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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04 PM

白瀨修 -【聲音×魔法.二】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5-5 10:17 P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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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一覺醒來,在?野留真眼前的是穿著睡衣的白姬彼方。
他從胸部到腹部整個露出,褲子也往下溜,露出一小截內褲。
──這是十萬火急的事態!
但是,留真的危機不只這個。她因為某個原因失去戰鬥意志,無法與NOISE對戰。 
另一方面,白姬彼方面前出現了強敵<discord>!?
魔法少女的歡樂喜劇第二集,除了有委員長&彼方的遊樂園約會(還有角色扮演歌唱大賽唷),巨乳魔法少女.幾瀨依也新登場。
為了守護和平的小鎮,今天大家也努力作戰!

作者簡介
白瀨修(Shu Shirase)
我是住在九州的甜食派,周遭的人看到我喝咖啡時的糖量常不禁皺眉。最近迷上郵購,每週都會收到兩、三個包裹,爆增的紙箱量成了煩惱的根源。雖然是如此簡潔的自我介紹,還請多多指教。

繪者簡介
泰(Yasu)
1984年8月3日生,O型。出生於德島縣,目前住在千葉縣。最近喜歡偷偷觀賞午間重播的連續劇,簡直像是懶散的主婦呢……

日文原書名
おと×まほ

所屬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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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07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39 PM 編輯

序章

——扭曲,在夜晚隨處可見、平凡無奇的公園裡。
中央一盞、四個角落各一盞,共計五盞微弱燈光照映出的黑影,局部不自然地扭曲,不停蠕動。
正在動的是無形的「不明物」。那東西融入於暗夜製造的陰影中,不具生物形體,模樣猶如被丟在地上的水袋。
這裡還有另一個人類的身影。
那是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體態圓潤兼具男性所沒有的柔和感及柔軟度,外表看起來不到十五歲的少女。她的眼睛正盯著融入整片黑暗中的異形。
除了少女與「不明物」,四周沒有其他動靜。
寧靜中充斥著異樣的氣息。
「……」
少女打算先出擊,輕吸一口氣。
異形察覺到這點,不動聲色地搶在少女之前行動。它拖著液狀的身體,用從外表難以想像的飛快速度爬向少女。
沙沙沙沙沙!
碎石之上發出嘈雜的拖行聲。
少女仍靜止不動。異形見機不可失,一口氣縮短距離,身體往上伸長。接著將有如棒子般朝空中延伸的身體一彎,奮力揮下。
「!」
少女在千鈞一髮之際跳向一旁,閃過對方搶先發動的攻擊。但是攻擊並未結束,異形馬上縮回撞擊地面的身體,接著從橫向掃去。
「!」
異形的身體伸得比剛才還長,橫掃過相當大的面積。
少女彎腰閃過,異形的攻擊打中她身後的路燈燈桿。
鐵制燈桿發出沉重的聲音,腰斬彎曲。
——威力之駭人,超越了常識。
至少目前在這個地方,無法將它納入常識範疇內。
當然,這名少女也一樣。

鏗鏗——連續發出兩聲尖銳聲響,接著兩道光束奔向天空。
在月色皎潔的夜空裡,兩道光束在空中相擊、爆炸,裂成無數道光。
——綻放出巨大的金黃色花朵。
「真是優雅呢……」
少女佇立于金色花朵正下方,望著自己釋放的光芒喃喃自語。
她本身也有鮮明的色彩,是蘊藏著熱情的紅。
剪短的俏麗短髮呈現鮮豔的紅色,宛如一波波火焰般隨風搖曳,連身上穿的服飾也是紅色。要是從遠處遙望她的身影,看起來應該只像一個燃燒的點吧?
少女的色彩就代表熱情。
「克蕾絲?恰貝魯」——以奢華小禮服裹住嬌小軀體的少女,如此稱呼自己。
「真是的,三更半夜專程來到這裡……竟然只有這點程度呢!」
少女淡紅色的雙唇喃喃道,話鋒針對在黑暗中蠕動的黑影。
看起來就像從舞會中離席的少女與平凡無奇的公園,這樣的組合相當突兀。
「時間寶貴,那麼……」
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少女,只用一句話就改變了現場寧靜的氣氛。
「我要反擊了呢。」
腳用力踩著砂石,眼神銳利地盯向正前方。
原本警戒著少女動向的異形,無視少女發出的灼熱氣勢,突然向前沖。它有如橫向滑行般加速,一口氣逼近她。
克蕾絲先向右輕跨步伐。在地面爬行的黑影注意到她的移動,身形變得更龐大,並從體內伸出一隻醜陋的手臂。它高舉怪臂,伸向目標物。
「從剛才就盡是些無聊的攻擊呢。」
碎石之上發出嘈雜的拖行聲。
少女仍靜止不動。異形見機不可失,一口氣縮短距離,身體往上伸長。接著將有如棒子般朝空中延伸的身體一彎,奮力揮下。
「!」
少女在千鈞一髮之際跳向一旁,閃過對方搶先發動的攻擊。但是攻擊並未結束,異形馬上縮回撞擊地面的身體,接著從橫向掃去。
「!」
異形的身體伸得比剛才還長,橫掃過相當大的面積。
少女彎腰閃過,異形的攻擊打中她身後的路燈燈桿。
鐵制燈桿發出沉重的聲音,腰斬彎曲。
——威力之駭人,超越了常識。
至少目前在這個地方,無法將它納入常識範疇內。
當然,這名少女也一樣。

鏗鏗——連續發出兩聲尖銳聲響,接著兩道光束奔向天空。
在月色皎潔的夜空裡,兩道光束在空中相擊、爆炸,裂成無數道光。
——綻放出巨大的金黃色花朵。
「真是優雅呢……」
少女佇立于金色花朵正下方,望著自己釋放的光芒喃喃自語。
她本身也有鮮明的色彩,是蘊藏著熱情的紅。
剪短的俏麗短髮呈現鮮豔的紅色,宛如一波波火焰般隨風搖曳,連身上穿的服飾也是紅色。要是從遠處遙望她的身影,看起來應該只像一個燃燒的點吧?
少女的色彩就代表熱情。
「克蕾絲?恰貝魯」——以奢華小禮服裹住嬌小軀體的少女,如此稱呼自己。
「真是的,三更半夜專程來到這裡……竟然只有這點程度呢!」
少女淡紅色的雙唇喃喃道,話鋒針對在黑暗中蠕動的黑影。
看起來就像從舞會中離席的少女與平凡無奇的公園,這樣的組合相當突兀。
「時間寶貴,那麼……」
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少女,只用一句話就改變了現場寧靜的氣氛。
「我要反擊了呢。」
腳用力踩著砂石,眼神銳利地盯向正前方。
原本警戒著少女動向的異形,無視少女發出的灼熱氣勢,突然向前沖。它有如橫向滑行般加速,一口氣逼近她。
克蕾絲先向右輕跨步伐。在地面爬行的黑影注意到她的移動,身形變得更龐大,並從體內伸出一隻醜陋的手臂。它高舉怪臂,伸向目標物。
「從剛才就盡是些無聊的攻擊呢。」
「……不過,我非常歡迎NOISE變多。」
少女剛才親手討伐的異形NOHSE,並沒有明確的形體。

其實,NOISE是願望,是人類思緒扭曲後衍生出的東西。
原則上,它的外貌多半模擬動物,且會依照人類的思緒方向做改變。若是攻擊性的意念,就會化成兇暴的模樣;若有其他目的,則會以符合該目的的模樣產生。
不過,剛才的NOHSE並沒有形體,宛如在成型階段失敗的陶藝品,呈癱軟的形狀。
「最近老是遇到半吊子的傢伙……不能來點更強的嗎?」
一身火紅的魔法少女克蕾絲.恰貝魯——也就是樋野留真,口無遮攔地輕言道。
她垂下了頭,掛在頸部的項鍊咻地跟著垂下。
那是吊在細繩上的銀色硬幣。牢牢固定于支托物上的銀幣,是清一色強烈暖色調衣著中,唯一採用沉靜配色的東西。
「唉……又抽到下下簽了呢∫」
她低頭,夾雜歎息地說著不像那副強勢外表會說出口的話。很難想像她與幾秒鐘前還在戰鬥的凜凜少女是同一人。
「今天的伙食……該怎麼辦呢……」
TUNER是靠收拾NOISE獲得報酬,打敗的敵人越強大,得到的酬勞也越多。剛才她大喊半吊子的NOHSE,就強度來說屬於下級,收入當然很少。
「就算一天不吃也……可是……」
利用報酬制度維持生計的克蕾絲,走投無路地低喃道,右手壓著肚子。
咕嚕咕嚕∫
「……肚子好餓呢。」
空腹才是她現在最大的敵人。
「對了!那就再去彼方家……」
突然,她腦中浮現住附近的另一名魔法少女,但旋即用力搖頭說:
「我在想什麼啊,真是的!」
她握拳揮擊被NOISE撞彎的路燈。燈桿發出低沉的震動聲,形狀變得更扭曲。
當金屬聲停止時,少女冷冷道:「真的是,說什麼天真的話……」
——這是發生在某個夜晚的景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07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0-1 01:45 PM 編輯

1.戰鬥少女
平平凡凡、悠閒寧靜——位處都市與鄉下的中間地段,大枝鎮今天依舊祥和。若換作都市的早晨,應該會因為通勤通學人潮而擠得水洩不通吧?不過我住的這條街,早晨總是以極其清閒、緩慢的步調行進。
「如果學校再近一點就更好了。」
我——白姬彼方就讀的大枝中學,建地於交通有些不便的地方。
由於它座落於從最近的巴士站要徒步十分鐘,從地鐵站則要二十分鐘的偏遠地方。加上學校禁止學生騎腳踏車上學,對走路通學的人而言,是段相當遙遠的痛苦路程。遲到的人當然很多,我自己就是其中一個慣犯。
不過,今天的我不大一樣。
「白、白姬同學?」
我悠閒地在上學時間內穿過校門,遇到了班上的女同學。
「什麼事啊,委員長?一看到我就露出那種眼神。」
她不知為何面露驚愕,看看掛在學校校舍的大時鐘又看看我。
「這……離上課還有十分鐘耶。」
她特徵之一的銀框眼鏡下滑,另一項特徵的黑髮辮無力地垂下,總是沉著的雙眸如今閃爍著動搖。
委員長——職稱與外表仿佛命中註定般相遇的少女。比一般人深濃的黑髮,散發出純淨的和風氣息。
「提早到校的白姬同學,不像白姬同學耶……」
「……我的特質只有遲到嗎?」
總覺得胸口悶悶的,這應該不是錯覺吧?
「基本上,我又不是因為想遲到才遲到的啊。」
我之所以老是處於遲到邊緣,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早上的打理。雖然我對打扮並不講究,但無論如何都得在梳理頭髮上花很多時間。因為我的頭髮非常長,甚至長過腰,所以早上起來時總要費一番工夫才能梳好亂蓬蓬的頭髮。
這 也就罷了,問題出在第二個理由,也就是那個每天會在上學途中埋伏等待我的友人。一起上學是無所謂啦,但是他有個麻煩的特質,即只要話匣子一開就會無視周 遭。而且,還會為了硬要別人聽他說話而追逐身邊的人(主要是我),是非常傷腦筋的朋友。今天因為沒遇到他,我才得以平穩到校。
「啊,對了白姬同學,剛才教室裡有發生好玩的事唷!」
「好玩的事?」
「嗯,教室裡攤開著很多照片,還有人提到仰角什麼的。」
照片和仰角——聽到這兩個單字,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名同班同學的臉,而且在想到的瞬間我早已沖了出去。
「制止男,加油囉~」
身後傳來委員長的加油聲,我以飛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的教室。花三秒鐘換上拖鞋,發出腳步聲快步走過長廊,兩階做一階地跑上樓梯。
一到二樓走廊,便朝前方第二間的一年B班教室走去。
(每當我上學沒遲到的那一天,總是會發生荒唐的事呐……)
唰。
「來~儘量看吧!」
一開門就飛來的聲音,正是「他」的。
「這麼好的機會,下次可沒有了唷!」
教室裡面似乎非常熱鬧,聲音甚至傳到教室外。
「喂,這張可以加洗嗎?」
「放大呢?」
「幫我合成!」
教室中央擠滿人,朝氣蓬勃的聲音四起。看來似乎連別班同學也來到我們班上,男女混在一起,熱鬧無比。
「可以在活著時看到這麼珍稀的畫面,你們真是幸福啊!好好把這圖像印在眼底吧!繼續說下去!萌死吧!」
騷動的中心人物提高音量,發散出不像晨間會有的熱情,感染著周遭人。
「可惡,真想親眼看到!」
「我有看到咧!」
「哼,我可是在正要摸到時被打倒了呢!」
「那值得炫耀嗎?」
這個班的同學該說是平常就很有個性,還是說太喜歡熱鬧?他們總是靜不下來,吵吵鬧鬧是家常便飯,不過總覺得今天早上的規模不太一樣。
「……」
我把書包放在自己座位上,默默走近人群。
在人潮的邊緣處,一位被人牆壓住的男同學為了看目標物,拚命地或挺身或跳躍,並且抱怨道:「喂,後面的人看不到耶!前面的去別的地方啦——」
大喊的男同學一發現從背後接近的我,原本的大嗓門在瞬間消音,向後退開。
於是,我用身體硬擠進堵在前面的人牆。
「喂,別擠啦!誰啊,硬要擠進來……」
一名男同學露出非常不高興的表情看向我,旋即「啊」一聲,使不上力地跌坐地上。附近的學生跟著發出怒吼:「喂,別突然坐下,擋到……」
不過,他一看到我站在那裡,臉上立即浮現恐懼地逃離現場。
我撥開人海走向前,很快地走到騷動的源頭。
說話聲的主人並未注意到周遭異樣,繼續發表演說:
「這張照片怎麼樣啊,是上次拍的唷!穿裙子的這個角度很撩人吧!」
並排的兩張桌上攤著數十張照片,我拿起其中一張照片觀看。
——照片裡的人,我有印象。
那是一名身穿學校指定制服,外型稚氣的學生。學生穿著過大的咖啡色西裝外套,連指尖也被袖口遮住,難為情似地用雙手壓住快被掀起的紅色短裙。大大的眼睛染上羞色,視線直直地瞪著鏡頭。
那肯定非常難為情!只見白皙的肌膚染上漂亮的紅梅色,仿佛數秒鐘後就要炸開,而且後方入鏡的幾位女同學,還任意玩弄著被拍者的長髮——那頭罕見的銀白色秀髮。曾有人說,那是將溫暖陽光注入冰冷雪景中的顏色。
我默不作聲地將照片放回桌上。
「像這張照片根本就是藝術!絕妙的仰角,而且是大腿創造出的領域……」
「喂、喂,明日野,你最好不要再——哇!」
某位班上同學打算制止站在攤開的照片前熱情解說著的少年,但一面對我騰騰的怒氣——不,是殺氣,他甚至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將絕對領域昇華到更高的境界,這正是革命!」
少年似乎還沒有注意到我,畢竟以他現在熱血沸騰的狀態,怎麼可能注意得到。
「已經來到非得改變只有可愛的歷史了!今後將……」
我手往他的肩上一放。
「?」
身為騷動元兇的「傷腦筋的朋友」,也是校內「情報屋」的明日野丈,停止激情演說回過頭——當場僵住。
「你好像很,開心嘛~」
我在他的右後方輕聲道,發出猶如指尖用力劃過背部般的詭異柔聲。
不一會兒,我放在他肩上的手感受到了陣陣顫抖。
「沒事吧?你好像在發抖。」
我用言語刺激他的心臟。
「等、等一下彼方……你的語氣怪怪的耶!」
「你說什麼啊?」
有點肌肉的勻稱軀體,似乎承受得住一定程度的攻擊。
「不是這樣的,不是……」
身高超過一百六十五公分。既然有這個高度,骨頭應該很硬,似乎不好折斷。
「等等,彼方!你是不是在說奇怪的旁白?」
隱藏在瀏海下的細長眼睛,如果刺下去會怎麼樣呢?
「喂!該不會我有失明的危機吧?」
聰慧的臉龐上明顯刻劃著恐懼。既然是有著奇怪稱號,校內人稱「情報屋」的他,應該馬上可以理解接下來他將面對的命運吧?
「這是因為啊,對!因為你實在太可愛了,我不禁……」
「晚安。」
砰磅霹——受到只能以擬聲語表現的處罰,丈癱靠著椅背,遠處圍觀的同學們默默小禱告後走回自己的座位。
「真是的,還是這麼不像話。」
就在我準備回座時刮起了一陣風,強風吹拂著披散于背部的銀白髮絲。
風從敞開的窗戶貫入,使排列於桌上的照片隨風飛舞。
白姬彼方——體型纖細如少女,臉蛋稚氣。對於在這個班上,不,在校內被當作吉祥物對待一事感到很自卑。及腰的銀直發是他的驕傲,也是煩惱之源。
不管別人怎麼說,他都是如假包換的「男性」。
然而,照片中飽受羞恥煎熬的我——卻是稚氣的女孩模樣。

清透的風穿過午後校舍的頂樓。
「啊唔……」
吃完午餐,我不怕髒地躺在頂樓地板,正面望著天空。
搔鼻的柔風讓人心蕩神馳。雖然聽得到午休時間校舍傳來的歡鬧聲,那也只像是悅耳的環境音。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蔚藍,或淺、或深、或亮、或暗,那是沒有一刻有相同表情的無限青空。像這樣躺在這裡,我感覺自己仿佛被青色世界包圍,與廣大天空融合為一。
「哎呀呀,才想說你上午一直在睡覺,現在又要午睡啊?」
正當我準備舒服地睡個飯後懶覺時,突然有聲音來打攪。
「真不像以念書為本分的學生呢,彼兒。」
聲音主人從很近的距離低頭看著我仰臥的臉。這個在一片青色視野中留下陰影的傢伙,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不准叫彼兒,我是彼方!」
我隨口說出不知說過多少次的固定臺詞。
「改名不就好了。」
那傢伙大言不慚道,聲音快活且鏗鏘有力。
「誰要改啊!」
我拎住那傢伙的後頸往上抓,對著耳朵大喊。
快活聲音的主人,不禁不停抖動豎直的耳朵,發出「嗚」的短鳴。
我挺起身,坐著把腿張開至九十度,聲音主人則搖搖晃晃地坐到我兩腿之間。
「別、別突然大聲講話啦……我的耳朵比你們靈敏耶。」
說完,懶洋洋地趴在堅硬的地面。

「誰管你啊!話說回來,魔耶露,我說過多少次……」
「不准跟到學校,對吧少」
魔耶露猜到我要說什麼而介面道。別說沒有惡意了,根本就是心懷不軌,純心激怒我。
我歎口氣,瞪著眼前這只開朗快活至極的——貓。
「要是被別人看到我在跟貓說話會很麻煩呢!像是得收拾目擊者,還得想出差不多五十種對你的體罰。」
「別面不改色地說這麼恐怖的話啦……」
魔耶露——擁有金色毛皮、深紅色眼睛的小型貓。不久前還以為它是只普通的貓,自從發生某件事後,才確定它會說人話。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我現在已經能像這樣自然地與它交談。
「總之啊∫彼兒,回到剛才的話題,你實在太散漫了唷!」
帶有透明度的體毛,很適合用「月亮落下的水滴色」來形容,是幻夢般的色彩。
魔耶露用四隻腳站起身,步伐輕快地朝外走去。
「就算你這麼說,最近的攻擊不是一波接著一波嗎?害我的睡眠時間少了很多。」
我也跟著起身走在它後面。
「這我當然知道,最近出現的頻率確實很異常。不過,也不能因為是正義之士就不顧日常生活啊。」
「正義之士嗎……」
「口氣幹嘛這麼沉重,這很值得驕傲啊!在暗地裡守護鎮上和平的英雄,這是大家憧憬的物件呢!」
——沒錯,我好歹也算是正義之士。
「不過,被稱為魔法少女實在是……」
我把手肘靠在頂樓欄桿上望著外面,無意識地歎了口氣,但我寧可想成這是因為看景色看得入迷而歎息。
「你有什麼不滿嗎?」
聽到魔耶露不可思議到極點的話,我不禁大叫:
「全部啦全部!基本上,這個世界哪有假冒性別的英雄啊!與其被稱作英雄,他應該是別的什麼吧?」
魔耶露聽完我的呐喊,肉墊抵著下巴思考了約五秒,得出的答案卻是:「……主角?」
「你認真想卻只能想到這個嗎?」
究竟身為男性的我,為何非得擔任魔法少女這既童話又奇幻的角色?
這是有很深——比黑暗還深的理由。
「可是彼兒,你喜歡魔法少女吧?」
「誰喜歡……」
魔耶露的聲音變得不自然地開朗。它穿過等間隔的欄桿空隙,坐在校舍外牆邊緣咻地拿出一張紙。
——那是「契約書」,我立下約定的證明。我因此得變身為魔法少女,對抗這個世界的敵人「NOHSE」 。
那是將這種內容莫名其妙的命運強加於別人身上,荒謬至極的文件。
而且我還是被迫簽下的。由目前正在旅行不在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火爆系任性公主白姬此方——我的媽媽,以及這只魔耶露所共同策畫,非常不合理的強制契約。
「不想做的話,把這份契約書撕碎就好了。我不會阻止你唷!如果彼兒想當女孩子的話。」
魔耶露呵呵笑著,臉上浮現出實在不像魔法少女搭檔的邪惡笑容。
「你這個愛威脅人的傢伙!」
撕毀契約等於轉換性別,到底是誰哪根筋有毛病訂出這種罰則啊?如果可以見到想出這點子的人,我還真想會會他。
「什麼愛威脅人的傢伙,說得這麼難聽。威脅和說明基本上應該是一樣的唷!至少我是這麼相信。」
「別用歪理解釋。」
曾經是魔法少女的母親以及懂人話的貓,造成我的日常生活似乎無法像這片青空一樣祥和。
「可是就算NOHSE正在增加,你要是疏于學業,我會很傷腦筋的。如果彼兒變成笨蛋,我會被此兒當毛巾擰唷,而且應該是物理意義上的擰轉。」
我試著想像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母親擰轉魔耶露的畫面,那景象非常鮮明,真實到好像馬上就會變成現實。
「要我教你也是可以啦。」
它用手搔著耳朵如此說。
「那麼做的話……我可能會失去身為人類的什麼,你饒了我吧。」
「就是嘛!」
雖然很不甘心,但這個魔耶露明明是只貓卻很聰明。我曾經半開玩笑要它教我功課,結果它真的用淺顯易懂到嚇人的方式解釋給我聽。
更令人懊惱的是,它的講解比老師的還容易瞭解……
「總之,此兒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已把你的事全權委託給我了。你如果能更努力一點,我會很高興的。啊,不過我不是叫你勉強去做喔,畢竟彼兒的健康還是最重要。」
真是只愛照顧人的貓。雖然很愛碎碎念,不過基本上是個溫柔的傢伙。
「魔耶露可以成為好媽媽呢。」
「什——」
魔耶露的紅色眼眸染上狼狽之色,斥喝道:
「突、突然說什麼啊!我還不到那個年紀∫」
我對貓的年齡不太瞭解,不過至少魔耶露比我媽還像媽媽。
——就種種意義而言,母親大人她已經超越母親這個稱謂了。
想起媽媽引起的種種麻煩,一股涼意竄過背脊。
「說起來我才不是什麼母親,而是那個、呃、你的……」
魔耶露紅著臉,含糊不清地不知在說什麼。這時候——
「白~姬~同~學。」
一個和緩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的戀……」
「魔耶露!」
我抓住它的後頸,一把將它塞入帶來的包包裡。只聽到「唔」的悶聲——看來我似乎壓得太用力了點。
從門另一頭傳來的呼喊聲悠哉而輕柔,一聽就知道是誰。我一邊壓住不停蠕動的包包,一邊回應在門對面的委員長。
「委員長,什麼事?」
「啊,你果然在這裡,我進去一下喔了」
聽到輕柔悅耳的聲音後,原本牢牢鎖上的門三兩下就被打開。緊接著,一名少女從微開的門縫露出臉。
「早安,白姬同學。」
「已經中午了。」
委員長一溜煙進到頂樓,默默關上門。她反手上鎖後走近我身邊,在半蹲的我前面蹲下並折好裙擺,把手心放在膝上。
她的視線調整到與對話者齊高,嘴角揚起爽朗的笑容,然後——
「後天早上十點,在車站前面集合,不可以遲到唷~」
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
「……什麼?」
委員長一臉笑嘻嘻地看著腦中浮現問號的我。
「這是票。 」
她將紙片放在我手裡。長方形紙片上畫著描繪夢中世界般的插畫,旁邊寫著「入場券」的字樣。
「那個……這是遊樂園的入場券?」
「嗯。」
好回答,答得很爽快。
不過還是得告訴她,「委員長,你的話也省得太厲害了吧。」
「我是著重於結果而不是過程。」
「……你是不是著重過頭,漏掉了重要的事?」
與用我行我素已不足以形容的她對話,必須有無限的柔軟度才行。
為了設法掌握她話中的意思,我重整她的話道:「這個嘛,總之你想說的是,後天星期日一起去遊樂園對吧?」
「嗯嗯。」委員長點了點頭示意沒錯。
「我、我是沒意見啦……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對啊。」她點頭答道,像個天真直率的小孩。
「為什麼找我?」
「你去就知道了。」
她的回答非常簡潔。該說是不容分說還是無法反駁,總覺得我被她巧妙地堵住嘴。
「看來……『我去』是已經決定好的事囉?」
「嗯!」
委員長做出至今為止最響亮的回答,露出滿面笑容。
「我知道了,就去吧。」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約我,但反正也沒有理由拒絕。
(況且她說去就會知道……)
「我就知道白姬同學會這麼說。」
她說完起身,雙手向兩側伸展,以全身承受貫穿的風。她漂亮的黑髮隨風飄揚,看得我差點入迷。
就在這時候—
咚沙沙、咚沙沙。
包包突然跳了起來。
「白姬同學,那個包包裡裝了什麼啊?」
「不、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從上方蓋住包包,企圖壓住開始在包包裡暴動的魔耶露,但是這只貓不知道是哪裡不高興,還是繼續暴動。
「這包包真有活力啊!」
「哈哈哈,很多人都這麼說。」
我從她看不到的角度,以手刀砍入包包。
「……剛才好像聽到喀一聲?」
「是錯覺啦,錯覺!」
「……算了,那就期待後天囉。」
連看到這麼詭異的物體也不過問,我覺得委員長的胸襟真是開闊。
得到滿意的結果後,她興奮地準備離開頂樓。
「啊,對了!」
面向門的委員長突然轉過身,快步走向我。正思忖她為何直接穿過我旁邊時,她繞到了我背後。
「怎麼了?委員長……」
——咬。
「痛!」
她咬住我的脖子。
「哇啊!委員長,你在做什——唔……」
牙齒輕放在頸部的柔軟處,磨擦犬齒捉弄著我。
「噗哈!因為白姬同學上午一直在睡覺,這是處罰——咬。」
「啊,睡覺的事我道歉,可是為什麼咬我?」
「誰叫白姬同學看起來很可口。」
她提出完全無法說服人的理由繼續責備我。
她在我頸部留下淺淺的齒痕,同時用左手溫柔輕撫我的頭髮,右手則越過制服撫摸我的肚子。
「……唔!」
我想逃卻無能為力。她並沒有盡全力壓住我,甚至幾乎沒有出力,然而一被她那溫柔的手部動作碰到,我就受到一股絕對逃不了的強制力壓迫。
「呃!不,委員長……在這種地方要是被別人看到……」
「——怎麼辦呢?要是在這種地方被人看到的話……」
她不懷好意地在我的耳邊呢喃。我因為全身癱軟無法確認她的表情,但八成是在笑吧?就像往常一樣。
「就說你玩笑開過頭了!」
「這不是開玩笑,是處˙罰。」
再下去真的會不妙!我死命想擺脫她,但腰部產生的酥麻感,令我完全無法抵抗。
「呵呵,沒關係的,白姬同學……好美……」
「哇啊,就說不行了!」
結果,直到午休時間結束前,我一直被她為所欲為地捉弄。
「嗯,時間差不多到了,必須回教室。」
盡情享受完處罰的樂趣後,委員長快速整裝,走向頂樓小門,臉上的表情比來時還爽朗得多。
「啊,下午上課時不可以睡覺唷!」
她對渾身無力如死屍般的我丟下這句話,接著返回校舍。
「我嫁不出去了……」
在只剩一個人的頂樓,我低頭說。
原本期待魔耶露吐嘈「不是嫁,是娶」,但是它沒有任何反應。
被吸光種種能量的少年與一動也不動的包包,就這麼孤寂地被留在學校頂樓。

