平——!」

  哪怕沒有用,也一定要不斷地求情。

  『不要勉強自己笑啦。』

  ——鐵平是我:

  『我們是真正的好朋友。』

  ——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求求你們放了鐵平啊……!」

  ……鐵平的視線望著小緣。

  那是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好像疑惑著為何對方明明同樣身陷險境,卻不斷幫自己求情的那種眼神。

  「你打算怎么處理?」

  一本釣問道。速水冷笑著回答。

  「怎么處理?哈哈!」速水蠻橫地把鐵平的身體舉起來——鐵平並無太大反抗的動作——就這樣直接被推到窗戶邊。「我要這么處理——!」

  蠻橫地把鐵平推到了窗邊的速水,拿著槍頂著鐵平的腹部,扣下了板機。

  尖銳的槍聲。碰磅,震撼著鐵平的身子。

  「不要——!」

  小緣想要沖出去阻止,無奈身體依舊牢牢地被繩子綁住。

  接著,槍聲不斷響起。碰磅,碰磅,碰磅,不停地撼動著鐵平。

  「住手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邪惡的狂笑,速水發狂似地扣著板機。原本抓住鐵平的手順勢放開,但扣著板機的指頭依舊瘋狂地舞動著,子彈胡亂地打在鐵平腹部。

  連續射擊而出的子彈。把鐵平的身體往后推動,他背后的玻璃應聲破裂。槍聲仍舊不見停止。

  子彈的煙硝味伴隨著不斷彈跳而出的彈殼飛舞著。時間好像就這么靜止了。

  玻璃終于擋不住鐵平身體的重量以及子彈的沖擊。

  「不要——」

  鐵平墜了下去。

  唿。速水很滿足似地吐了一口氣,向一本釣問道:

  「這里是幾樓?」

  「三樓。」

  冷風從失去玻璃的窗框中,無情地灌了進來.

  「不——」

  「不——————————————————————!」

  ***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

  ——好痛?

  鐵平感到一陣劇痛。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會這么痛?

  痛覺喚醒了鐵平。

  眼睛雖然想要睜開,但痛楚卻讓眼睛睜不開。骨頭酸痛、肌肉不聽使喚。一股沉重的悶氣,壓得胸口無法喘息。這樣下去又要昏過去了——不過,痛楚卻讓鐵平維持著清醒。

  慢慢地,眼睛感覺打得開了。原本失焦的視線也逐漸找到了焦距,瞳孔也習慣了黑暗。可以感覺到自己以正大字型躺著,仰望著黑夜的星空,身體似乎被埋在一片雪地里。

  ——我到底怎么了……?

  記憶逐漸復蘇——鐵平想起了自己遭到槍擊.掉下窗外的畫面。

  ——『被槍擊』?

  慌忙低頭伸手摸了摸胸口和腹部。鐵平呆了半晌,等到自己弄清楚了之后,忽然有種無力的感覺。

  胸前的彈孔總共有七個。七顆子彈穿過了外套與襯衫——卻被卡在黑色的防彈背心上。

  鐵平回想自己在穿禮服的時候,正要穿上襯衫時,槍之岳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要他先穿上。鐵平不懂為何槍之岳一定要他穿上那件黑色無袖的合身背心,但槍之岳只說這是禮服「正式」的穿法,鐵平也沒有多想就默默照做了。

  想都沒想到那竟然是件防彈背心。

  ——槍之岳早就料到這一步了。

  雖然穿著防彈背心,但是卻不能擋住子彈沖擊的力道。鐵平的身體全身像是被亂棒打過般疼痛。肋骨恐怕有二根或三根骨折了吧?光是從三樓掉下來,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就這種骨頭疼痛的程度看來,傷勢應該不輕。

  「子彈沒打進去吧。」

  「——嗚喔?」突然的聲音把鐵平嚇得整個彈坐起來——瞬間,激烈的痛楚像電流般傳遍全身,鐵平痛苦地撐住身子呻吟著。雪地冰涼的厭觸透過撐在地上的手傳了上來。

  「槍、槍之岳……?」

  「是的。正是小女子我。」

  那個無神經、脫線到極點的白目內界人女子,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地現身了。衣服也換回了之前的紅色套裝。

  「妳這女人,危險過了才出現……」

  「我只是個節目主持人而已。」

  「什么叫做『只是』——可惡,嗚哇,好痛!」

  「話說回來,不知道該說你是身體好還是運氣好。」槍之岳用一種看起來不知佩服還是輕蔑的口吻說著。「被人家用子彈痛擊,結果只是受了皮肉傷和筋骨扭傷。好奸你運氣好掉下來的地方是在雪地里……而且這么近的距離開槍,子彈竟然全部被防彈背心擋住,根本就是一種奇跡。這一切全拜你那如蟑螂般的生命力所賜吧?」

  「我現在只想親手了結妳的生命……啊啊……好痛……」

  痛楚主要集中在槍擊的腹部附近。鐵平痛苦地摸著肚子。

  「……你好像十分冷靜呢?」

  「咦?」

  鐵平抬起頭來。槍之岳歪著頭問道:

  「五十岚你好像並沒有很害怕的戚覺啊?明明剛剛差一點就要丟了性命,現在卻好像沒發生過什么事一樣?我以為你應該會厭到十分恐慌害怕才對。」

  「……喔。」槍之岳說的並沒有錯,因此鐵平並沒有反駁什么。「……是這樣子沒錯啦。」

  突然被手槍亂擊——怎么想都會覺得十分恐慌。不知所措應該是正常的反應,結果自己卻這么冷靜地和別人對話著——

  「……因為,她哭了。」鐵平靜靜地說著。「小緣哭了。」

  那時候,古都緣哭了。

  臉頰紅腫、右半邊的側臉染著鮮血,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停落下——小緣為了鐵平,幾乎喊到喉嚨都啞了。

  『快逃!』

  自己分明同樣身陷險境,小緣卻只擔心鐵平的安危。

  ——但是當時的自己呢?做了些什么?

  面對突如其來的劇變,變成了只會退縮,只想自保的懦夫。

  這段期間,有稍微想到小緣可能身陷的處境嗎?

  鐵平感到無地自容。因為自己幾乎沒有想到小緣的安危。只想要自己活下去。只是一味地發抖。不想死的想法,占據了整個思緒,完全想不到其它的事.曾經堅定對自己發誓的——要取回小緣的『幸福』這樣的誓言,早就被拋諸腦后了。

  等到自己看到了小緣的眼淚,才發現自己根本忘了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后悔不已的鐵平,幾乎無法原諒這么沒用、這么丟臉的自己。

  所以鐵平更要把這一切都找回來。

  小緣的『幸福』,對自己的承諾。

  「好吧,那么差不多可以准備落跑了吧?」

  原本腦中還在不斷思考的鐵平,咦?地看了一眼槍之岳。

  「……妳剛說什么?」

  「你沒聽清楚嗎?我說你可以准備逃跑了。」槍之岳理所當然似地對鐵平說著。「現在有逃跑的機會。這棟宅邸除了正門之外,還有三個側門,不過這幾個門都被速水的部下給守件了,要從這幾個門逃走,是不可能的。而周遭的圍牆都相當高,要攀牆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森林地區和高爾夫球場則沒有人看守,等于是一個盲點。我想他們也不會巡到這里來吧。所以在這里到他們撤退離去之前,應該是不會被找到的。」

  「什么……」

  「如果覺得待在這附近太寒冷,無法忍耐的話,還有利用別館逃跑的路線。當然這樣一來,就有被發現的可能,不過畢竟危險度沒有本館那邊大。只要照著我的指示,要順利逃跑也是有機會的。」

  「妳到底在說什么?」

  「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話吧?」槍之岳說道。「你本來不就是打算要逃跑的嗎?如果我會錯意的話,我再向你道歉。我們並不是故意要把你移動到那個房間前面的,這純粹是操作失誤……總之,現在依舊有機會逃到外面去,那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管如何,五十岚,你現在已經可以逃跑了,難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呃,鐵平無言以對。「那、那把其它人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

  「人、人數嗎?確實是多了點……」

  「並不是這樣的問題。我們會救五十岚的原因,是由于你是因為協助我們的節目錄像才被卷進來的,當然我們會希望你能繼續協助我們的節目,不過既然本人已經沒有這樣的意願,我們仍然要負起責任保護你的安全。而正如我剛才所說的,去救其它的人,是違反規定的,恕我們無能為力。」

  「怎、怎么這樣……」

  「而且話說回來,」槍之岳歎著氣說道:「五十岚你也沒有責任要去救其它人吧?你認識的人勉強說來就只有古都緣和古都源之助二個人而已,其它的三百七十二個人和你根本毫無關系不是嗎?光是自己被卷進來就已經夠無辜了,又何必賭上自己的生命去救他們呢?」

  「……」

  「那么至少你想要救古都緣,是這樣子的嗎?就算只是這樣,也是不可能的。對手都是專業的高手。那個國外的傭兵和軍人背景所組成的嚴整集團,一定早就對這次的任務做了無數次的演練了——憑你一個高中生,能做些什么呢?更別說要救出這次事件中的核心人物古都緣了……會想要沖進去救人的,八成都是那些漫畫看太多,英雄主義幻想過頭的御宅族而已吧。」

  確實把鐵平卷入這個事件的是以槍之岳為首的內界人們,不過現在卻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可、可是現在遺有這么多的人質……就算我得救了,其它的人最后還是會被殺掉吧?要見死不救實在是……」

  「就算如此,那也不是鐵平你的責任不是嗎?」

  「呃……」

  「五十岚你本來就和這次的事件無關。所以就算在五十岚你逃走之后,一切全如意料之中的發生,也只是必然的結果。本來就要死的外界人照命運的安排死去,就是這樣而已。這樣會有什么問題嗎?」

  「……」

  「最后,頂多是五十岚你帶著『見死不救』的罪惡厭活下去而已,不過我要說的是,你根本沒有戚到罪惡的必要。這是命中注定的事,你也無力改變這個事實……更沒有什么好丟臉的,安心地躲起來,然后逃跑吧。」

  「……」

  「好了,你打算躲在哪個位置?別館那邊雖然比較危險,不過也不是沒有地方可以藏身。如果你說不管怎么做都會戚到十分緊張的話——」

  「等、等一下。」

  不知所措的鐵平,硬生生地打斷了槍之岳的話語。

  「什么事嗎?」

  「如、如果——我是說如果喔?如果說……我真的……逃走的話,會怎樣啊?」

  「……」槍之岳稍微皺了皺眉頭,然后直接了當地說:「你一點也不會怎樣。」

  「可、可是……」

  「五十岚你會回到之前的生活。有點無聊,應付著一天又一天不斷前進,卻又不斷重復的單純日子。」

  「……」

  「……不過,對了。」槍之岳雙手交叉在胸前,想了一下后又說道:「硬要說其它的選擇的話,你倒是可以出來指證速水真事。」

  「指證?」

  「沒錯,五十岚你可以說是這次事件的目擊者。是生還下來的證人。如果說事發之后,警方辦案陷入膠著,捉不到犯人的時候,你或許可以以目擊者的身分出來告發速水真事。」

  「……」

  「如何啊?這樣有沒有給你未來的平穩日子多了一些刺激——而且這可以說是利用你們外界法律體制內的管道光明正大的『戰斗』喔。這么一想,現在的逃跑就成了准備未來『戰斗』的必要行動了。為了將來,一個人苟活著,也是必要的——我認為這樣的想法十分正當啊。」

  鐵平——

  「………」

  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槍之岳所說的話並沒有哪里不對。甚至應該說還相當正確,是用常理來判斷就可以確定的道理。這並不是『做或不做』這種二分法選擇的問題,而是『非得如此』的單一選項。然而……

  ——為什么心中有種無法釋然的厭覺?

  這樣子對嗎?這樣子真的對嗎?

  就這樣逃開不正面迎戰,真的好嗎?

  確實自己沒有要幫誰的義務,也不可能單槍匹馬與那些恐怖份子為敵。似乎眼前就真的只剩逃跑這一條路可走了。不管是誰,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逃跑』這條路吧。

  鐵平茫然地發著呆——槍之岳拍了拍他的肩頭。

  「現在的五十岚真的很可憐呢。」

  鐵平的肩膀震動了一下。

  「難道不是嗎?」槍之岳無所謂地說著:「對于原本不屬于自己的事感受到責任,對不是自己造成的問題產生了罪惡感——你本來應該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度過絲毫不受任何危險威脅的聖誕夜,現在卻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中,陷入無盡的煩惱與掙扎里——這不是『可憐』是什么呢?你知道對于這樣的人,我們內世界的人都怎么稱唿呢?」

  槍之岳若有所指的笑了。

  「叫做『不幸少年』。」

  「——」

  到這個時候,鐵平終于懂了——甚至可以說懂得太晚了一點。

  「妳……」瞬間搞懂狀況的鐵平,一時之間連生氣也沒時間,就這樣征著。「妳是故意告訴我這些的吧……?」

  槍之岳不置可否地,嘻嘻地笑著。

  槍之岳如此不厭其煩地提示所謂的『逃跑』之路,讓鐵平越是認為非逃跑不可,就越容易注意到真相。

  『逃跑』?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那種選項。

  「……我已經一腳踏進來了。一腳踏進了這次的事件里面了。」鐵平鐵著臉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可能把這件事當作與我無關的事了。」

  如果在這里選了『逃跑』這條路的話——

  鐵平一定會被罪惡厭給壓垮。身上背負著三百多條人命,從此無法正常的過日子。鐵平十分清楚這點。就算周遭的人說了幾十遍、幾百逼、幾千遍「你不需要感到難過,因為這不是你的責任」都一樣。自己一定會扛起那些不幸過世的人的人生,然后,就這樣完全被壓垮、徹底被毀掉。因為,

  「這就是我的個性。」

  鐵平笑了——笑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是了解到自己是怎樣的人的那種釋懷的笑。

  「不可能見死不救。」這就是五十岚鐵平這個人。「終于,搞懂了。」

  那些迷惘的心情一瞬間消失了。根本沒有迷惑的必要。當發現到這點之后,鐵平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戚覺。本來這就沒什么好猶豫的,不是嗎?

  『背負著三百條生命苟活下去』和『不顧自己的死活奮戰下去』——這兩個選項,到底該選哪個呢?這根本是畫蛇添足的問題,因為這本來就沒有選擇的余地。

  唯一的選擇——叫做五十岚鐵平的這個男孩會做的選擇,只有一個。

  鐵平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轉過身來和槍之岳面對面。槍之岳點了點頭,說道:

  「不堅定的決心,是沒有用的。」

  「五十岚你待會兒就將以性命面臨生死交迫的死戰。會有想要退縮的心情是難免的,更可能會產生絕望的心情甚至有想要放棄的時候。但當這種情緒出現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絕望的時候要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心,再度振奮起來面對困境。不管遇到多少挫折,都要重新站起來。這樣你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總之,你必須要帶著堅決的心志,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活下來,這是最大的前提。」

  但事實上——

  說不會彷徨是騙人的。『戰斗』這件事本身就是件近乎不可能的任務。鐵平當然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敵人當然會毫不留情地對起身抵抗的自己施以致命的打擊吧。

  光是想象就有點雙腿發軟了。方才才被手槍亂擊的恐怖還確實的留在身體的記憶里。

  不過,還是非做不可。

  「妳說我是『不幸少年』?別笑死人了。」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是——」

  鐵平的表情開始扭曲,嘴唇開始歪斜——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說道:

  「聖誕少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2 PM

第四話 絕地求生萬歲!
         

  倒數一小時三十七分

  成為一個『好孩子』,應該是最快的方法。

  媽媽告訴自己關于她的夢想。要幫媽媽完成她的夢想,只要當一個『好孩子』就可以了。小緣年幼的心中,單純地認為當一個不要讓媽媽覺得難過或感到丟臉的孩子,就是幫助媽媽實現了夢想。

  那么,『好孩子』的條件是什么呢?『好孩子』應該要有怎樣的表現呢?