這天深夜,繼昨晚後又一個黑影在暗夜裡躍動。
紅色殘影用比路上車輛還快的速度在鎮上跳躍。這個地方即使在這麼晚的時間也有許多往來車輛,車流量大到占滿車道。道路兩旁蓋有住宅,但是開燈的家庭很少。
「找到了呢!」
克蕾絲掌握了目標。身為TUNER的她,敵人只有NOHSE。在她的視線前方,車道中央確實有個異形在蠕動。
她捕捉到敵人,果決地跳向車道,
「With interest!」她不容分說地射出硬幣。
在車道正中央移動的NOISE,受到這一擊後散成液體狀。
但是,不到數秒鐘的時間後NOISE便開始重組。
「……沒能殺死它?」
NOISE或稱未定型的半吊子,是由人們的小小雜念凝聚生成。就地位而言,別說是下級了,根本就只是無名小卒。
「……應該與昨晚的NOHSE完全一樣才對呢。」
儘管對無法一擊打死它感到不可思議,克蕾絲仍從右手產生新的魔力。
「魔力變弱了?不會吧……」
她將一枚金幣置於姆指及食指間向前伸出,但就在鎖定目標,正準備射向速度不算太快的NOISE時——
「!」
視野突然一晃,不過克雷絲還是靠著幾乎是自我本能的熟練動作彈出硬幣。
硬幣不偏不倚地擊中目標。
以此為信號,周圍出現金幣牢籠,接二連三地聚向敵人身軀。
眼前是光芒四射的美景,然而克蕾絲並未沉醉於景色中,她只確認敵人消滅後便轉身離開。
「下一個」
她感覺到的NOISE有兩隻。
一隻剛才被她打敗了,另一隻則離這裡有很大一段距離,其他魔法少女應該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趕到並打倒它吧?
「必須趕快……」她輕聲道。
言下之意是,必須在其他魔法少女趕到前,打倒那只NOHSE。
她的身體狀況就算是說客套話也算不上好。因為她連日連夜地一直戰鬥,甚至還去收拾出現在遠方的NOISE,疲勞當然會累積。
但是她不打算罷手。
——有想要的東西。
身體不適之類的理由,不足以阻止這個念頭。
克蕾絲在夜晚的街道上全力疾馳,不到十分鐘就抵達了第二隻NOISE出現的地點。
沙沙……沙……
「看來似乎趕上了。」
雜音響起,這是魔法少女才聽得到的聲音,是扭曲世界的異形發出的噪音。同時,從聲音的大小及魔力震動的幅度可以察知敵人大約的強度。
「這次似乎中獎了。」
全身火紅的少女笑了。但是從臉上的表情,看得出她在逞強。
克蕾絲緊握拳頭掩飾微顫的指尖,大口吸氣後慢慢吐出,藉著這個動作提振滿是倦怠感的身體,驅使她行動的意志力也更為高漲。
這是個冷清的小鎮。克蕾絲站在車輛往來的十字路口正中央,幾輛汽車來來去去,卻像是看不見佇立于馬路中央的少女般呼嘯而過。
這是阻礙認知,在魔法少女變身時自動啟動的魔法。
就算有人看見現在的克蕾絲,對方也只會知道「有個身穿紅色衣服的人站在那裡」。TUNER便是像這樣在世界無法認知的狀態下,不斷獵殺NOISE。
此處除了路燈還有建築物的照明,因此還算明亮。垂掛於克蕾絲胸前的銀幣反射著銳利光芒,熠熠生輝。
突然間,就在車流中斷的刹那——
沙沙沙沙沙!
強烈的噪音震撼克蕾絲全身。
「!」
她馬上把意識集中到右手,確認周圍動靜。在傳來猛烈爆炸聲的同時,圍繞於十字路口四個角落的其中一盞路燈熄滅了。
緊接著自上空傳來風聲,強風吹打克蕾絲的身體。
「有東西……正往這裡掉落!」
克蕾絲察覺到危險,立即向前跳。
她接連聽到二次電燈破碎的聲響,只見剩下的路燈全破碎了。主要光源一消失,四周頓時籠罩於黑暗之中。
克蕾絲停下腳步小心不被風吹走並回過頭。
瞪——刹那間,一道視線射向她。
白色正圓形裡有黑色瞳仁,那是睜大的眼球,感覺銳利而陰森。
「猛禽。」
身形類似鷲或鷹這類猙獰猛禽,不過體型比現實中存在的猛禽還大得多,甚至巨大到比人類大上二倍,一看就知道是怪物。
鳥獸落地的衝擊,震碎了柏油路。
「呵呵……」
笑聲從克蕾絲口中傳來。
「最近老是遇到無聊的獵物,這次總算讓我逮到大肥羊了呢。」
她看著比自己還龐大的強敵感到無比喜悅,笑得有如火焰一般。
NOISE面朝克蕾絲,這只猛禽也感受到了少女散發的敵意。
「好,動手吧!」
克蕾絲右手一劃,速度快到仿佛槍客的快速射擊。
她釋出帶有魔力的With interest。
面對這個攻擊,鳥獸敏捷地拍動一下雙翅,龐大軀體便輕鬆浮到比周遭大樓還高的空中。
克蕾絲立刻從左手生出第二枚硬幣並射向空中。
從左手擲出的硬幣發出比右手更沉重的聲音,這是將魔力集中于一點的強力射擊。依照使用的方式改變運用的魔力類型,是她駕輕就熟的獨創戰法。
NOHSE在持續飛行的狀態下,以翅膀震動側邊的空間並掀起強風,讓龐大身軀滑向該側。躲開硬幣的射擊後,它行雲流水般地接近克蕾絲,從上空發動全賴速度和重量的下墜攻擊。
『一通elblEl耳立日—垚Hffi-It路眶to﹒』
克蕾絲早料到這一招,隨即往空中一蹬。在上下位置逆轉的同時,攻守也跟著逆轉。她躍到遠高於下墜鳥獸的位置,盯著敵人背部。
「到手了呢——嘎!」
她右手瞄準標的,但眼裡突然顯現驚愕之色。
下一瞬間,克蕾絲的身體受到來自正下方的襲擊。NOHSE落地後旋即躍起,以身體衝撞而來。她萬萬沒料到NOHSE會做出這樣的連續攻擊。
少女的身體在空中失去控制,向下墜落。她勉強調整姿勢著地,避開了理應直接撞到地面的衝擊。
「我太大意了……」
敵人當然不會放過因衝擊而暫時停止動作的獵物。
鳥獸振翅飛起。猛禽類的狩獵方式是由上空高速逼近,再用爪子抓住獵物身體奪去其自由,那是美妙而難以言喻的迅速世界
「嗚……」
負傷造成克蕾絲的判斷能力下降,她能做的只有躲避。
「得先暫時退開……」
但是——
「!」
克蕾絲的身體不聽使喚地沒有移動,雙腿仿佛被縫在柏油路面般定住不動。
侵襲她身體的東西不是承受攻擊時的疼痛,而是慢性的倦怠感——這從幾天前便感覺得到,卻以為靠毅力就可以撐過去而置之不理的症狀。
——身體充滿疲勞。
不管處在什麼樣的環境,她仍只是個中學生,就算是魔法少女的力量也有極限。加上沒有好好吃飯,又縮減睡眠時間一直不停戰鬥,才會在現在對她造成傷害。
「偏偏在這個時候……」
聲音有氣無力,視線模糊不清,雙腿也不停顫抖。猛禽的魔爪朝無防備的少女逼近,發動氣壓足以撼動鄰近建築的突擊。
「……呿!」
克蕾絲的意志力依然旺盛。
她一再對疲憊不堪的四肢下令,但意識與身體卻完全分了家。
建築物震動得愈來愈厲害並朝她傳來,克蕾絲的銳利雙眸瞪向前方,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緊盯逼近的敵人。
「怎麼能輸!」
即使顫抖的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而單腳跪地,她視線仍直視前方。
NOISE的爪子劃破黑暗,在少女的眼中擴大。
在那雙直到最後都不閉上的眼眸深處……

——磅!.
蒼柱聳立。

沙沙……沙……
「NOISE!」
讓人不快的噪音將完全沉睡的我吵醒。我看了看時鐘,時間正好剛轉到隔天。
在耳內回蕩的吵雜噪音,比平常聽到的還大得多。
「哇!怎麼了,彼兒?」
我將厚顏無恥趴在別人肚子上睡覺的魔耶露丟到一旁,快速爬下床。
魔耶露摔在地上,頭部受到重擊。
「痛痛痛,做什麼啊!」
「是NOISE!而且——很大只!」
我這麼一說,魔耶露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
「有多大?比上次的螳螂還大嗎?」
「大概比那個還大。啊啊,真是的,NOISE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害我一下子就醒了。」
「彼兒,你變得愈來愈自私囉。」
「難得學校明天放假的說!」
牢騷歸牢騷,我還是趕緊脫下睡衣睡褲。
魔耶露急忙移開視線緊盯地面,語氣緊張地說:「彼兒你要小心,說不定……」
我感覺到它的聲音中隱含不安。
「說不定?」因為它說到一半突然閉口,我在意地回問。
但它搖頭說:「不,沒事,總之動作要快!」
我抓起厚襯衫搭配質地柔軟的長褲,接著換上尺寸略大的外出服,從房間窗戶探出身體,手抓著屋緣。
「喝!」
手臂出力做出前翻的動作,藉由晃動雙腿的離心力,我翻上屋頂。
「真厲害,動作很熟練呢。」
魔耶露用貓特有的瞬間爆發力,輕鬆爬上屋頂。
「嗯。」
「不過肌膚全都露囉。」
「哇!」
剛才匆忙穿上的襯衫往上掀,露出整個背。我趕緊用光速拉好衣服,環顧四周。
「我有時候會覺得,你會不會是故意這麼做的。」
「別說得那麼語重心長!」
魔耶露用手背(?)抵住下巴,凝視我的身體。它的視線看起來色色的,而且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說什麼。
我傾耳聆聽,聽到它的「解說」:「完全沒有肌肉,宛如絲絹般柔潤的細緻肌膚。倒入糖漿似乎就能成為甘露的這個肢體,在他人的注視下愈發成熟,逐漸成為至高無上的極品……」
「喂,不准形容得那麼噁心,還有別露出迷濛的眼神,不准妄想!」
它神情恍惚,一副脫離現實的模樣。我抓起那小小的身軀朝月亮丟去,祈禱它能成為上空—〡最好是成為連接行星間的柱腳石。
「……若以舌頭爬過那肌膚,將感受到如細雪般細緻的觸感,以及彌漫口中有如水蜜桃般奧妙、沁涼的香味……」
直到消失在夜空彼端,魔耶露的妄想仍舊沒有停止。
「受不了,這只貓真是情操教育的錯誤示範……」
臉頰火辣辣的。我仰望天空伸出右手,想冷卻因害臊而紅透了的臉。夜晚的冷風吹過高舉的手,意識逐漸集中。
我寄予希望,高喊「咒語」:
「——遍及天空的盡頭。」
意識跳脫世界常軌。
在編織咒語及期望的同時,深藍色天空裂出一道蒼芒。那光線筆直落到我眼前,形成天藍色光柱。
我將右手伸入確切感受到力量的光柱中,並從光中拉出能夠觸碰的——力量。
我的形象象徵——圍繞著淡青色光芒的長手杖,無色寶石靜靜位於其前端。
這是我的魔法道具「Over there」。
我在手中旋轉手杖,讓意識流入其中。
鏗,耳邊響起尖銳的旋律,手杖前端的寶石閃爍著天空色光芒。
——開始變身。
我身上的衣服頓時化為光粒子,消失於夜風中。接著,淡淡的光芒包裹住我全身,一股暖洋洋的力量麻痺了體內的感覺,讓意識變得澄澈。
「!」
湧現出介於躍躍欲試及快感之間的感覺,原本束縛身體的無數制約逐漸解放。我握住手杖橫向一揮,掃開裹住全身的光芒——那裡站著變身後的我。
「你已經完全習慣了喔!」
魔耶露跳上我的左肩,發出喜悅之聲。
「回來啦,真快啊。」
我丟出魔耶露時手下並未留情,它卻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
只聽,它用非常開朗的聲音斬釘截鐵道:「錯過魔法少女的變身畫面,等於錯過了半集故事呢!」
「總之,我先跟你道歉。」
我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身體。
不管變身多少次,還是感到很無奈……
我上半身是純白色襯衫。質地非常輕柔、觸感極佳,只不過袖子莫名地長,尺寸過大的衣服讓我看起來像個想裝大人的小女孩。系在頸部的領帶是明亮的櫻花色,更加重了稚氣感。
下半身則是藍白格紋相間的迷你裙,展現出清爽感。這其實是我喜歡的顏色,但是我覺得在論及顏色喜好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順帶一提——
「怎麼樣?穿慣綁腿褲了嗎?」
從魔耶露這席話就可以知道,我裙子底下還有條黑色綁腿褲。這種服飾似乎因為不用擔心內褲曝光等理由而大受好評,但我卻覺得露出這個更丟臉。是我很奇怪嗎?
「我覺得非常丟臉。」
「可是那——哇!」
我把神經超大條的魔耶露打落肩膀,摸了摸頭髮。細長的紅色緞帶無視重力地豎立,那是將頭髮紮成兩束,宛如貓耳朵般極具存在感的蝴蝶結。這從頭部翹出兩根馬尾的髮型像極了小動物。
「快點解決掉吧,我很想睡。」
「不可以大意唷,彼兒。」
我將夜晚沉滯的空氣吸入肺裡集中意識,連結體內產生的新魔力感覺。
沙沙沙沙沙沙……
「!」
這聲音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風平浪靜的水面產生了波動。即使是被魔耶露批評探測能力差的我,也能清楚感受到NOHSE的低鳴。
「那邊吧。」
「等、等一下啦,彼兒!」
魔耶露被打落地面後還沒爬回我的肩上,它趕緊抓住我的腳。
「要跳囉!」
「我會摔、摔、摔下去啦!」
雖然聽到魔耶露緊抓著我的腳抱怨,但我不以為意。身體仿佛融入風中,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向後流洩而去的景色,看起來就像是連成無數條的光線。魔法少女具備的力量,遠遠淩駕於人類領域。
「喵————嗚————」
我聽著魔耶露的慘叫繼續賓士。
起跑後過了大約一分鐘,我看到前方十字路口的路燈反常地熄滅。
「!」
還好是在比預期中離家還近的地方——這種天真的想法馬上就飛到九霄雲外。
「克蕾妹!」
那是巨大的NOISE,以及位於同一條直線上毫無動靜的紅色身影。單從外觀就能斷定是NOHSE的巨鳥,正要攻擊克蕾絲。
來不急了!
「蒼之——」
意識連結至手杖,我描繪出唯一能行使的魔法——唯一且只能使用一次。
不擅長駕馭魔力的我只要釋放一次魔法,就會將魔力完全耗盡。
「等一等,彼兒!這樣會波及那傢伙唷!」
——同時,我還有無法控制力量大小的缺點。
「既然如此!」
我沒有減緩速度,將Over there高舉過肩。
「彼兒,你又——」
我知道左肩上的魔耶露想制止我,但是加速中的身體是停不住的。
我以完美的擲槍動作,擲出——魔法少女的手杖。
「去吧啊啊啊啊!」
我使盡全力投出。
空氣扭曲的聲音轟響,魔法道具飛射而去。
「咕耶耶耶耶耶!」
鳥型NOHSE注意到有東西飛來,發出刺耳的嘶吼,趕緊罷手逃向空中。
以高速穿過黑暗的手杖插在克蕾絲與NOISE之間。Over there豎立的地面崩坍,呈現引起局部地層下陷般的狀態。
「總算趕上了!」
「就——說——你為什麼要用那種亞高速,擲出魔法少女獨一無二的武器啊?我之前告訴過你吧!魔法道具是足以稱為魔法少女半身的重要物品,少了它根本無法發動魔法。說到底,會把它丟出去本身就很沒常識了,Over there一定在哭唷!」
魔耶露在我的耳邊抱怨。我將它趕出意識,沖到狀況很糟糕的克蕾絲身旁。
「克蕾妹!」
我朝跪在地上的她臉龐一探,馬上被那副慘白模樣嚇到。她的臉色與其說慘白,其實是還帶點淡青色,與病人沒有兩樣。
「……彼方?這樣啊,被你趕上了呢……」
她的聲音中沒有霸氣,身體癱軟無力。
魔耶露看了一會兒她的情況,突然跳下我肩膀,從下方仔細觀察她的身體。凝視她臉龐一陣子後,魔耶露耳朵靠著克蕾絲的右手腕並閉上眼。
「沒有明顯的外傷。脈搏雖然微弱,但沒有混亂。我不認為那個NOISE有能力做精神攻擊,所以這應該是疲勞引起的虛脫狀態。」
魔耶露冷靜分析道,口吻像個醫生。
「疲勞?」
「嗯,絕對是。真是的,是要多操勞才會在變身狀態下衰弱得這麼厲害啊。」魔耶露語帶嚴厲地說。
克蕾絲輕咬下唇,像是默認了。
「那種事之後再問吧,現在……」
我拔起插在地面的Over there,怒視在天空遨翔的鳥。
黑暗中浮現的狩獵者眼睛,直直看向我們。
「消除掉那個噪音吧。」
我一這麼說,克蕾絲馬上用微弱的聲音說出叫人難以置信的話:
「……彼方,你可以等我一下嗎……那傢伙,由我來……」
「咦?」
我聽了一驚,身旁的魔耶露則破口大駡:「你在想什麼啊!想用那副身體再戰嗎?」
克蕾絲抬起頭與我視線相交。被那雙有如熊熊火焰般的眼神盯住,我說不出話來。
「彼兒,不用聽這傢伙的話啦,只會浪費時間而已。說到底,她應該連維持變身狀態都有困難。」
吹打肌膚的風突然轉向,原本跟我們保持距離的NOISE加快了振翅的間隔,這是它將轉為攻擊的信號。
「彼方……」
「彼兒!」
兩人都把矛頭指向我,為什麼我要被夾在中間啊……
要聽魔耶露的意見?還是克蕾絲的願望?
「啊啊,真是的!」
我轉向敵人,重新拿好Over there。
「……」
克蕾絲的臉龐蒙上了陰影。
「這就對了,不能讓她平白受到傷害。」
魔耶露小聲說著不被克蕾絲聽到。
我雖然覺得既然它擔心一開始就直說嘛,不過這只貓本來就不坦率,我心想之後再偷偷告訴克蕾絲吧。
總之,現在——
啪。
NOISE翅膀一翻,尖喙朝向地面,就這樣從遠超過周圍建築物的高度發動強攻。
「挺棘手的啊!」
我說著並抓起克蕾絲的手。
「……咦?」
「……啊?」
魔耶露和克蕾絲同時出聲,分不出哪個聲音是誰的。
我手一拉,將克蕾絲拉到幾乎貼身的距離。
「失禮了。」
接著右手臂繞過她的腰,把呆滯地發出「嘎啊?」的她扛到肩上,起身跳躍。
我們與急速下降的敵人交換位置,落到一旁的辦公大樓頂樓。
「克蕾妹,你還能發動幾次攻擊?」
我一邊從肩上放下她一邊問,魔耶露發現我的意圖,責難道:
「彼兒!你打算讓這傢伙戰——唔!」
「戰鬥的人是我。我要在戰術上利用……克蕾妹。畢竟我的飛行道具只有蒼之軌跡一項而已,也太單薄了嘛。」
我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與克蕾絲四目相交。
「彼方……謝謝呢。」
「滿口胡言,反正你根本不會聽我的話吧。」
魔耶露散發出不高興的氛圍,嘔氣似地嘟嚷道。
然後,它看著克蕾絲的眼睛問:「你做得到嗎?」
「讓我試試!With interest:……恐怕只能再發射一枚,不過我會把它解決掉的!」
「你要是打不倒NOISE,彼兒馬上會出手喔!會把你丟向敵人。」
「……別說得好像我什麼東西都會丟一樣——來了。」
是風壓,NOISE朝著位於頂樓的我們頭頂飛來。
「咕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NOISE看到剛才跟丟的對手,發出狂吼。
「那麼,上囉!」
相互點頭後,我將克蕾絲扛在肩上。她的魔法可以靠單手發動,這麼一來我的手也可以自由行動。
「我呢?」
「你抓住克蕾妹的肩膀。」
「咦咦——」
魔耶露儘管露出非常嫌惡的表情,但大概是不想被留下,還是乖乖爬到克蕾絲肩上。
「總覺得我現在的模樣相當可笑……」
像要吹散這個疑念似的,暴風自斜上方吹襲而來。抬頭望去,停在離這裡數公尺上空的NOISE正猛烈拍動那雙翅膀。它雙翼大展,將掀起的狂風一口氣推向地面,一波波地送來無止盡的風壓。
我警戒著與先前不同的這個動作,這時候——
「———哇用—﹒」
一陣痛楚竄過右手臂,我一看,那裡出現了淺淺的割傷。
「……是風刀!」
「是風刀!」
克蕾絲和魔耶露異口同聲道。
「別學我啦!」
「我只是想多少幫點忙呢!」
緊貼在一起的一人一貓起了口角。
同一時間,我為了逃出敵人掀起的疾風半徑跳向旁邊。
我躲到頂樓狹小空地中唯一看似能避風的蓄水塔後面,觀察敵人的動靜。
「幫忙彼兒是我的任務!」
「剛才是我先發現的呢!」
NOISE一沒看到我們,馬上提升高度。
「彼兒,它從上方來了!」
「彼方,在上面呢!」
兩人再次唱和,此時陰沉的空氣自背後傳來。
呼!這一次強風是從正上方襲來,這樣躲在這裡就失去避風的意義了。
「身體仿佛被壓住了……」
只見,掉落在頂樓的垃圾和小石子被旋風形成的氣旋切開。
——嘶!
正覺得下半身一帶傳來細微聲響,馬上就看到我裙擺裂開了。好在沒有裂到底,但原本就很短的裙子如今還開了叉。
「又遇到這種鳥事!」
我一邊壓著大開的裙擺,一邊往風壓的暴風圈外跳。但剛移到隔壁棟建築拉開了距離,敵人馬上追上來。
「我會在衣服被撕爛前,火速收拾掉你!」
敵人在一定距離外正準備振翅,那一刹那,我將Over there用力刺向地面。凝聚渾身力量的這一擊震碎地面,產生一股向上的能量。我利用這股反作用力,做出比平常還迅速的跳躍。這種搭配腿力及臂力的移動方法,將我引導至極限的速度。
我一瞬間便縮短了對敵人而言的「安全距離」。鳥獸被侵入防衛領域,露出了破綻。
「就是現在,克蕾——」
「說到底,為什麼你總是要找我麻煩呢?」
「因為你想籠絡彼兒的企圖太明顯啦!」
「什!籠、籠絡?誰會那麼下流!」
「下流?明明是中學生,想像力真豐富啊,你是想到哪去啦?」
我降落到頂樓上。
「什麼也沒想!你才是,明明是只貓卻那麼淫蕩!」
「淫、淫蕩?我只是柏拉圖式的……」
「…………」
我還在奇怪怎麼裙擺裂開了它卻沒反應,原來……
NOHSE拉開彼此距離,停在比剛才更高的位置,這下不能使用剛才那一招了。
「柏拉圖?別笑死人了呢!」
「你說什麼!」
———唰!
「唰?」兩人齊聲道。
這一瞬間,我拉開克蕾絲抓著我肩膀的手臂,改將手靠在背部及大腿位置將她抱起。
「哇?」
處於俗稱的「公主抱」狀態,紅魔法少女對冷不防變化的這個姿勢感到不知所措,臉頰泛紅。
「那、那個,彼方?」
我對滿臉通紅的少女微笑,仰望天空。
鳥型NOISE銳利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戒。我決定回應它的警戒,身體往下蹲。
「啊……」
魔耶露早一步理解我的意圖,傻眼地歎氣。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呢?魔耶露為何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呀,一直覺得今天是絕佳的飛行好天氣。」
「什麼好天氣呢?」
我雙手抱著飛行道具,注入渾身的力量、精神及煩悶,將蓄積在地上的力量——
「給、我、變、成、星、星咿咿咿咿咿!」
——釋放到天空。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在確切的飛翔感衝擊下,克蕾絲不斷在腦中反芻「人類大炮」一詞。頭暈目眩的急速上升感使她無法聚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振作,NOHSE在下麵!」
給予她指引的是抓著她肩頭的魔耶露的聲音。
「……唔!」
克蕾絲打起精神,伸出兩隻手臂擺出發動魔法的姿勢。接著往下看確認敵人身影,捕捉到似乎因驚嚇而瞪大眼睛的NOISE。
「機會只有一次,我要發動了嗎?」
在她猶豫不決時,身體受到重力吸引而慢慢往下墜。
「!」
克蕾絲判斷出沒有時間猶豫了,將思緒注入魔法道具中。
同一時間,抓著克蕾絲肩膀的魔耶露將銳利視線轉向沒有敵人的方向,嘴角浮現淺淺的笑容。
「克蕾子,用左手大力射出!」魔耶露突然大聲指示。
沒有時間猶豫了,若不能在敵人行動前發射,將失去奇襲的意義。
她以右手壓住顫抖的左臂,鎖定目標後大叫:「With interest!」
鏗!
克蕾絲描繪形象構築而成的魔力結晶開始賓士。迸發的魔力拖著金色尾巴,在黑夜中刻劃出一道軌跡。
然而,「咕耶耶!」NOISE那仿效老鷹的動作比魔力結晶更迅速,它右翼一收,微幅移動身體位置。
克蕾絲的最後一擊偏離射線,掠過NOISE的身軀而沒有打中。
「沒中……」
但是,魔耶露的大喊蓋過克蕾絲的話:「還沒呢。」
只見一道銀白躍過。
「沒錯——Over……」
緊握住手中的手杖開始勾勒形象,我用力地想像、祈求自己接下來打算做的事,以及將會造成的結果。魔法少女的力量源自思緒,而推波助瀾實現思緒的則是魔法道具。
尖端綻放無色光芒的寶石,組織使用者的思緒後釋出鋒芒。
願望只有一個,將飛向這裡的With interest……
「there———」
——打回去。
以側面擋下厚度數毫米的硬幣,衝擊直達兩隻手臂。用全身感受滿載克蕾絲意念的一擊,我揮動了Over there。
「哪能不中!」
金幣的軌道改變,朝剛回避的NOISE射去。
魔力結晶伴隨蒼芒,產生耀眼的光輝。
待猛禽翻身時,它已在結合雙重意念的硬幣射程範圍內。映入黑色圓眸中的是,逼近至無法脫逃距離內的——閃光。
光線射穿異形,在由虛無與黑暗構成的軀體上鑿出風穴。
好一會兒,NOISE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般地在空中振翅。
「……」
然後,就在我屏息觀望時,NOHSE停止了振翅。
不久,從挖空的小洞漏出光芒,身軀開始瓦解。NOHSE飛舞於空中的身體墜向地面,漸漸化作光粒子。而且在尚未抵達地面前,它便完全消滅了。
「太好了呢!」
「太好啦!」
一起往下墜的克蕾絲和魔耶露,同時發出歡聲。兩人一起做出大大的勝利手勢,朝著逐漸接近的地面——
「笨蛋,魔耶露!」
「啥?」
魔耶露雙手握拳擺出勝利姿勢,不小心從克蕾絲身上掉了下去。
如果是處於變身狀態的克蕾絲也就罷了,魔耶露雖然還算健壯,但畢竟只是一隻貓,要是從這個高度摔下去,就別想活了吧。
「哇啊啊啊!」
突然,有只手抓住了在空中掙扎的它。
「……真是只笨貓呢。」
克蕾絲把魔耶露的身體牢牢拉近自己。直到落地為止,表情祥和的紅魔法少女始終將一臉不高興的貓抱在懷裡。
「誰是笨蛋了!」
著地後的魔耶露旋即自她手臂掙脫,如此大叫。我知道她根本是在害羞,但是克蕾絲不發一語地閉上了眼。
接著突然——
「克蕾妹?」
克蕾絲直接倒下,紅色小禮服消失,變回一介平凡少女。
「彼兒,帶她到可以休息的地方!」魔耶露火速做出判斷。
「好。」
我沒有解除變身,背著她急忙尋找可以休息的地方。

「結~果~為什麼是回我家們啊!」
這裡是白姬家的臥室,我看著躺在我床上發出淺淺呼吸聲的留真回答:「沒辦法啊,我又不知道留真妹的家在哪裡。」
「就算是這樣,也不該把妙齡女子帶回自己家……」
這種說法要是被別人聽到,肯定會招來大誤會。不過,魔耶露雖然口頭上抱怨,心裡其實沒有這麼反對,帶克蕾絲回來時它也沒有表示異議。
「雖然這是事實,不過你的說法聽起來很不健全耶。」
「你真沒禮貌!」
留真睡得很沉,發出極平穩的呼吸聲,就算一旁有人吵架也毫無清醒的徵兆。
「……喂,魔耶露。」
「?」
我看著同齡少女的側臉,提出自己在意的事:「為什麼留真妹都累成這樣了還要戰鬥?」
「……」
魔耶露沉默不語,望著克蕾絲的臉然後如此道:「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既然把魔法道具操成這樣,應該是有相當強烈的意念吧……姑且不論是好或壞。」
喀,置於枕邊的鬧鐘指針發出聲響。要是平常的話,我絕不會在這時間醒著。
我松了口氣,忍住哈欠。
「你也睡吧!累了吧?」
我的意識確實很朦朧,仿佛身體在飄似地。
「嗯……我要睡了。」
一股無法抵抗的睡意襲來,我漸漸失去意識……
「啊!彼兒你這傢伙,不可以這樣!喂!就說只有這件事不可以了!你這傢伙……」
在意識完全消失前,我一直有聽到魔耶露的叫聲,但不知道它說了什麼。

Other side——樋野留真

我是孤兒,聽說是在出生沒多久就被丟在禮拜堂。
所以別說是雙親的長相了,就連他們的聲音、體溫我都沒有印象,也不知道應該對生下自己的父母抱持什麼樣的感情。
是該感謝他們生下我?還是該憎恨他們拋棄我?
老實說,我完全不在意。思考記憶中不存在的事,根本毫無意義。
況且,我有可以稱呼為父親的物件——那個撿起一個人抽抽噎噎哭泣的我,養育我長大的人。
他是管理禮拜堂的牧師,是有虔誠信仰的年邁男性。
留真這個名字,便是他幫我取的。
他相信這個相遇是上帝安排的命運,所以便扶養了我。
我們的生活並不富裕,甚至可以說很清貧。
我們有時候一天吃不到三餐,穿的衣服也多半是修道服,沒有餘力花心思打扮。我們住在禮拜堂中的一室,風大時窗戶會搖晃發出聲音。
因為是屋齡幾十年的老房子,腐朽得相當嚴重。
生活雖然辛苦,但是我很畫福。
我饑餓時,就和牧師兩人去尋找生長在禮拜堂四周的可食用果實。我因此變得堅強,也學會很多知識。
即便是一件衣服,也是自己洗自己的,破了自己縫補。我對衣服的疼惜程度因此比一般人還深。
最重要的是,我喜歡那個有點老舊卻可靠的禮拜堂。包括開關不便的門、走動時會軋軋作響的地板,以及叫人著迷的莊嚴外觀。
所以儘管生活困苦,我還是笑得出來,能夠說自己很幸福。
到了上小學的年紀後,我理解到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無法成為社會大眾所說的「普通人」。
不過我依然能進入一般學校就讀,而且還是間平凡人進不去的高門檻學校。
靠著牧師的幫助,我得以渡過與其他人一樣的生活。
我到現在仍記得,穿上學校制服時的那份感動。
然而,幸福漸漸流逝……
「聽說這間禮拜堂已經不需要了。」
仰望十字架聽著這句話,我幼小的心靈裡烙印下了寂寞。
當時八歲的我,怎麼可能瞭解大人所說的複雜理由。
不過,附近蓋了間全新的禮拜堂,自己住的地方則在長年風吹雨打下顯得殘破不堪。光從這裡,我就能輕易察覺到端倪。
有人提出拆掉禮拜堂的方案時也只有牧師一個人反對,但住在鎮上的人都一副對老舊建築物沒興趣的模樣,輕易地就要將它從記憶中抹去。
「這也是上帝的尊意嗎?」禮拜堂主人說出喪氣話。
他是用什麼心情說的,我並不知道。
不——是不想知道。
他竟然用「上帝尊意」這說辭,就要放棄這間禮拜堂;用這種帶有辯解意味的話語,就想捨棄生活至今的地方——這個充滿一切喜、怒、哀、樂的場所,這個帶給我笑容的禮拜堂。
那時候,我的心整個凍結……

——但也燃起了鬥志。

不管那是上帝帶來的命運還是什麼,我怎麼可能認同這麼自私的事。
不應該就這樣輕易放棄、捨棄它。
我從以前就不信上帝。倒不是為了反抗讓我命運乖舛的上帝,而是因為我有其他必須相信的東西。
——那就是「自己」。不是自己以外的什麼,而是相信自身的力量。
正因為我是這樣的人,所以我下定決心,就算別人都放棄了,我也絕不放棄。
——我要一個人奮戰。
被選為TUNER就是在那之後不久,我的意念似乎含有適合操縱魔法道具的強韌。
打倒NOISE就能得到等值的報酬。如果打倒的是強敵,回報也愈大,可以獲得愈多金錢。我沒道理不利用這點。
如今,禮拜堂依舊默默佇立在山中未被拆掉。聽說它成為被禁止進入的危樓,將擱置到找到那塊土地的利用價值為止。可是,不知道那一天何時會到來。
所以我必須趕快。就算得付出代價,也要存錢儘早奪回那個地方。
於是我進入了黑暗世界。
我忘記笑容,抱著獻身戰場的覺悟。
「我會奪回來!」
奪回那個美麗的場所——那個將人與人緊密結合,優雅的禮拜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45 PM 編輯

2.魔法少女是大姊姊。(嗯……好柔軟……)
留真在半夢半醒間想著,已經多久沒有在蘇醒時感覺到這種觸感了?平常總是在絕對稱不上舒服,又冰又硬的地面醒來的她,腦袋轉動著像要確認逐漸清醒的意識。
從射入眼皮的光線,先感覺到的是天已經亮了。
接著她心想「真懷念用這種輕鬆心情迎接早晨的感覺」,小小地感歎了一下。
(而且……好暖和……)
舒柔的暖意傳遍身體各角落,跟平常比起來簡直像在天堂。身上還蓋了條棉被,不但確實鎖住溫暖,而且質地輕盈,該不會這就是叫做羽絨被的東西?如果是的話,這裡果然是天堂吧?留真在意識朦朧中只想著這個。
大腦漸漸能對身體下指令了。
(為什麼會這麼……舒服……)
留真輕微動了動手。
指尖碰到某種柔軟的東西。帶點溫熱的這個東西是抱枕嗎?留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它拉近自己,拒絕起床的大腦渴求那恰到好處的觸感。
「唔、嗯……」
抱枕似乎發出某種類似鳴叫的聲音。是什麼呢?留真又一次將抱枕拉近。
「啊唔。」
耳邊傳來微微的喘息。
(!)
留真張開眼,頓時倒抽一口氣。
剛才被她當成抱枕緊緊抱住的東西是——如白雪般的公主。
對一臉安詳睡著的白姬彼方而言,這樣的形容詞太合適了。
(慢著,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吧!為什麼彼方會……這是什麼情況呢?)
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危急的緊急事態了。
躺在乳白色床鋪上,留真只抬起頭環顧四周。
——這是個透明的房間。
全白牆壁搭配木板地,房間中央放了張透明玻璃桌。牆角有一個木制矮架,架上排列著透明的玻璃工藝品。再上去的牆壁掛了個設計奇特的框,仔細一瞧,裡面放著類似獎狀的東西。整個房間讓人印象最深的天空藍窗簾,在絢麗的陽光照射下發出淡淡光芒。
儘管個人特色沒有很明顯,但整間房間是能淨化心靈的配色。
「這是彼方的房間呢。」
一旁睡得正香甜、模樣宛如少女的少年,身上穿的天空藍睡衣前排鈕扣沒有全部扣上,從胸部到腹部整個坦露,褲子也往下溜,露出一小截內褲。
留真努力回想昨晚記憶中斷的部分,但是沒辦法。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狀況已經表明了事實。
(這、這難道……就是……那樣?不,不可能是那樣……我們還是中學生呢。)
腦袋一片混亂時,想到的事全都會朝向危險的方向發展。留真決定停止這個念頭,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上。
(他還睡得真熟呢……第一次這麼近看他,皮膚真漂亮……肌理細緻、剔透水潤,嘴唇也是小巧紅潤……)
留真睡眼惺忪地看著,旋即甩開這近乎脫線的思考。
(必須先把手移開……)
她小心不吵醒熟睡的彼方,準備抽回環抱其背的手。
(悄悄……悄悄地……好,放開了!)
然後,急忙要起身時——
(咦?)
身體使不上力。畢竟不可能休息一天就恢復體力,何況她完全沒進食。結果,留真起身到一半就像被吸進去般,倒在睡在一旁的少年身上。
(啊啊啊啊,這是空前絕後的大危機呢!)
這個姿勢在旁人看來,只像是她撲倒了彼方。她從非常近的距離直視彼方,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
(彼方,好像女孩子)
咕嚕——喉嚨發出的吞咽聲,聽起來大到讓心臟差點跳出來。
(不對,說起來他真的……是男生嗎?)
這是通往某個最危險選項的疑問。她的視線注視著彼方的身體,衍生出小小的好奇心。
——要確認,還是不要確認呢?
接著,她的行動已經做出了回答。
「這是不、不可抗力的……呢……」
留真開始緩緩的,以讓人聯想到拆除炸彈的細膩動作,緊張地移動自己的手。
謹慎再謹慎,手伸向上半身及下半身交界處的腰部位置。
「……呼。」吐一口氣。
(我只是要稍做確認而已呢……應該輕輕摸一下就會知道吧?)
一邊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一邊把心一橫。
「……好。」
「好什麼好。」
咬。
「哇啊!什麼?什……咦!你為什麼……」
留真整個人彈起來逃到床角。她壓住被咬的鼻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從被窩裡鑽出來的一隻貓。「真是的,看來在棉被裡監視一整晚的做法是正確的。要是讓你那麼露骨地做出侵略性的『不可抗力』行為還得了啊!」
相對于驚慌失措的少女,魔耶露冷靜地盯著她,眯起眼問:
「那麼,你剛才到底想做什麼呢?」
「呃!」
留真在床鋪的一角,體驗到被逼到懸崖邊的心情。
「基、基本上,為什麼彼方會睡在我旁邊呢!」
她急得回避質問,岔開話題。
「你昨天突然在戰鬥中昏倒,彼兒抱你回來後自己也跟著睡著了啦,因為他這陣子好像睡眠不足的樣子。」
克蕾絲松了口氣,打算就這樣轉移話題,但是〡
「對了,你剛才是想摸他哪裡啊?」
(這麼快就轉回剛才的話題!)
留真震驚地看著抓住弱點不放的獵人。
「這個嘛,我也不是不瞭解唷!彼兒超級可愛又那樣無防備,難免會催化出入種種情欲,對吧?」
臉上堆滿慈祥的假笑,魔耶露向前踏出一步。
「你誤、誤會了呢!我才沒有那種情欲……」
留真跟著向後退。
「明明想摸那個部位,還說是誤會?」
「那、那個,所以……」
「所以?」
「這……」
「這?」
背部頂到的牆壁是通往地獄的入口嗎?失去退路的留真,以猛烈到有如老虎咆哮般之勢,正色道:「~~~唔!因為很柔軟嘛!」
「連語尾的『呢』都省了啊?」
「再、再說,你還不是窩在棉被裡面呢!是同罪,同罪!」
「我是為了保護彼兒才鑽進被窩的!」
「少騙人了呢!如果只是監視,表情不會那麼開心呢!」
「你說什麼!」
魔耶露當場舉起雙手摸自己的臉。
「你看吧!會想要確認,就是心虛的證明呢!」
「呿,呢來呢去,真討厭!」
魔耶露按捺不住,一口氣撲向床角的留真
「跟語尾無關呢!」
留真滾到床上,躲開攻擊。同時,還把床上的「什麼」用力踹下床,但是吵得正激烈的一個人與一隻貓,完全不在意那是什麼。

——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因為身體的刺痛而驚醒,看到一名少女與一隻貓正展開交戰。
「~~~唔!」
「……喝!」
她們似乎在對罵,說話速度快到聽不清楚內容。
「……為什麼在床上?」
我從木頭地板上醒來,但印象中我有上床睡覺,所以,看來似乎是被捲入一人一貓的爭戰中了。
留真和魔耶露打得很認真,但是從旁人眼中看來,真像小朋友在嬉鬧。
——只會讓人會心一笑。
「咦,衣服開了……我忘了扣嗎?」
我慢條斯理地扣上鈕扣,試著出聲喊戰鬥進入白熱化階段的一個人與一隻貓。
「那個……」
「淫蕩貓淫蕩貓淫蕩貓!」
「悶騷女悶騷女悶騷女!」
看來今天又是雞犬不寧的一天啊,我打從心底這麼想。
「好。」
不理會留真和魔耶露,我起身走向窗邊。
我一口氣拉開阻隔陽光的窗簾,把窗戶也整個打開後,打了個大哈欠,並感受著暖和的陽光、吹拂的微風與小鎮蘇醒的氣息。讓胸腔吸入滿滿的空氣,做了第一個深呼吸。
「嗯∫今天不用去學校,要做什麼好呢?」
我沐浴在清新的早晨中,背後——
「你竟敢咬我!」
「你竟敢拉我的鬍鬚!」
激戰仍僵持不下。
「……唉。」
她們每暴動一次,房間就變得愈來愈亂。到時候收拾殘局的一定是我吧,一想到此就覺得意興闌珊。
「你們兩個,差不多……」
「彼兒你閉嘴!」
「沒錯呢!」
完全聽不進去。
「我一定要在今天和硬幣一決……咦,彼兒?」
「彼方……你為什麼要確認拳頭的狀況呢?」
這個準備運動正好可以提神。
「母親大人說,對付無法溝通的對手就要用肢體語言。」
我面帶笑容地說,右拳擊在左手心。
「慢著!彼兒,你的用法不對啦!」
「彼方!人類應該是可以用語言溝通呢!」
就這樣,雖然是個亂糟糟的早晨,不過一望無盡的遼闊天空,看起來比平常更晴朗。

「留真妹,要再來一碗嗎?」
一樓的餐桌如今成了一名少女的戰場。
「唔、好,拜託!」
眼前是以豪邁之姿用餐的留真。她在早上騷動到一半時,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我便邀她留下來吃頓遲來的早餐。
(……吃相真驚人啊。)
對了,由於魔耶露太囉嗦,所以被我關在房裡。
偶爾會聽到它大喊「彼兒的貞操——」,但最好的做法就是當作沒聽到。
在我盛飯的時候,留真接著將筷子伸向作為配菜的烤鮭魚。
「來,請吃。」
我添了滿滿一碗帶有剛煮好光澤的白飯交給她,她一接下碗就立刻狼吞虎嚥。緊接著喝一口味噌湯,再扒飯、吃烤鮭魚,呈現不間斷的波形攻擊。那筷子的動作已經不是用夾的,而是用扒的。
這樣吃的話——
「……唔!」
當然會噎到。
「來,茶給你。因為很燙,得先吹涼才能喝唷。」
我在喝光的湯碗裡注入熱茶,她馬上拿起來一口氣飲盡,想讓梗在喉嚨中的東西吞下去。
接著她咳了幾聲後看向我,尷尬地別開視線。
「對、對不起呢,我已經將近兩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
我被她的話嚇一跳,不禁大聲說:「兩天?這種事不能說得這麼乾脆吧?」
我終於可以理解她昨晚戰鬥時為何那樣疲累。疲勞外加營養失調,只要有這兩項因素,當然別想動了。
腦中接著浮現另一個疑問,不知道該不該問……
「那個,留真妹。你如果不想說就不用說,不過,你平常都怎麼生活的?為什麼逞強成這樣也要打倒NOISE?」
「…………」
她默不作聲地低下頭,看得出她正用力握緊拳頭。
「你不想說對吧?」
昨晚戰鬥時展現出對NOHSE的執念,以及不顧自身安危的覺悟——對她而言,戰鬥似乎隱含某種莫大的含意。
「那就不用說,不過……」
我用平靜的語氣,告訴微微抬起頭的她:
「——我無法原諒。」
她的戰鬥意志什麼的,這種事現在根本不重要。
留真的眼神看向我,我則目不轉睛地回看她,不讓她移開視線。
「那時候,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戰鬥?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卻執意要獨自奮戰。」
「……那是……」
「為什麼不利用我?」
她當時拉住準備出手的我,打算一個人迎戰。
我知道她有某個強烈意念,但是,「不應該一個人戰鬥的。為了達到目的而獨自奮戰到底,然後耗盡生命,這麼做或許很帥……我不打算評論這種作法的對錯,但是,我討厭朋友在眼前受傷。」
「朋友?」
仿佛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留真重覆道。
「留真妹或許覺得自己受傷也無所謂,可是我討厭那樣,絕對不允許這種事。」
最後,我說出自己真正想傳達的話:「請你多依賴別人——依賴我。」
對於從不示弱的她,我只有這個要求。
「彼方……」
她慢慢鬆開緊握的手。
「好嗎?」
我微笑,她也回以生硬的笑容。
「……嗯,留真妹你臉頰上有飯粒。」
「咦?啊……」
我用指尖拾起黏在她臉頰的飯粒,直接送入自己口中,連指頭也一起含在口中。留真僵直地望了我一會兒,用食指輕撫臉頰說:「彼方從剛才……就像個新婚妻子呢。」
「哈啊?」
因為是含著指頭出聲,反應聽起來很怪。
——微微騷動人心的微妙氣氛,在餐桌上流動。
這時,從二樓傳來「咚、啪噠啪噠啪噠」破壞尷尬氣氛的刺耳聲響,應該是魔耶露逃出房間了。
「我把它的雙手雙腳都綁住了耶……是怎麼脫逃的啊?」
「彼兒啊啊啊啊!」
以超快速度滑到餐桌邊,魔耶露一開口就大叫道。
它的樣子和被綁住時一模一樣,換句話說,它是以雙手雙腳被捆綁的狀態滾來的。這只貓到底有多強壯啊!
「你沒事吧,彼兒?好像有股非常甜蜜的氣息飄到二樓耶!你被『呢女』欺負了嗎?」
「……被你搞砸啦。」
我一邊歎氣一邊轉向留真,發現她的嘴角似乎微微揚起。
「啊,你剛才笑了吧!我有這麼滑稽嗎?」
「我、我才沒有笑呢!你在說什麼——」
但是拜魔耶露之賜,她又變回生氣的表情。
真是吵不膩啊!
不過,至少從生氣的她身上,已經看不到昨天晚上的悲壯。
——讓我稍稍安心了。