  對小緣來說,那就是『忍耐』。當一個很聽話、很能忍耐、大人會誇獎的孩子,就是個『好孩子』。所以小緣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會刻意地忍耐著。不輕易掉淚、不隨意喊苦、不會要小脾氣、不隨便要求東西。對于事物不表現好惡。爸爸都不回家團圓也不生氣了。只要是大人說的話,什么都乖乖地聽進去,乖乖地照做。總之就是不停地忍耐。——漸漸地,忍耐成為習慣,長年下來,已經變成小緣性格中的一部分了。

  就算因為『社長千金』這樣沉重的頭銜而在班上遭到其它同學的孤立,回家也不會和家人訴苦、商量。就算在學校受了委屈,回到家也是裝作很開心地說著『我回來了』,宛如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其實,早就想轉學了,早就想轉到和自己身分都一樣的貴族學校念書,過著沒有人會忌妒自己、排擠自己的生活。但希望自己能在公立的學校和各式各樣的人相處,這樣的經驗將成為自己未來的財產……因為這是父母親——特別是媽媽——的希望。所以,絕對不能表現出自己不想待在這個學校中的樣子。

  爸爸媽媽過世的時候也一樣。龐大企業的社長夫婦之死,告別式上從家人親戚到父母關系良好的大企業的董事等都到齊了。雖然為了防止媒體的跟拍與采訪,會場地點的保密工作十分嚴密——但是因為這幾乎是所有大人物云集的一場喪禮,要完全阻斷媒體的消息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會場內外始終十分地不安寧。

  在這種騷動又悲傷的環境之中,許多人都留下了眼淚。會場內外充斥著一陣陣的哭聲,氣氛彷佛世界末日就要降臨般地沉重。

  但是只有小緣沒有流淚。喪主當然是善一的父親源之助——但是身為KOTO社長的千金,小緣的表現一點也不會讓父母蒙羞。她挺著身子,目光禮貌地環視眾人,對著致意者微微地低頭回禮,必要的時候還會露出微笑響應。到出棺之前,接待了不知多少名致意者,卻絲毫不露出疲勞的顏色。

  喪禮結束之后,留下來和爺爺源之助用餐的時候也一樣——源之助暍了太多酒,不勝酒力醉倒,開始談起過世兒子的往事的時候也一樣,小緣依舊禮貌乖巧地應對。最多堅持拒絕了爺爺要地留下來過夜的要求而已。

  小緣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凌晨,日子也前進了一天。洗澡沐浴、更換睡衣、刷牙洗臉、上床就寢。在無意識、機械性地完成了這些每天的例行公事之后,上床睡覺的小緣,才終于留下了眼淚。

  回到學校后,同學得知之后,紛紛表一不慰問。小緣也是微笑著說:「謝謝你們,我沒事的。」由于刻意保密的關系,高中的同學並不知道自己的家境,因此他們發動了樂捐。小緣收到了大量的零錢,不斷地微笑、道謝。偶爾才咬咬下唇、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忍住想哭的情緒。眼淚真的快要流下來的時候,才跑到教職員用的廁所洗臉蒙騙過去。……甚至連自己都想蒙騙。

  一直忍耐著。一直認為這么做是正確的。

  『不要勉強自己笑啦。』

  ……這樣子忍耐,真的是對的嗎?

  剛才被帶到別的辦公室去了。這次換到一個類似置物問的房間,里面一角堆滿了椅子和桌子等物品。不過剩余的空間還有二十張楊楊米左右的大小。房間里小緣、源之助、速水、一本釣以及黑衣人加起來共五人,空間依然綽綽有余。會更換房間的原因似乎是因為本來的辦公室玻璃破掉,冷風不斷灌進來的關系。

  小緣不再是被綁在椅子上了。而是雙手和雙腳雙雙被綁住,靠坐在牆邊的狀態。附著在臉上的血開始凝固,變成了紅黑色的血漬。血漬在小緣蒼白臉色的映襯下,更顯突兀。眼淚,伴著不時傳出的啜泣聲,不停滴落。

  ——鐵平……

  五十岚鐵平被殺了——面對這件事實所帶來的巨大失落戚,小緣的眼淚不停地流著。遺有事情想要告訴他,還有心情想要和他分享。

  『何必勉強自己笑呢?』

  這句話在自己心中帶來多大的震撼,他最后知道了嗎?

  這句話讓自己流下了多少曾經忍住不流的眼淚,他最后知道了嗎?

  一定不知道。所以,更是要讓他知道。

  希望他能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心情。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把到目前為止的心情都告訴鐵平……要說的不只是『謝謝』而已。『謝謝』這二個字還不足以表達她的感謝。所以她要一字一句的,用很長的時間來告訴他。

  但是鐵平已經死了。不在了。都是因為自己把他帶到這里來的關系。

  這種失落厭和后悔,深深地盤據在小緣的心頭。只剩眼淚還在流。但越是去想,眼淚越是不停地湧出來。再也無法停止。

  ……只是,相對于小緣不停地掉淚——

  「干、干什么?住、住手!」

  眼前的情景,卻有點令人詫異。

  「你們到底想干麻——住手!到底要脫到什么地步?」

  源之助的衣服一件一件被脫了下來。

  黑衣人在速水的指示之下,把源之助的衣服都脫了下來。黑衣人的手腳快速,很快地就解開源之助的繩子,開始脫衣服,轉眼間連內褲都被剝掉了。衣服被脫光之后,雙手雙腳馬上又被綁上了繩子——除此之外,全身一絲不掛。因為羞恥而顯得顏面泛紅的源之助,為了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裸體——特別是小緣——干脆整個人趴在地上。

  「你、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我先說過了喔。我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其實我根本不想看見你的裸體。」速水為了增加說服力,還在臉上做出了十分厭惡的表情。「不過為了『擬態』,我需要關于你身體的情報。」

  「擬、擬態……?——混帳,你在做什么?」源之助因為驚慌而顯得聲音干澀。「你、你這個變態……」

  速水的手開始摸起了源之助的身體。速水的手滑動在源之脅蒼老的肌膚之上。不知道是否因為有點搔癢,源之助不時扭動著身體。發出「嗚喔」的奇妙呻吟。

  「為了做到完美的擬態,必須要確實掌握被擬態對象的身體狀況。比如說……」速水露出了一個頗為無奈的表情,摸著源之助老化的皮膚說道:「皮膚的狀況。」

  「——唔。」

  「我可以從肌膚的年齡、健康的程度來判斷皮膚的狀況……你的皮膚狀況不太好喔。應該再多吃一點青菜才好。到那個世界后,記得多吃一點啊。」

  「唔唔……」

  「等到我這樣摸過全身之后,就可以掌握住你的體格和輪廓。說真的,我實在不想變成你這種肥胖的體型,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看樣子你忙到連一點運動的時間都沒有。——還有……」這次速水舉起了源之助的手,尤其特別仔細的摸著指尖。「指紋。這需要完全精細的拷貝,除了用摸的還要用眼睛仔細觀察。……好,接下來……」

  速水摸過源之助全身的手.忽然緊緊抓住源之助的頭。

  「唔……你、你想干嘛?」源之助慘叫。「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速水的手指——插進了源之助左眼框的內側。

  完全無視于源之助的慘叫,速水的手指直接探索著源之助眼球的輪廓。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加上仔細地從正面觀察眼球后,

  「嗯——視力意外地好呢。」速水發表了簡短的意見后,把手抽了出來。

  源之助翻著白眼,暈了過去。眼前的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君臨世界最大企業頂點的男人,只是個悲慘的老人。

  眼前發生的事情——

  「呃、呃呃……」

  小緣全部看在眼里。

  ——到底、到底現在是什么情形……?

  身體不停地發著抖。剛剛才親眼目睹同班同學死在自己眼前,現在又看到了如此詭異不解的畫面,一切陷入莫名恐懼的混亂之中,什么都如身處五里霧中般模煳不定——只知道恐怕又將發生不可思議的恐怖事情了。

  速水接著觸摸源之助的身體各處。臉孔、口腔、白發下的頭皮、下巴的輪廓,身體各個細部的細節都不放過。整個看起來,源之助的身體就像活生生地遭到了速水的蹂躏。

  整個過程持續了約十分钟,速水終于站了起來。

  「好了嗎?」

  一直靜靜地看著一切的一本釣說話了。速水點點頭。「好了。可以做到完美的『擬態』了。」

  「你、你做了什么?」雖然巨大的恐怖厭讓小緣幾乎不敢發聲——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你對爺爺做了什么?」

  「源之助社長沒有受到什么身體上的危害,妳放心。」一本釣說話,臉上松弛的臉皮跟著晃動。「速水桑只是取得源之助身體的情報而已。」

  「情……情報……」

  「看著吧。就是這么回事。」

  速水的聲音——

  隨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發現原本應該是這樣的東西變那樣了,是那樣的東西卻變這樣了,小緣不禁懷疑起自己眼前所見的,不可置信地發出悲喊:

  「爺爺——?」

  ***

  照槍之岳所說的,從背包里面拿出了四張地圖和一把槍。地圖為由上往下看的平面圖,手槍是黑色碳鋼槍身。

  「這是這個宅邸的地圖。總共有四樓,分為四張。請用七十秒的時間記起來。這把槍是Smith—Wesson社制SW1911。因為是全自動手槍,就算是初次使用此槍的你應該也可以輕松地使用。另外里面還有替換用的彈匣,請從握把的底部進行退換,退換過后記得拉槍身上膛。拉一次槍身就可以繼續射擊。為了保險起見,保險建議先打開比較好。非專家的人在瞄准的時候要同時開保險幾乎沒辦法做得很精確。彈匣請先拿幾個放在口袋里。另外,請不要要帥單手開槍,后座力可能會害你重心不穩,甚至可能會造成你的肩膀脫臼。關于射擊姿勢方面,請用你慣用的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的方式持槍。兩腳呈前后狀打開,前腳腳尖梢向外側,身體自然側身,槍口方向與前腳腳尖皆朝向射擊目標,這就是所謂的偉伯式射擊姿勢(WcavcrStance),是最基本的射擊姿勢。瞄准的時候,后瞻孔、前准星與目標物連成一直線后,基本上就可以擊中目標。不過七公尺以內的近距離射擊時,不需要透過瞻孔瞄准,憑目測應該也可以擊中對方。順帶一提,在你們外世界里,殺人是犯法的,因此子彈都換成強化橡膠彈,不過雖然是橡膠彈也是具有威力的,被擊中的人會暫時失神昏倒。再者,如果真的束手無策的時候,再找找背包吧,說不定還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說明就到此為止,祝五十岚你凱旋歸——啊!你背后有敵人!」

  什么!鐵平嚇得回頭,不過一個人影也沒有。再回頭一看,槍之岳的身影也消失了。

  『任務開始了!』

  槍之岳的聲音從耳機從傳來。鐵平歎了一口氣。

  鐵平當然很清楚。自己會身陷這種處境,一切都是內界人暗中策劃安排的.因此他的內心多少希望槍之岳能再戚到不好意思一點——不過,算了。畢竟最后自己還是下了決定,事情的開端是怎樣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只有往前走了。

  鐵平咽了一口唾液。手中的槍重量很沉,這就是真槍的質厭吧。手心已經開始隱隱冒汗。

  ——已經無處可逃了。

  鐵平輕輕地深吸了一口氣,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用有點干啞的喉嚨說了。

  好——上場吧。

  『首先五十岚你必須要做的事,就是報警。』

  鐵平繞著宅抵的周圍走著,來到了其中一個側門。因為這附近的積雪曾經被清理過,因此門口並沒有被雪堆擋住。

  『敵人的數量,包含主嫌速水真事,在本館就有六十七個人。五十岚你要單槍匹馬制服這么多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因此首先你必須要請求支持。唯一的管道就是請你們外世界公權力的象征,也就是警察登場。』

  很幸運地,側門是開著的。轉動門把就發現門可以打得開,更幸運地是,這個門把連轉動的聲音都很安靜。

  『當然整個宅邸的電話線都被切斷了,再加上對方為了要讓手機無法通話,還使用了會發出特殊妨礙電波的裝置。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地方和外界已經完全失聯了。所以,我們必須要自己創造和外界聯絡的方法。』

  門慢慢打了開來,出現的是類似廚房的地方。清潔劑淡淡的香氣漂在空氣之中。放眼望去並沒有人影,也沒有任何的聲響。看樣子應該沒有人。

  『那個妨礙電波的裝置是個半徑數公尺的小型機器。敵人在這棟宅邸的各處部裝置了這種機器。因此整個宅邸都被這機器的妨礙電波給包覆了——就像塗色一樣,所有的空白都被塗滿了。這就是這個妨礙電波所利用的原理。但是,他們卻故意留下了一個空白的區域。』

  彎著腰潛入了這個類似廚房的地方,確實沒有人煙,鐵平松了一口氣,往對向的門邁去。

  『敵人離開這里的時候,還是必須要和外部接應的人取得聯系。為了確保聯絡的手段,他們留下了一處做為脫逃時的聯絡場所——也就是唯一一個妨礙電波無法波及的空間。那個地點位于最上層的某個房間。……沒錯,就是第四張地圖上畫了紅色圈圈的地點。你可以在那里用身上的手機打電話給警察報案。不過要到那個房間,至少要和九名敵人交手。別擔心,當你快接近敵人的時候,我會預先通知你。』

  接近門邊的時候,鐵平對著胸前的小麥克風問道:「那么,這附近有敵人嗎?」

  『有。』就在槍之岳回答的同時,門突然應聲打開——『就在眼前。』

  鐵平咒罵的聲音隨著尖叫沖了出口。打開門的黑衣人除了大聲喊叫其它同伙之外,身體幾乎還沒有動作。反應方面鐵平算是快了一步。

  沒有時間采取槍之岳所教的射擊姿勢——鐵平單手就開槍了。槍聲和后座力瞬間震撼了全身。連發射出的強化橡膠彈,打在眼前黑衣人的手腕、肩膀以及防毒面具的護目鏡位置,主要都是對著上半身亂擊。黑衣人被打得就像跳舞般地抖動。

  喀嚓——手槍的上半部槍身倏地停在后面,板機扣不下去,子彈打完了。咚!黑衣人也在此時應聲倒下。

  鐵平慌慌張張地把插在腰間的彈匣退換了進去,這次扎實地一邊擺出偉伯式射姿,一邊屏住唿吸查看黑衣人的狀況。

  ……一動也不動。看樣子是暈了過去。

  「糟糕了——其它的敵人已經發現這場槍戰。你至少要打倒九個人了。」

  「誰害的啊?」

  鐵平沖出了廚房。

  ***

  眼前的狀況,已經超乎小緣理解的范圍了。

  「啊、啊啊啊……」

  小緣只剩下哀嚎的力氣。

  爺爺源之助正站在自己眼前——看起來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為什么這個『古都源之助』卻穿著和速水真事一樣的衣服?那么腳邊那個衣不蔽體的人又是誰?而速水真事又跑去哪里了呢?

  簡單來說,小緣前面的『古都源之助』有兩個。一個是穿著和速水同樣衣服的『古都源之助』。另一個是昏倒躺在地上,衣不蔽體的『古都源之助』——

  「小緣。妳在害怕什么?」

  說話的源之助聲音正如其人。但是小緣馬上就察覺到不對勁,進而確定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眼前這個人是假的!

  為什么會知道,因為小緣所認識的源之助爺爺——

  「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妳爺爺啊。」

  不會露出這種冷笑似的笑容。

  「這就是……」還是完全不能了解。不管是從理智上、還是常識上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是眼前的現象卻確實存在,無人能加以否定。「這就是所謂的『替換』能力嗎……」

  變成『古都源之助』的那個人——速水真事,露出了邪惡的笑容回答道:

  「我們稱做這個能力為『擬態』。」外表為源之助,聲音又變回本人的速水說道:「你們人類的腦部,判斷物體的形狀、顏色的部分主要為位于枕葉的視神經皮質區。眼睛接受到的視覺訊號,透過視神經傳遞到腦部枕葉的視神經皮質區處理——這就是你們視覺生成的原理。而我們則能顛覆你們對視覺傳遞的認識。簡單地說,就是將偽裝過后的視覺情報充斥在我們身體四周,讓你們的大腦產生錯誤的判斷。現在的我就是把關于『古都源之助』的外型的情報發射出來,要做到如此精致的『擬態』,是必須要透過實際所見、實際接觸過后才能辦到。當然聲紋也是能模仿的,至于真的需要實際『形狀』的指紋,利用記憶過的情報進行實際的身體變化,也是可以完全模仿的。」

  不可能。人類不可能擁有這種能力。

  雖然要推測對方不是人類是很理所當然的——不過因為這是超乎常識理解的范圍,因此要真正接受這個事實並不容易。只是現在,小緣已經不得不接受了。

  這些人不是人類——至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類。

  剛才速水也說過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類」,還指小緣等人是「你們人類——」,這樣的說法很清楚地說明了自己是和人類是『不同的物種』。

  ……可是,如果說他們不是人類,又代表著什么呢?就算除了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那對目前的狀況又說明著什么意義呢?