大啖完提前享用的午餐後,留真一臉滿足地準備回家。
「你真的沒事了嗎?」
我送她到玄關前,再次問她。
結果她露出大無畏的笑容說:「你最好多陪陪魔耶露呢。她平常雖然是那副德行,其非常怕寂寞吧?」
說出一針見血的話後,她堅定地強調:
「我沒問題的呢,而且今天真的很謝謝你的招待。」
她雙腳靠攏,對我行禮致謝。
那動作很優雅,與她平常的粗魯模樣大相逕庭,嫺靜又文雅。
「那麼,我走囉。」
「……嗯,掰掰。」
當我沉醉於這樣的落差時,她已經轉身邁步離去。
剩下我一個人後,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悠閒的時間回來了。這陣子因為不平靜的日子不斷,我連好好仰望天空的閒暇也沒有。
「先睡回籠覺吧。對了,在屋頂上來個久違的日曬也……」
——沙。
「唔……」
我真恨傳入耳中的這個怪聲。音量雖然比昨天那傢伙小聲很多,但似乎離得很近。
「要是留真妹聽到這聲音折回來就不好了……真受不了!」
我躲在玄關的屋簷下,手伸向天際小聲喊:「遍及天空的盡頭。」
光柱落下,而且相當華麗。
「哇,搞什麼,太醒目了!太醒目啦!」
光柱降落後,我毫不遲疑地從中抽出手杖。於是,莊嚴登場的光柱落寞消失。
悄悄完成變身,我先跳上屋頂。
「魔耶露……算了,應該馬上就能解決了吧。」
聚精會神確認敵人的位置後,開始移動。
白天人潮洶湧。儘管因為在建築物上跳躍而不至於被人看到,我還是無法不厭惡這身魔法少女裝束。
首先,它作為戰鬥裝束,襯衫尺寸卻不合身。
手藏在袖子裡的話,應該會妨礙行動才是。
『你在說什麼啊,彼兒!從大大的袖口隱約窺見指尖!它隱含的意思,就足以打破一切的道理!』
短到殘酷的迷你裙,只要一起風,我就會在意得不得了。
『呐,彼兒。我認為壓住裙擺的動作是一項奇跡,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語……』
底下是超合身的綁腿褲。這算是最後的良心嗎?
『關 鍵就在這裡唷!綁腿褲在內搭褲中算是布料較多的,容易被誤當成遮掩內褲用的東西。但其實不是那樣,綁腿褲絕不是防守用的!你仔細看那在服貼下半身的伸縮布 料突顯下露出的肌膚曲線,用黑色覆蓋卻如此引人矚目,甚至還因為遮掩而引人遐思,它正是魔性的內搭褲啊!就是因為看不見才會魅力無窮,綁腿褲是攻擊用的 唷!』
腦袋裡的魔耶露太囉嗦了,我發誓等一下要去修理本尊。
「既然要穿女裝的話,像留真妹穿的那種小禮服還比較好……呃,我在想什麼啊!」
穿女裝這件事就夠怪了。
「難道我已經習慣了……沒這回事!絕對沒有!」
之後有一會兒,我在內心中不斷自我交戰,在煩惱無法解決的狀態下,降落於發出噪音的鄰近公園。
公園裡設置了秋千、砂地、蹺蹺板等最基本的遊樂設施。現在是假目的白天,但竟然看不到孩童們的身影。
「不過,沒有人比較好……雖然感覺有些寂寞。」
我環顧四周保持警戒,感覺到公園角落有異樣。凝神看去,發現該空間有一部分形成了漩渦。那種扭曲一看就知道不尋常,藉由集中意識還能感應到奇怪的噪音。而且,從那歪曲的空間裡還滴下黑色水滴。
「這是什麼?」
滴落于白天陽光普照的公園裡的那東西,整個黑漆漆的。
彈來彈去的黑色凝塊,形狀讓人聯想到爬上陸地的水母。以前看到的NOISE都具有某種形體,但這傢伙卻沒有明顯的形狀,不知道真面目為何。
「不管了,我可不想把假目的寶貴時間浪費在這傢伙身上。」
我舉起魔法道具,連結形象。打算全力撞飛它,順便消除壓力。
「Over……」
抓緊手杖往前跳躍,與NOISE的距離逐漸縮短了。
「th————」
「小妹妹,危險!」
就在我和NOISE的身影即將重疊前,眼前景色倏地滑向一側。接著遭到撞擊,身體被難以言喻的飄浮感包圍。
——感覺真不可思議,在飄飄然的氣氛中,許許多多的影像掠過腦海並漸漸消失。
這是……回憶嗎?
我翻滾著在空中掙扎了數秒鐘,接著身體直直往地面墜下,衝擊力強到讓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是撞到公園裡的樹才停住。所受的傷就種種意義而言,算是嚴重的。
「竟敢攻擊這麼可愛的小妹妹!」
突然殺入的女性,不理會模樣比遭敵人攻擊還淒慘的我,展開雙臂站在黑色NOISE前。她的聲音在顫抖,但那不是來自恐懼,這點從她雙手充滿的力量就能看出其情緒為何。
「我絕不原諒!」
——那是留著亮褐色秀髮、鮮明憂麗的女人,燙卷的卷髮紮成馬尾,從側面看來簡直和松鼠尾巴一模一樣。
就第一印象來看,我認為用幹練的大姊姊來形容她最適合。她個子高姚,身穿羊毛衫及長裙,斜背的包包上掛著釘鈴鐺鋃的吉祥物鑰匙圈,數量多到有些嚇人。大約有十來個吧,看起來好像很重。
「呃,現在不是觀察這個的時候,NOISE……」
對方原本瞪著NOISE的視線突然轉向我,她對我眨了眨眼並說道:「我馬上收拾掉它,等一下喔。」
沒錯,她是對著我說。
我這才意識到,難道——
她動著嘴唇,口中念念有詞,我突然感覺到一股騷動。
「這是……魔力!」
在眼前,女性被光芒包圍。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與閃光同時浮現,視線還來不及捕捉,虛空中便出現了鋼鐵色的鎖鏈,覆蓋住她外露的肢體。
鎖鏈形成的面紗解開後,耳邊傳來她平靜的宣言:「TUNER,幾瀨依。」
略短的短袖束腰洋裝下露出修長雙腿。雙腿以黑色褲襪裹住,看不到肌膚顏色。不過,完全被覆蓋住的景象,反而感覺更煽情。
與母親及克蕾絲不同,她服飾的設計也較穩重。
唯一與眾不同的部分,是從肩膀繞至對角線腰際處,寬度細到只能掛鑰匙圈的鋼鐵色鎖煉。暴露出胸部線條的那條鎖煉,作為裝飾未免太突兀了。
「要去囉! 『Linkers』 」
在吆喝的同時,自稱幾瀨依的女性已經從那裡消失了。
「好快!」
我看不到她接近的動作。一回神,她已經逼近NOHSE。
「呼!」
她用力吐出一小口氣,右拳用力往下揮。
看來她和我一樣屬於擅長近身戰的類型。只聽到「咻」的空氣摩擦聲,她的拳頭陷入z○HSE身上,不但陷進去還凹了一個洞。
「哇哇,好噁心!」
她在攻擊之後大叫,離開NOISE。
拳頭陷入的部位仍維持凹陷形狀,NOISE扭啊扭地往上伸長,變成與發動攻擊的對手等身大,擺出備戰姿勢。
「果然不能只靠赤手空拳啊!為什麼半吊子竟然這麼強。」
她邊說,右手邊緩緩往旁邊揮去。
以此為信號——鎖鏈鬆開了。
鎖煉脫離她的身體,在短時間內包圍四周,發出喀啦喀啦的尖銳聲音,最後回到她兩手上。長度應該有三公尺吧?繞成圓形的鎖鏈上有個酷似鑰匙圈的接頭,只要拆開它,鎖鏈就會變成一長條。
鎖鏈鞭——就我的推測,那看起來很像鎖鏈鞭。
正確答案則在她的下一個行動得知。
「好。」
她右手用力一甩,鎖鏈宛如生物般動了起來。
不待她準備好,NOISE率先攻了過來。那種身形能發動的攻擊就只是猛衝而已,不過,由於被鎖定的魔法少女只是佇立原地,這樣下去會被NOISE吞噬的。
「快閃開!」
我大叫,然而,從她口中發出的聲音卻相當從容。
「沒那個必要啦。」
這次她咻咻咻地揮動把玩了一會兒的鎖煉,將它纏繞在右拳上。
纏在拳頭上的鎖鏈,整個覆蓋到右手肘。
「鎖鏈護肘?」
她左腳往前半步,右腳退後半步,配合腳步動作快速移動上半身,右手臂沿著腰部曲線向後方拉緊,吸一口氣到肺裡。然後,她右拳對準朝這裡攻擊而來的NOISE。
「——喝!」
拳頭揮出。
她從腰際位置揮出沒有移動腳步的直拳,儘管動作簡單,卻是揮拳攻擊最正確的形式。單憑身體力量揮出的拳頭,不偏不倚地朝直線前進,纏繞的鎖鏈在我眼前留下暗淡的殘影。
——她用拳頭貫穿鎖定的路徑,名為拳頭的武器碰到了NOHSE。
接著,NOISE沒有半點抵抗,拳頭直接打穿它的身體。
磅!
貫穿的瞬間,耳邊響起有如火藥炸開的爆炸聲。敵人的身體微微迸開,這是她的攻擊引起的爆炸。
然後仿佛按下停止鈕般,雙方的動作都停住了。TUNER與NOHSE呈現交叉狀態,而先動的是NOISE。
維持腹部被拳頭貫穿的狀態,它的身體黏糊糊地融化了。連形體都無法維持的噪音,化成在地面擴散的黑色水窪。
喀啦。
TUNER解除纏住拳頭的鎖鏈。伴隨這個動作,黑色水窪變成光粒子旋即蒸發。
「嗯~」
確認敵人被消滅,魔法少女伸了伸懶腰,仿佛緊張的氣氛從來不存在。
「……真厲害。」
始終萬無一失,從容應對。
克蕾妹已經很強了,不過這個人也相當厲害。
一切結束後,三兩下就收拾掉NOISE的魔法少女走向我。
「沒事吧?」
她不拖泥帶水地親切問道,臉上露出會讓人無條件原諒她的溫柔微笑,並將手伸向我。我一直呆呆癱坐在地,雖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回握她的手。
「謝謝……我完全沒事。」
手心傳來濕潤的觸感,她慢慢拉起我,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太好了,怎麼能讓這麼可愛的女孩受傷嘛。」
容貌上雖然留有些許稚氣,但優雅微笑的動作則讓人感覺到成熟女性的從容。當她靠近時,淡淡的香水味挑逗鼻腔,那是微甜的果實香味。
「對不起喔,你很害怕吧?」
這是草莓的香氣吧?酸酸甜甜的香味非常適合她。
「不,完全不會害怕……突然被撞飛時倒是嚇了一跳。」
「這樣啊!小妹妹你很堅強呢,好棒好棒。」
她在我面前半蹲下來,用光滑的手心摸我的頭。
她是個兼具年輕及沉著感的漂亮女性。因為我很少接觸這類型的女性,所以我非常清楚自己很緊張,就連被叫成小妹妹也無法糾正她。
「啊,沾到沙囉。」
她輕柔地幫我拍掉膝蓋沾到的沙土。
「不、不好意思。」
我想好好致謝,卻沒辦法好好說話。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異樣,她像要消除我的戒心般對我說:「是不是我嚇到你了?別擔心,姊姊不是壞人唷,不會綁架你的啦!」
「不是這樣的!你救了我,我怎麼會懷疑你……只是有點訝異而已。」
我是真的很訝異。平常在我周遭的人,多半是會讓人心想「!?」——這般個人風格強烈
的離譜類型。但這個人完全不會那樣,簡直就是清涼劑。
說不定在我內心深處,一直期待遇見像這樣貼心、溫柔又可靠的大姊姊。
「……………………………………真可愛啊。」
總覺得她剛才好像小小聲地說了什麼,是我的錯覺嗎?總之,我一直在等待這樣的際遇,這種感覺就叫做安心嗎?
「……………………………………一下下沒關係吧?」
母親大人是任性公主、魔耶露是野丫頭、留真妹太恐怖、委員長心機重、丈同學則是變態。
怎麼想,都是些有一、兩項怪癖的人。
我偶爾也想和沒有怪癖的人來往,這是我真正的心情。
但這麼說起來,她摸我的腳要摸到什麼時候——摸?
感覺到殺氣時已經太遲了。
「就是現在!」
她一把抱住了。
……根本不用去想「抱住誰」的疑問。
「抱抱『∫∫肌膚滑溜溜、秀髮柔順順、肌膚軟綿綿∫」
我知道。雖然知道,但實在不想承認。
「好久沒遇到水準這麼高的女孩呢∫」
她來回摸啊摸地輕撫我的頭、咚咚地戳我的臉頰,還用她的臉頰磨蹭我。
此時,我才終於發得出聲音:「……那個。」
總覺得能夠保持冷靜的自己很悲哀。
「什麼呀?」
「胸部,抵到我了。」
她的身體從正面緊貼著我,隆起的部位正好碰到我的臉,這應該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大的。話雖如此,既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是最佳尺寸。
「我在想什麼啊……」
遇到這種情況時,健全又優良的男生應該要高興嗎?
「可以埋進去唷~」
這個人也實在是,開心地說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就算她以為我是女生,也太沒有警覺心了。
「我不埋。應該說,請你差不多該放開我了!」
「不行啦,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遇到呀。這∫麼可愛的女孩,要趁現在好好疼惜才行!」
原來這是疼惜我啊……
「可是,我認為突然抱住初次見面的人還是很危險,應該說是少了點警覺心。」
「反正有『阻礙認知』,沒問題的。」
所謂阻礙認知,是藉由替換掉周遭人看到魔法少女時的視覺情報,使其無法鎖定魔法少女個人,是非常便利同時也是我生命線的魔法。
可是——
「那個……我也算是魔法少女,所以我想阻礙認知對我應該沒用唷!」
「…………」
臉頰磨蹭的動作倏地停止,現在她腦袋裡的思緒應該掀起了混亂吧?總覺得看得到她心在滴汗。隔一會兒,大概是思緒統整好了,她很快和我分開說道:「真的很危險呢。」
對方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裝平靜。眼前的她,是我幾分鐘前注視的「沉著大姊姊」模樣,但是事到如今已經騙不了人了。
「呃,那個小妹妹,你是新人吧?我先自我介紹喔,我叫做幾瀨依,喜歡的東西是可愛的女生——不對,是玩偶吧?」
「為什麼是疑問句?」
大姊姊連珠炮似地展開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紹,完全就是當之前行動全沒發生過的模樣。看到她這個樣子,我還真想幫她倒帶。
然而,即使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她的模樣還是渾身不對勁。看來似乎是無法完全轉換回來的樣子。
這種時候,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是試著推她一把。
「你不用勉強……請隨意。」
「!」
聽到我這麼說,她身體的扭動馬上停住,然後開始微微顫抖。當顫抖達到相當程度時——
「抱抱∫」
——她變成了野獸。

那之後過了半小時,她才終於冷靜下來,變得可以正常交談。我們先互報名字,簡單介紹自己。
「二十四!」
聽到這個數字時,我不禁站起來大叫,甚至差點弄掉她買給我的罐裝咖啡,還好我想辦法在半空中重新抓穩罐子。
「噓!彼方,噓!唔,所以我才不想說年齡的……」
依姊眼中泛淚,低下頭來。
原以為她只是感覺比較成熟,沒想到竟是二十四歲的粉領族。
依姊撿起滾落地面的小石頭,隨意亂擲了起來。看到她鬧彆扭的舉動,我趕緊打圓場說:「不過,你其實看起來更年輕呢,依姊。」
「不用說了,反正我是老女人啦。」
「不是啦!我會驚訝是因為依姊看起來更年輕的關係。」
「隨便啦、隨便啦,我才不會被騙呢。」
她連我發自內心說的話也不相信,這次改成將小石頭往上堆。她的手意外地靈巧。
——明明怎麼看都不像二十幾歲,鬧彆扭時比我還孩子氣。
「魔法少女該不會是被施了外表不會成長的魔法吧。」
我輕聲道,小心不被陷入沮喪的她聽到。
仔細想想,我的親人裡就有一人有這種情況。仿佛其年齡與外在一刀兩斷、永不連結——我的親生母親。
「好,別再聊年齡的事了!」
依姊一口飲盡手中微甜的罐裝咖啡,拾起掛了一堆吉祥物的包包起身。
心情轉換真快!真不愧是大人,讓人感覺到年長者的堅強。
「呐∫彼方,你認識克蕾絲嗎?克蕾絲﹒恰貝魯。我想你既然住在這一帶,應該有遇過她。她的眼神有點犀利,說話時語尾會加『呢』,皮膚摸起來滑滑的。」
雖然最後那句話讓人莫名在意,但的確是我認識的她。
「如果是克蕾妹,我認識唷,昨天也受到她的關照……至於皮膚觸感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我一說,依姊把手放到自己胸前。
「太好了,原來你們認識啊!我很擔心克蕾絲最近怎麼樣呢。」
從她松了口氣的模樣,感覺得出她很喜歡克蕾絲。
「你們是朋友嗎?」
「我是很想和她變成朋友……」
她苦笑道,並將喝光的空罐子丟出。弧形軌道打中數公尺外的垃圾桶邊緣,彈到外面。
「因為呀,克蕾絲的性格有點魯莽不是嗎?有時候會去收拾明明在她管轄範圍外的NOISE。而且她從不依賴別人,讓我很擔心呢。」
她離開長椅,把沒丟進的空罐子確實撿起並丟進垃圾筒
她憂心的事應驗了,克蕾絲昨晚確實因為疲勞而昏倒。我本來猶豫該不該告訴她,但一看到她說話時擔心的模樣,便決定不說了。
「你從以前就認識克蕾妹嗎?」
依姊像在回憶往事般,眼神凝視著遠方娓娓道出:
「…… 嗯,那孩子和我幾乎是在同時期成為TUNER。當時我十九歲,她八歲。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非常震驚,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小的小孩當TUNER。因為是住在鄰 鎮,我遇到她的機會比其他女孩多。我從以前就經常說要幫她,不過全被她拒絕了。實際上,她從一開始就很強呢,強到不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
「原來她從那麼小就在戰鬥啊……可是,為什麼要一個人……」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間過她。可是那孩子頑固地說『因為我一個人什麼都做得到』,完全不告訴我……比方說她自己的事。」
我可以理解。克蕾絲確實不太喜歡講自己的事,感覺就像是不願對他人卸下心防。
「那孩子希望一個人戰鬥吧。」
於是我用開朗的聲音,大聲對露出沉痛表情的依姊說:「你很喜歡喔!」
「什麼?」
「克蕾妹。」
依姊的話裡充滿了擔心克蕾絲安危、為她著想的情感,那是非常溫暖、體貼的心情。
只見她猛然從長椅上站起來,反應有些誇張地拚命搖手,語無倫次地辯解道:
「那是沒錯啦,不,那個,可是因為我們都是女生……」
「這和性別無關。」
「姊姊的確覺得,如果可以慢慢地、好好地、黏答答地馴養像克蕾絲那樣不羈的女孩也不錯。對別人很冷淡,只有和我見面時會大喊『姊姊,』跑過來。哇哇,真愉快啊!」
「依姊?」
她的話從這時開始轉向奇怪的方向。
「要是她用強硬的態度拜託我,比方說『姊姊,請抱緊我!』我實在……」
「依姊!」
雖然彼此站得這麼近,我卻覺得她非常遙遠。
「啊,不過也不能忘掉彼方。讓彼方穿上軟綿綿的娃娃睡衣,然後在睡前寂寞地跑來我房間,雙手抱著枕頭說:『姊姊,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完全沉浸於妄想中的她,看來是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然後啊,順利的話三個人能同住一間套房,一起去買東西和煮菜,偶爾還會換穿彼此的衣服,感情要好地一起洗澡,睡覺時也睡在同一張床上……」
「——失禮了。」
咻咚,我以手刀敲她的頸部。
「唔。」
她的身體應聲倒下。
「…………」
我緊張地屏息守候,要是就這樣變成……
幸好過了幾秒鐘,她若無其事地起身。
「我、我剛剛……」
她甩甩頭,環顧四周。
她果然和丈很像。
我猛然憶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應該不會錯,一旦進入妄想就無法抑制這點,和「他」一模一樣——就是那個名列棘手友人名單前幾名的明日野丈。
「依姊,你該不會平常就是那個調調?」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一邊摸頸部一邊壓低聲音說:「不是的,平常我會忍耐。我呀,平常只要看到可愛的女孩,就會忍不住產生妄想……可是又不能對身為TUNER的女孩這麼做。身邊的女孩都好可愛,我覺得好痛苦好痛苦。不過這件事不是被彼方你知道了嗎?所以,好像有點失控了。」
她變成一副洩氣模樣的大姊姊。
喜歡可愛東西這點,只要看她包包上掛的整把鑰匙圈就一日了然。
「……有什麼關係?」
這次換我丟出空罐。
「?」
發出鏗的空洞聲響,空罐打在垃圾筒邊緣。
「我不在意唷!在我面前時,請做真正的你就好。」
咖啡罐彈向正上方,橫向旋轉。
「既然是喜歡的事,就不應該忍耐不是嗎?」
彈起的空罐仿佛被吸進去般,落入垃圾桶內。
「彼方……」
依姊甩了一下栗色馬尾,眼中露出喜悅之色,抓起我的手。
「那、那你先喊我一聲姊姊。」
「絕對不要。」
「啊啊∫溫柔又嚴厲的彼方,真棒!」
看來,我又多了位特立獨行的朋友。
這時候在白姬家。
「……真慢啊……彼兒。」
說著「只是稍微送她一下」而與克蕾絲一起出門的彼方,過了半小時仍遲遲未回家。就連魔耶露也開始感到不安,轉啊轉地在玄關前徘徊。
「該不會是那個『呢女』直接把彼兒……」
魔耶露的思想依舊偏差,腦袋裡邊浮現出一個個限制級幻想,邊等待彼方歸來。
嘟嚕嚕、嘟嚕嚕……
家裡的電話鈴聲,傳到掩不住焦躁的魔耶露耳邊。
裝置于玄關通往廚房的走廊上的電話正在響。魔耶露急忙跑到電話旁敲落電話聽筒,對著話筒說:「喂。」
『喂,請問這裡是白姬同學家嗎?』
「對啦對啦,沒,錯。」
魔耶露聽過這個聲音,但想不起來是誰。不過,沖著是女生的聲音這點,它的態度就變得很粗魯。
『……請問,可以換彼方同學來聽嗎?』
但魔耶露不客氣地說:「彼兒出去啦。」
『這、這樣啊……那,可以麻煩你轉告他一件事嗎?』
「好好,請~說。」
少女的聲音裡感覺不到她對這種輕率的應對有任何不滿,她客氣地說出要事:
『只要跟他說——別忘了明天的約定,我想他應該就明白了。』
「知道了,我會這樣跟他說。」
一瞬間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剛才的對話中並沒有奇怪之處。
『嗯。那麼,打擾了。』
聽到電話斷掉的喀擦聲,魔耶露針對不對勁的原因思考了一會兒。它本來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在思索的過程中,想到了唯一忘掉的事。
「啊……我忘了問名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46 PM 編輯

3.意圖、混亂、星期天
隔天,星期天。
「啊啊,今天一定要……悠閒的……」
我起床後先梳理頭髮,然後下到一樓。
「早啊,彼兒。」
在與餐廳相連的客廳裡,魔耶露正坐著看電視。原以為它會對昨天一直被冷落的事生氣,但看來是我杞人憂天,它甚至還開心地哼歌。
「早啊,魔耶露。」
我依然穿著睡衣,從冰箱拿出牛奶注入杯中。
「啊啊,對了,昨天有你的電話唷!好像說『別忘了明天的約定』之類的。」
原來昨天話筒沒掛好是因為這樣啊。
「啊,你別亂接電話啦!」
理解後我還是吐嘈道,讓注入杯中的乳白色液體流過喉嚨。
然後——
「……呃?哇啊!」
整口噴出。
「吼!彼兒你在幹嘛啦!一大早就這麼髒……」
魔耶露來到廚房一探究竟。那麼,它看到我慘白的臉,應該會注意到不對勁吧?
我看向掛鐘,時間比平常起床的時間晚。雖然就假日來說算剛剛好,但是如果與人有約,可能就晚了些。
今天是星期天。
『那就期待後天囉。』
我想到在頂樓聽到的這句話。
「……遊樂園……我完全忘了!」
是啊,而且是完完全全、從腦中忘得一乾二淨。全都是因為最近一直很忙——我沒有想著這種沒志氣的藉口,在思考前我已經洗好臉沖向二樓,接著從衣櫥裡拿出衣服,一口氣脫掉身上的睡衣換成外出服。時間只花了一分鐘。
距離約定的十點隻剩下五分鐘。但走到車站要半小時,顯然就算用跑得也來不及。
「啊啊真是的!為什麼會忘掉這麼重要的事!」
我匆匆忙忙地在樓梯爬上爬下,並且咒駡自己的粗心。
「一大早就這麼匆忙啊,彼兒。」
魔耶露一派輕鬆的模樣真叫人憎恨,不過,要是現在吵起來就真的完了。
「抱歉魔耶露,我出去一下囉!」
我沒有停下來,直接從家裡飛奔而出。
「慢走,」
從昨天起連續兩天無法理會魔耶露,讓我很過意不去,所以我決定今天回來後要好好陪它玩。
「遍及天空的盡頭。」
——只有今天,請允許我把力量用在這種地方。

就在彼方全速賓士於空中後不久——
「……走了是吧?」
魔耶露站在玄關前,帶點確認意味地喃喃道。
接著它轉過身,緩緩走回客廳。在看不到人影的寧靜室內,金色貓紅眸一閃。
「好了,我們也出發吧。」
它無畏地大聲說道。

九點五十九分,離約定時間一分鐘前。
我加足馬力沖到這個鎮上最多人使用的大枝車站。因為不能讓委員長看到魔法少女的模樣,所以已先在稍遠處解除了變身。
「委、委員長。」
在車站前等人的人潮中,我發現了目標人物。她一看到我,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瞬間綻放出柔和的笑容,朝這裡輕輕揮手。
我穿過眼前的斑馬線,跑向她身邊。
站前壁鐘的時針正好與約定的十點鐘位置重疊。這證明了如果是在變身狀態下全速賓士,能夠將徒步半小時的距離縮短至三分鐘左右就能到達。
我滑壘到她眼前緊急煞住,手放在膝上仰頭看她。
「呵呵,你來得真匆忙啊,白姬同學。」
個子比我稍高的委員長嗤嗤笑著,眼神不懷好意地看向我。
銀框眼鏡一如往常將她的眼睛襯托得更深邃,老樣子的兩根辮子也依然極具存在感。人如職稱的少女,佇立于約定的場所。
以白色調為主的整潔雅致服裝,正好符合她的氣質。在搭配上極力抑制外表的華麗度卻不顯得單調,服飾與穿衣者的屬性完全契合。
「對、對不起……呃,你等很久了嗎?」
「準時抵達。以白姬同學來說,算相當不錯喔!」
她肩上背了一隻稍大的托特包。與昨天遇到的依姊不同,包包上沒有添加任何裝飾,非常適合她。
「對不起,竟然讓你等……咦?」
眼前的少女,手突然從正面環向我的背部。這姿勢在別人看來可能會以為是情侶相擁的畫面,而且依這個情況,個子較小的我恐怕會被當成女生。
委員長以這個姿勢摸著我的頭髮。
「就算再怎麼趕時間,和女孩子相約時一定要好好打扮再赴約。知道嗎?」
耳邊傳來讓人感覺到女性特有母性的聲音。
確實,我因為急急忙忙出門而無法好好打扮,加上又跑得很認真,頭髮應該變得亂七八糟吧?
所以,雖然覺得不好意思,我還是順著委員長。
可是,為什麼是從前面……從後面比較好梳吧?這麼說起來,之前也……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了喔。」
我一說,她突然停下手。
「?」
站在我正側方的她,表情起了些許變化。她臉上浮現出微笑,比平常看到的還要溫柔、開朗,宛如浮雲一般。可是她雖然在笑,我卻讀不出她的想法,這還是我第一次對她產生這種感覺。
在我的記憶中,委員長總是站在整合全班的立場,溫柔敦厚卻愛惡作劇,是個不能大意的少女。
總覺得……好像意外看到了她感性的一面。
「你還記得啊。」
她冒出這一句。
「當然記得啊。之前在學校,你過來抱住我時……」
想起那時候的事,我感到更難為情了,因為現在的狀況就和當時情況一模一樣。
難道她又——畢竟是喜歡看到別人手足無措模樣的她,就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也可能會那麼做。
一想到此我不禁僵住了,然而出乎意料的,委員長什麼也沒做就默默退開。
「電車差不多要到了,走吧。」
我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她,深深覺得她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搭上快速電車後,我們沒有特別交談,只是一直聽著擠滿了人的車內的廣播,以及斷斷續續傳來「喀噠、喀咚」的震動聲。
「……可是真的可以嗎?你連車錢都幫我準備了,去那裡應該要花不少車錢吧?」
她望著映照於正面窗戶的風景,視線轉向我:
「因為是我邀你的啊。再說,一直跟女孩子講錢的事太沒禮貌了,男孩子應該要穩重一點喔!」
雖然覺得不太能釋懷,不過她幫我支付車錢實在是幫了我大忙。由於母親大人現在正隨心所欲地旅行中,我必須靠微薄的存款省吃簡用地生活。
(既然會旅行這麼久,先把零用錢給我也——不,算了,那個母親大人是不可能預先想到之後的事而先做準備的。)
她雖然有留下一定程度的生活費,但實權握在魔耶露手上,使用生活費時必須一一經過魔耶露同意才行。
難道我不被信任?
魔耶露說過「中學生不可以拿這麼多錢」,那貓就可以嗎?
「你的表情好像不太開心喔。」
「咦?」
我被突然從旁邊出現的臉嚇到。
「白姬同學在想事情時,總是露出困擾的表情。」
「對不起,我沒有要讓你擔心的意思……」
「不是的,我喜歡白姬同學這種表情。」
她真的是非常自然地說出「喜歡」二字,讓我一開始沒聽懂她的意思。但仔細思索話中含意後——
「……委員長,你剛才是不是非常乾脆地做了超猛的告白?當然,我是指不懷好意的。」
希望那是我的錯覺,但是她不以為意,陶醉地說:「白姬同學困擾的表情非常性感唷!簡直會讓人上癮。」
委員長露出危險的眼神。
「真是讓人不開心的告白啊……」
委員長雖然表面一本正經,但其實意外地頗有心機,是個傷腦筋的傢伙。不過,她還擁有不讓人感到困擾、類似奇妙吸引力的東西。
這時,一向文靜的她多話了起來:「像害羞的表情也讓人非常心動。總覺得,該說是無法移開視線嗎?回過神時就已經一直注視白姬同學了。」
一般聽到這種話應該會非常高興吧?不過由她口中說出,感覺就很複雜。
大概是因為最近的事情進展模式,經常是我一被捲入紛爭,這個人就以某種形式把事情弄得更亂的關係。遇到這種情況,把事情搞得更麻煩的人,比引發事端的人還棘手。
所以,要是委員長和母親大人聯手,我就沒有未來了……
帶著這種終末式的不安,電車發動了。
我望著向後逝去的車外風景,隨著時間流逝,街景也逐漸產生變化。穿出森林茂密的山中,穿過密集的住宅區,經過高樓大廈參差不齊聳立的鎮上,不久後景色倏然改變。
「白姬同學你看,已經看得到囉。」
委員長指的前方,出現了今天的目的地。
充滿現實味的小鎮,一下子轉換成非現實的世界。
「快到站了,走吧!」
我被遊樂園的規模震住了,委員長拉著我走向車門口。
「委員長,不用那麼急,遊樂園又不會……」
「會逃掉!」
「請不要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就在我們你一言、我一語談話時,電車抵達目的地。
眼前是另一個世界。精緻而華麗的彩色國度中,仿佛直接塗上原色顏料般,大大小小絢一麗多彩的建築物映入眼簾。
我走向入口大門,並被它的存在感嚇到了。
「這個地方……光用看得就覺得好刺眼呢。」
走在前面的委員長,轉過頭看著我說:「如果全部都是黑色就好了。」
「那樣太誇張了啦。」
笑著說出駭人話語的委員長有點恐怖。
「這裡應該大到沒辦法在一天內玩完吧?我完全沒有事先計畫耶……」
「沒問題啦,全包在我身上。」
「…………」
我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其實,我對她自信滿滿的笑容很不安。
愈接近入口大門,身體變得愈來愈暖和。不光是因為陽光帶來了暖意,彌漫於整個園內的活力傳到身上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倒是——
放眼望去是一片人海,即使聽到說話聲,也完全不知道是誰在哪裡說話。有許多人攜家帶眷,男女組合的情侶也不少。
「人真多啊。」
委員長滿不在乎地表示,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這麼想。
早已過了開園時間,擠在入口處的人海是怎麼回事?雖然星期天大概是原因之一,但也未免太多人了。
(……光看到人海就快暈了。)
我壓著頭呆立原地,委員長從旁邊探過來看著我的臉。
「白姬同學,你沒事吧?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喔?」
她輕撫我的肩,擔心地問。
「我沒事啦,只是稍微被嚇到了。」
我回笑道,要她不用擔心,接著說:「先進去吧,站在入口前面也不是辦法。」
「嗯。」
於是,我和委員長兩人走向洋溢著人們喜悅的庭園。

——有兩個人正從上空注視他們。
不,正確的說法是一個人和一隻貓。
「……為什麼我……得做這種事……」
人類的一方,滿臉苦澀地喃喃道。
「喂!克蕾子,你發什麼呆!目標進入園內啦!」
另外那只貓,則用輕快的口吻從她肩膀下達指示。
她們在遊樂園入口處,裝飾于宏偉大門上的華麗高塔頂端。
少女站在塔上,不畏強風吹打,怒氣衝衝地說:「所以說!為什麼!本姑娘得千里迢迢來這種地方當偷窺狂呢!」
一身火紅裝束的少女以及覆蓋金色體毛的貓,怎麼看都是奇特的組合。
「哼嗯……這樣啊……」
魔耶露不懷好意地笑著。這個笑容彼方已經看過太多次了,但克蕾絲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將一直忍住的想法一吐為快:
「沒什麼這樣那樣的!我只是再次來謝謝昨天的事,為什麼非得當你的交通工具呢?因為你一臉正經地說『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我還想說是什麼事咧!完全被你騙了呢!」
「不可抗力。」
魔耶露淡淡說出四個字。只是這樣一句話,卻像是擁有強大魔力,讓憤怒的少女當場僵住,臉色倏地通紅。
「什!你、你想威脅我呢!」
「喵~我什麼也沒說唷。」
相當拐彎抹角也相當直截了當。
「你不、不是人!不對,你不是貓呢!」
不甘心,打從心底覺得不甘心——她的表情如此說道。
「那走吧,克蕾子!啊,那兩人竟然馬上跑去鬼屋,太不知羞恥了!」
不斷累積脅迫者經驗值的魔耶露,咚咚咚地敲打克蕾絲的頭下達指示。
「能不能至少改一下『克蕾子』的稱呼呢……」
就這樣,紅魔法少女克蕾絲.恰貝魯與金色跟蹤狂魔耶露,以滴入歡樂樂園的負面要素之姿,成功侵入舞臺。

「一開始就來鬼屋嗎……」
「嗯。 」
入園後委員長馬上確認園內導覽板,一副目的已定的模樣 一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
我跟著她,來到一間感覺陰森森,至少完全無法與可愛聯想在一起的古怪造形屋前。
「呃……可以問一件事嗎?」
我打定主意開口道。
「什麼?」
「為什麼要先來這裡呢?」
敞開的入口處有無數條蛇交纏,深褐色牆壁浮現出擬真眼珠的木紋,直盯著遊客——在這個童話世界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建築物,讓人可以理解為什麼只有這個設施隔離在其他設施之外。園內的遊客明明多到煩人,卻只有這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站在這個顯然為偏執狂量身打造的景點前,委員長眼中熠熠生輝地說:
「因為你看嘛!這棟孤寂的建築,還有這股無人接近的寂寥感!周遭有那麼多人,卻只有這裡像被切隔開來般寧靜,一切喧囂聽起來那樣遙遠。仿佛只有自己置身於異世界,你不覺得很平靜嗎?」
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口沫橫飛地說話。
「我呀,最喜歡廢墟和廢棄鐵路了。該怎麼說,那種……空虛的感覺,我覺得非常親切呢。」
「這還真酷啊……」
不過,我想這個鬼屋還不算廢墟唷。
站到建築物入口前的瞬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咦,白姬同學你怕鬼嗎?」
委員長臉上露出「抓到弱點了」的邪惡笑容,不過—
「不是,我不怕鬼,我平常就看慣了那種東西——開玩笑的啦,不過總覺得剛才有感到一股寒意。」
平時常看到NOISE之類的物體,事到如今怎麼可能怕鬼。現在的我就算看到真正的鬼,八成隻會抽出魔法道具揍它吧。
「難道……真的有嗎?」
委員長平靜地說,大概是受到這個氣氛影響吧。
可是——
(這個冷顫,與其說是害怕,更像某種非常邪惡的東西……)
我從進入園內就一直感覺到奇怪的視線。與發色受到矚目的情況不同,很明顯地就是被人注視的感覺。
「怎麼辦呢?白姬同學……要進去嗎?」
「你根本就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嘛。」
委員長嘴裡說得像在徵求我的意見,卻慢慢朝令人毛骨悚然的入口接近。
「沒有,我沒有呀。如果白姬同學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嘛!好興奮。」
「既然想進去到在語尾加上好興奮三個字,就坦率地進去吧。」
我們拿出入園護照時,櫃檯人員說了句:「你們還真喜歡怪東西啊。」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蓋這個……)
一邊覺得納悶,我們一邊走進嘴巴大張的黑暗中。
就在肌膚被黑暗吞噬的瞬間,一陣冷風包裹全身。要使人害怕,果然還是要先奪走對方的知覺。在這個黑暗中,唯一能依賴的只有指示路徑方向的微亮照明。涼颼颼的身體、能見度差的視野、遠處傳來如雷般的呻吟,就製造鬼屋氣氛來說,算及格了。
「呵呵呵∫」
不過,我最害怕的是跟在我旁邊的委員長。她踩著輕快的腳步,最後似乎還跳了起來,搞得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啊,蒟蒻!」
啪噠。
我感到一股物理性的涼意,接著,滑溜溜的不舒適感貼在我臉頰上。
從黑漆漆的通道猛然掉出蒟蒻,這與其說是鬼屋,我覺得更像是重現小學低年級試膽大會的樣貌。會這樣想的只有我嗎?
「預算全花在外觀上了嗎……」
我把蒟蒻丟回掉下的方向,繼續前進。
[ ~~~~」
委員長自始至終都很開心,看來這個大小姐似乎偏好超自然現象。
「啊,狼男。」
「……這種人扮成的毛茸茸布偶有什麼可怕的啊。」
「吸血鬼!」
「……好歹也把獠牙裝正嘛。」
委員長開心地呼喚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嚇人的布偶,我想裡面的人應該也受不了吧?
「紅魔女和金色貓!」
「是是,我連吐嘈的力氣都……」
「河童!」
「等一下!你剛才說得有點奇……」
「桑奇(Sahuagin) !」
「桑奇?想出這個點子的給我站出來!不過,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啦,你剛說紅魔女和金色貓是怎麼回事?」
「剛才有出現唷,就在那個轉角。」
我們往回走一小段。
「咦,不見了呢。」
那裡已經沒有委員長堅稱確實有看到的紅魔女和金色貓了。
我腦中閃過「難不成……」的懷疑,可是魔耶露和克蕾絲不可能一起來這種地方,那兩人交情之差可是不容置疑的。
「白姬同學怎麼了嗎?」
「沒有,沒事……嗚哇!」
「那走吧~~」
委員長左手臂勾起我的右手臂,用力拉著我往前走。這副活潑模樣,與在學校裡看到的她完全不同。
(原來,委員長也會這樣蹦蹦跳跳啊!)
看到她這模樣,我不由得覺得有點高興。
之後,天不怕地不怕的委員長與忍不住一直吐嘈的我,這兩個對鬼屋而言相當棘手的組合,緩緩依行進路線前進。
「哇,白姬同學你看、你看。」
在進入後半段路程的地方,委員長突然大聲嚷嚷。她轉向後方指著剛才走來的路。
「是是,這次又是什麼了……」
我話說到一半便消音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轟隆隆的聲響震動地面,狹窄的通道裡,回蕩著大量腳步聲。
「咦?」
那是一整群……
委員長興奮地說:「好棒喔!白姬同學,大家都來了耶!」
她口中說的大家,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些「鬼」。
狼男毛茸茸,吸血鬼獠牙偏了,河童莫名迅捷,桑奇則因為站在河童後面看不清楚,其他還有繃帶男、長頸鬼、落魄武士……以及身穿一身白色緊身衣的人。從他手上拿著掛蒟蒻的釣竿來看,那應該是他的任務——看到這模樣,我突然有種無奈的感覺。
其他還有外星人、大佛……自由女神——剛才我有看到這個嗎?
總之是全體出動。所有「鬼」都擠在這個微暗的狹窄通道,朝我們這裡逼近。
「我說委員長,那些人為什麼要往這裡來啊?」
「唔唔……誰知道呢?」
委員長微微歪頭,模樣可愛地說出滿不在乎的答案。
「總之先逃吧!」
我拉起她的手,拔腿就跑。
很清楚地聽到,身後吧嗒吧嗒、咚咚咚咚、啪唏啪唏、啪噠啪噠、喀擦喀擦的各種腳步聲愈來愈接近。
我回頭看他們的表情,每個人都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瞪著我們,眼中感覺得到強烈的敵意。
「為什麼那樣拚命啊?」
「呵呵,好棒喔!」
認真逃亡的我,以及儘管被拉著跑還是笑個不停的委員長。
——這出脫逃劇,仍無止盡地持續。

話說大約在五分鐘以前,偷窺兩人組——
「真是的,你在幹嘛啦!」
「說起來都是你害的呢!」
「都是因為克蕾子在那種地方才會被發現的!」
「所?以,說起來都是因為你說要從後門進去的關係啊!」
一個人和一隻貓為了跟蹤彼方他們,從後門溜進施設時被某個扮鬼的工作人員發現,現正逃亡中。
狹窄幽暗的鬼屋內部雖然只有一條路卻很難走,加上她們是逆向行進,因而連現在身處何處都搞不清楚。
「……」
就在與魔耶露停止爭吵的那一瞬間,克蕾絲心中湧起莫名的不安。
吞口水的咕嚕聲傳遍全身。
寒風吹打在汗濕的手上,感覺很噁心。
「那、那個……」
她無法忍受不安的感覺開口道。
這時候——啪咚,一股冰涼的感覺襲向她的臉頰。
「~~~~~~~~~~~~~~~~~~!」
她發不出聲音,整個人彈起後開始亂沖,沒注意到轉角就猛然撞上牆壁。
她臉重重地撞上牆,當場蹲下。
「我說啊……」
「哇!」
連肩上傳來的聲音也把她嚇一跳。
「……我在想,你該不會是怕鬼吧?」
魔耶露用觸感冰涼的肉墊,敲了敲少女的肩。
「怎、怎麼可能呢!為什麼身為TUNER的我要怕鬼那種……」
喀擦喀擦喀擦。
「哇~~~~~~~~~」
「……看清楚,那個只是假樹叢在動啦。」
被這麼一說克蕾絲才注意到,因而難為情地低下頭。
「喂,快點走啦。」
「?」
「幹嘛一臉意外。」
「不,我還以為,會被嘲笑得更厲害……」
聽到這句話,魔耶露用鼻子哼一聲,自信滿滿地說:「我才沒有那種低級嗜好,一再拿別人害怕的東西去責備人。」
克蕾絲一聽,用魔耶露聽不到的音量小聲說:「有點刮目相看了呢。」
「況且不是彼方,我就萌不起來啦。」
「撤回前言呢!你果然是唔……」
魔耶露突然硬捂住克蕾絲的嘴,小聲說:「噓!安靜,克蕾子。」
少女被捂住嘴正要發火時,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啊,狼男。』
『……這種人扮成的毛茸茸布偶有什麼可怕啊。』
她臉色一下子刷白,死命對肩上的貓咬耳朵:
「怎麼辦?彼方他們來了呢!這樣下去會撞個正著呢!」
「被發現的話我們就完了……總之先撤退,保持距離吧。」
就在她們互相點頭,克蕾絲準備折回剛才進來的路時——
『喂!找到從後門溜進來的傢伙了嗎?』
聲音從後面傳來。
「糟了呢,有人追來了。」
「偏偏在這時候!沒辦法了,克蕾子,在不弄死他們的程度內……」
「怎麼可能這麼做!」
『吸血鬼!』
『……好歹也把獠牙裝正嘛。』
彼方他們的聲音從前面逼近。
『給我搜遍每個角落!找到後讓她知道我們的恐怖!』
後面則有扮鬼的職員。
「可惡,既然這樣……」
眼看快要遭到夾擊,克蕾絲做出最後賭注,急忙把身體貼在通道的牆邊。
(我是背景呢,我是背景呢,我是背景呢……)
——她完全定住不動。
『紅魔女和金色貓!』
(~~~唔!)
被戴眼鏡的少女一指,克蕾絲的心跳頓時狂飆。就連肩上一動也不動的魔耶露,也睜著眼睛滴下冷汗。
『是是,我連吐嘈的力氣都……』
幸好彼方經過時沒有看這人貓組合。
(…………………………呼。)
魔耶露和克蕾松了口氣,總算逃過一劫。

但這麼想也只是一刹那——
『等一下!你剛才說得有點奇……』
彼方大聲說道,並回過頭。
不過,這時候——
「要逃了呢!」
「逃吧!」
這人貓組合早就如脫兔般,拔腿跑向入口方向。

「哈啊、哈啊……受不了,真的是抽到下下簽了呢……」
逃出館內後,克蕾絲還是一直跑。鬼屋裡似乎還在搜尋自後門溜進去的可疑分子,只聽到多得幾乎引起地鳴的腳步聲從內部傳來。
「會嗎?還挺好玩的耶。」
「因為你不用跑才會覺得好玩……唔。」
克蕾絲看向魔耶露準備抱怨,就在這時候——
「嗚喔!」
她與路人撞個正著。
「痛痛……啊啊啊!數位相機掉了!」
跌坐在地的年輕男遊客沒有罵她撞人,反而先關心自己帶的物品。他急忙撿起掉落一旁的數位相機,開始仔細檢查有沒有任何異常。因為那模樣實在太認真了,克蕾絲不禁出聲問:「沒……沒事吧?」
檢查數位相機好一會兒的男遊客,在確認相機沒有損壞後,打從心裡安心地吐了口氣,這才總算注意到克蕾絲的存在,與她四目相交。
「喔,總算是沒事啦。檔案沒有不見,相機也沒有異常。」
男人用輕浮的口吻對克蕾絲說。
「那,身體呢……」
他摔得相當猛烈,但看起來卻意外地無恙。
「喔?你不用在意啦!這點小撞擊,和那傢伙的吐嘈比起來根本就像是輕撫。」
「喔,是這樣嗎?」
男人咚地捶一下胸膛,強調自己身體健壯。只是他捶完後猛咳了幾聲,不過克蕾絲刻意不說什麼。
「啊,那就這樣,我還要趕去別的地方。走路要看前面唷,紅衣小姐!」
態度輕浮的男人,慌慌張張地從克蕾絲眼前消失。
「真是個怪人呢。」
原本躲在背後的魔耶露這才倏地探出頭。
「那個人,應該是……」
它用肉墊靠著臉頰,轉頭盯著男人離去的方向。
「你認識他嗎?」
「為什麼會一個人來這裡……」
「?」
克蕾絲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突如其來的尖叫聲硬是打斷了這個話題。
「啊,是彼方他們!好像是要去坐旋轉木馬!克蕾子,快攻擊!射穿那個不過是在原地轉啊轉的坑錢玩意兒!」坐在克蕾絲肩上的金色貓,視線望著旋轉木馬指示道。
那兩人確實在那裡,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看起來相當疲憊。
「希望你別說出把關係人當成敵人的話呢……」
克蕾絲邁開步伐,一副已經差不多習慣被指使的模樣。
然而才走了幾步,她就發現到什麼而停下腳步。
「克蕾子?」
沙——
「……是NOISE嗎?」
魔耶露從克蕾絲緊張的表情,立刻推測到這點。
「……嗯。不過,它的附近有TUNER, 這個感覺是幾瀨……」
「幾瀨?」
「她是負責這一帶的人呢,經常收拾管轄外的NOHSE,是個怪人。」
這也等於是在說自己〡—克蕾絲輕聲歎氣,在心中喃喃道。
(地點在我家附近……她又來了呢。)
頻頻拜訪自己家,盡做些雞婆事的女性〡—這就是克蕾絲對依的感覺。
「這個距離的話,那個人應該會先打倒它吧……沒辦法呢。」
克蕾絲惋惜地放棄那個NOISE,歎了一口氣。
這時魔耶露問道:「她很強嗎?」
「很強呢,比我還強。」
聽到她說得這樣乾脆,魔耶露用意外的口吻說:「喔喔!我覺得你可以更有自信一點,沒想到你這樣謙虛啊。」
「……不是這樣的呢。」
她眉頭深鎖,宛如耳語般輕喃。
「啊,克蕾子!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快點用魔法道具毀掉那個旋轉木馬!」
「你想摧毀這座遊樂園嗎?」
克蕾絲對魔耶露的蠻橫指示感到傻眼,但還是看了看四周。
色彩繽紛的建築櫛比鱗次,人們滿懷喜悅的聲音縈繞,人人臉上都浮現微笑。
「看起來好像非常幸一喵呢。」
克蕾絲用遙望天際般的眼神,目不轉睛盯著相視而笑的家族,輕聲說道。
「喂!克蕾子,目標又移動啦!」
肩上的魔耶露伸出肉墊戳了她的頭。
「受不了你……」魔法少女克蕾絲﹒恰貝魯露出苦笑。
笑——發生在只想熊熊燃燒的她身上的細微變化,但她還沒有注意到這個渺小卻影響莫大的變化。