  腦中浮出了一個假設。雖然這是個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的想法。

  「你們該不會是打算……」這個問題不由自主地從小緣口中問了出來。「征服世界吧……?」

  噗嗤——速水有點意外地眨了眨眼后,瞬間爆笑了出來。

  「我們可沒有那種野心。」旁邊的一本釣苦笑著。「我們才沒有打算進行征服世界的那種幼稚舉動。」

  「那、那么,為什么——」

  「我們才不想接管這個世界。」一本釣沉著的笑著。「我們只想——毀掉這個世界。」

  ***

  巨大的本館矗立在黑夜之中。

  本館的外觀和做為宴會會場的大廳,忠實再現國外歌劇院的風情。以紅色和金色為基調的皇帝色大理石鑲上青銅金屬所制成的牆壁與地板、一絲一縷縫制而成的地毯、刻在牆壁上的人物像以及紀念碑文、天花板上的夏卡爾畫作等——許多細節都使用了十分高超的建築與雕刻技巧處理。不過這只是「外觀與大廳廣場」等部份的裝潢與樣式,其余部分則是以木材和水泥等現代建材建構。因此雖然外觀看起來是歌劇院的樣子,其余內裝為現代風情的裝潢建物則增築在這個歌劇院的周圍。所以本館全體看起來,就像是在一個外觀類似超高級現代化飯店中,扎實地錄入了一座十九世紀時期歌劇院的那種感覺。

  在這么龐大的建築物中行動,本來就很容易迷路。無數的房間比鄰而設,走道曲折蜿蜒,馬上就讓人失去了應有的方向感。不管擁有多么精密的平面圖,還是很難全盤掌握。因此——

  「你不認為會迷路是正常的嗎?」

  『一點都不認為。你到底想不想干啊?』

  目前的狀況正是如此,鐵平正在不知何處的走廊上晃著。

  捉迷藏已經開始了。聽到槍聲趕過來的黑衣人共有四人。鐵平正在拼命地躲著他們。

  當子彈擦過腳邊的地毯,發出刺耳的爆炸聲時,鐵平只覺得背上的冷汗幾乎要結凍了。立在走廊邊的聖誕樹在自己繞過去的同時,忽然中彈爆炸,整棵樹轟然倒下。鐵平眼中泛著淚光,死命地逃著、求救著。「槍、槍之岳!」

  『真是拿你沒辦法——在你前方四十公尺處的轉角右轉,轉過去之后在約五十公尺處的十字路口左轉,會出現一座螺旋狀的樓梯,用那個樓梯一口氣沖到四樓吧。』

  槍之岳一口氣說完——鐵平也完全照著他所指示的路線走。沒想到——

  走廊的盡頭卻出現了黑衣人。一次出現了三個。

  鐵平發著抖,停下了腳步。背上的冷汗不斷滲了出來。內心慌張不已。

  ——已經結束了嗎?

  才打倒了一個敵人,然后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不要。

  『我……就是我啊——』

  不要!

  『真的束手無策的時候……』

  槍之岳還沒說完,鐵平已經開始反應了。他卸下背包開始往里面找。雖然槍之岳沒有針對這個背包做過詳細的說明,但他大概可以猜得到。這個『看不見的背包』的內部空間其實應該是連接外世界(第三世界)與內世界(第一世界)的第二世界。因此這個背包里面的物品應該不是『放在里面』的。而是物品『被放進來』的『地點』,亦即『內世界送東西過來』的一個點。因此背包本身不會有太大的重量,而只要是能放得進背包的東西都可以『保存』在背包里面。

  因此這個背包總是能在鐵平需要幫忙的時候提供必要的幫助。

  ——所以現在應該也能出現我需要的東西.

  鐵平在這個狀況下需要的物品——從背包中拿出來的,是一個四十公分左右的細長棒子。總共四根。

  『請從中間將它們折斷。』

  鐵平一一將四支棒子折斷。棒子應聲折斷,從折斷處開始冒出了——

  大量的白煙。

  黑衣人都詫異地停下了腳步。鐵平兩手都拿著噴著白煙的棒子——一手各四支——分別向前方、后方丟了出去。投出去的煙幕棒所放出的白煙瞬間將黑衣人包圍在白色煙霧中。因為他們帶著防毒面具的關系,所以唿吸並沒有受到影響,但是視界卻在一瞬間被遮蔽。

  『五十岚,快戴上防毒面具——』

  「沒有那種閒功夫!」鐵平已經向前方沖了出去。早就有所覺悟的他,並不會感到害怕。忍住不安、咬緊牙關、一味地向前沖去!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

  鐵平吶喊著,拔出了插在腰問的槍,用雙手持著往前沖。不管有沒有瞄准目標,不停的扣板機、扣板機、扣板機——

  白煙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黑衣人被擊中胸口,一個被擊中手腕.一個被擊中防毒面具。在視野不清,又沒有掩護物的空間里,要躲開槍擊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只是強化橡膠彈,但威力可不容小觑。不幸被擊中防毒面具的黑衣人,眼睛、鼻子與喉嚨瞬間都被白煙侵襲,沒多久就被嗆暈了過去。

  鐵平吸足了氣,閉氣,一股腦地沖進了白煙之中。沖進去之前還閉緊了眼睛。臉頰兩側可以感覺到白煙正包圍著自己。

  人類當然不可能在毫無唿吸、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下運動。因此在本能的制約之下,鐵平微微地張開眼搜尋方向、微微地讓肺部唿吸。這其實是本能驅使讓鐵平進行尋找光線、以及尋求氧氣的動作,但也因此,這些連成人都難以忍受甚至昏厥的對恐怖份子用白煙,同樣無情地侵蝕鐵平的身體。沒多久鐵平就鹹到眼淚泛濫、鼻子刺痛、陣陣的嘔吐戚翻騰在喉頭。

  但鐵平還是忍住了。那些被白煙嗆得死去活來又失去方向感的黑衣人,似乎意外地容易撞開,一心只想往前跑的鐵平,就這樣邊沖撞邊前進地殺出了一條血路。

  忽然鐵平的衣服被扯住了。「唔……!」速度隨之下降——「喝啊啊啊啊!」鐵平馬上轉身往背后開槍。

  子彈彈開了那股扯住自己衣服的拉力。

  唿哇——!同時,鐵平沖出了白煙。新鮮的空氣一股一股灌進了胸腔。但鐵平早已眼淚奔出、鼻水四溢,胃液翻騰了。

  不過鐵平還是沒有停止奔跑,不斷地奔跑。

  『你真是亂來。』

  眼前的景象被眼淚扭曲。鐵平不停地咳嗽。

  ***

  小緣茫然地覆述著。「毀、掉……?」

  「沒錯,毀掉。」一本掉點點頭。「只要擁有KOTO的力量,就做得到。」

  「咦?什么……?」小緣無法理解兩者的關系。「你、你是說『只要占有了KOTO這家企業,就能毀掉這個世界』……?」

  「正是如此。」

  「可是,這太誇張了……」小緣對這個答案感到十分不解地露出了苦笑。因為實在太難以想象了。「我家的公司,怎么可能摧毀世界呢……」

  「KOTO剛開始發跡的時候,是以研發新技術供應其它公司利用為主要的營業方向——亦即復數企業的技術開發顧問公司。雖然是相當稀有的企業型態,但卻在短短二十年之間成為一個股票上市的大企業。也因為當時企業走向的型態,讓KOTO對當時所有新技術都有相當程度的理解,所以當他一切入各種產業與商品的開發后,就成為一家像是『萬能企業』般的神奇公司了——」說到這里一本釣忽然停了下來,然后轉過頭來皺著眉頭對小緣說:「小緣小姐,妳對妳自己家的企業的認識根本就錯了。這樣子怎么繼承源之助社長的位子呢?——不過,反正都要死了。」

  「什、什么意思……」

  「KOTO不是單純的企業。它本身就是一個國家——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世界。小緣,妳不知道嗎?」一本釣問道:「KOTO有數十個核彈頭——」

  「——」小緣語塞。核彈頭——?

  「說到這里妳應該就懂了吧。我也不需要對KOTO再多做說明了。為什么會擁有核彈頭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可以證明的是,KOTO已經是個非得擁有核彈頭才足以保護自己的超巨大組織了。但我想妳應該是難以相信吧。」一本釣看著小緣啞口無言的表情,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就是KOTO這個——世界。」

  「怎、怎么可能……」

  不想相信——更不想相信。

  「所以源之助社長平常的隨身護衛才會如此嚴密,對于妳的保護也是滴水不漏,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犯罪者動腦筋到你們以及KOTO頭上——」

  小緣已經完全不能思考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超越了小緣理解的范圍。連戚覺難過或是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已經連自己的思考都開始想逃避了,只想遠遠地逃開——「只要有了核彈頭,要摧毀世界簡直易加反掌。所以我們才想要占有KOTO——好了,說到這,妳應該又會有新的問題了吧?」小緣的眼神空洞,幾乎已經無法聽進任何話語,不過一本釣仍舊繼續說著。「為什么我們會想要摧段這個世界呢——」

  真實世界,感覺越來越遠了。

  ***

  螺旋狀樓梯的上方,一個黑衣人擋住了去路。手中拿個機關槍。

  鐵平從掩護物后面沖了出來,對著黑衣人胡亂射擊。強化橡膠彈擊中了黑衣人的大腿與肩膀——但是還不足以讓對方倒下,黑衣人雖然有點重心不穩但仍把槍口對著鐵平開槍。鐵平壓低身體不顧一切往前沖。

  子彈以每秒九一四點四公尺的速度劃破了鐵平后背上方的空氣。但鐵平沒有時間冒冷汗了,就在身體要撲倒在地上之前——鐵平扣了板機。二發。

  一發射偏了。一發命中了黑衣人的側腹。黑衣人開始搖晃。

  鐵平的身體整個撞在地板上。大腿、腹部以及下颚都受到不小的沖擊。不過地毯稍微吸收了部分的力道,讓鐵平得以在戚受到痛覺之前就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彈了起來,直接往前沖撞。

  用頭沖進了黑衣人的腹部。失去重心的黑衣人被撞倒,鐵平壓在對方身上用槍柄狠狠地往黑衣人的頭上敲下去。

  拙,頭蓋骨和槍柄激烈撞擊的聲音勐地傳出。

  瞬間——鐵平猶豫了。

  直接傳到手中的沖擊,讓鐵平感到迷惘。如果再繼續用如此的力道打下去的話,甚至可能會奪去對方的生命。這樣的預感讓鐵平松了手。

  但光憑一擊無法給予對方有效的打擊。黑衣人用意料之外的力道彈起上半身,鐵平倏地失去了平衡。

  「啊!」反射性的把槍口對准了對方防毒面具的玻璃部分。扣板機,第一發。面具的玻璃應聲碎烈。紅色的液體隨之噴出,濺到了鐵平的臉上。「啊!」

  腦袋一片空白——再拙板機,第二發。鮮血四濺。「啊啊啊啊!」

  正要扣下第三發的時候——

  『——已經夠了。』

  槍之岳的聲音,把鐵平的理性喚了回來。

  唿哈……鐵平喘了一大口氣,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全身汗濕。

  透過防毒面具破掉的鏡片看到對方的臉上,染了一片血紅。雖然慘不忍賭,但卻無法將目光從自己所造成的結果上移開。

  「這個人……」

  『右眼失明,鼻梁骨折。和他傭兵生涯所奪走的人命相比,這樣的代價算輕了。』

  鐵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襯衫已經被鮮血染紅。腳步不穩、腰嵴無力。但是鐵平還是必須要繼續前進,否則后方的敵人將會追上,但前方同樣有復數的腳步聲逼近。

  「我……」好像是要給早已失去力氣的自己打氣一樣,鐵平自言自語著。「很屌吧……?」

  槍之岳沒有回話。

  ***

  「世界其實是有根部的。」

  一本釣開始得意地發表意見。「世界的根部是讓世界這個空間得以存在、成立的骨干。這個根是相當堅韌,不會輕易枯萎的.否則的話,可能就無法支撐這個世界。不過,小緣小姐不知妳是否知道,除了你們這個世界以外,還有其它的世界存在。我們就是存在于另一個世界的人種。」

  小緣沒有回答。現在的她已經陷入茫然的精神狀態里。

  「因此,各個世界都有支撐那個世界的根。而這些根部都是相連在一起的。其實這些根就像是一棵樹的許多樹枝般,都與這棵樹的樹干相連,並各自支撐一個世界。各個世界都是由這棵樹所誕生出來的。知道了這個概念之后——我要問問題啰。」

  小緣哭了。除了哭,實在束手無策。不過一本釣似乎才不管小緣是笑還是哭,繼續開心地問著他的問題。

  「如果其中一個世界的根開始腐敗了,結果會怎樣呢?」沒有回答——但是一本釣仍然兀自地點點頭。「沒錯。我們就是要讓其中的一個根腐敗。把這個世界用核彈頭徹底破壞——連根拔起。遭到破壞的根成為大樹腐敗的樹枝,不久這個腐敗傳遍整個樹干,整棵樹于是就漸漸枯死了。無法吸取水分,無法發芽,也無法再生——這樣一來,會造成什么后果?原本這棵樹所支撐的其它的世界將如何是好?」

  這些話語,在小緣耳中聽起來好像是從遠方傳來般地不真實。她只想說服自己,這些話中的故事,和自己的世界一點關系也沒有。

  「其它的世界也將失去養分,開始腐敗。也就是說,破壞這個世界是我們達成目的的過程,也就是我們的手段——我們真正的目的是最后的結果。」

  ***

  『唯一沒有妨礙電波的空間』,是在四樓的廣播室。

  廣播室是個使用防音隔問建材的正方形房間。這個房間似乎同時兼具監視錄像的功能,面對入口的一面牆壁上面架滿了宅邸各地的監視屏幕。不過現在每個屏幕的電源都已經被切掉,屏幕上一片靜寂。

  幾乎是跌跌撞撞沖進來的鐵平,不穩的身體直接撞到牆上。靠到了牆后,就再也動彈不得了。顫動的雙腳,讓鐵平必須靠著牆壁才能勉強站立。

  『恭喜你。你到了。』

  『這里應該就收得到訊號了。請盡速與警察聯絡。』

  用顫抖的雙手取出了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三格的訊號,看樣子這里真的收得到訊號了。鐵平慢慢舉起了手機——

  往地上摔去。

  『……五十岚?』

  「我,受夠了。」鐵平斷斷續續地喘著氣。「夠了……我……受夠了……」

  寒冷讓肩膀顫抖著。雖然汗濕了全身,但體內卻像結凍般寒冷。腦袋昏沉,連平衡感都幾乎喪失了。雙腳像鉛一樣重的動不了。疲勞的戚覺從背嵴不斷擴散到全身上下。

  「我、我才……」鐵平流著淚說著。「十七歲而已……」

  日本全國隨處可見的「普通」的高中生。每天口中喊著『好無聊』,僅僅「只是」個對未來感到茫然和不安的——

  「高中生……?」

  不過是個高中生的自己,剛剛竟然差一點想要殺了『敵人』。

  這種狀況——簡直令人難以相信自己置身其中。不僅是肉體,連精神都好像要被撕裂般。

  已經夠了。好想睡。好想就這樣坐下來好好地睡一覺。什么都不想管了。方才所下的那些決心,已經都不重要了。連現在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都失去任何想法了。

  「為什么我非得做這些事不可……」

  『不是為了拯救古都緣嗎?』

  「這件事……」鐵平困難著唿吸著,問道:「一定非得我來做才行嗎?」

  會開始迷惘也是理所當然的。

  為什么這么困難的任務非得交給自己不可呢?為什么自己非得要承受這么多痛苦不可呢?身手比自己還好的人比比皆是,既然如此為什么非得要自己上場與敵人交手呢——這些混亂的思緒充斥在腦中,讓鐵平幾乎失去所有的力氣。

  鐵平雙膝著地,兩手撐在地上。

  『你要放棄了嗎?』

  「唔嗚……」

  ——背后傳出了槍響。

  「——?」

  視線開始模煳——連抵抗的力氣都失去的鐵平,往前撲倒了下去。臉部撞到了地板,鼻子一陣劇烈的刺痛。

  「……打中了……嗎?」

  交談的聲音從后方傳了過來。看樣子背后好像中彈了。還好身上穿著防彈背心,所以除了鼻血以外,應該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不過,反正已經無所謂了。

  戚覺對方似乎正在偷偷觀察自己的狀況。鐵平趴著一動也沒動。除了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以外,心中也失去了再戰的意志。

  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吧。實在很倒霉,沒想到自己的人生就要這樣草草結束了……鐵平閉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淚。

  『五十岚。』槍之岳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但鐵平絲毫沒有動靜。『你知道我們為什么會選上你當聖誕少年這個角色嗎?』

  『因為你是個天才。關于戰斗方面的天份,幾乎可以用天賦異禀來形容。瞬間的判斷力、動態視力、行動力、反應速度,不管是哪一個素質都無可挑剔。這些戰斗的才能是你的天份……你不相信嗎?事實擺在眼前,你單槍匹馬地闖到這里,而對方卻是訓練、經驗都數倍、數十倍、甚至數百倍于你的戰斗專家。這樣的專家卻沒有一個人成功地制服你。雖說我們內界人有從旁協助,但真正戰斗的人卻是你,這樣的成果可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可以辦得到的。五十岚,你是個戰斗的天才。』

  這真是一段既唐突又意外的話語。

  ——開什么玩笑……?