在速食店吃完午餐,又陪委員長去搭怒濤洶湧的尖叫系施設「護衛艦」,我發現體力比預期消耗得厲害。
太陽西傾,該是黃昏將至的時候。
然而——
「白姬同學,接下來去坐那個吧!」
這個人為什麼這麼強啊!
她手指的是用兩條纜繩垂掛吊艙,在空中不停扭轉來扭轉去,就基本概念看來,除了刺激之外一無是處的設施。
「為什麼得花錢買顫慄感呢?」腦海中浮現這個疑問的我,被情緒高昂的委員長拉著走。
不過走到半途她突然停下來,開口道:「白姬同學,你是不是累了?」
「不、不是的,沒有這回事唷!我也玩得很開心!」
「那接下來去坐摩天輪吧,可以好好休息唷!」
委員長跳著改變前進方向。
(摩天輪嗎?這個就沒問題。)
可以靜下心來欣賞景色,是我求之不得的遊樂設施。

這座遊樂園的摩天輪繞完一周要二十分鐘,是非常大的設施。雖然對盡是情侶的行列有些抵抗,但我們總算平安被帶入觀覽車內。
「委員長,你很強喔……」
在狹小的空間內相視而坐,我劈頭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淺坐在椅子上的辮子少女,臉上浮現感覺不出疲憊的笑容。
「因為很好玩,所以不覺得累呢。」
委員長說完笑了笑。在斜射的陽光照射下,她看起來真的非常絢麗耀眼。
在緩緩上升的觀覽車裡,對話自然停止,我們沉浸于自在的沉默中,只有平穩的空氣流過兩人之間。
我配合逐漸升高的視點,看著窗外的景色。
摩天輪才升不到一半的高度,就已經能看到相當遠的距離,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這個遊樂園象徵之一的白牆城堡。絢麗的城堡由大小不同的高塔並列組合而成,看起來簡直不像這個世界之物。
我們漸漸縮短了與伸向天空的最高塔樓以及後面那片棗紅色天空的距離,光是望著這個景致,我就感覺到一股清流注入心裡。
「真漂亮呢。」委員長髮出感歎。
「是啊。」我簡潔但發自內心深處附和道。
「……你知道了嗎?」
接下來這句話則聽得我一頭霧水。我停止看向外面,將視線挪向委員長,她也回看我。
——臉上近乎面無表情。
「你是指……什麼?」
那表情和今天碰頭時看到的一樣,不帶任何情感、雙眸沒有色彩,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今天約你的理由。」
這個疑問我之前每次要問時,她都會顧左而言他,如今她卻向我尋求答案。
「不,我還不知道。」
「我想也是……」
她逕自擺出了然於心的模樣猛然起身,她站著看我,眼神中看不出情感。
不知為何,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隨著高度上升,觀覽車內也晃動得愈來愈厲害。
「委員長,太危險了。」
那一瞬間,觀覽車到達頂點,猛然晃了一下。
委員長整個人東倒西歪,我趕緊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於是我和委員長呈現在狹小觀覽車中相擁的姿勢。
「…………」
「…………」
彼此身體相貼,不發一語。
「………………那個。」
我看她似乎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便出聲道。雖然演變成在耳邊私語的狀態,但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於是,她同樣在我耳邊低語,問了這個問題:「心跳加速嗎?」
「……這……嗯。」
我含糊其辭地回答。
「我好失望喔……」
「對什麼?」
「因為即使和女孩子處於這種狀態,白姬同學也不太會慌張啊!簡直就像是慣于應付女孩子一般。」
「哈哈哈……」我不由得發出乾笑。
說慣于應付女孩子並不是很正確,是我至今一直被身邊最親近的女性偷窺、色誘、撞見洗澡等,對我設下種種圈套,光要回想都覺得很痛苦。
那個人的姿色屬於萬年小學生程度,差不多就是把我直接變成女生的模樣。大多數的行動都是臨時起意,還有看當時心情決定。因此,比起那個人對我做的種種露骨舉動,稍微抱一下……只會讓我有點吃驚,還不至於驚慌。
(這是應該要歎氣的事吧——母親大人?)
「唔∫唔,真難對付啊。」
委員長很乾脆地離開我的身體,直接坐到我旁邊說。這句遺憾的話語中,夾雜了平日經常聽到,她那有如小惡魔般的笑聲。
「你又想讓我傷腦筋了對吧……還有,我覺得正攻法比較好唷!因為我比你想像得還要習慣奇怪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幹嘛說出這種自找麻煩的事,不過說完後的確感到很可悲。
「正攻法啊……瞭解,我會記住的。」
「不,你不用那麼做啦!應該說喜歡讓我困擾的人,一個就夠多了。」
委員長看著想起親近的人而哀歎的我,嗤嗤笑了。

「…………」
「魔耶露……」
「…………」
「呃,那個只是因為觀覽車搖晃的關係,是不可抗力的事呢!」
發現肩上的魔耶露沉默不語,克蕾絲忍不住說出鼓勵的話。
它會沮喪也是當然的,因為它目堵了自己那樣執著的彼方,竟與別的女人在觀覽車裡擁抱。就算那確實是不可抗力,還是會受到打擊吧?
一個人與一隻貓狡猾地坐進彼方隔壁的觀覽車裡,狹小的空間內彌漫非常詭異的氣氛。
「…………」
魔耶露視線朝下,一動也不動。
「而且、而且……」
(為什麼連我也……)
看到彼方與別人相擁,克蕾絲也確實感到心痛,這是她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好像用吸塵器吸心臟的疼痛呢。)
克蕾絲用的比喻粗暴到駭人。
她思索著這份情感的真面目,得出一個答案——她決定相信,自己是因為受到今天整天一心一意追蹤彼方的魔耶露影響。
無視克蕾絲的擔心及糾結,魔耶露心中充滿了迥然不同的不安。
魔耶露看到的光景,就是少女抱住背對而坐的彼方的畫面。她有看到觀覽車搖晃,也知道在那個情況下自然會變成這樣。
可是——被看到了。
呼吸變得急促,魔耶露意識到自己在緊張。
戴眼鏡的少女,眼神捕捉到隔壁觀覽車上的金色貓,貓也收到了她的視線。漆黑的眼眸與讓人聯想到紅寶石的紅眼,交互映照出彼此的模樣。
這是讓人全身毛骨悚然,僅僅一瞬間的交錯。
但是魔耶露能夠鮮明地回想起來,包括當時感覺到的寒氣以及看到的表情。
——她在微笑。
(或許她只是偶然看向這裡,不過……)
從腦中揮之不去,那張溫柔又帶點冷漠的完美笑容,以及——
(沒有色彩的眼睛……)
緩慢旋轉的觀覽車中,只有魔耶露的疑慮不斷高漲。
那兩人下車後,克蕾絲她們再度尾隨在後。但這一次魔耶露的視線不是向著彼方,而是他旁邊的少女。
「那∫個。」
克蕾絲心想魔耶露受到打擊不能跟它說話,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時間就這樣流逝,當天色即將完全暗下來時,尾隨的兩人來到一個空曠的場所。魔耶露抬起頭,眼前懸掛著大型標語,上面鬥大地寫著即將舉行的活動主題。
紅發少女與金色貓一看到主題,馬上異口同聲道:「什麼?」
她們同時露出困惑的神色。

「角色扮演歌唱大賽——這是什麼啊!」
被直嚷「這裡、這裡」的委員長一路拉來的這個地方,是負責遊樂園內一切活動的舞臺區。
該區域的中央有個挑高舞臺,周遭圍滿了座位,可以輕易容納兩千人左右。舞臺上狀似遊樂園職員的人們正來來去去,為了架設巨大音箱、麥克風、燈具等而忙得不可開交。
座位上已經坐了很多人,看來這個活動似乎挺熱鬧的。倒是聚在那裡的人手上都拿著火藥味濃厚的東西,即單眼相機和長度相當兇惡的超長鏡頭。他們手中的「戰利品」,隱約散發出邪惡的野心。
當我如此思索時,委員長依然拉著我前進,並在附設于舞臺區旁的「參加窗口」前方停下腳步。
「來吧!」
她在胸前緊握著拳,真摯地盯著我的眼睛。
因此,我也能用最用率的心情當場回答:「不要~~」
她想說的話,不需要語言就已經用眼神表達了。話說回來,委員長,請不要偷偷把別人帶到參加窗口啦。
「因為你說正攻法比較好……」
「不,那不是這個意思!總之,我不要參加這種聚集了一堆拿相機的怪叔叔的活動!」
「……不行嗎?」
她高明地使出裝可愛的眼神,再加上微微下滑的眼鏡展現出的魅力,對吃這一套的人來說,是含有一擊必殺破壞力的攻擊。
可是——「不行!」
我避開這一擊,明白拒絕了。
大概是放棄了吧?只見她轉過身,手慢慢伸入包包裡翻找了起來。
「可惜……」
然後,她取出細長型機器按下按鈕。
『委員長,唯獨這個請饒了我。應該說,你指定單獨兩人,而且是做這種打扮,到底是想幹嘛啊!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只有這個就饒了我吧!』
機器大聲播放出我的聲音。
「這是……」
「就是那個啊!白姬同學在上次的捉迷藏……」
委員長雙手合掌,開口道。
「捉迷藏……」
那件事回想起來就覺得火大。幾天前,我成了班上舉辦活動中的贈品,被逼得在校內竄逃,活動還附上「被抓到的話要穿對方指定服飾」這種邪惡的條件。
我在那場對決中被委員長抓到,不過她當時指定的打扮實在太危險了,我千拜託萬拜託,她才好不容易同意讓我穿女生制服就好。
對了,前天丈在教室裡展示的那些照片就是當時的產物。
「白姬同學,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麼說得嗎?」
是指我拜託她時的事嗎?記得好像是——
「『委員長,唯獨這個請饒了我。應該說,你指定單獨兩人,而且是做這種打扮,到底是想幹嘛啊!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只有這個就饒了我吧!』」
她將保存在答錄機裡的話,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
「什麼都願意做。」
接著她嫣然一笑,只重覆這一句。
「可是那只是在校內的約定……」
當我想咬住這點時,她突然低頭用落寞的聲音說:「明明是約定的說……」
委員長雙手環腰,連動作看起來也很感傷。
(就算是這樣,這個實在是……)
「……咻。」
她用聲音表達失望,讓人有些在意。那動作之逼真,甚至讓我產生「說不定她真的很期待這場活動」的想法。
可是,我不能在這裡讓她得逞。要是現在輸掉了,我有種非常真實的預感,這種模式恐怕會變成她的慣性。
「我說~啊……」
就在我下定決心打算斷然拒絕時,刷——她眼中流出一行淚水。
「白姬同學是騙子。」
她以水汪汪的眼眸由下往上看,那視線射穿了我。
(唔!哭著露出那種眼神,而且還說我是騙子——可是我決定了,不再當個只會隨波逐流的人!從今天起要改頭換面!確實擁有自己的意志,並且好好表示出來!好,說吧——)
「嗚嗚。」
「——我參加!」
堅定的意志,短短一秒鐘就化為碎屑。
一聽到我說要參加,委員長馬上大喊:「太棒了!」還跳了起來。
「…………」
我領悟了,有人說「男人最抵擋不住女人的淚水」,但才不是那回事,女孩子的眼淚根本是最終兵器!
「臨時加入一名~」
委員長開心地對櫃檯人員說,渾身散發著計謀得逞的喜悅。
之後,由於登記過程非常順利,報名時間又剛好在時間截止期限前,因而我成了壓軸的參賽者,並接著移動到挑選服飾的特別小屋。
「……這個,衣服可以自己選對吧?」
小屋裡備有各式各樣的衣服,每一件都裝飾過度,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同樣備有男性用服飾。
「白姬同學,這件應該很適合你喔!」
委員長露出沒有半點疑問的清澈眼神,取出一件布料非常少的服飾。那是兩件式剪裁,肩帶綁在頸部後方,防水性高的款式。
「喔,很可愛嘛——這根本是泳裝啊!而且還是女生的!」
「這種吐嘈法真不錯呢∫少不然,這個!」
她輕易化解我的追問,拿起另一件衣服給我看。
比剛才那件正常些,不過這是件開高叉的旗袍,而且果然還是女用的服飾。
「一定要選女裝嗎?」
「唔∫啊!這個呢?款式有點基本,不過應該很適合白姬同學。」
委員長完全無視于我,一副仿佛會射出閃閃光芒的興奮模樣,繼續拿起衣服。
那是迷你裙與襯衫的基本組合裝束,上面的襯衫是給人整潔印象的白色,下面的迷你裙則是清爽的藍色。
這套服裝與之前的服飾相比或許是最像樣的,但是我在看到它的瞬間,頓時啞口無言。
「既然白姬同學好像也很中意,就決定這件囉!」
她緊緊抱住那套服飾。
「慢著,不要這套!唯獨這套不要!」
為什麼我會這麼抗拒?實在是因為它太像了。委員長抱在胸前的那個——跟魔法少女的裝束太像了。
「咦~可是絕對很適合唷!」
她將衣服比在我身上,低喃著:「嗯,剛剛好少」
「可、可是,這套衣服有點——啊啊,好啦,好啦!我穿!我穿就是了,請把那個答錄機收起來!」
「太好了~~」
這笑容真是漂亮啊,這就是天使般的小惡魔。
「我大概被威脅慣了吧……」
被連同衣服一起推進更衣室,我不情願地準備脫衣服。
「不用幫你換衣服嗎?」
正要脫掉襯衫時,布簾突然被拉開,委員長探頭進來。
「哇,不用!你別來偷看我換衣服!」
我鄭重拒絕,重新拉上布簾,聽到另一頭傳來「哼」的噓聲。
「唉……應該比泳衣或旗袍好啦,比較好……」
手一邊穿過借來的襯衫袖口,我一邊像在念咒語般不停碎碎念。因為如果不這麼做,總覺得會迷失了自己。
全部穿好後,眼前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模樣。
「哇,白姬同學好可愛!」
一走出更衣室,委員長馬上一臉深受感動地如此說。
「謝謝,我快哭了。」
明明是被讚美,我的心卻在哀歎。
最可悲的是,當初對女裝深深感受到的格格不入感已經逐漸變淡,習慣真的很可怕……
再這樣下去,我的嗜好會不會變成穿女裝——不!我絕不承認那種未來!唯獨這點我絕不允許!
「喂喂,白姬同學。」
「什麼?」
她以「不好意思喔」做開場白。
嘩啦。
「…………」
「啊,底下果然是綁腿褲。」
「…………」
「白姬同學真的很適合穿綁腿褲呢。」
「…………」
「白姬同學?」
「……呃!」
我隔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恢復意識。
「做、做什麼啊!這麼突然!委員長你是女孩子,不可以做出這種掀男生裙子的……」
——咦,這句話怪怪的?
儘管我拚命反駁,委員長依然以與生俱來的飄然氣息說著:「我從以前就很憧憬這麼做呢,掀裙子!」
「不要對這種事懷有憧憬!」
我雖然大吼,但心裡很清楚跟她說什麼都沒用,疲憊感一口氣湧上心頭。
「啊,時間差不多囉,白姬同學!」
誰都拿她的我行我素沒辦法,委員長就這樣拉著我往前走。

克蕾絲選了儘量遠離舞臺、不易被發現的位置坐下。
「彼兒真的會參加這個嗎?」魔耶露小心不被周圍發現,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既然看到他去報名櫃檯,應該不會錯。」克蕾絲也小聲回答道。
角色扮演歌唱大賽——現在,映在她們眼中的是在舞臺上載歌載舞的變裝者。
那名女性就算說客套話,也說不出她唱得好,只有服飾華美而已。
舞臺下聚集了整群拿相機的中年男子,宛如圍繞她的包圍網。就拍攝參賽者照片的名義來看,相機的角度似乎有些超過。
「彼兒應該最厭惡這種活動……」
「他好像很排斥,但是和那個女孩談話後,突然低下頭……」
魔耶露的耳朵倏地豎起。
「說不定是被抓到什麼把柄!」
「不會吧,那女孩看起來不像會做這種事呢。」
事實上魔耶露的答案是正確的,不過她們不可能知道這件事。舞臺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換,當中有人自備服裝,也有人胡鬧似地以搞笑為目的。由於秀本身具有這樣的異樣特性,現場氣氛相當熱絡。
「……哎呀呀,因為主辦單位宣佈,得到第一名的人有獎品,所以才能聚集這麼多人。這個小鎮還真是和平啊。」
聽到這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話語,克蕾絲回道:「想以自己的實力得到獎品是人的本能,這不是壞事呢。」
她們盯著舞臺上燦爛的光芒。
「——你之所以拚命收拾NOISE,也是出於本能?」
傾耳聆聽傳來的歌聲。
「這和你無關呢。」
兩人說話時視線沒有交集。
「確實,你的家庭狀況跟我完全無關……只不過,如果打倒NOISE能得到的賞金是你的目的,我還是很討厭你——克蕾絲?恰貝魯。」
「……你記得我的名字呢。」
不理會克蕾絲的俏皮話,魔耶露繼續說:「我不打算否定你,因為任何人都需要錢。」
「你還真是好寶寶呢,雖然會威脅使喚別人。」
她們雖然在交談,話卻不投機。
「你的魔法道具是硬幣造型對吧?既然身為TUNER,你當然知道吧?知道『原初之鑰』擁有什麼性質。」
魔耶露的聲音咄咄逼人,絲毫不留情面。
「…………」
克蕾絲放棄反駁,魔耶露繼續說:「它是位於人心底的根本思緒,『原初之鑰』會讀取使用者的思緒,將它反應出來。魔法少女行使的魔法是使用者刻劃的形象,以你來說,就是對金錢的執著吧?」
少女堅定的眼神望著魔耶露。接下紅色眼眸投射的光芒,克蕾絲吐了口氣,輕笑承認。
「是啊,你說得沒錯呢,我的目的是錢。」
「——不是吧!」
魔耶露打斷她的話,斬釘截鐵地否定,克蕾絲說不出話。
此時,又有一位參賽者走下舞臺。
「你並不是對錢執著,那只是你裝出來的而已。你只是藉著這麼做來欺騙白己……確實就算是那樣也能戰鬥,你非常強,我敢肯定地這麼說,可是——」
新參賽者走到臺上,相機的閃光燈同時狂閃。
「我看不下去呐!你的魔法道具,散發出非常寂寞的光。」
白色閃光將魔耶露的紅眼和克蕾絲的火焰裝束照得雪白。
「我再說一次,魔法道具就代表自己。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在一閃一閃的光芒中,魔耶露正面盯著克蕾絲,用清澈的聲音說:
「但是,不要再逞強地去戰鬥了!遲早會受重傷唷!」
在歌曲播放前的寂靜裡,魔耶露的聲音清楚傳到克蕾絲耳中。
少女開口正要說些什麼,但那一瞬間,曲子開始播放。歌曲大聲響徹會場周遭,蓋過說話聲。不過聲音馬上就轉小了,看來似乎是調錯音量。
「…………」
克蕾絲想說什麼,魔耶露並不知道。
其實,克蕾絲對於自己究竟想說什麼,腦海裡也沒有明確答案。
只不過,「謝謝你為我擔心呢。」她只能這麼說。
「我為什麼要擔心你啊,這只是忠告啦。」
魔耶露粗魯地說,視線重新移向舞臺,沒有再看克蕾絲。
唱完歌的變裝者從舞臺上走下去。
「下一個是最後了啊,結果彼兒並沒有登……」
魔耶露張著嘴,定住不動。
「……啊?」
克蕾絲也注意到舞臺上不太對勁。
整個會場歡聲雷動,歡呼聲遠超過之前的出場者。
逾兩千名聚集在現場的觀眾,一看到站上舞臺的「少年」,便將滿腔熱情化作聲音釋放出來。
「彼兒!」
「彼方!」
一人一貓同時發出驚愕聲。姑且不管她們的訝異,舞臺上的少年先畏畏縮縮地打招呼:『午、午安……呃,不對,是晚安吧……真是的。』
「哇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呃?』
舞臺上,少年向後退了一步,大概是被舞臺周邊的人傳來的氣魄震住了。
上百台相機的閃光燈同時閃爍。
『那、那個、等一、請……不要拍。』
少女雙手壓住超短迷你裙,彎著腰後退。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會場為之沸騰、再沸騰,直接衝破沸點,創造出無數野獸。
『咦咦,為什麼!』
閃光燈將黑暗的夜空染成白色,持續釋放光芒。
彼方紅著臉站在臺上,無意識地做出觸動人們暴虐心的舉止。他將視線移往舞臺側邊,用眼神求助於前方的眼鏡少女。
然而,眼鏡少女只是臉頰微微泛紅,豎起右手大姆指。
『怎麼這樣~~}』
聽到彼方大喊,魔耶露感覺到背脊發涼。
「……克蕾子。」
「什麼事呢。」
克蕾子淡淡回應,視線無法移開彼方身上。
一個人與一隻貓之間,只剩下微量的對話。但是——
「走吧!」
「瞭解。」
她們的默契卻完美無比。
克蕾絲用魔法少女的力量撥開人潮,搶到舞臺最前面——看彼方看得最清楚的位置。被推開的人多半露出不悅的表情,卻想不起來是被誰推的,陷入奇妙的感覺中。
「彼兒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變身就穿女裝……」
魔耶露一臉恍惚,活像是在守護成長的兒子。
「彼方完全像個女孩子呢……」克蕾絲凝視舞臺上的銀白色主角低喃道。
聽到她的形容,魔耶露擺出驕傲的表情「哼」地笑了一聲,
「不只是這樣呢,克蕾子。最重要的是—〡看起來像女生其實是男生這點。」
看著魔耶露那副看透一切的態度,克蕾絲覺得自己見識到了世界的廣大。
「總覺得,我輸了呢……」
聊完後,舞臺上的音箱傳來彼方被擴大的聲音。
『這個嘛,呃……是要唱歌,對吧?』
彼方扭扭捏捏地尋問不特定多數,當然沒有人回答,於是他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
「……是不是有點不妙啊?」
「什麼?現在正精彩,別跟我說話啦。」
「不,那個,彼方看著這裡。」
這時候,他的視線早已——
『…………』
停住了。
「…………」
那一瞬間,現場觀眾的喧囂聲忽地煙消雲散,舞臺上與座位區的空氣都凝結了。
『———唔!』
彼方差點叫出來,但還是忍住沒有發出聲音。
「……你、你好呀~~」
克蕾絲向他招了招手,露出僵硬的笑容寒暄道。
『~~~~~~~~~~~~~~~~~~~~~~~~~~~~~~~~~~~~~~~~~~~~~~~~~~!』
儘管彼方一個字也沒說出口,不過他確實在表達些什麼。
只有殺氣透過麥克風以最大音量湧向前,克蕾絲深深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感覺。
「事到如今,克蕾子,只能豁出去了!」
「唔唔唔,簡直是自找死路呢,」
她口中念念有詞,緩緩地拍起手。
——那是鼓掌。
克蕾絲引起的微聲漣漪逐漸擴大,形成了聲浪。
一回神,由克蕾絲起頭的掌聲已經將周遭人都捲入,變成對彼方的盛大祝福聲浪。
『唔……哇……』
感受到擁向自己的期待浪濤,彼方又退了幾步。
舞臺側,委員長也啪啦啪啦地拍著手。
『啊啊,真是的!』
彼方大叫,眼底透露著決心,接著流利地、自暴自棄地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參賽號碼十七號,白姬彼方!因為我對這個活動實在沒興趣,所以打算趕快結束!』
儘管他不客氣地照實說出心中想法,然而不知為何會場卻歡聲雷動。
到處傳來「傲」、「嬌」的單字,聽得克蕾絲一頭霧水,而魔耶露則和觀眾一起呼喊彼方的名子。
之後,音響開始播放歌曲前奏。
佇立於舞臺上,在聚光燈照射下的今晚限定偶像,視線直盯前方沒有與任何人有交集,左手伸向黑暗籠罩的天空,拿在右手的麥克風則靠在胸前。
旋律和呼吸合而為一,彼方發出第一聲——