  鐵平是真的心死了。多么好笑的解釋啊……戰斗的天才?誰管那種東西。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是那種隨處可見的普通人耶。為什么現在會在這里受苦受罪,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把我丟到這里面來打仗?開什么玩笑——這一切全是個巧合。我能活到現在,不過是個巧合,是個奇跡……笑死人了。夠了。真的夠了。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再也動不了了……

  「死了嗎?」

  聲音從上方傳了過來。對方已經走到鐵甲腳邊附近了。

  ——看吧。我要死了。就要在這里被殺了。真可笑的戰斗天才啊……

  『不過,我要說的重點是,』槍之岳不死心地繼續說著:『我們並不是基于剛才的理由而選擇你的。』

  鐵平睜開了雙眼.

  『戰斗的天份是天賦異禀也罷,判斷力、動態視力、行動力、反應速度等素質超乎常人也好,這些都不重要。你聽見了嗎?你會被選中的目的,就是為了『拯救不幸的少女』。像個白馬王子般登場,去拯救身心傷痕累累、整天以淚洗面的不幸少女。我們為了這個目的而有求于你,並不是因為你的戰斗素質。你知道選中你的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嗎?很簡單。那就是要能『真正的拯救』古都緣——而能做到的人,只有你而已。』

  「……奇怪,這家伙什么時候跑進來的?」

  『一萬個人也沒有一個可以救得了古都緣。除了五十岚你以外。為什么會是你,為什么非你不可,理由並不是無聊的戰斗天份那種東西。而是和戰斗天份,格斗能力那些素質毫無關系的部份。因為我們希望你能在更大的意義上,去『拯救』那位少女。』

  「嗚哇!竟然還是個小鬼?為什么會在這里啊?」

  『我想你還不了解我在說些什么吧?可能你現在依然對我所說的一頭霧水,因為現在並不是看清楚這一切的時候。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現在的你連目標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達成。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你這樣就滿足了嗎?五十岚,你到底是為了什么而來到這里的?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拯救的不幸少女現在仍然在哭泣著,你甚至沒有為她做到任何承諾。你一事無成,你聽見了嗎?』

  「不管那么多了。總之先回報——」

  鐵平用盡力氣轉過身子。眼前出現了黑衣人的背影。鐵平的子彈比黑衣人的反應還要快一步地,擊中了他的腹部。接著,又繼續對著發出哀嚎而跪下的黑衣人側面繼續開槍。黑衣人倒下后,再補上三槍。

  不穩地站了起來后,鐵平環顧房間四周。

  沒想到槍之岳竟然站在房問的中央。身上散發著香氣,嘻嘻地笑著。

  鐵平並不感到驚訝。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沒有什么事可以讓他感到驚訝了。

  「五十岚真是了不起。差點愛上你了。」

  「快說吧。」

  「我的愛人是聖誕少年~」

  「不要唱歌!」

  膝蓋仍然是發著抖的狀態。手臂沉重、頭部陣痛、肩膀酸痛、胸口悶燒、腰背疲軟。心中更是早已失去力量。

  不過自己還是站著——看樣子,還可以戰斗。

  古都緣。

  同班到現在八個月了。不過卻在幾個小時前才開始比較了解的同班同學。二人之間的關系僅僅如此。但只要唿喊她的名字就能讓全身充滿力量,這真是個小說里頭才會出現的劇情。

  但小緣正在哭泣。

  ——我必須讓她不再流淚。

  「接下來……」這就是我賭命的理由吧。「我該做什么?」

  鐵平眼眶泛紅、流著鼻血,問道。

  ***

  「——我們的目標在這個位置。」

  差不多在這個時候,黑衣人也做了狀況回報。

  「啥?」速水——已經變回了原本的樣子——聽了報告后,不禁皺起了眉頭。「現在正在交戰中?」

  「是、是的。」黑衣人慌忙地點頭。「我想,對方應該是客人之一——身上有槍,我們現在正在追捕他。」

  在旁聽見的小緣,此時稍微恢復了神智。

  「交戰……?」

  恍惚中聽見了難以置信的事情。

  對方可是在瞬間就占領了全館的恐怖份子。竟然有人單槍匹馬地沖了進來——太有勇無謀了。

  看樣子速水應該也是這么想的。他不屑地說道:「用盡手段宰掉他。記得——把他的屍體拖過來給我看。我要看那蠢貨長得什么德行。」

  「速水桑,稍等一下。」

  「啊?怎樣啊?」

  速水不耐地轉過頭去,一本釣用一種奇妙的表情說道:

  「那家伙該不會是那些人吧?」

  速水的動作忽然停止。

  「這個派對是禁止攜帶武器進來的。研擬過攻擊這個宅邸戰略的我們,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但是他卻擁有武器——而且現在還和我們的黑衣寶寶纏斗。這個事實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小緣一個人一頭霧水地聽著。

  「那些人」——是什么意思啊?實在百思不解。

  「呵呵呵……哈哈哈……」速水突然笑了出來。「哇哈哈哈哈哈!」

  那是種近乎異常的笑聲。

  不是單純地因為愉快而從腹部發出來的笑聲——反而像是帶著復雜情感、參雜著憤怒情緒的瘋狂大笑。

  那種笑聲令小緣感到背嵴發寒,她抬頭望向速水.

  「原來如此!是他們啊!他們總算出現了啊!」速水露出牙齒,雙眼奸像發現獵物般,泛著喜出望外的血絲「一本釣——交給我吧!交給我來料理那家伙!他是我的獵物!」

  一本釣聳聳肩,說道:「請隨意。我還正想交給你。」

  速水因為太過亢奮,甚至要用自己的手壓住發抖的身體。

  「看著吧——我會徹底解決那家伙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3 PM

第五話  幸福快樂萬歲!

         

  倒數一小時十三分

  報案中心。

  用公共電話也可以免費撥打的110報案電話,並不會直接通往警察局,而是通往報案中心。報案中心的職員紀錄過報案者所說的事件或意外之后,將視狀況請警察單位派出警察、救護車或救援隊等。

  節日時的報案電話往往比較多。多為一些樂極生悲的慶祝活動或者暍醉酒之人的鬧事事件——但是今天是聖誕夜,狀況並不會比新年或成人式等重大節慶來得多。因此雖然算是個特殊日子,報案中心值班的職員也比往常多,但並沒有多到應付其它重大節日般那麼地大量。

  然而——該中心卻接到了這樣的一通電話。

  報案時間為四分钟前的十點四十三分。報案者為『五十岚鐵平』,依他自己所稱,是個高中生。報案的大意大概是——『五十岚鐵平』受邀參加KOTO社長所舉辦的聖誕派對,但該派對卻忽然被武裝集團所侵入,整個宅邸都遭到控制,賓客及僕人等都遭挾持成為人質,甚至有數名人員喪命,報案者是突破重重包圍才得以打了這通報案電話,武裝集團的裝備和人數大約如下——等內容。

  雖然報案者的狀況陳述不是很有條理,但約略可以掌握到大概狀況。簡單地說,就是——

  「你說你們遇到了恐怖攻擊?開什麼玩笑。」

  電話線那頭的報案者焦急地回答道:

  「我沒有騙人,已經出人命了!」

  「可是……你報案狀況的規模太大了,很難令人相信。如果沒有具體的證據的話,警察是不會真正出動的。」

  說明白點,接電話的值班人員根本不打算相信。報案者不禁自言自語道:『這家伙怎麼這麼不敬業……』

  值班員似乎有聽到,但並不怎麼在意地回道:

  「總之,要有個證據才可以啦。有嗎?那種很明確的證據。」

  『我怎麼會有什麼證據啦……』

  「所以說,果然只是惡作劇啰?我要掛喽?」

  『等、等等啦.開什麼玩笑——我自己都差點沒命耶!』報案的少年好像快要失去耐性了,開始吼叫:『真是夠了喔!到底要怎樣你們才會相信啦!』

  「好、好。我要掛了。」

  『等、等等.拜托相信我——這不是惡作劇!真的有人被殺了——還有許多人被挾持啊!』

  「所以我不是說要有證據嗎?沒有證據警察不會出動的。要具體的證……」

  碰————!

  「哇!」

  值班員嚇得把話筒拿開。這震得耳朵嗡嗡作響的聲音是?

  『如、如何?相信了吧?剛剛那是槍聲。我就是拿槍和那些家伙對干的。所、所以——』

  「…………」

  值班員什麼也沒回答,皺著眉頭的表情就這樣僵著——但是,那表情漸漸地改變了。那神情和剛才事不關己的樣子截然不同……

  『可惡,連這樣子都不相信嗎?到底要我怎樣——』

  「……為什麼?」

  『——咦?』

  「你為什麼要戰斗?」

  『…………』

  「我這樣問合理吧?在那里的人都是和你沒有關系的人吧?是連一次都沒有交談過的陌生人不是嗎——那你又是為了什麼願意賭命戰斗呢?」

  『……怎麼每個人都要問這些有的沒的啊……』少年忿忿地抱怨。

  『人質里面有一個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必須救她。』

  『那個同班同學,是你的誰嗎?』

  『她——混帳真是啰哩八嗦氣死人啦!』報案的少年終于情緒失控,對著話筒大吼:「女孩子有難——身為一個男孩子去救人家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嗎!聽得懂人話的話就趕快叫警察滾過來啦!」

  ——鐵平不知道。

  這時候那個值班員的臉上浮現出了似乎是「說得好」的詭異笑容。

  ***

  掛掉電話,鐵平把手機往地上一摔。

  「搞什麼東西啊?」

  雖然只是受理報案的值班員,但身為保護市民安全聯機的一員,這態度竟然如此隨便。看樣子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自己的報案當真,隨便找個「拿證據出來」的理由,就打算把人給打發走了吧。真是個差勁的家伙。

  「…………」

  不過如果換做是鐵平自己可能也會懷疑吧。就算不斷喊著「是真的!相信我!」,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說詞實在沒什麼可信度。就算接電話的不是那個不敬業的值班員,恐怕也是會露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吧。

  ——但奇怪的是,為什麼最后突然相信了呢?

  最后的結果竟是,報案中心受理鐵平的報案,向警察單位的鎮暴小組提出了出動的申請。這種完全逆轉的結果,讓鐵平戚到十分地不解。

  ——真是有夠奇怪……。

  「怎麼了嗎?」

  站在一旁的槍之岳發問。鐵平突然回神。

  「沒、沒事,沒什麼啦。對了——」不管如何,至少已經先報警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只剩一個了。「小緣現在人在哪里?」

  其實不用繼續上火線應該也沒關系了吧。

  隸屬于警察單位之鎮暴小組的專業能力一定遠遠高過自己的實力,等他們到達進行攻堅一定比自己現在單槍匹馬地胡闖硬沖來得有效果吧。或許差不多到了該躲起來,靜待整個事件落幕的時候了吧——

  不過自己已經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敵人現在一定正發狂似地企圖找出自己。如果是這樣,就非戰斗不可了。

  ——反正,我已經決定不再迷惘了。

  槍之岳臉上浮出了笑意。「五十岚,這幾個小時之內你變得有男子氣概多了呢。」

  「我本來就很有男子氣概。」

  「不,現在的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獨自一個人吃聖誕夜蛋糕的高中男孩了。」

  「不要又提那件事!」

  「好吧,廢話不多說……差不多要開始拯救你的公主,古都緣了——准備好了嗎?」嗯……槍之岳忽然用手掩住戴著耳機的耳朵,表情嚴肅地問道:「敵人開始移動了是嗎……?」

  「喂。怎麼了?」

  「五十岚,」鐵平從槍之岳的眼中,看到了少見的緊張。「速水真事他——」

  ***

  部下報告說,那個潛入者似乎是往樓上逃竄的樣子。潛入者若是『那些人』或他們的同黨的話,他會選擇往上走的理由很清楚——為了向警察報案。除此之外,沒有往樓上走的必要。

  不過還是有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如果這個反擊是『那些人』主導的話,為什麼不直接過來找自己就奸?為什麼要用向警察報案這種麻煩的方式,而不直接和自己正面交鋒呢——

  其實這個點還是找得到解釋的方法。那就是『那些人』會害怕。害怕自己插手太深,最后反而把事情搞砸——甚至犯了同樣的錯誤。

  所以『那些人』只好選擇這種間接的方式——這樣的推測應該合理吧?

  如果這個假設是成立的話,那麼那個潛入者一定是這個世界的人。而他通報給警察的情報,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當警察趕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妨礙電波的缺點,就是自己人也無法使用無線通信。所以無法找到那個潛入者的真實位置

  ——但是自己卻猜得到。那個潛入者下一個目的地,一定就是自己。對方既然都已經向警方報案了,就不是光靠『擬態』可以解決的。最后還是要正面對決。

  ——所以我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速水真事露出了奸笑——開始進行『擬態』。

  *

  鐵平快步跑下來,皺著眉頭問道:「源之助爺爺!!?」

  『思二槍之岳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呵他從被監禁的房間中扛了出來。據情報顯示,速水真事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二

  「什麼意思?小緣應該遺被關在哪里吧?為什麼只把源之助爺爺帶出來。」

  呵只有一個可能性!!陷阱二

  「陷阱?源之助爺爺是陷阱?」

  氣沒錯。速水他們應該已經發現到你的存在了。可能打算以小緣為人質,直接除掉你。b

  「可惡,真麻煩——」

  鐵平能一路過關斬將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大部分的戰斗都是靠奇襲獲勝的。但如果是面對面對決的話就很難說,更何況對方手中還有人質。

  ——怎麼辦?這一仗該怎麼打?

  『還有一點要注意的。』

  「——什麼啦?」

  『速水真事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又是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啊?」

  『五十岚所看到的速水真事——那是他使用『擬態』的能力所創造出來的假象。』

  「我、我聽不懂?」

  『他有能變成其它人外型的『擬態』能力。如果他打算直接和你對決的話,一定會先使用那個能力的——』

  「等、等等!我跟不上了啦!」事情突如其來的發展,讓鐵平的頭腦再度陷入混亂。這次的恐怖攻擊事件,難道不是那個瘋狂的副社長所主導的嗎?「所以真正的狀況到底是怎樣?連速水真事也是冒牌的,因為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是的。正如你所說的。』

  等等、等等,所以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變成速水真事(?)的人,竟然和槍之岳一樣都是內界人——?

  「啊啊啊啊啊啊,越搞越胡塗了啦,那麼那個呢?那個叫做一本釣的家伙呢?」

  『嗯。他也擁有『擬態』的能力,而且——』槍之岳用冷酷的聲音說道:『其實可以說他才是這次事件的首謀者。』

  「什麼意思——」正要發問的鐵平,話頭被打斷了。「——可惡!」

  敵人的子彈打到樓梯的扶手——行蹤已經被掌握了。鐵平邊跑邊扣著板機反擊。

  ***

  「現在應該打得如火如茶了吧。」

  速水離開之后,一直沉默的一本釣,突然開口了。

  小緣慢慢地張開了雙眼。其實頭仍然昏昏沉沉的,光是要保持清醒就十分痛苦了。由于一直被綁著,體力也不斷地流失。全身上下都被疲倦戚侵蝕。

  自己可能就要這樣被殺掉了吧。昏昏沉沉中,這樣的想法若隱若現。雖然有人正在與這些壞人纏斗,不過這種有勇無謀的舉動,應該撐不了多久吧。不管那個人有多麼地高明,要和這些異常的怪人對決,是不可能有勝算的。一開始的立足點就不平等了——因為這些怪人,來自其它的世界。

  自己活到現在所建構起來的常識體系,已經完全瓦解了。連續遇到這麼多超乎理解范圍的事,現在就連自己將要被殺了都沒什麼真實感了。什麼感覺都沒有,心中戚到一陣空虛。

  『我已經在這個夢想之中了。』

  媽媽的聲音忽然在小緣的腦中響了起來。……糟糕,怎麼忘了呢?

  幼時自己決定賭上一生守護的夢想——媽媽的夢想。

  沒想到就要在今晚結束了。很諷刺地,同樣都是聖誕夜。

  ——對不起,媽媽。

  我沒有保護媽媽的夢想到最后一刻。……媽媽,妳會原諒我吧?

  這種超乎想象的事態,本來就不是我們自己可以掌握的。自己會如此無能為力,也是沒辦法的啊。而且,其實自己已經算是很努力了吧。

  瞄了一眼一本釣。他坐在地板上,看起來好像很累似地——低著頭、垂著肩的他,似乎連內心都十分疲勞。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看起來會渾身散發那種消極的能量。想到這里,小緣忽然想起剛才他所說過的話,不禁問他:「那個……」

  「……嗯?」一本釣慢慢地抬起頭,他的表情看起來還是十分疲勞。「怎麼了?小緣小姐?」

  「為什麼你們想要摧毀……」

  一本釣點了點頭。「小緣小姐你指的是另一個世界吧?你要問,為什麼我們要摧毀另一個世界是嗎——」

  小緣點頭。因為躺在地板上的關系,連點頭的動作都很難做出來。

  「我發現速水桑的時候——當然,不是真正的『速水真事』,是現在正在擬態『速水真事』的那個速水——那時候的他,已經奄奄一息了……身體和心理,都傷痕累累。」

  說到這里,小緣想到一件事。

  這二個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速水桑失去的活下去的希望和力氣,幾乎可以說是已經在等死了,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原本也曾經這樣子過的我,看到了和自己有著相同處境的他……同情?可能是吧。不過我並沒有打算施舍他什麼——只是,一個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是很痛苦的,所以我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目的』。也就促成了這次的事件。」

  一本釣沒繼續看著小緣。他的視線空虛地望向遠方,自言自語地徑自說著。

  「有了『目的』的速水桑,終于回復了活力。好像是光想到將要做的事就很愉快似的。我看他那樣子也很開心。——但是……」一本釣「呵呵」地笑了,好像是在嘲笑自已一樣。「可是我的『目的』卻不只如此。我的『目的』更為遠大,希望這次的行動可以達成這個『目的』,不行的話,至少也要能盡量接近一點也好。」

  這時候,一本釣轉過頭來看著小緣。

  小緣並不懂一本釣在說些什麼。與其說一本釣是在向小緣說明原委,不如說是他說給自己確認的獨白。

  一本釣繼續說著,無視于小緣的一頭霧水。

  「可以的話,我希望妳也能幫我。」

  ***

  鐵平沖到了一樓,完全沒有停下腳步——就連看到了那個畫面。

  無視于耳邊傳來的淒慘無比哀嚎,鐵乎不斷地沖刺著,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眼角余光看見的是,被黑衣人架著、雙手被反綁在后,頭部被槍抵著的源之助。

  「站、站住!」黑衣人把槍用力頂住源之助的后腦杓。可能因為對方也承受著與敵人正面交鋒的壓力,因此從防毒面具底下傳來的聲音有點焦急。「不停下來的話,這老頭的命——」

  鐵平的回應,是槍聲。

  第一發子彈擦過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征住。第二發子彈擦過源之助的耳邊,源之助

  「噫」的驚唿一聲低下了頭閃避。

  鐵平繼續開槍。子彈就像連發的箭矢般不斷疾射出去,被架在前方的源之助就暴露在彈雨之中。看著手中的人質「嗚哇!」「呃啊!」不停地哀嚎,黑衣人卻因為鐵平開槍的動作太過突然,早已失去先發制人的機會。

  這就是鐵平的戰略。

  終于,黑衣人整好態勢准備向鐵平開槍——已經太慢了。

  鐵平已經沖到眼前了。

  手槍迅速越過源之助的側臉,「咚!」敲在黑衣人面具的鏡面上——強化橡膠彈灌射進去。黑衣人眉問中彈,腦袋倏地后仰,鐵平順勢整個人沖進黑衣人的懷中,二人倒下的同時,鐵平的手肘已經就著體重的力量,勐地鉗在黑衣人的喉嚨上了。

  「…………」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鐵平站了起來。黑衣人已經昏厥了。

  源之助也昏倒在地。全身被強化塑料彈亂擊,倒地不起是正常的。能活下來已是奇跡了。

  不過重點是——

  鐵平把槍口朝向源之助。源之助翻著白眼一動也不動。

  哪一個?鐵平的牙齒微微發顫。眼前這人是真的嗎?還是速水的『擬態』?

  槍之岳簡短地說明過何謂『擬態』的能力。既然已經一腳踏入了用常識所不能理解的世界里,這種狀況下,槍之岳也沒有說謊欺騙自己的理由了。因此,是真的有『擬態』這種能力,而速水就是擁有這種能力的主人。

  可是破解『擬態』的方法卻不得而知。

  眼前的老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鐵平看了看周圍。沒有其它的人影。昏厥在地上的黑衣人,從他破掉的護目鏡中看到的長相,也很明顯地不是速水。還是說這個黑衣人才是速水現在『擬態』的模樣?這樣一想,實在沒完沒了。

  但就推測,眼前的源之助,還是最有可能的。

  ——因為槍之岳說過,速水出動了。

  速水既然出動了,那這里卻沒有速水的影子,實在不尋常。也就是說,眼前的源之助可能正是速水的『擬態』。

  「…………」

  不過鐵平卻無法下定決心扣下板機。

  要把這個躺在自已腳邊,毫無防備的老人當成冒牌貨,實在有點困難。就算真的是速水假扮的——那事情也太容易了點。如果在這里扣下板機的話,就等于宣告速水輸了。事情絕不會這麼單純。

  「可惡……!」答案到底是什麼?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到底是哪一個啦……?」

  「兩個都是。」

  聲音突然從背后傳出。

  喉嚨瞬間被鉗住,連驚叫都來不及。脖子被牢牢扣住了——但是,卻只有厭覺?

  ——什、什麼?

  用手摸脖子附近,確實感覺到一雙粗壯的手臂——可是眼前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好像被個透明人從背后扣住脖子一樣。

  疑惑讓反應變慢。想要把槍轉到后方反擊,卻發現意識已經逐漸模煳。

  ——糟、糟了……!

  人類的頸動脈只要被鎖住,只要七秒就會昏厥。現在已經接近極限了——

  「…………!」

  眼前化作一片空白。

  「看樣子你似乎知道『擬態』的事。」速水的聲音在無人的空間中響起.「但你對『擬態』的了解,似乎僅只于皮毛而已。」

  原本空無一物的眼前——速水真事忽然出現了。

  「『擬態』是利用錯誤的情報訊息讓對方誤判的能力。」速水俯瞰著躺在地上的鐵平,說道:「而情報訊息,不一定要是人的型態。」

  速水的臉上又浮出了那個熟悉的奸笑。

  「也就是我釋出了『你的眼前沒有人、空空如也』的錯誤情報,讓你的眼睛產生了誤判。……不過這樣子做會有一種困擾。那就是不能讓自己身外的物品跟著產生相同的效果。」

  自己身外的物品——指的就是服裝。

  雖然可以讓自己的身體透過『擬態』變成『看不見』的透明人,但卻不能讓身上的衣服和飾品也跟著『看不見』。

  也就是說,眼前的速水是一絲不掛的。

  速水對自己衣不蔽體毫不在意,彎腰撿起鐵平的槍后,毫無預警地往鐵平腿上開了一槍。

  「喔。橡膠彈啊。真是不干脆的玩意。」

  速水隨手拋掉鐵平的槍,這次撿起了那個倒地黑衣人的槍。

  「……真沒想到你竟然就是那個潛入者。」速水把槍口對准了鐵平,說道:「算你行,竟然給我鬧到這種程度。我真該好奸誇獎你。」

  「唔、啊……」

  鐵平勉強動了動眼睑——剛從昏厥中醒來,目光的焦距依舊模煳。

  「但是,已經結束了。你就乖乖地——去死吧。」

  板機,扣了二次。

  ***

  「……不行了嗎?」

  一本釣自言自語地站了起來——走到小緣的跟前。

  「咦……」

  「速水桑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所以……」一本釣空洞的眼神慢慢逼近。「我得開始我的工作了。」

  「……!」

  竟然忘了這件事——

  他們二人的目的就是用『擬態』的能力化身成源之助和小緣,最后在這個事件中脫身。而速水已經選擇了源之助。

  那麼接下來就換自己了。

  「不、不要——」可怕的畫面閃過腦海,小緣哭著求情。全身被剝得精光、肌膚的直接接觸……越想越是可怕。「住手……住手……求求你……!」

  「抱歉。」一本釣一臉抱歉地閉上了他那眼角下垂的雙眼。「忍耐點。」

  他的手,慢慢伸到小緣胸前。道:「而情報訊息,不一定要是人的型態。」

  速水的臉上又浮出了那個熟悉的奸笑。

  「也就是我釋出了『你的眼前沒有人、空空如也』的錯誤情報,讓你的眼睛產生了誤判。……不過這樣子做會有一種困擾。那就是不能讓自己身外的物品跟著產生相同的效果。」

  自己身外的物品——指的就是服裝。

  雖然可以讓自己的身體透過『擬態』變成『看不見』的透明人,但卻不能讓身上的衣服和飾品也跟著『看不見』。

  也就是說,眼前的速水是一絲不掛的。

  速水對自己衣不蔽體毫不在意,彎腰撿起鐵平的槍后,毫無預警地往鐵平腿上開了一槍。

  「喔。橡膠彈啊。真是不干脆的玩意。」

  速水隨手拋掉鐵平的槍,這次撿起了那個倒地黑衣人的槍。

  「……真沒想到你竟然就是那個潛入者。」速水把槍口對准了鐵平,說道:「算你行,竟然給我鬧到這種程度。我真該好奸誇獎你。」

  「唔、啊……」

  鐵平勉強動了動眼睑——剛從昏厥中醒來,目光的焦距依舊模煳。

  「但是,已經結束了。你就乖乖地——去死吧。」

  板機,扣了二次。

  ***

  「……不行了嗎?」

  一本釣自言自語地站了起來——走到小緣的跟前。

  「咦……」

  「速水桑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所以……」一本釣空洞的眼神慢慢逼近。「我得開始我的工作了。」

  「……!」

  竟然忘了這件事——

  他們二人的目的就是用『擬態』的能力化身成源之助和小緣,最后在這個事件中脫身。而速水已經選擇了源之助。

  那麼接下來就換自己了。

  「不、不要——」可怕的畫面閃過腦海,小緣哭著求情。全身被剝得精光、肌膚的直接接觸……越想越是可怕。「住手……住手……求求你……!」

  「抱歉。」一本釣一臉抱歉地閉上了他那眼角下垂的雙眼。「忍耐點。」

  他的手,慢慢伸到小緣胸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4 PM

第六話  決一死戰萬歲!

         

  倒數四十三分

  正當一本釣的手要觸到小緣衣服領口的時候,房間的門開了。

  「——喔?」正要進門來的速水停住了腳步,奸詐地笑著。「正在讀取情報中啊?」

  一本釣嘿嘿地笑著答道:

  「已經結束了喔。」

  ——咦?

  小緣驚訝地拾起頭。不過一本釣卻把她的頭壓了下去,用小緣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不要說話。

  小緣雖然困惑,卻也照辦了。

  速水並沒有看到二人之間的小動作,繼續問道:「如何啊?少女肌膚的觸厭?」

  「速水桑,你這樣問好像老頭子耶。」

  「真是的。開個玩笑你干嘛又認真起來。……對了,你的『擬態』已經完成了嗎?」

  「嗯,小緣小姐的胸部意外地豐滿呢。我是說真的。」

  「你自己還不是個老頭子。」

  小緣越來越胡塗。完全摸不透一本釣的意圖。

  呃——小緣頭發突然被扯住,身體被蠻橫地拉了起來。痛苦呻吟中,小緣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眼前出現的是速水的臉。

  「喔。好像稍微被欺負過的樣子。臉上表情頗煎熬的。」

  雖然其實自己沒有被一本釣怎樣,但沒想到看起來卻是那麼狼狽。不過現在畢竟不是擔心自己外表的時候。

  「你那邊料理的怎樣?潛入者呢?」

  「喔,輕松獲勝。沒什麼了不起的啦。」速水聳聳肩。「說真的,還蠻失望的。沒想就這樣就結束了。」

  「說的也是。不過總之是解決了眼前的障礙了。……源之助社長呢?」

  速水的裝扮和離開的時候不同,上衣已經脫掉披在肩上。赤裸的胸膛上有幾滴鮮血,小緣看到這里,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嗯?啊,這個啊。」速水注意到小緣的視線,用手指捺掉了血跡。

  「這是那個潛進來的家伙的血啦。濺得到處都是。」

  「……潛入者,是誰啊?」

  速水似乎想到什麼似的,挑了挑眉,嘴角邪惡地揚起。

  「對了、對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妳。」速水十分愉快地說道:「聽了不要嚇到喔。那個熘進來的小老鼠是——」

  小緣聽見了,但卻流不出眼淚。

  ***

  「…………」

  槍之岳默默地站著。

  她的影子悠然地映著,看起來寫意自如,沒有故作輕松的樣子。似乎毫無所圖的舉動,只是單純地「站著」——好一幅超然的畫面。

  長長的走廊中,槍之岳的目光,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畫面。

  少年——無聲無息地仰躺著。

  左胸——染著片片血跡。

  她靜靜地站在少年的頭部旁邊。

  完全窺伺不出任何表情的、冷冷的眼神,就這樣默默地盯著——然后,

  「——噗叽!」

  槍之岳忽然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住了少年的臉頰,發出了像是青蛙被踩扁的聲音。

  「果然,」槍之岳瞇起了眼睛。「還活著。不愧是擁有蟑螂般生命力的男人。」

  「嘎咕嘎咕嘎嘎……」

  「你那樣嘎嘎嘎地叫我怎麼會聽得懂。」

  「噫咿噫咿——我又沒講話!」臉頰擺脫高跟鞋凌虐的鐵平,仰起頭來大吼——不過,馬上就疼地哇哇叫,難以置信的痛覺瞬間襲擊全身。「好痛啊!好痛啊啊.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媽啊,怎麼會這麼痛!」

  「你沒事吧——應該不可能會沒事。手臂都被子彈貫穿了。」

  「貫、貫穿?哇哩咧!什、什麼鬼?怎麼知道了以后,厭覺更痛了啊啊啊!……喔?」本來在地上痛著打滾的鐵平,忽然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停在某個點上。

  「?怎麼了?」

  「沒有啦……只是有點奇怪。」眼前戲劇性的一幕,甚至可以讓鐵平暫時忘了身體的痛苦。「為什麼妳連內褲都是紅色的啊——嘎咕!」

  「……真是令人傻眼的生命力。」

  「嘎咕嘎咕嘎嘎咕……」

  結果鐵平臉頰兩側都嘗了高跟鞋之吻。「這是對待受傷之人的態度嗎……」

  邊抱怨邊檢查自己的傷勢。果然正如槍之岳所說的,左肩——正確的說應該是左手上臂有個前后貫穿的彈孔。已經泛黑的血跡,濺開的痕跡不僅止于左臂,連整個左胸都被染上了一片黑紅。

  「嗚哇!我該不會其實是死了吧?」

  「我也搞不懂。為什麼你傷成這樣子還不會死?」槍之岳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鐵平看。「為什麼你的運氣這麼好?」

  「運氣?並不是好嗎。」分明痛得要命,鐵平卻硬要擺出得意的笑容。「這是戰略。」

  「……戰略?是嗎?是有那麼點鬼點子的感覺。」

  槍之岳蹲了下來,拍了拍鐵平的胸前。

  拍到的並不是鐵平那屬于少年的平板胸肌——

  而是那個『看不見的背包』。

  ……鐵平在跑下樓的時候,就想到了。

  ——狀況,越來越險惡了。

  身體的疲勞已經到達了極限。行動已經越來越遲鈍。在這種狀態之下遭遇伏擊,真的能順利躲過嗎?到目前為止都是靠防彈背心免于遭受致命的打擊,但是防彈背心這道防線,也總有被識破的一刻。

  必須再找個防身的『盾』來保護自己——此時想到的,就是『看不見的背包』。

  沒有時間去思考效果如何。鐵平一想到就直接把背包從背后拿下來『背』在胸前。並刻意把背包的開口朝向前方。

  大成功。

  速水對著毫無抵抗的鐵平連續開了二槍。第一槍射進了背包里,飛到另一個空間去了。而射擊姿勢隨性的速水,手腕卻因為第一槍的震動而偏掉,造成他的第二槍偏到鐵平的左手臂上。

  然后,從手臂中激烈噴出的鮮血,模煳了子彈命中的位置。

  速水誤會了。在還沒有確定第一槍命中的時候,就開了第二槍的他,看著飛濺出來的鮮血,誤以為那就是鐵平殡命的證據。

  雖然自稱這一切都是戰略——不過就連鐵平自己,都對于自己戲劇般的好運感到不可思議。想著運氣再差一點就將命喪黃泉,不禁腦中一片混亂。

  這實在太扯了一點。

  「真是有夠誇張。」鐵平不由自主地笑了,雖然每笑一次痛楚就傳遍全身,還是忍不住地笑著。「嘿嘿,難道我是不死身嗎?嘿嘿、好痛、嘿嘿、好痛……」

  「…………」

  「嘿嘿嘿……干嘛啦?干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真奇怪。從一開始就莫名其妙。——算了,休息時間結束!」

  只有聲音有氣勢而已,鐵平右手撐著地板吃力地試圖站起來。左臂激烈地疼痛著。「痛痛痛痛……有沒有布之類的啊?」槍之岳沒有回答,卻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張白布,幫鐵平包扎、止血。

  「謝啦!」

  語畢,鐵平用兩膝和右手撐著身體,好不容易才勉強站了起來。……但是,

  「——」

  意識卻逐漸模煳。

  全身早已汗濕。光是用手撐起身體站起來這麼簡單的事,就已經喘息不已,視野模煳了。勉強用手抵著牆壁,才能讓搖晃的雙腳勉強站著,卻無法止住兩腳的顫抖。

  閉上雙眼——數到三。

  張開眼睛。

  槍之岳看著自己。

  鐵平雖然想說些什麼,但聲音卻卡在喉嚨發不出來。

  「……已經,夠了吧。」這次換槍之岳說了。「五十岚,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差不多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

  「身上背著三百條人命,與戰斗經驗、實力以及數量都在自己之上的對手交戰,更留下了英勇的戰果。就算在這里停手了,也沒有人會怪你的。真的辛苦你了。」

  「……」

  「真的……辛苦了。」

  ——我可能真的快不行了。

  鐵平苦笑著。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不管閉上眼睛再打開重看幾次都一樣,槍之岳的表情看起都是那麼悲傷。怎麼看都不像是以前那個冷酷無情、落井下石、白目到家的槍之岳。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發生的事。槍之岳這女人不可能有這種表情——絕對不可能。

  「搞錯了吧?」鐵平笑了。「妳的角色不是這樣演的吧?」鐵平在心中獨白。

  再一次閉上眼——重新數到三,睜開。

  ——看吧。果然沒錯。

  果然只是自己的錯覺。

  槍之岳的臉上一點悲傷的痕跡都沒有.正常的槍之岳回來了——

  「……五十岚,你的運氣為什麼會這麼好,讓我來告訴你原因吧?」

  「喔?是什麼?」

  「你沒發現嗎?」

  忽然又有種不詳的預感。

  槍之岳開口了——帶著優雅的笑容,用很溫柔的口氣。

  「因為今天是聖誕夜。這是個充滿奇跡又神聖的夜晚。你就是今晚的奇跡。」

  鐵平,哼,地笑了。

  「說得好。」

  ***

  那個和恐怖份子戰斗的人,是鐵平。

  被殺的人,也是鐵平。

  不可思議的,眼淚沒有流下來。雖然心中充滿了悲傷的感覺,不過因為之前就已經認為鐵平死了,因此現在又聽到一次鐵平的『死訊』,反而哭不出來了。而且這件事本身就不是只有悲傷的情緒而已……

  小緣一直在想——

  鐵平為什麼要戰斗呢?