「那就這樣,委員長……今天玩得很開心。」
「嗯,我也很開心。」
四周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我和委員長站在遊樂園的出入口處交談。
「我想也是……」
委員長手裡抱著一個大紙袋。看到她笑得這麼開心,我確定她的話沒有半點虛假。
「真的不用送你到家嗎?」
我和她將在這裡告別。
「嗯,我接下來還有事。」
「竟然在夜深後才要去做,該不會是什麼危險的事吧?」
我是以開玩笑的心情說。
她抿嘴笑,試探性地問:「呵呵——如果是的話呢?」
從下方探頭看我的臉。該說是妖豔嗎?她的這種小動作對心臟很不好呢。尤其是頂著一本正經的外表,更加深了落差的吸引力。
不過,我敢篤定地說:「我會阻止你。」
聽到這句話,委員長訝異得目瞪口呆,突然噗嗤地笑了出來。然後抱著肚子笑了好一陣子,只說一句:「白姬同學好奸詐。」
委員長用食指擦拭眼鏡下微微潤濕的眼睛,好像是笑過頭的關係。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模樣。
「委員長,我是很認真在說耶,怎麼能說我奸詐。聽到坦率的話就要坦然接受,這是母親大人——我媽媽說的。」
委員長背向我,是不想讓我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嗎?
「真是好媽媽呢。」
她說,聲音聽起來比剛才平靜。
「總覺得,可以理解白姬同學被養得這麼漂亮的理由了。不是因為外表,而是因為內在,對吧?」
「……好媽媽?」
就算想坦然接受,這句話還是讓人不禁陷入認真的沉思中。
就在我動搖時,「啊,對了,這個謝啦!」委員長視線落在手上的紙袋,將它舉到胸前致謝,那是讓我狠得牙癢癢的戰利品。
「你連回程的車錢都幫我準備了,不回點禮就太過分了。話雖如此,這不但是送的,運用不用得到都不知道……」
那是我在剛才的比賽中贏得的獎品,裡面好像放了各種遊樂園相關的周邊商品,讓人有種規模那麼大卻相當小氣的感覺。
「不會啦,像這個我就很喜歡唷。」
她拿出一個生物種族非常難判別的手機吊飾,好像是這個遊樂園的吉祥娃娃之一。
「只要你喜歡,就不枉費我那樣拼到失去了很多東西……」
「呵呵,白姬同學很會唱歌呢!」
活動總算在剛才結束,老實說我已經不想去回想了。
「……這算稱讚嗎?」
我當時唱的是童謠,那首歌節奏很慢,也不可能唱錯歌詞。我很少接觸流行歌曲,頂多只會唱這種歌。
沒想到我竟得到第一名。之後雖然想趕快離開,卻被迫參加頒獎儀式,還因此追丟了重要的某人和某貓。
「嗯,因為白姬同學的歌聲讓我好感動喔。會場的人都哭了不是嗎?該怎麼形容,滲透到心裡的歌聲?總之真的好厲害喔。」
當時的確有聽到會場中傳來嗚咽聲,也有人以手帕擦拭眼角——這樣算厲害嗎?光是穿著那套服裝就讓我快受不了,根本不可能注意這種事。
「看到了白姬同學嶄新的一面呢。」
委員長用今天裡最燦爛的笑容說。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挪開視線。
她便趁虛——
「!」
一股溫暖的觸感輕碰臉頰。
「謝謝你今天陪我一整天,還有今後也請多多指教,這是……我的心意。」
委員長的臉頰微微泛紅,一邊搓自己的唇,一邊嗤笑了一聲。
「那就再見囉。」
簡單告別後,她獨自跑開。中途只回過頭一次,輕輕揮著手。
我甚至忘了要跟她揮手,只是茫然地呆站在原地,臉頰還有一點……溫熱。
(我的確抵擋不了正攻法啊。)
雖然是自己說出的話,但我再次體認到這點。
「接下來……」
今天還沒有結束,我背對閃閃發亮的霓虹燈光,手伸向天空。
「遍及天空的盡頭。」
取得超越人類的力量後,我再次回到園內。即使快到閉園時間,大多數人都還待在園內。在這當中,我之所以專程變身折回,理由只有一個。
「……」
在這座遊樂園重點之一的中央廣場城堡——我現在正站在城堡最高的塔上。
閉上眼,讓全身的感覺延伸至周圍,用身體的感覺掃視整座遊樂園。
隨著風的低語,緞帶柔和地舞動。
——遊客玩了一天,沉浸於舒服的疲憊中的聲音;充斥下方廣大樂園中的喜悅思緒;集中精神就能看見,意識相通的碎片們。
然而,也有與這些迥然不同,只有邪惡的意念存在著。
「找到了。」
我從城堡頂端縱身躍向天空,接著對著夜晚的大海,喊出開場白:「來吧,表演時間到了。」
我委身縈繞全身的飄浮感,緩緩墜向地面。對地面逐漸逼近感到有些寂寞,在空中一個翻身,刷——漂亮著地。
「……哇!」
在我自空中翩翩落下的同時,附近傳來尖叫聲。要是突然有人降落在眼前,任誰都會吃驚吧?如果那是熟人,就會更訝異了。
「真是個美好的夜晚啊,你們兩位。」我仰望天空大聲說道。
今晚的月亮雖然不圓,但皎潔地高掛天空,照亮著我們。
某人的紅肩顫抖了一下,某貓的小小身體寒毛豎立。
「……晚、晚安呢。」
「……唷了真巧啊彼兒。」
我帶著平和的心情,以及猶如風平浪靜的大海般寬容的心,出聲道:「你們沒有酌情減罪的餘地、沒有緘默權,也沒有人權。」
「連人權也沒有?」
「慢著,彼兒,Over there在發光!那個光好像很危險唷!」
兩名被告向後退了一步,我恭敬地向她們行禮說:「難得有這個機會……來場夜晚的約會吧(意譯:你們兩個偷窺狂,別以為我會這樣放你們回家!)。」
這句語氣出奇平靜的話語,讓一個人和一隻貓的叫聲響徹夜空。

「克蕾絲……不在嗎?」
在彼方等人到遊樂園的這一天,正當克蕾絲感應到NOHSE時,依望著主人不在的家,一臉困惑。
「克~蕾~絲。」
她站在靜悄悄架設於公園角落的深紅色帳篷前,頻頻呼喚這個「家」的主人名字。
那是露營用帳篷,是巨蛋型的大空間款式,留真現在就住在這裡。證件上登記的是別的位址,不過她都在這裡解決食、衣、住三項需求。
「打擾一下唷!」
依彎腰走進帳篷內。在帳篷內部,生活用品機能性地配置,彌漫著實實在在的生活感。
「嗯……我每次都覺得,她這樣生活竟然不會感冒,真厲害呢。」
依的意見其實有些脫線,因為帳篷內出乎意料地暖和,而且整理得很乾淨。
依自認對克蕾絲的處境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但是,看到比自己年幼的少女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她還是難掩擔心。
「嗯~看來是出門了……真可惜,那就——」
她從包包裡拿出繪有可愛插圖的小本子,用掛著兔子娃娃的自動鉛筆在上面書寫。依寫下因為擔心而過來看她以及最近NOISE增加了的事,然後小心翼翼地撕下留言紙,放到帳篷角落的小茶幾上。
「好了……啊,對了~~」
接著又在留言紙的空白部分,填滿打散的文字:
『就算是一時興起也好,如果你能來我家玩,我會很高興喔!』
摻雜欲望的留言,字寫得比本文還大。
「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呢?去彼方家玩好了。」
依虎視眈眈地鎖定彼方。
但是,沙——
「哎呀呀。」
不挑時間的NOISE,阻止了她的野心。
「……既然克蕾絲不在,就由我來陪它玩玩吧。」
依打了個大哈欠,重新調整包包的位置。掛在包包上的大量鑰匙圈,發出釘鈴的清脆聲11iEl{白。
俯瞰因假日而人潮洶湧的小鎮,TUNER沖向鎮上高處。
隨著她逐漸接近魔力反應,街道風景不斷向後流去。幾分鐘後,依來到氣氛倏然改變,完全感覺不到生命脈動的地方。
「感覺好奇怪。」
沙、沙、沙——短促而連續不斷的噪音在她耳邊響著。
「反應不是那麼強烈,可是……」
NOISE讓體內魔力發出喧囂聲。那聲音儘管並非強烈反應,卻微弱而安定,從剛才就以一定節奏、一定強度持續鳴響。
——仿佛,在呼喚誰。
依早已完成變身,身上交叉綁著魔法道具「Linkers ]。不過,她在踏入該「區域」前突然停下腳步。
「這裡是『廢棄工地區』……」
展 開在她眼前的是規模浩大的腹地,與櫛比鱗次的無數建築物。這一帶原本是大規模都市型購物中心的開發預定地,但是,由於主要投資公司破產,這個開發到一半的 區域,遂只留下未完成的建築物。加上規模龐大,不易找到接手的經營公司,因而,到現在這個地方仍以未完成的狀態,盤據於鎮上一角。
鎮上的人行經時,會儘量避開這個人稱「廢棄工地區」的區域,因為頹廢的光景會讓人心生陰影。
由各式各樣思緒衍生而出,在意念消失後殘留下來的「空殼」——這個人們留下的意念、心的形狀,在此處紮根。
「寂寥的場所……」
這裡只會帶給人心負面影響,人們不會想靠近這種地方。
依閉上眼,開始尋找NOISE的位置。她打算趕快解決,離開這個地方。
沙——
「找到了。」
對於與留真一樣累積了長年經驗的她而言,要鎖定NOISE的位置可是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她感知到的地點是這個區域最大的建築物內部,此中心的核心購物大樓裡。
該棟大樓從上空俯瞰時,呈現漂亮的八角形。總共五層樓,是近未來式的設計。
樑柱、外牆看起來幾乎都己完成,不過入口處的自動門被撞得粉碎,玻璃散落一地。
踏進裡面後,眼前是超乎想像的開放空間。
由於才塗裝到一半,到處看得到暗鐵色的鋼筋,不過內部結構幾乎已經完工,只差聚集到這裡的人群。
「有點像在電影裡看到的,地球毀滅後的未來……」
她警戒地走著。建築物的內部樣式是以中庭為軸心,賣場則設置于周圍牆側。中庭為打通一至五樓的挑高鏤空設計,如果是在豔陽高照時,陽光應該能射入中庭。
依想像著那副景象,不禁感傷了起來。因為存于現實中的這個場所,仿佛如實地告訴她——理想終究只是理想。
同時,她的腦中浮現出一個疑問。既然都完成到這個程度了,為什麼沒有人要運用這地方呢?
產權相關的事她並不清楚,可是就算談判破裂,這裡還是有利用價值吧?
「真可惜……要是這裡完工的話,說不定可以和克蕾絲、彼方一起來購物。」
就在她快陷入妄想世界的瞬間,眼前的空間突然扭曲變形。
NOISE在中庭裡奔跑,同一時間,依已經把魔法道具卷在手臂上,擺出臨戰姿勢。
仿佛透過變形鏡頭觀看風景般,眼前景色呈現局部性扭曲,而水滴伴隨噪音自扭由中滴落。那一滴水在接觸地面的瞬間,濺起像雞冠般的水花,往外擴散延伸。
「又來了?」
現身的NOISE,是被她們TUNER稱作「半吊子」的存在。
「嗯∫異常出現雖然很有問題,不過如果全都是這種也很麻煩啊……」
依發著牢騷,步伐輕鬆地朝NOHSE接近。
「也罷,我這次一定要去突襲彼方家——」
喀瞪——突然傳來骨頭摩擦的聲音,不,可能是骨折聲。
依的身體朝橫向彈飛。還來不及判斷是怎麼回事,衝擊已經一口氣將她從中庭震飛到牆邊,撞上水泥依稀可見的牆壁。
「……唔……哈啊!」
呼吸變得急促,痛楚自體內一湧而上。
「怎、怎麼……」
有兩點可以肯定,一是自己遭到某種東西攻擊,二是若不是先變身為魔法少女恐怕情況會很慘。依一口氣打通活絡筋骨的神經,站起身來。儘管來歷不明的劇痛在體內流竄,她還是起身搜尋著敵人的身影。
——結果,根本不需要環顧四周。
「!」
那傢伙就在那裡,在依被震飛的地點。這表示,它從未離開發動攻擊的地點。
黑色人影——被她們稱作「半吊子」的存在。它模仿人類外形,以黑色剪影之姿佇立。
「不是……半吊子?」
被她們這麼叫的NOHSE並沒有明確形狀,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只是「半吊子」。
原則上,NOISE是由一貫的強烈意念衍生而出的東西。不過,偶爾也會出現集結種種雜念創造而成的例外。於是在TUNER之間,將沒有固定型狀、沒有目的、力量也很微弱的NOISE稱作半吊子。
半吊子雖然具備保護自己的本能,但即使放任它不管也不會有害。換句話說,半吊子不應該會主動發動攻擊,更不可能讓自己的外貌定型。
「這是怎麼回事?」
依想到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她一邊警戒眼前的敵人,一邊握了幾次雙手,確定感覺還在。
「……好,雖然有點痛,但還可以動。」
她掌握著出力時體內傳出的疼痛,確定這對自己的行動沒有造成妨礙。
「雖然有很多部分讓人在意……」
喀啦喀啦——纏繞在手臂的鎖鏈發出聲音,依強悍地向前沖。
她兩隻手臂放在胸前,背部彎曲壓低姿勢,無聲地蹬地。
依的戰鬥型態是,即使在近距離戰鬥中也以拳頭為主,採用鬥毆——就是拳擊方式攻擊。她以獨特的腳步移動,猶如滑行般縮小自己與對方的距離,配合強化後的身體能力,引起類似瞬間移動的錯覺。
「我會打倒它!」
以高速接近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敵人,伸出拳頭——
喀擦!鎖鏈與空氣摩擦,發出銳利聲響。
「!」
拳頭穿過空無一物的空間,原本從正面鎖定的黑影,已經不在眼前。
依的腦中一片空白,可是她已經盡全力採取行動了。
「Linkers!」
從拳頭繞至手肘的鎖鏈暫態解開,向她的周圍擴散。整條鎖鏈繞成正圓形,由魔力構成的鎖鏈分身,頓時像在守護周邊似地接二連三旋轉了起來。這是運用魔力製造的障壁,可說是TUNER基本的防禦法。
不出所料,攻擊從防禦週邊襲來。
「擋下了!」
安心也只有一刹那,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立即傳入依的耳裡。
那是類似龜裂的聲音,發出聲音的地方是圍繞於四周的魔力障壁一角,也就是黑影拳頭擊入的位置。
「……不會吧?」
連冷靜下來感受訝異的餘力也沒有,出現龜裂的障壁只受到一次攻擊就被撞破了。敵人破牆而入的拳頭,打在她反射性阻擋的手肘上。宛如粗大圓木撞入般的衝擊,輕輕鬆松就震飛她。
就在背部快要撞上白牆前,她扭轉身體,用腳抵住牆。
「要是直接被擊中的話……」
肯定早已經完蛋了——那威力大到讓她如此確信。剛才用來防禦的手臂還沒有恢復知覺,依勉強撐住身體,在落地後改變了原先的想法。
(它不是一般的NOHSE。)
人型NOISE擺出一副不打算追擊的態度,杵在樓層中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為它那漆黑的身體染上陰森色彩。
(——我鸁不了。)
在障壁被輕易穿破的那一刹那,雙方的能力差距便已確鑿。然而明知有壓倒性的實力差距,依還是勉強將意識集中到沒有知覺的手臂,想辦法擺出戰鬥姿勢。
(可是,要是我現在輸了,接下來那孩子一定會來迎戰吧……)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名少女的身影。
「……留真。」
長達五年持續一個人奮戰的少女,依長期看著那樣的她,一直很想幫助她。依總是期望著,如果能成為拒絕一切、堅持獨自奮戰的留真的依靠就好了。可是,留真的覺悟非常堅定,沒有自己介入的餘地。
然而,即使被說多管閒事,依還是沒有停止去找留真。
「被討厭……也沒關係。」
當她和NOHSE戰鬥時,依即使被罵也會介入並幫助她。
當她肚子餓時,依會強迫她進食。
當她一個人哭泣時——依只是默默待在她身邊。
至於為何要介入這麼深?依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深信,唯有這樣做才是正確的。
「留真的敵人,就由我來打倒!」
我要保護她——這就是依刻劃在她魔法道具上的「原初的思緒」。
依將這份思緒集中到拳頭上疾奔而去,乘著速度、乘著魔力、乘著思緒。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將她自己擁有的一切力量集中後揮拳。
——在夢幻般的金色光芒中,暗鐵色的鎖鏈靜靜地、無聲地舞動。






Other side——幾瀨依

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我剛當上TUNER不久的時候。
那時的我還很稚嫩且不習慣戰鬥,每當NOISE一出現就會覺得忐忑不安。
「一時興起接下這個任務到底好不好呢……」
我走在黃昏的街道上,感覺自己的裝扮格格不入。
「不過……我還滿有興趣的。」
當時的我,一直覺得安定的每一天很空虛。沒有特別想做的事,只是得過且過地度日,對日復一日的生活感到厭煩。
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被找去當TUNER。
剛開始時,我壓根不相信這種謊言般的事,但相反的,心裡也確實覺得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之所以答應「要做」,真的是因為一時興起。
「仔細想想,這其實挺危險的呢……」
我的動機既天真又草率。TUNER是將思緒化作力量,但為何會選上我?
「像我這種人真的可以嗎?」
我的魔法道具「Linkers ]沒有回答我。
即使我踏入非日常的生活中,得到了不尋常的力量。
即使我擊退企圖破壞世界的NOISE。
即使我在背地裡拯救了許多非特定的人們。
——但空虛的心情,依然盤據我心底。
但是那一天,當世界被染成紅色時——我遇到了。
「!」
只看到一眼,身體就熱了起來。
冷峻的臉配上稚嫩的軀體,雖然覺得套在嬌小身體上的紅色小禮服稍嫌華麗,不過她全身縈繞著不輸衣服的剛強氣勢。
「小女孩……」
紅色少女——在我趕到目的地前搶先一步打倒敵人的她,在NOISE消失時散發出的磷光煽動下,真的好像在燃燒一樣。
——仿佛為了一把燒光我草率的思緒而存在。
「誰?」
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非常冷漠,十足的童音中有股莫名的迫力,讓我頓時啞然失聲,並且沒來由地……感到悲傷。
我當時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啊,你也是……但要找NOISE的話,我已經收拾掉了。」
比我小一號的女孩子,打倒了連身為大人的我都覺得害怕的怪物。除了對這點感到訝異之外,眼前少女的姿色非常——對,高水準的姿色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吧?
總之,我那時候已經——
「抱~~~~~~~抱~~~~~~~~~~~~~~~~`」
——失控了。
「做、做什麼呢!放、放開我!叫你放開我!喂,別抱住我!不准亂摸我——」
紅發女孩不停掙扎,我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問道:「可愛的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要是被別人看到,肯定會把我當成危險人物。
「我說啦,你先放手!」
少女用不輸成人的力量企圖推開我,不過論力量還是我比較大。
「我會放手,你要說喔?」
「呿——克蕾絲,克蕾絲?恰貝魯……呢。喂,請快點放開我!」
「嗯,等我再疼愛個三十分鐘就好~」
「騙子!竟然欺騙小孩,你不覺得可恥嗎?」
少女掙扎得更厲害,但我還是緊緊抱住她。
「呐,克蕾絲。」
「……什麼事,陌生人?」
大概是認清自己力量敵不過我,她放棄掙扎,開始用彆扭的語氣說話。
「你為什麼戰鬥呢?」
我之所以問剛見面的女孩這種事,只是希望她能告訴我,她戰鬥的理由以及——我的戰鬥理由。
「……不關你的事呢。」
她的聲音變得不自然,但那聲音帶有強烈且堅定的意志,著實震撼了我。
她一定擁有我一直感到「空虛」的部分。
當時,我的心中萌生了超越欣羨、憧憬、尊敬……這類東西的感覺。沒有任何脈絡,連發生的契機也很曖昧,卻確實存在的東西。
「喔,這樣啊。」
那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你差不多該放開我了。」
「我不要。」
——思緒……
「保護。」
「……什麼?」
「我要保護克蕾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剛才這麼決定了。雖然我以前做很多事都很草率,但總覺得……好不容易找到了!」
「你在說什麼?突然說什麼要保護我?」
「不然克蕾絲,先從改變稱呼開始吧!你叫我姊姊看看?」
「誰、誰會突然叫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唔!」
我把克蕾絲的臉用力壓向自己的胸部。
「你不叫,我就不放手。」
「唔哇!所以你到底是誰呢!為什麼這麼黏……」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是那樣的單純。
——我的開始,只是因為一見鍾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11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49 PM 編輯