  速水、一本釣帶著小緣——離開了房間,到了走廊上。

  小緣被反綁在背后的雙手,被速水抓著,身體被押著走。綁在腳上的繩子才剛被解開,因此腳步仍然踉艙。

  「我們要把妳交給黑衣寶寶看管。」走在前面的一本釣說道。「我們接下來就要進行妳和源之助的『擬態』,因此妳和源之助接下來的存在就會成為障礙。因此你們連屍體都不能留下,我會要求離開這里的黑衣寶寶把你們帶到沒人的地方殺掉。並且用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方法處理你們的屍體。這樣一來我們就將完全取代你們了。」

  速水皺起了眉頭。「沒必要解釋得那麼清楚吧?反正都要殺了他們了。」

  「別這樣嘛。至少告訴他們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吧。總比到時候突然失控來得好,而且什麼都不知道就死掉實在太可憐了。」

  「可憐?拜托。這是等會要下手的人說的話嗎?」

  呵呵呵,速水笑道。

  把這些對話當作耳邊風,小緣自顧自地想著。

  ——鐵平知道嗎?這兩個人的真正身分。

  剛才速水很得意地說過那句話。

  「那個臭小鬼,竟然知道『擬態』的事,不過他還是不是我的對手——」

  鐵平知道『擬態』的事。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可是他確實知道『擬態』的事——也就是說,他知道這兩個人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這個事實。

  可能就是因為他知道了,所以才決定和他們正面沖突。

  「…………」

  難道他都沒有一點的迷惘嗎?

  難道他完全沒有想過這麼做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嗎?

  「把小緣小姐交給黑衣寶寶之后,就把其它的客人全部殺掉。」一本釣繼續說著:「我們將會使用VX毒氣殺死所有人,裝著VX毒氣的炸彈已經裝置在會場的某處了。接下來只要引爆即可。總之,使用化學兵器,才有恐怖份子的戚覺啊。」

  「輕而易舉。」

  「當然使用毒氣也比較萬無一失。所有的目擊者都必死無疑,也代表所有的不安要素都將被消除。其實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們也會殺掉所有的黑衣寶寶,這樣就算到時候有人懷疑我們,也沒有人能出來作證了。」

  「所以才要連指紋都復制啊。就是這樣才會變得這麼麻煩。」

  敵人是『另一個世界的』——如字面所示,對方是來自不同次元的人,和自己屬于完全不同的存在。除了可以用『擬態』的能力改變自己的外表之外,身邊還帶了許多恐怖份子作為幫手。鐵平難道不認為和差距這樣懸殊的對手對抗,毫無勝算嗎?

  「啊,一本釣。你身上有槍嗎?」

  「怎麼?速水桑,你自己不是也有?」

  「我的子彈用完了。也沒有預備的子彈。而且我的槍和你的口徑不同,所以不能用你的子彈。」

  「所以你要我把槍借你?那我自己怎麼辦?」

  「反正你槍法那麼差。說不定對方還有什麼把戲,還是把槍交給我比較好吧。」

  「……還真謝謝你啊。」

  對于鐵平的行為,除了有勇無謀之外,小緣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是鐵平還是挺身而出了。

  就算知道危險,鐵平還是勇敢地站出來了。

  鐵平為什麼願意這麼做。他有什麼目的,是什麼驅使他這麼做的——

  「……話說回來,」一本釣有點訝異地說道。「黑衣寶寶們都跑去哪里了?從房間出來到現在也經過不少時間了,怎麼一個人都沒看到啊?」

  「說的也是。剛才還有不少人的啊。」

  「真奇怪。該不會偷懶去了吧……」

  咚——

  一本釣的頸子忽然用一種一般人無法做到的角度往旁邊彎曲。

  「——!」

  速水的反應十分快,馬上就把小緣拉到自己的前方——當作人質盾牌——背后則緊貼著牆壁。

  「一本釣!」

  一本釣對于速水的叫喚毫無反應。躺著的身體背對著速水一點動靜也沒有。速水雖然靠著牆壁等著響應一會,但看一本釣沒有反應,隨即咬著牙壓著小緣的身體沖到轉角的另一頭去了。小緣被壓的幾乎無法起身,勉勉強強才抬起頭。

  ——什麼?

  走廊轉角的另一頭。

  前方大約十公尺的位置——

  「我記得有這種說法。」

  第一次,毫無頭緒地遭到子彈亂擊。

  第二次,敗給了『擬態』的能力。

  「……小子。」速水恨恨地說。「不要給我太囂張……」

  「『事不過三』——」五十岚鐵平站在那里。「決一勝負吧。」

  ***

  小緣馬上就想到的卻是:

  「啊、啊啊啊……」

  ——太危險了!

  鐵平的樣子,看起來糟透了。雖然身上依舊穿著一個半小時前的那件禮服——但說是禮服也已經不再是禮服了。外套已沒有穿在身上,襯衫破爛不堪,褲子在大腿的部分破了好大一個洞。左手腕被鮮血染紅,連站著都有困難的身體,斜斜地用右肩靠在牆上。臉上到處都是擦傷,左眼睑大大地腫了起來。

  還有——拿著槍對著這邊的右手,很悲慘地不停地抖動著。

  「唔、唔唔……」

  ——為什麼不逃呢……?

  這樣絕對會死的。

  誰都看得出來鐵平已經到了極限了。現在馬上倒下去都有可能。他應該馬上去醫院,而不是在這里。

  「唔唔……」

  ——太勉強了。可是……

  「嗚嗚……!」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呢……?

  小緣哭了。

  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都超出了小緣的理解范圍。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不只狠狠傷了小緣的心,更凶暴地破壞一切。自己就像個任人擺布的陀螺,不停地被奪走一切,不斷地絕望。早就放棄求生希望,接受了自己將要邁向死亡的事實。——反正,自己早就放棄一切了。

  但是眼前這個人,把自己這種懦弱的心粉碎了.

  五十岚鐵平。

  『所以說,我也不是不懂孤單一個人的寂寞啦。』

  『我們是真正的朋友。』

  為什麼他總是在自己非常懦弱的時候出現呢?當自己需要被拉一把的時候——就偏偏在這種時候,他就剛好出現呢?

  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站在那里的鐵平,代表著『希望』——可以克服一切的『希望』。

  這麼一想心中忽然輕松了些。那些讓自己無法釋懷的心鎖,也像就這樣解開了,就連眼前都豁然開朗。

  ——一定沒問題的。

  雖然鐵平已經傷痕累累、腳步踉艙了。

  ——一定還有機會的。

  就這麼想吧。

  只要鐵平在,就沒問題——一厭到安心,眼淚忽然滴了下來。

  「鐵——」

  聲音卻被槍聲淹沒了。

  右腿忽然伴隨著強烈的痛覺滲出了鮮紅的血液。

  「啊——」怎麼會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啊?」

  膝蓋因為劇痛而彎了下去,身體卻被硬扯了起來。

  「嗚、嗚啊啊……!」

  「就是這樣。」速水的聲音從后面傳來。「我隨時可以殺了她。毫無猶豫。」小緣勉強地抬起頭看著鐵平。鐵平拿著槍什麼話也沒說。

  「和源之助那時候不同。我隨時會開槍。這樣你懂嗎?」

  「…………」

  「聽懂的話就把槍丟了。」

  「不、不行……!」

  被槍擊中的大腿,已經染成徹底的鮮紅色,麻痺的刺痛感蔓延全身。雖然臉上早已布滿汗水和淚水,但小緣還是拼命吶喊:「不要把槍丟掉!不要管我了!」

  小緣開始討厭自己了。

  ——在這種節骨眼,這麼關鍵的場合,自己卻只會扯鐵平的后腿……!

  實在糟透了。結果自己是如此地無能,什麼都幫不上忙。

  「鐵平,不要——」

  但是鐵平什麼都沒說,就把槍丟了。

  咚匡!手槍被拋在鐵平和小緣之間,轉動著。

  「啊、啊啊啊……」

  「很好很好,好孩子。」就算不看也可以想象速水那扭曲奸笑的表情。「很聽話。」

  「…………」

  鐵平看著這邊,毫無表情到近乎可怕的程度。

  小緣感覺那好像是在責備自己的表情——雖然不管發生什麼事,鐵平都是絕對不會怪自己的那一個——但小緣還是忍不住說了。

  「對不起……」眼淚又掉了下來,小緣不斷抽泣著。「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幫不上忙。

  對不起,扯你后腿。

  對不起,什麼都不會……

  「對不……」

  「——我說啊,速水。」鐵平突然開口。「我看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鐵平忽然說了令人意外的話,小緣不由得眨了眨眼表示疑惑,原本要滴下來的眼淚就這樣在眼里打轉。

  「你不會還沒看出來吧。」鐵平聳聳肩。「這一個小時之內,你記得你見過幾個你的部下啊?」

  速水沉默了。沒有回答。

  「我總共打倒了二十七個人。也報警了。你們的計劃可以說完全失敗了。」

  二十七個人——小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人嗎?只憑一個人就打倒那麼多人?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鐵平到底是怎樣的人?該不會連你都告訴我你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吧?

  小緣想到這里實在有點驚訝,但也有點好笑。——不過速水哼了一聲,說道:「那又如何?」聲音里聽不出來一絲不安,依舊平靜。「到時候我們只要用『擬態』就可以達到這次行動的目的了。部下里面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擬態』這個能力,反正到時候我會把這個會場里的所有人都殺掉。當然包括那些知道這個秘密的部下。」

  「用『擬態』的能力……嗯嗯,我懂了。」想通怎麼回事的鐵平點了點頭。「你們該不會就是為了想成為誰而挾持這個會場的吧?你要變成誰?該不會是小緣的爺爺吧?」

  「你……?」

  「所以說你想變成KOTO的社長啰?我說中了吧?」

  「該不會……」速水的聲音有點意外。「什麼都不知道吧?」

  「喔?思。確實如此。」鐵平的表情有點不自在。「對方只告訴了我片段的東西。關于『擬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話說回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當上了KOTO的社長之后到底想要干什麼?」

  「…………

  小緣感到氣氛無言地凝結了。

  不知道理由與目的——卻奮而起身應戰?

  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速水啞口無言。

  不過小緣知道,鐵平這麼做,絕對不是毫無目的的。

  雖然不知道敵人的理由與目的——但是一定有什麼理由讓鐵平挺身而出。這樣才像是他所了解的鐵平。

  「現在是怎樣?我完全搞不懂你到底在確認什麼東西。已經沒有時間了,快點回答我吧,速水,不,變成速水真事的人,你到底是誰?你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沒錯。」

  「那你是誰?和槍之岳一樣都是內界人——」

  「別把我和那些人混為一談。」

  突然——

  速水又朝小緣的左手開了一槍——雖然子彈只是擦過去,但是卻濺出了大量的鮮血,緊接著是劇烈的痛楚從傷口傳遍全身。

  又開槍了。

  「嗚嗚…………!」

  速水把槍口對著小緣的后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真的會動手喔。」

  「等、等等!我知道了——是我不好!」鐵平慌慌張張地說:「那你到底是誰?哪個世界的——」

  「『第二世界』。」

  二人從剛才起的對話,不知何時開始已經超過小緣理解的范圍了。雖然鐵平並不知道所有的狀況,但至少是比小緣還要更深入的了解整體的情況。

  但這次速水所說出來的話,似乎也超過了鐵平理解的范圍。「……咦?」鐵平一臉疑惑。

  「那不是只是像橋梁一樣的空間嗎?」

  「那里本來是我們的世界。」速水的口氣很冷淡——一種帶著強烈寒意的冷漠。「都是被『第一世界』的家伙給干掉的。我們的世界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世界了。你用想的也知道吧?如果只是用來聯絡用的空間,為什麼要用『第二世界』那麼正式的名字?正如字面所示,我們那個世界是第二個被發現的世界——所以才叫做『第二世界』。現在會用橋梁去稱唿它,只是因為不透過『第二世界』,無法往來于『第一世界』和呵第三世界』之間的緣故。」

  「……」鐵平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不過口中還是不由自主地念著:「什麼……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我要復仇。」

  速水用近似獨白的方式說著——那感覺有點像一本釣。

  「我要向奪走我們的世界的人復仇。我要讓那些人知道那種被剝奪的痛苦、悲傷和悔恨,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們必須要獲得這個世界。」

  這就是一本釣所說的真正的『目的』吧……小緣想著。雖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是真的十分清楚——但至少『復仇』這件事,就是讓原本已經放棄自己的速水,重新找到活下去動力的『目的』吧。

  ——不對。

  記得一本釣還有繼續說了些什麼?

  還有后續的目的。真正目的中的『目的』到底是——

  「——咦?」

  鐵平突然眨了眨眼說道:「你說什麼?」

  對于鐵平這個回答戚到不解的,似乎不只小緣而已。速水也感到奇怪地發出了「啊……?」的聲音。

  「你剛才說了什麼?

  「?我不是說我要——」

  「復仇?你說你們一手導演這次的事件都是為了要復仇?」

  「……沒錯。」

  「就是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嗎?」

  「你——」

  不只速水,連小緣都說不出話來。

  鐵平忽然發怒了。

  眉毛上揚,眼神凶惡——鐵平真的生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十分憤怒而忘卻身上傷痛的關系,原本靠著牆的身體挺直了起來,鐵平用雙腳穩穩地站著。

  「無、無聊?」速水也憤怒的吼了回去。「你知道我們當初是怎樣活過來的嗎?你憑什麼——」

  「無聊的人是你!」鐵平的生氣沒有止息。「被欺負了就要討回來——這是一定要的,是男人都應該這樣子。但是——你為什麼……」

  鐵平正面睥睨著速水。

  「為什麼你不堂堂正正地靠自己復仇呢?」

  「——」

  「把無關的人卷入,傷害他們——這算是復仇嗎?你能坦蕩蕩地說……自己絕對沒有從小緣他們身上奪走什麼嗎——你能說自己和那些內界人所做的事不同嗎?」

  速水沒有回答。不過小緣認為,速水應該是無法回答。

  「我沒說錯吧?你這種做法不是前后矛盾、自打嘴巴嗎?——你聽好了,報仇不是壞事,該報的仇就去報,盡管去找你的冤家好好解決。可是有一點你要給我記住——」

  「你能傷害的人,在這個世上只有一個,就是你自己而已——」

  鐵平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中——

  回音還在回蕩,鐵平又大聲喊了出來。

  「古都緣!」

  名字突然被喊了出來,小緣有點驚嚇,肩膀震動了一下。

  「嗯、嗯?」

  「我所認識的小緣——」鐵平的眼神這次炯炯有神地盯著小緣看。「不是這麼軟弱的女孩!」

  小緣倒吸了一口氣,想哭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鐵平,為什麼你……

  總是能……

  ——說出那麼棒的話呢?

  沒錯。

  我心目中的『古都緣』,保護著那個重要的夢想的『古都緣』。

  不應該就這樣放棄自己。

  不管那些人的理由和目的是什麼,都不重要。只要這件事是錯的——五十岚鐵平他就會站出來。

  那麼,自己又要為什麼而奮戰?

  ——我不是有要守護的夢嗎?

  守護媽媽的夢想。

  ——就是我的夢不是嗎?

  所以古都緣也要——戰斗!

  堅強的意志終于顯現在臉上。鐵平看了小緣的表情,笑了。

  「讓我看看妳的毅力吧——!」

  小緣用力地從丹田回答。

  「嗯!」

  ***

  鐵平和小緣同時動了。二人完全沒有打暗號——就像事先套好招一樣,動作配合的天衣無縫。

  鐵平向前方往剛丟下的手槍方向飛撲出去,小緣則扭身往旁邊閃去。

  茫然中的速水對二個人的反應措手不及。慌忙舉槍——

  ——哪一個?

  要射哪一個?

  雖然迷惘,但速水的手指還是先動了。子彈擊向他一開始就決定要殺的小緣身上。

  子彈命中了小緣地側腹,飛濺的鮮血好像是在告訴速水先打小緣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視線轉往唯一剩下的目標。這次真的要把之前沒有了結的獵物給親手終結了。

  ——我比較快!

  揚起手腕,瞄准目標。扣下板機后,一切就結束了。

  這時候——忽然看到那小子爬了起來。

  竟然,笑了?

  宛如要人有射他似的,把胸膛挺了出來。

  「——!」

  速水咬著牙,扣下了板機。

  高速發射的子彈撕裂了空氣,瞬間就到達鐵平的胸前——

  「?!」

  卻憑空消失在空氣中了?

  「什麼——!」

  「回去洗把臉——」五十岚鐵平怒吼。「穿好褲子再來!」

  鐵平的子彈,擊中了速水眉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5 PM

Epilogue         

  倒數十七分

  鎮暴小組壓制了恐怖份子。

  整個鎮暴小組的人數多達五十名,攻堅前后耗費不到十數分钟,恐怖份子就開始潰逃。由于恐怖份子大多分散在廣大宅邸的各處看守,所以很快地就被鎮暴小組壓倒性的數量給制服了。

  目前的狀況已經比較緩和,因此在大門大約有十幾名鎮暴小組的成員待命。他們排成一列銅牆鐵壁,防止恐怖份子企圖從大門逃走。

  而其中的一名『鎮暴隊員』,卻趁伙伴正在奮戰的時后,偷偷地熘到了白雪皚皚的深山中了。

  跑到了山里,確認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行蹤后,這名『鎮暴隊員』正打算快速地離去——

  「你要去哪里呢?」

  突然的聲音,把這個『鎮暴隊員』給嚇了一大跳。

  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女人。紅色的頭發,紅色的高跟鞋,一身紅的女人。臉上帶著冷冷地微笑,優雅地站在『鎮暴隊員』的面前。

  這種奇異的,不尋常的氣氛——很明顯地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難怪事情會被破壞得這麼徹底。」『鎮暴隊員』不甘心地說著。「鎮暴警察這麼快就出現,我們的計劃完全被破壞。如果把你們介入的狀況考慮進去的話——一切就很清楚了。對吧,『第一世界』的女人。」

  二人四目相對。或者應該說槍之岳毫無畏懼地直視著擬態成『鎮暴隊員』的速水。

  ——宿敵,就在眼前。

  賭上性命也想要殺掉的敵人,正在眼前。速水眼中的殺意,宛如要射出來一般.連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結。這強烈的殺氣,部分也是因為速水不斷使用『擬態』的能力,不知不覺間把殺氣凝聚起來的緣故。

  「……我不懂。」速水開口了。「為什麼你們不自己動手阻止我?」

  「……」

  「我們如果毀了這個世界的話,對你們那個世界也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這對你們而言,絕對是不樂見亦不容許的事吧。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為什麼要利用這個世界的人與我們對抗?而且還不把事情的原委先說明清楚……」

  硬生生地——速水的話被打斷了。

  槍之岳開門見山說:

  「關于你的問題,我完全不打算回答。而且也沒有時間了。……不過,好吧,至少這麼告訴你好了。」槍之岳冷笑。「像你這種角色,根本不需要我們自己動手吧?」

  「……!」

  「希望你不要再自以為是了。你們確實是輸了,就算我們有出手幫助——但是你們還是輸給了這個世界的人。你輸給了和我們不同的,沒有超能力的少年及少女。這也證明了,你的程度不過如此。」

  「妳……!」

  「我們並不打算在這里對你做出任何的制裁。反正我們也沒有理由去制裁你,而制裁你本身也是沒有意義和任何價值的。要逃跑,請便吧。」

  速水滿臉憎恨,不過槍之岳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我會出現在你面前的理由,只有一個。有件事我想要問個清楚。」

  接下來槍之岳的聲音——意外的柔和。

  「那個少年的聲音,是不是已經傳進了你心里?」

  「…………!」

  速水詞窮了。其實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下殺手?

  那個少年在射了自己之后,就昏了過去。不過速水還勉強保有意識,所以才能注意到鎮暴小組已經趕到了。但是自己在逃走的時候——為什麼不殺了那個少年呢?

  只要對著頭部開一槍就好了。這麼簡單的事,最后卻沒有這麼做。

  為什麼不殺了他——不,應該是為什麼殺不了他?

  是因為不想——殺他嗎?

  速水的表情因為思考而出現了一絲的猶豫——依舊被槍之岳察覺了。奸像只要速水有這樣子的反應就夠了,槍之岳露出滿足的表情,轉身消失在森林里。

  剩下速水一個人留在廣大的森林里。

  眉間的傷口,隱隱約約地作痛。

  …………昏昏沉沉地打開雙眼,槍之岳的臉伴隨著光線強烈的背景映入眼簾。

  「啊,醒了啊?」

  「還好嗎?意識清楚嗎?」

  「啊……嗯。」

  剛從昏迷中醒來,腦袋還昏昏沉沉地——鐵平勉強地點了點頭。雖然想要嘗試爬起身,身上各處卻傳來強烈的酸痛,讓他不由自主地發出「嗚噫」的哀嚎,臉上的表情也倏地扭曲了起來。

  「沒、沒事吧?」

  「好像被強暴的哀嚎喔。」

  「不要用奇怪的比喻……嗚噫!」

  這不是單純的痛楚。身上的肌肉因為過度疲勞好像要和身體分離了。全身上下都因為淤血而蔓延著陣陣的疼痛,只要稍微動一下,馬上轉變成劇烈的疼痛傳遍身體每個角落。鐵平只好放棄起身的念頭。

  「這里是……?」

  「本館外面的庭院。」小緣回答。「鐵平在那之后就昏倒了……當我正在煩惱的時候,你姊姊豆子和其它人突然出現了,然后就把你抬到這里來休息。」

  寒冷的空氣刺痛著臉頰。躺著的身體上好像蓋著一件不知道是誰的衣服。分明是晚上周圍卻這麼亮……稍微看了一下就懂了,原來是照明器材正在打光,周圍有三名攝影組的工作人員.這大概就是小緣所說的『其它人』吧。

  「不過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在這里拍攝……」

  小緣會疑惑是理所當然的。

  鐵平還注意到了本館里面的叫喊和哀嚎。

  「鎮暴小組到了嗎?」

  「嗯。現在已經鎮壓住恐怖份子了。」槍之岳點點頭。「事件再過沒多久就要結束了吧。古都源之助也已經送到醫院急救了。不過很遺憾地,早一步發現鎮暴小組到場的速水,已經逃跑了。」

  「——速水逃掉了?」

  鐵平慌忙想要起身——但身體的痛楚還是不允許他這麼做。

  「不要緊張。」槍之岳冷靜地說道。「現在他已經不打算再要什麼把戲了。今晚的事件就要結束了。」

  「這、這樣啊……」

  雖然還是有點不安——不過想想,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做些什麼了,于是又放心地把頭枕回大腿上。

  ——大腿?

  鐵平終于發現了——自己正枕在小緣的大腿上!

  「不要亂動。」

  鐵平不自在地動了起來,被小緣制止了。

  「呃、可是……」

  「這是我自願的。」

  「咦?」

  小緣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鐵平看到了,連忙把頭轉開。

  不知道該看哪里的鐵平,瞥到了槍之岳正露出暧昧的笑容。

  鐵平覺得自己快要腦沖血了。

  「喂.妳總該給我說明清楚了吧。」不管了,這次一定要把事情問清楚!「這次的事件,到底來龍去脈是怎樣?差不多該說個明白了吧?」

  「說的也是。」槍之岳點點頭。「我就來說明一下吧。」

  「速水真事是『第二世界』的人——不,說『人』有點不太適當。應該說是『生命體』。他們沒有人或動物的形狀——是種沒有『個體』的概念,透過思考所整合而成的生命體。那就是『第二世界』的居住者。」

  「沒有『個體』的存在……可是速水和一本釣不是有嗎?」

  「沒錯。但這也是這個『第二世界』近乎消滅的最大原因。——『第二世界』正在建構他們的世界的時候,剛好接觸到了外界的因子。那就是『第一世界』的居住者,也就是我們內界人。」

  「……」

  「我們『第一世界』發現了通往『第二世界』的方法之后,馬上就和『第二世界』的人民開接觸。這為他們的世界帶來很大的沖擊。一直以來沒有『個體』,完全照著同一個思考模式去行動的他們,卻見到了他們從未見過的『個體』,接觸了我們之后,他們得知了個性的概念……而也因為他們沒有『個體』,所以擁有『擬態』的能力,而這也變成了他們的致命傷。最后,兩個世界的交涉卻為『第二世界』帶來了毀滅性的『分裂』。」

  「『分裂』?」

  「沒錯。他們原本是復數的個體進行相同的動作,讓整個世界運作的。而這些結合成復數體的『個體』,在獲得了『個體』的概念之后,各自擬態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當然大部分都選擇了第一世界居住之人的外表。就這樣無數的『個體』就誕生了。」

  「……」

  「『個體』突然地出現,在第二世界造成了紛爭,甚至引發了戰爭……于是整個『世界』開始以令人難以相信的極快速度朝毀滅的方向前進。——五十岚你應該也知道,人間所有的紛爭,都是開始于人的心中有了芥蒂。由于『第二世界』的居住者在此之前不曾有過紛爭,因此他們之間也就沒有制止紛爭的道德觀念,于是解決紛爭的方式就走上了難以遏止的狂亂之路。」

  「……那麼,速水的復仇就是?」

  「沒錯。『第二世界』的崩解撼動了所有世界的基盤,我們『第一世界』也受到牽連。而你們這個世界——『第三世界』應該也因此受到了部分的影響。速水就是因為這樣子發現到的吧……所有的世界是連在一起的,所以如果『毀了』第三世界的話,『第一世界』也會受到不小的傷害吧。這就是他行動的理論基礎。」

  「……」

  「……你認為這種結果是誰造成的錯誤呢?是因為他們接受了『個體』的概念,並付諸實行不對呢?還是我們和他們接觸不對呢?但是我們並沒有要造成他們那種結果的意圖。只是想要認識新的世界而已……」

  鐵平沉思了。不過,其實這問題的答案不用特別思考也可以知道吧。

  沒有人有錯。

  單純的把每個事件提出來思考的話,沒有一件事會讓人做出「這絕對是錯的!」的結論。這是許多的事件連鎖反應造成的結果,因此無法讓人對單一的事件加以否定。

  只是一切就這麼不幸地發生了。這或許是或然率的問題吧。

  那個擬態『速水真事』的生命體也是個受害者——不幸的受害者。

  ——不過,盡管如此,

  他也不被允許成為一個加害者。

  鐵平並沒有后悔。當時他對速水所說的話,是真心話。

  「——喂。」鐵平這時想到了。「這麼說來,你們不是有責任嗎?」

  「可以這麼說吧。」

  「那麼,為什麼你們不自己出面解決啊?有擔當一點嘛!」

  「因為我們也戚到害怕了。」槍之岳開口。「我們害怕因為我們的接觸,又造成讓另一個世界破壞的悲劇。所以我們從那時候起,對于接觸其它世界的行為,就變得十分小心謹慎了。」

  「說小心是騙人的吧。你們現在還不是出現了。」

  「因為這次的事件是發生在外世界的事件。」槍之岳笑著。「所以才需要外界人親自加以解決。」

  「…………」

  無法接受。

  完全無法接受。

  「這些不重要了吧。反正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只要結局皆大歡喜就好啦,你們外界人不是常常這樣子說嗎?」

  雖然無法接受,但是……

  「……也對啦。」鐵平自言自語道。

  沒錯,至少結束了。

  要抱怨就等之后吧。總之,現在是結束了。

  「……再確認一次。」鐵平慎重其事地問道。「真的已經全部都結束了嗎?」

  「當然!」槍之岳用力的點點頭。「在五十岚英勇的表現之下,一切都結束了。真是辛苦了。」

  忽然之羊,一股強烈的疲勞感侵襲全身。

  好漫長的夜晚。

  雖然從開始到現在不過三個多小時——但實在好累。

  ——這是什麼鬼聖誕夜啊……

  臉上腫痛發燙。身上的傷口應該是做過急救了,不過那種從未感受過的疼痛依舊在身上肆虐。這種從未體驗過的疼痛,隨時都有可能奪走知覺。但身上雖然疼痛,卻同時還伴隨著強烈的睡意。

  可是,現在可以睡嗎?睡一下應該無所謂吧……

  「不要睡,臭小子。」

  槍之岳的爪子(高跟鞋)又刺進了鐵平的太陽穴。鐵平的頭更痛了。

  「姊、姊姊!請不要這樣子!」

  小緣抱住鐵平的頭,想要保護鐵平免遭槍之岳的毒手。被抱住的鐵平感覺到一陣不太妙的〇〇的柔軟觸感。

  ——對了。

  「小緣?」鐵平抬頭看著小緣。「……剛才我們講的話,妳都聽到了?」

  「咦……?啊,嗯。因為你們就在我面前說話啊……」

  鐵平轉頭盯著槍之岳看。槍之岳露出「糟糕了」的明顯表情。

  「被聽見了啊……」

  「少裝了!妳早就注意到了吧.什麼叫做特別『謹慎小心』啊!」

  「那個,你們說的我多多少少聽得懂一些……」小緣用迷惑的表情說道:「那麼,豆子姊姊又是為什麼要幫助我們呢?」

  「為了制作特別節目。」槍之岳老實招了。「今天聖誕夜的特別節目。」

  「特、特別節目?」

  「是的。我想妳應該也聽出來了。我並不是什麼『五十岚豆子』。我的真名叫做槍之岳。是和你們不同世界的人。這是在我們那個世界現在很流行的電視節目的制作單位,到你們這個世界制作聖誕夜的現場直播特別節目。內容就是五十岚在這次的事件中拯救妳的精采過程。我們設計讓妳和鐵平見面,然后妳邀請他參加你們家的派對,卻遇到了恐怖份子的挾持,接著我就暗中和鐵平聯絡,最后打倒恐怖份子。」

  小緣的嘴巴……因為驚訝而微張。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實,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周圍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一齊對她揮手。小緣竟也茫然地揮手.

  忽然——小緣發出了一聲驚叫。工作人員之中竟然有張熟面孔。鐵平順著小緣的視線一看,也差點昏倒。

  「一本釣……!」

  一本釣站在工作人員之間,微笑著對著二人揮著手。

  「為什麼……?」

  「讓我為你介紹。」槍之岳若無其事地說著。「這位是我們電視台的制作人,一本釣先生。」

  鐵平和小緣面面相觑。「「…什麼?」」

  「哎呀哎呀。大家好嗎?」一本釣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是一本釣。」

  「什麼——?」

  這家伙就是那個——戀童癖制作人!

  「為、為為為為為為為什麼?」

  「為什麼?哎呀,為了要在第一時間知道速水的動向,總是要有人當間諜的啊。最后這個角色就落到我身上了。」

  「等、等等……該不會把我傳送到那個房間的人……」

  「沒錯。正是我的指示。鐵平,你當時有沒有被嚇到啊?那都是為了要捕捉精采的亂擊鏡頭啊。」

  「我可能會被殺掉耶.」

  「不是活著嗎?」

  「殺、殺了你……!」

  「那鐵平的動向也是你透露給速水真事知道的嗎——?」

  「阿槍告訴我鐵平馬上就要趕到了,所以我才想辦法制造一對一機會給他們。不過最后還是讓人家跑了……真可惜啊。」

  「可惜?開什麼玩笑!我差點又要被殺掉了耶!」

  「不是活著嗎?」

  「殺、殺了你……!」

  「有什麼關系呢?最后速水所拿的槍里面裝的是漆彈啊。」

  「…………?」

  「啊、對、對喔?這麼說來我好像被開了好幾槍耶!都忘記了!」

  「……小緣,妳真的很脫線耶。鐵平你要好好照顧她喔。」

  小緣身上的藍色的旗袍沾滿了紅色的液體和黑色的污漬,看起來十分淒慘。結果,那紅色的液體原來不是鮮血而是油漆。——一本釣又對茫然的二人說道:「順帶一提,今天晚上的死者是零人。」

  「咦?可是派對會場不是……」

  「在會場上開槍的是我們的工作人員,當然使用的也是漆彈。而被擊中的人也是我們的工作人員。為了怕被速水發現,因此沒辦法把所有的恐怖份子都換成我們的工作人員,不過因為是我擬定挾持計劃的,因此我可以控制一開始由誰開槍,這樣就不會有危險。當然門口的保全人員也活著,被擬態的速水本人也活著。接下來我們會消除參與這次事件中的恐怖份子、派對賓客以及相關人員的記憶,這樣子大家就可以毫無問題地回歸社會了。」

  本館中的吵鬧和叫喊,原來就是冒充恐怖份子的工作人員在阻止真正的恐怖份子殺死客人的聲音。

  「該、該不會連報案中心的那個人也……」

  「喔?你發現啦。沒錯。我們的工作人員也混進報案中心去了。我還特地交代他一定要等到鐵平說出很酷的台詞之后,才能派出鎮暴小組。」

  ……鐵平完全無力了。

  這次事件中奇怪的巧合實在太多了。例如槍之岳對敵人的動向了如指掌,而報案中心的職員的反應也很莫名其妙。不過如果是因為上面有個統一整合的人的話,那麼這些巧合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一切都按照他們的劇本走。

  自己、小緣、源之助甚至連速水——都只是他們的演員而已。

  「……嗯?那麼和我戰斗的恐怖份子……」

  「不,那是真的。剛才不是有說了嗎?為了怕被發現因此無法把所有的恐怖份子都換成工作人員。所以和鐵平戰斗的那些都是真正的恐怖份子。你英勇地活下來了呢。」

  「喂喂!什麼跟什麼?」

  也就是說——真正有生命危險的,只有鐵平一個人。

  「開、開什麼玩笑啊——」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子!」

  突如其來的怒吼,把鐵平嚇了一跳。他怯生生地往上看。

  小緣咬著下唇,瞪著槍之岳和一本釣。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子!這種事——這種事太過分了吧!」

  小緣會生氣是當然的。

  既然早就知道事情會發生,為什麼不在事發之前就加以阻止。為什麼任由事情發展下去。而且還做成現場轉播的電視節目……把人家流血流汗拼命求生的過程做成電視節目,這種行為怎麼能不叫人生氣呢。

  「抱歉……」一本釣的表情黯淡了下來。「就像我之前跟小緣說過的一樣,速水桑確實是受到了我的慫恿才會開始這次的行動的。我雖然在內世界擔任制作人的工作,不過我和速水桑原本都是『第二世界』的居住者。因此我實在看不下去自己的同伴,就這樣一直墮落下去……」

  小緣默默地盯著一本釣看。

  「所以我希望能讓他找到活下去的『目的』。才策劃了這場復仇行動……同時還希望他能透過這次的事件,學到一些東西。」一本釣看著小緣二人。「我希望他能從你們身上學到什麼叫做生命的韌性。」

  「…………」

  「你們二位這次所表現出來的行動力和意志力真的太了不起了。我希望速水桑能了解到,在他的身上也是有這樣子的可能性,也是有這麼美好的生命能量。我希望他能學會帶著生命的價值活下去,而不是為了復仇而活。對于因此讓小緣經歷了可怕的經驗,我真的很抱歉——」

  「我生氣下是因為這些無聊的事!」

  依舊生氣的小緣卻說了令人意外的話——

  不只是鐵平和一本釣驚訝,連工作人員一時之間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只有槍之岳一個人好像知道為何似的,沒什麼反應。

  「我生氣是因為……」小緣的眼淚噗簌地掉在鐵平的臉上。「我氣的是,為什麼你們非得要把鐵平卷進來不可呢?」

  除了槍之岳以外,所也人都啞口無言。

  「結果……」小緣開始抽泣了。「鐵平真的來救我了……明明自己也有生命危險,還是挺身而出救我了。把他逼上梁山的人——不就是你們嗎?」

  「…………」

  「如果……如果、鐵平他、死了的話,我、我該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負責……?我、我對不起鐵平……」

  小緣終于哭了出來。用鼻音不斷說道:「對不起,鐵平。對不起,鐵平——」

  ——太好了。

  決心救她,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

  雖然遇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不過自己的選擇沒錯。小緣臉上的淚痕,已經給了自己最好的回報。

  「正因為妳是這樣的女孩。」槍之岳說了。「所以五十岚才會挺身而出去救妳。」

  小緣的哭聲在喉頭低吟。

  槍之岳輕輕地微笑著。「就因為妳是這麼樣溫柔可愛的女孩,所以五十岚才能努力到現在。就因為妳曾經流過眼淚、曾經受過傷,所以五十岚才更要賭命保護妳。對不對啊,五十岚。」

  「嗯。」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鐵平還是老實承認了。「我沒有后悔,還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忙。所以不要哭了……而、而且,我也要向妳道歉。」

  「……嗯?」

  「因、因為,速水不是把妳當成人質嗎——而我還是選了決斗。雖然我不知道那是漆彈,但還是讓妳面臨生命危險……」

  小緣先是征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出現在滿臉淚痕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迷人。鐵平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我很開心。」

  「咦?開、開心?」

  「嗯。因為我知道——」小緣的臉頰又紅了起來。「那是因為鐵平相信我,才會說出那樣的話的。我都知道。」

  想到那時的畫面,鐵平也覺得不好意思。臉也跟著紅了。

  「當、當時的情緒,我實在連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你終于願意承認你的真心話啦?」槍之岳說。

  「對啊對啊。我的真心話……喂!什麼啦!」

  看著鐵平和槍之岳的對話,小緣笑了。

  「好啦。后續的事再想辦法吧。總之現在事件終于結束了。」槍之岳打斷這段對話。「小緣,五十岚先交給我照顧,妳先去醫院治療吧。妳爺爺也在醫院等妳。」

  小緣點點頭。輕輕地把鐵平的頭放在地上。一名工作人員已經准備好要帶小緣去醫院了。不過小緣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蹲在鐵平的臉旁。

  「……小緣?」

  「……再一會兒,今天就過了。」小緣輕聲地說。「雖然早了點。」害羞地笑了。

  「聖誕快樂。」

  說完后,小緣慢慢地起身走向人群。

  「…………」

  「『雖然早了點……』」槍之岳用陶醉的表情學著小緣的口吻。「『聖誕快樂』——呀——青春啊。」

  「唔……妳、可惡……」

  接著,槍之岳在鐵平的臉旁坐了下來,然后扶起了他的頭。

  「咦——妳干什麼干什麼?」

  鐵平有點驚慌,槍之岳把鐵平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這是幫小緣代勞的。」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麼?」好香的味道——!

  「給你的獎勵。」

  「獎獎獎獎獎獎獎獎獎勵?」大人的魅力——!

  「對啊。」槍之岳笑道。「說真的,我沒想到你能奮戰到這種程度。」

  大腿的觸戚還真不錯——

  「……啊?」

  「對啊。」一本釣點點頭。「沒想到鐵平你能做到這種地步。」

  「……什麼意思?不是全部照你們的計劃進行嗎?」

  「確實有一點是在我們意料之外的。不過這點實在不好在小緣面前說。」槍之岳聳聳肩。

  「我們實在沒想到五十岚最后可以打倒速水真事。」

  ……

  「咦?騙人!」

  「真是令人吃了一驚。」槍之岳爽快地說。「我們所推測的劇本,是在五十岚報警后,和速水真事對決卻慘遭敗北,就在命在旦夕的時候鎮暴小組趕到,勉強保住了鐵平的性命。」

  鐵平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哎呀。真是了不起耶。沒想到真的打贏了。」

  「你、你們……!」鐵平用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說道。「那我是為什麼……?」

  「五十岚和小緣你們似乎有點會錯意了……我們並沒有要你們『阻止速水真事的陰謀』喔。」

  「……咦?不是嗎?」

  「不是。一開始不就說過了嗎?我們頂多是要你去『拯救不幸少女』而已。只是這次剛好遇到了速水的事件,不然速水在干什麼都無所請。」

  「…………」

  「但是我們的制作人卻硬要走這麼危險的路線,把速水事件和你們的事結合在一起。對我來說,我想做的不過是以『拯救古都緣的未來』這樣的方向當作最高指導原則而已。……而且說真的,她是要在將來繼承這個站在世界頂點之KOTO企業的人——遲早她都要被卷入與財產或權力相關的爭奪漩渦之中,那種險惡可是遠遠超過這次的事件的。如果心理素質毫無抵抗這種壓力的能力的話,你認為小緣的未來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吧?不知道是否因為家教好的關系,小緣有一種純真的氣質,也因此特別容易受傷。如果讓這樣的她繼續受到傷害,說不定不久她就會變得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所以我……」

  「沒錯,所以五十岚你的存在是必要的。」槍之岳微笑。「不管受了多少傷,不管遇到多麼困難的狀況,都要為了某個人奮戰下去——我們必須要在她面前,讓她看到這樣的畫面。讓她看到有人為了保護自己而拼命地奮戰,這樣子才有機會拯救她,並成為她的支柱。也才能撫平她心中的傷痕。」

  說得頗為頭頭是道。

  鐵平靜靜聽著……

  「不過你更做了超乎我們期待的事。在那個時候能對她大聲說『拿出毅力來!』的人,也非你不可。你做得很好,徹底地拉了古都緣一把。她今后會把你的那句話放在心里,勇敢地活下去。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真的……辛苦你了。」槍之岳輕輕地撫著鐵平的頭發。「這真是最棒的聖誕禮物,奇跡的聖誕少年.」

  靜靜聽著——

  不知不覺有點哽咽的感覺,鐵平的喉頭好像有什麼東西梗住了。「槍之岳……」

  「——好了好了.要進最后一幕了!」

  「嗚哇!」

  槍之岳勐地站了起來,鐵平原本枕在她大腿上的頭就這樣硬生生地撞到地面。「痛痛痛……喂!搞什麼啊!話講到一半又這樣……」

  「轉播時間快結束了。廢話就不多說了,我們要收尾了——就是這樣!」槍之岳的臉忽然逼近鐵平的臉旁。「五十岚,告訴我你的願望吧!」

  「咦?……啊、啊、喔。對喔,奸像有說過。」

  願望——槍之岳答應要在節目成功后給鐵平的聖誕禮物。其實也算是這次行動的報酬。

  鐵平用他那個已經累壞的腦袋想著。「……妳說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沒錯.任何願望都能幫你實現。當然『想和那個女孩做那件事』也是可以的喔。只要先洗個腦就好了。」

  「……喂!那種事犯法吧。什麼洗腦啊。」

  「可是你剛才猶豫了一下。」

  「……」

  「不過,反正你的意中人看起來也很中意你了,這方面你自己努力就可以了吧。來,快說吧。到底要什麼願望?什麼都可以喔,除了和我發生肉體關系之外。」

  「誰會想要啊!」不過說真的,剛才那大腿的觸感還不錯。「啊……不然,那個好了。」

  「什麼呢?」

  「能不能把寒假延長啊?」

  嘿嘿,槍之岳笑著說。「太容易了。」

  ……這時候的鐵平還不知道。

  因為他的這個願望,學校的校舍發生了謎樣的火災,為了修復校舍,寒假被迫延長。

  然后,鐵平更不知道,在延長的寒假中,他幾乎都待在醫院治療他身上的傷。

  ***

  喀嚓。槍之岳按下了不知道從哪里取出來的卡式錄音機。那奇怪的音樂又放了出來,回蕩在原本緊繃的夜空里。看樣子已經要尾聲了。槍之岳開始對著鏡頭說起話來。

  「——轉播時間已經接近尾聲了。說掰掰的時間到了。各位對于這個.搶救外界人之中為數眾多的不幸外界人之聖誕節四小時直播特別救濟企劃『拯救,孤單少女們!』.的特別節目還滿意嗎?」

  「累死人了。」

  「本來還要重新整理一次今天節目的內容的,不過因為是現場直播的關系,再加上我的飯店預約時間已經快到了,所以只好在此割愛了。」

  「說太白了吧。」

  「總之,謝謝各位的觀賞,最后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還沒做——沒錯那就是消除外界人的記憶。」

  「咦?」

  「我們內界人的法律是不准我們和外界人接觸的。為了遵守法律,最后還是要消除這次很爽快地答應擔任聖誕少年任務的五十岚鐵平的記憶。真是遺憾……(淚)。」

  「不要自己弄一個『括號淚』出來,而且還是用說的!妳哪里哭了!」

  「——插播一個好消息!剛剛收到工作人員的通知……我們這個企劃,今后將繼續制作!」

  「……喂喂?」

  「理由是我們節目的標題為『拯救!孤單少女們!』因為是復數型的關系,所以必須要繼續制作下去!」

  「胡扯什麼鬼理由啊!」

  「而且我們的收視率也相當不錯!沒問題,當然今后的最佳男主角還是我們的五十岚鐵平。」

  「……啊?」

  「不過因為每次都要重新說明節目的主題實在太麻煩了,所以關于這方面的記憶會留下來的!反正這些話你跟誰講都不會有人相信你的吧!」

  「啊、喂、等等——」

  「今后我們也將借用KOTO的資源,繼續制作這個節目!」

  「所以妳是故意透露給小緣知道的吧!」

  「那麼各位觀眾,我們下次節目見啰!」

  「等等!等等!等等!」

  「祝各位有個美好的聖誕夜~」

  「聽人說話……」

  「喔喔!剩下十秒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了!五十岚,最后請向我們節目的觀眾說句祝福的話吧!」

  「……」

  「——啊啊,氣死人了!」

  鐵平百般無奈,對著攝影機比出了中指。

  「聖誕快樂——————!」

  此時,時間過了午夜零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09:45 PM

后記

         

  大家好。初次見面。

  我是三浦勇雄。

  本書『聖誕節萬歲』是我的出道作品。……但這部作品能完成,要感謝的人很多。封面上光只有我『三浦勇雄』的名字,其實是不夠的。

  首先要謝謝責任編輯阿K。因為阿K常會說『這里的小緣不夠可愛。再改一下吧。」「小緣的〇〇〇〇,絕對要畫成插圖!」「屢那所畫的小緣真是可愛啊。」如果沒有他總是「小緣」長「小緣」短的,本書的女主角小緣不會這麼可愛地呈現在大家面前。『聖誕節萬歲』也不會有今天的面貌吧。因此阿K也是本書很得要的作者之一。

  接下來是要感謝的是屢那。畫風分明是走柔美可愛路線的,卻在我「請盡量把鐵平的臉畫得凶暴一點,破壞畫面也無所謂」這樣的無理要求之下,還是很確實的完成了我的請求。真的很不好意思。屢那所畫的小緣,讓我和阿K、阿K以及阿K都十分陶醉。因此屢那也是『聖誕節萬歲』名副其實的作者之一。

  當然還要感謝許多的先進與朋友。因為擔任評審的各位作家在這次編輯部舉辦的甄選中給了我的作品一次機會,『聖誕節萬歲』才有機會呈現在各位讀者的面前。尤其是榊一郎先生的建議,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另外,還有鼓勵我去實現我的創作夢想的弘前大學北鷹寮的室友、弘前大學文藝部,以及在學時打工的T中華涼面店的前輩、后輩與店長們。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聖誕節萬歲』。最重要的還有家人的支持,我要向他們致上最深的謝意。謝謝你們。

  要戚謝的人實在太多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還有人在默默給我幫助。本來打算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寫在封面上的,因為『聖誕節萬歲』這部作口叩是在大家的支持下才得以完成。不過這樣一來屢那所畫的漂亮封面上將寫滿了人名。不得已只好作罷。但我一定會把對這些幫助過我的人的感謝銘記在心。真的很謝謝你們。希望今后還是有機會讓我對你們說一聲「謝謝」,感謝你們對我的好。

  最后,謝謝各位讀者。

  我的小說還不成氣候。技術和知識都不成熟,身高也只有一六三公分而已。我對于自己小說的生澀和不高的身高總是十分生氣。不過,身為一個男人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就自暴自棄。賭上父母給我取的「勇雄」(這是真名)這個名字,我將盡全力在輕小說文學領域中奮斗。雖然青澀,請多多給予指教。

  今后若有機會,請再閱讀我的作品,讓我們在書中再會。

  平成十七年九月三浦勇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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