4.幾瀨依的理由

我得知那件事,是在兩天之後。
「依姊!」
打開給人潔淨感的白色門,純白色房間映入眼簾。將近八個榻榻米大的單人房裡擺了張床,床邊設置一個簡樸的架子,上面擺放著類似探病送的禮物。
「安靜,這裡是醫院耶。」
在一片白色中格外醒目的紅發少女,坐在床邊的鐵椅上,讓平靜的聲音響徹整間病房。
「對不起……」
這裡是鄰鎮的醫院。我當時像往常一樣下課回家,一回到家就接到留真的電話。內容是——
「那依姊呢?」
「全身跌撞傷,而且聽說骨頭到處都有裂痕。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暫時要住院呢。」
依姊躺在床上發出酣睡的呼吸聲,留真板著一張看不出情緒的臉望著依姊。她身上穿著深藍色制服,應該是從學校直接過來的吧。
「她昏倒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是跟她負責區域完全無關的地方呢。」
她說話時視線仍微微向下,沒有離開依姊身上。
「果然是NOHSE吧?」
「一定是吧,畢竟她平常就有練格鬥技,不會被一般人打倒。」
不愧是舊識,依姊的事她知道得比我詳細。
不過,我覺得留真說這些話時,語氣很冷淡。
「受不了——真是笨蛋呢。」
她低下頭冷冷說,我忍不住回道:「什麼笨蛋……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吧。依姊一直很擔心你唷!這次一定也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
她露骨地歎氣,邊從椅子站起來邊說:「結果就是這樣。」
「!」
「她總是一再做出多餘的事,落得這種下場——只能說她太蠢了。」
留真丟下這句嚴厲的話,快步走出病房。
「留真妹!」
她停在門前,背對著我說出最後一句話:「看來似乎出現了有點棘手的NOISE呢,你最好也小心一點……不過,反正我馬上就會收拾掉它的。」說完走出病房。
「……」
她關上門後,我發現有片綠色的葉子掉落。
奇怪?是從外面掉進來的嗎?
剩下我一個人後,病房內顯得靜悄悄,只聽得到輕微呼吸聲。醫院特有的藥水味撲鼻,窗外看得到相當程度的綠意,用鋁框隔開的戶外景色顯得平凡無奇。
總之,我坐到留真剛才坐的鐵椅上。
「……她果然在生氣喔。」
「!」
聲音突然從近距離傳來,把我嚇了一跳。
「你醒著啊,依姊……」
她面向我正要挺起上身卻痛到皺眉,我趕緊扶住她的身體。
「不可以亂動啦!」
「沒事啦,沒有那麼嚴重。」
「不是吧!我聽說骨頭裂了不是嗎?」
她還是要爬起來,我便幫忙她坐起身。
「呼,彼方,謝謝。」
依姊道完謝,露出祥和的笑容。
松鼠尾巴般的馬尾如今披散在肩上,模樣看起來格外文靜。
「那、那個依姊,留真妹她……」
「沒關係啦,我都聽到了。」
她雖然裝得很剛強,但看得出身心都很虛弱,只有表情在笑,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哈,被留真還有你看到我難堪的一面了。」
她假笑一聲,垂頭喪氣地說,忍住痛楚擠出微笑。
「反而被更加討厭了……」
我覺得那張臉看起不像是因為傷口而疼痛,而是因為別的因素——是因為在內心深處受了傷的緣故。
「……呃呃,這、這間病房很大耶,依姊你該不會是千金小姐吧?」
這種時候,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才是紳士吧?但是,看來我似乎沒有成為紳士的才能,話題轉得這麼硬,連自己都覺得沒用。
「……哈哈哈,不是不是,我才不是什麼千金小姐。」
即使如此,她還是察覺到我的意圖,配合著說。
「這間病房應該是那邊指示的。」
「那邊?」
「嗯,TUNER的贊助者。」
「贊助者?」
聽到這難以理解的單字,我感到很困惑。
「啊,對喔,彼方還是新人。這個嘛,我們TUNER如果和NOHSE交戰受了傷,會像這樣被妥善安置唷。」
她指著病房,挺起胸膛驕傲地說。旋即,一邊喊「痛痛痛」一邊蜷縮起背部。
「TUNER背後大概有龐大的組織吧。」
「說是魔法少女,卻有這麼現實的背景啊……」
我脫口而出,她卻不知怎麼突然一臉悶悶不樂。
「依姊?」
「……彼方,不可以說是魔法少女!」
「咦?可是,就是魔法少女吧?」
「才不是!我是TUNER!」
她眼中含著淚水拚命辯駁。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嗎?我回想著自己說的話,完全摸不著頭緒。
就在我大為狼狽時,她用雙手遮住染紅的臉頰,冒出一句:「我已經二十四歲了耶!已經不是當魔法少女的年紀了……是魔法姊姊呢。」
「不,呃,這樣叫有點怪。」
看來正值適婚年齡的大姊姊,似乎有很多複雜的煩腦。
就算說「你夠年輕啦」,聽起來大概也只像是安慰話,不過人家不是說男性與女性對年齡的感覺有很大的落差嗎?這時候應該—〡
「……請問,依姊你為什麼要當魔法……TUNER?」
我又牽強地轉移話題。
「為了可愛的女孩。」
從提問到回答所需時間不到一秒。
但這……算回答嗎?
她的固執恐怕比留真嚴重。正當我這麼想時,或許是說話說累了,她吸氣使胸部微微鼓起後一口氣吐出,用穩重的口吻說:「因為我想保護她。」
我思索著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是指什麼,她已經先說出答案。
「這就是我決定認直(當TUNER的理由,不怎麼酷就是了。」
「你說保護,是指留真妹嗎?」
她把頭轉向窗戶的方向,不是在看風景,而是把視線投向更遠的地方。
「因為我那時候完全沒有考慮將來的事。當TUNER時也是抱著非常輕率的心情,想說『就試試看吧』。」
她雙手交疊在膝上,難為情地說。
「結果發現周圍的女孩明明都比我年輕,卻抱著某種目的而戰,讓我非常震驚。因為我根本是抱著草率的心情戰鬥的。」
「喔、喔喔……這樣啊……」
想到自己的遭遇,我像被刺到般內心隱隱作痛。
「裡面最突出的女孩就是克蕾絲,她年紀最小卻最拚命,也最……冷漠。」
孩童時代的留真,清楚浮現在她腦海裡。
「回想起來,應該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我開始有『我想保護她,我必須保護她』的想法。現在想想,可能真的太突然了,難怪會被她討厭。」
她害羞的笑容非常漂亮。
「……不管起因多麼微不足道,只要真的覺得很重要就夠了,我認為你的那份心情一定不會錯唷。」
依姊聽到我的話後突然定住,看向我。
「現在的依姊非常酷!」
我坦率告訴她心中的想法,她突然說:
「——如果彼方是男生,我說不定會愛上你呢。」
「你、你在說什麼啊!這麼突然!」
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費了一番工夫才撐住。
「因為彼方有時候好有男子氣概,明明外表看起來這麼可愛。這種不協調,看起來非常有魅力呢!」
「呃!不,基本上,趁這個機會我就直說了,我——」
「——不過,太好了,」
難得遇到可以表明自己是男生的場面,卻被這句話擋下了。
「有彼方這樣的人待在留真身邊。」
坐起的身體碰地應聲倒在床上,她小心不讓人注意到其內心的寂寞,用輕鬆的口吻說:「因為留真她不會在我的面前笑。」
身體縮在潔白無垢的床單裡,她眼睛望著雪白的天花板。
「被討厭的我,無法成為她的依靠。剛才留真對你卸下心防了,我很確定喔,這是姊姊的第六感。」
我默默聽她說著,視線移向放在旁邊的花瓶。
「如果是彼方的話,一定能夠改變那孩子……」
「不行。」我自然脫口而出。
「咦?」
然後,為了確實將心意傳到陷入沮喪的她耳中,刻意用帶點嚴厲的語氣說:「那不是可以硬塞給別人的東西。你的心意、想實現的願望,不應該靠別人實現!」
「……彼方?」
依姊瞪大眼睛,大概是被突如其來的這番話嚇到了。
我拉起她交握放在膝上的手,告訴她:「留真妹並沒有討厭你唷。」
接著加重手的握勁,自信滿滿地說:「她只是有點不坦率而已——就和某人一樣呢!」

一離開醫院,魔耶露馬上沖到我身邊。
「彼兒!怎麼樣?」
由於魔耶露不能進入醫院,所以我去探病時,它一直待在外面。
「抱歉魔耶露,弄到這麼晚。不過,至少她精神看起來滿好的。」
「那就好……那你問了弄傷她的NOISE的事了嗎?」
「嗯,不過謎團一籮筐就是了。」
我重新整理從依姊那聽來的話:「聽說那傢伙有著仿人類的外型。依姊還說對方壓制她的力量之大,完全令她無力招架。」
「人型的NOISE……」
魔耶露以認真的神情聽完我的話後低喃道。
「然後,聽說就在她連變身也解除,心想死定了時……NOISE卻放了她一馬。」
「放了她一馬?」
「更貼切地說,是就算她逃跑也沒有追上去。可能有這種事嗎?」
魔耶露曾說過,NOISE沒有意識。換句話說,它只要一度認定對方是外敵,就會憑著動物的野性本能發動攻擊,直到完美消除該存在為止。
「這樣反覆無常,簡直像是有意識。」
但對這件事,魔耶露乾脆到出入意料地下了結論:「她是運氣好啦!絕對是這樣。」
平常問話時,它總是思考得久到讓人懷疑是不是沒聽到問題,但現在卻反常地答得這麼快。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魔耶露平常就是秘密主義者,我放棄追問,讓魔耶露爬到肩頭。
「總之,彼兒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天色已經變暗了。」
肩上的魔耶露邊調整姿勢邊說。確實已經是太陽幾乎西沉,夜晚即將降臨的時候,可是——
「不行,我接下來還要去一個地方。」
「這麼晚?要買東西的話,明天再去就好啦,而且之前多買的也還有剩。」
「不,不是要買東西……是要去留真妹家。」
「那就更應該下次再去,我甚至覺得可以一輩子都不要去。」
魔耶露明顯表現出抗拒。
「我已經決定要去了。」
我用一句話堵住它的嘴。之後,它夾雜著歎氣說:「一想到就馬上進攻,這是遺傳自此兒嗎?真是的。」
「一向都是我被攻擊耶。」
從依姊那裡問到的留真家位置離這裡不遠。雖然我很在意依姊當時那副欲言又止的態度,以及說完地點後那句「看到公園就知道了」的話,但我決定先過去看看。
我走不到幾秒鐘,肩上的貓就開始碎碎念:「變身不就好了。」於是,我一會兒把它甩落肩膀、一會兒把它拋出去,就這樣過了數十分鐘。
——抵達目的地時,我頓時啞口無言。
「這……」
「彼兒,你是不是搞錯地點了?」
「不,沒這回……」
這裡是公園的一角,我和魔耶露呆立在靜靜搭建於隱密位置的帳篷前。眼前的景象在旁人看來相當詭異,遠離市鎮的這個地方,前方只有一座小山,完全看不到半個人影。
仔細想想,第一次遇到留真妹就是在這座山上。
應該不是太久以前的事,但那段記憶卻被我收進了腦海深處。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吧。
「現在……怎麼辦?」
那是有點褪色的紅色帳蓬。
「你問我也……總之,先叫叫看吧?」
連魔耶露也被嚇到了。
「只能這麼做了,那就——留……」
就在我準備對著入口大喊時——看准臉部接近帳篷時一刹那的破綻,一隻手從帳篷入口縫隙裡伸出,抓住我的脖子。
「彼兒!」
我腳步一個踉蹌,把魔耶露甩下身。
我整個人就這樣被抓著脖子拉進帳蓬裡。還來不及掙脫,脖子已經被手臂架住,完全被封住了行動。
以漂亮的手法完成一連串動作,帳篷內的少女用令人悚然的聲音冷冷道:
「敢亂動就扭斷你的脖子。」
這不是中學生的臺詞——我不敢說出心裡的想法,只能沉默不語。
旋即聽到口氣像在質問的聲音:「你的目的是什麼呢?這裡沒有財物之類的東西呢。不過,不管怎麼樣,光就你鎖定我家這點,我就饒不——咦,彼方?」
「混帳克蕾子!你在對彼兒做什麼!」
隨後進來的魔耶露咬住了留真的手,我頓時從束縛中解脫,總算能夠正常呼吸。
「好痛痛痛!魔耶露,我已經放手了!而且我現在是留真呢!」
我冷靜下來環視內部,帳篷內還算寬敞,雖然塞兩個人稍嫌擁擠,但還不至於要蜷縮身體。
「留真妹,你該不會把每個接近的人都勒住吧?」
「怎麼可能!我是因為注意到外面有人,而且還一個人碎碎念個不停,所以以為是小偷之類的。」
留真嗖嗖嗖地轉著到現在依然緊咬著她不放的魔耶露,否認道。
「更重要的是,彼方!別在那裡冷眼旁觀,快幫我把這個弄掉!」
活像只鱉一樣緊咬不放的魔耶露,看起來好像有點開心。可是這樣沒辦法交談,我只好抓住它的尾巴。
「啊嗚!」
一如往常,魔耶露全身無力地癱坐在地,這下它應該會安靜一陣子吧?
無視于直喊「彼兒,怎麼可以在人前……」的傢伙,我打起精神開口道:「對不起,突然跑來打擾……不過,這個家真狂野啊。」
留真一邊摸剛才被咬的右手臂,一邊露出困擾的神情。
「是幾瀨告訴你的吧?真是的,那女人老是這麼雞婆。」
「那個花……」
「!」
聽到「花」這個字,留真有了反應。我不以為意,繼續說:「在依姊病房裡的花,並非每一朵的形狀都像花店賣的那麼漂亮。那是你特地到處尋找收集來的吧——為了依姊。」
聽到我這麼說,她用力到簡直會扭斷脖子似地別過臉,滿臉通紅地辯解:「那是……因為空手去探病很沒禮貌。」
「不過那真的非常漂亮,感覺得到選花的人的心意唷。」
「呃~~就說不是那樣了!」
我說出內心想法後,她就完全轉過身不理我了。
這時,魔耶露從震撼中重新振作,對著她的背說:「行不通的啦,克蕾子。彼兒對這種事很敏感,你愈是否定,他只會回答得愈直接——受不了,真是輕浮……」
「你復活得愈來愈快了嘛,差不多該想些別的手段了。」
「慢著彼兒!我剛才不是有好好加入對話嗎?咦,你手上的逗貓棒是怎樣!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撲向那種東西喵啊啊啊啊!」
效果超群。
「……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呢?如果只是來取笑我,我要把你們趕出去囉。」
和魔耶露玩了一會兒,我發現留真惡狠狠地瞪著我們。她的臉頰上還留有些許紅潮,但情緒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
「啊,差點忘了。」
喘口氣後,我說出臨時起意的事:「留真妹,你可以跟我一起修行嗎?」
「咦?」
「啥?」
她茫然的神情與魔耶露跳起時的表情,都充斥著驚訝之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11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52 PM 編輯

5.樋野留真的理由
「精神要更集中呢!」
宏亮的聲音震得樹木沙沙作響。
「現實與形象的落差愈大,魔法就愈不安定呢!不要想著『發動魔法』,只要把精神集中在『把手伸長』這個動作呢!」
穿著魔法少女裝束的少女,用適合那張嚴厲表情的厲聲引導我。
「這個,好難……」
額頭流下惱人的汗水,妨礙了處於極度緊張狀態的我。
「再難也要做!」
這裡是我第一次遇到留真的那座森林。
從拜託她幫我修行後,如今剛要滿一星期。她當時說:「反正就算我拒絕了,你也不打算聽我的話吧?」結果出乎意料地爽快答應我的請求,只是,沒想到竟是超乎想像的斯巴達式指導。
「你看,軌跡搖搖晃晃呢!精神要更集中,但是要維持平常心!」
現在正在進行有助於自然發射魔法的訓練。首先,為了把蒼之軌跡調節成可以分開發射,所以我反覆練習地只做出發射前的勾勒光線階段,接著慢慢抑制魔力。
「那個,克蕾妹……不可能又要集中又要維持平常心啦!」
「照?做?就?是?了?呢!」
——真是個嚴厲的老師。
我之所以突然拜託她幫我修行,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代替依姊照看克蕾絲的狀況。照依姊的說法,克蕾絲似乎經常有一餐沒一餐的,所以依姊去見她時一定會帶便當。
因此,我去修行時也會做點簡單的便當帶去。
剛開始她還會說「我不要呢」,但是硬把食物塞入她口中後就會乖乖吃了——雖然我感覺在那之後,修行好像變得更嚴格了。
其次,是因為攻擊依姊的神秘NOISE。既然完全不知道它的底細,一個人迎戰實在不是好計策。所以,藉由與克蕾絲一起訓練,做好並肩作戰的準備,是我的第二個目標。
最後一個理由,就是純粹地為自己修行,我想努力增加可以行使的魔法。就算辦不到,至少也要能抑制蒼之軌跡那大到不像話的威力。
至於魔耶露,則在待在家裡看家,或者該說是在嘔氣。
放學時約它一起來,結果它只大叫:「我才不去呢!我要看家,扮演明知老公外遇,卻還是一直在家裡等待的不幸美人妻!彼兒你的目標只是我的身體吧!」
說完這種一聽就知道是受到媒體荼毒的臺詞,它便跑掉了。
(最近常發現母親大人的漫畫被拿出來丟著沒收,或是錄了我沒印象的連續劇……果然是魔耶露做的嗎?得想辦法制一下它。)
「你這傢伙,又分心了呢!」
克蕾絲摻雜焦慮的怒吼聲衝破鼓膜,嚇得我腦中一片空白。
「……啊。」
想重新控制時已經太遲了,蒼光在空間中產生漣漪。
出自我手裡的不安定魔力形態,在失去形象束縛的狀態下暴發。魔力化成飛石,如散彈般射向四面八方。
「真是的……」
克蕾絲即時跳到我前方,兩手生出數十枚硬幣分射而出。一枚枚金幣以紅色光束連結,製造出半透明的薄膜。
那仿佛在守護我和克蕾絲般,張成半圓形、如外觀所示的障壁——紅色障壁,受到爆炸的魔力飛石撞擊,喀嗒喀嗒震動。
「……咕……唔!」克蕾絲臉部痛苦地扭曲。
「克蕾妹!」
暴沖、四散的魔力,在周圍留下不算小的破壞痕跡。首當其衝的樹木整個被挖空,地面被鑿出細小的隕石坑,生物們全部奔出,森林裡一下子變得很熱鬧。
「唉……你真的很沒用呢,明明有這麼強的威力。」
留真邊歎氣邊解除變身,恢復成身穿制服的模樣嚴厲地說。
「你是想把這座山變成禿山嗎?開始特訓以後,每次都是這個模式,你好歹也要做到別放任魔力全開呢。」
她額頭滲出些許汗水,如此抱怨道。
她會這樣傻眼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因為這幾天,我在魔力運用上連千分之幾的些微進步也沒有。非但如此,我會的還是那一招——耗盡所有魔力的一擊。
這對教的一方也很頭痛吧?
「真是的,為什麼會這樣不知變通呢……」
我讓她坐在比較乾淨的草地,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一坐下,不由得歎了一大口氣。
「任何人……」
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用平淡的口吻說了什麼,可是我沒聽清楚。
「?」
「……任何人一開始都是這樣!一旦陷入莫名其妙的沮喪中,就會變得更差唷!」
沒來由地被她罵了,可是,再多想一下我就明白了。
——喔喔,她是在鼓勵我啊!
「謝謝你,留真妹。」我看著她的眼睛,說出我的感謝。
「……我知道魔耶露擔心的理由了呢。被這麼真誠的眼神注視,任誰都會立刻臣服的。」
留真說完旋即別開視線,看著後方不知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什麼?」
當她再次轉過來時,那視線不知為何使我聯想到魔耶露。
「總之,今天就練到這裡。話說回來,到目前為止你從沒撐過一個小時就是了。」
我露出苦笑,心不在焉地掃視周圍。
在這座山裡果然感覺不到人的氣息,所以也幾乎看不到人類留下的垃圾。如同她所說,這裡真的是沒有人要靠近的地方。
再往裡走的地方,有間老舊的禮拜堂,不過我才要接近就被留真制止了。
「……」
我停止環顧四周,將視線移回身旁,發現一對眼眸正望著我,明顯帶著不同於剛才的情感。
「——我、我才沒有看得入迷呢!」
一與我四目相交,留真馬上慌張地別過臉。
只要每天相處就會馬上知道,她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她笨拙且好強到讓人想笑,但又有點少根筋,那可愛的模樣很難從她戰鬥時那副凜凜英姿聯想到。
「我不介意啦……畢竟很稀奇對吧。」
我抓起一撮自己的頭髮,與夕陽自樹林間灑落的餘暉重疊,只見清透的白色逐漸被染紅。
「不、不是呢!才不是因為稀奇——對、對了!我是羨慕你的漂亮臉蛋,這……也不對!」
「……呵呵。」
看著她一個人驚慌失措,笑意自然湧起。
「希望你別露出那麼開心的表情呢!」
「好好……不過,我覺得留真妹比我漂亮唷。發色又是燃燒般的夕陽顏色,看起來非常溫暖。」
聽到我的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眼睛向上看著我問:「你是男生,對吧?」
「你還在懷疑嗎?我說啊,我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就算從生物學的觀點來看,我也是堂堂男子漢。」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呢。」
「什麼?」
我第一次因為「是男人」,讓人覺得可以理解。通常我只要表明是男性,大部分人不是突然變得耳背,就是壓根不相信。
我抱著小小的期待,等待下一句話。但是她停頓一會兒,說出來的話卻是:「就是在魔力控制上奇差無比這點呢。」
——殘酷的臺詞。
我的內心殘破不堪,一半是因為失望,一半則是因為被說奇差無比而大受打擊。我想辦法重整思緒,反間:「是什麼……說得通呢?」
留真緩緩點頭,娓娓道來:「魔力這東西,本來就是深深依附於女性身上,我曾經聽別人這麼說過。用簡單的道理來說明就是:男性一生下來,就擁有超越女性肉體上的『體力』,因此,在體力上永遠處於劣勢的女性則擁有『魔力』。也就是說,女性天生就具備關於魔力控制的素養。」
「那、那麼,我行使魔法的手法之所以這麼差是……」
「有可能呢。這只是我的推測,但說不定跟這個有關,畢竟沒有男性當魔法少女的前例……」
雖然留真再次強調並非就是如此,然而,一旦可能是原因的理由閃過眼前,會讓人覺得一定就是這樣。
仔細想想,光是有男性成為魔法少女就夠怪了。歷史悠久的體系中,突然闖入像我這樣的異端分子,怎麼可能一帆風順對吧?
「母親大人和魔耶露明知這樣,還要我……」

——留真雙手握拳,目不轉睛盯著陷入沉思的彼方。
(彼方潛在的魔力非常可怕,輕輕鬆松就超越了我。)
她將力量注入小小的拳頭,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就掩飾不了她的顫抖。
(釋放出未經形象構築的魔力,那威力……)
用障壁擋下彼方的魔力時,她感覺到壓倒性的力道以及恐懼。
(身為男性,卻兼具女性魅力的魔法少女。)
充滿矛盾的銀髮少年。
「可是,如果彼方是女性,能夠控制住那個龐大魔力的話……會變成怎麼樣呢?」
留真的呢喃隨著落下的夕陽逐漸西沉,沒有解答。

太陽完全沉沒後,輪到黑暗展露容顏,這是平等造訪任何地方的大自然定律。然而隨著時代進步,街燈不斷增加,真正的黑暗漸漸消失了。
在這當中,有個被時代遺忘的「黑暗之地」。
圓柱狀輪廓高聳入夜空,這裡是人稱「廢棄工地區」裡,最大放異彩的購物中心。宛如高塔一樣的這棟建築,天花板是採用玻璃材質,月光可以穿透至建築物內部。
它——就在金黃色光芒下。
「…………」
有著人類外型的黑影——NOHSE,被視為世界之敵的存在。
漆黑的身體在月光照射下現出輪廓,一對白色雙眸望著天空。
它靜靜佇立著,與這個被捨棄的空箱十分相稱。
它出生的理由為何?
既然NOISE是由思緒產生,是什麼樣的思緒創造了它?
黑影越過玻璃仰望夜空。
讀不出它的情感,然而在無止盡的沉默中,似乎存在著細微的情感波動。
「…………」
它望了天空一會兒,臉轉向正面,視線前方——出現另一個人影。
那是與此處格格不入,散發生命力的人類身影。少女像在躲避月光般佇立於陰影中。
人類以及NOHSE——當浮雲遮住月光的下一瞬間,他們已經從該處消失……

在開始修行後,進入第二周時。
「然後啊,撕破的衣服又在那時候……喂!彼方,怎麼了?幹嘛在發呆啊?」
我深深體認到,不管發生什麼事,日常生活還是會持續進行。
起床到校、放學後展開魔法修行,一發現有NOHSE出沒就趕到該地消滅它。而且為了不讓克蕾妹逞強,最近都是兩人聯手對抗NOISE。
話雖如此,每每在訓練中耗盡魔力的我根本派不上用場,幾乎都是由克蕾絲獨自打倒
NOHSE。
不需要你呢——我不知道這麼被她說了多少次。
大概是因為一直過著這種密集生活,我的身體無論如何都會在早晨到傍晚的時段尋求休息。因此在課堂上睡覺的時間不但沒有改進,甚至還增加了。
「喂~~彼方?」
「……」
依姊還是老樣子,在醫院裡過著乏味的生活。雖然她半開玩笑地說,這對有工作的她而言是「天外飛來的假日」,不過這種突如其來的環境變化還是很難適應吧?
「我怎麼好像每次都被忽視啊……不了過!今天我可是有秘策!」
這幾天,我的心情起了些微變化。
拚命戰到身體動不了為止的克蕾絲,以及即使受傷還是為守護克蕾絲而戰的依姊——自從看到她們將自己奉獻在打倒NOHSE這件事上,我心中的某處一直在騷動。
「彼方~~~~你再不理我,我就把這張照片賣給你的後援會唷!」
圓形舞臺上,有位身穿襯衫和迷你裙、手握麥克風的人物。那副乍看之下很像歌手演唱會的光景,冷不防地飛入我眼簾。
「這是……為什麼!」
我以光速伸向在眼前飄來飄去的照片,照片倏地以更快的回避力後退。
「你果然有注意到嘛!」丈傻眼地看著我。
他似乎從剛才就在我旁邊,大概是我陷入沉思時一直忽視了他。
不過那種事現在根本不重要。我猛然起身,差點撞倒桌子,手伸向一直逃來逃去的照片。丈似乎完全看穿我的動作,高明地躲開我的手。
「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是在哪裡拍的!」
班上同學露出「喔,又開始啦」的眼神,我繼續伸手企圖搶下丈手中的照片。然而無奈於身高差距,我和他之間有著決定性的體格差異,不管我怎麼跳都勾不到。
「這張照片?這是我前天去看角色扮演秀時,恰巧出現的某個優勝者照片……怎麼彼方,幹嘛抱著頭?」
「原來這傢伙也在那裡啊……」
我當然會想抱頭啦!那件事在我的記憶中是被列為黑歷史,必須儘快自記憶中消滅、抹去的回憶,但沒想到竟然有留下照片。
「真的是愈看愈像彼方耶!而且報上的名字也和你同名同姓。不過,你應該不會那麼巧在那個遊樂園吧。」
機會來了。
「就、就是嘛!我怎麼可能穿女裝在那種遊樂園唱歌啊!丈也真是的,啊哈哈哈!」
「嗯,果然是這樣啊。不過想不到真的有耶,同名同姓而且連長相也很神似的人。倒是彼方,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用力抓我的手臂。」
我一邊在勉強抓住他右手臂的手上施力,一邊非常冷靜地思考要怎麼說。
接下來就要靠智慧和謀略了。必須運用優秀的計謀,搶回這張照片。
首先輕輕的——
「把照片交給我,不交就扭斷你的手臂。」
「喔喔!馬上就用蠻力嗎?」
他大叫著企圖掙脫,但我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不,我是在談條件唷!只不過手臂扭斷的瞬間,你可能會痛不欲生。」
我壓低聲調,將誠意傳達給對方。光用說得可能不夠,所以我先壓住他的右手臂,逐漸調整力道。
「哼,我不會屈服於暴力威脅!我是不可能服從蠻力的!唔哇痛痛痛痛痛痛痛痛,住手彼方,手肘不能三百六十度旋轉!不能!」
「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就算是短短一秒鐘,也會產生無限的可能性——『可能性』這句話真不錯呢,餘韻十足。」
「這是很棒的臺詞,但不適合這個場合!胡謅什麼『餘韻十足』啊!基本上,根本不需要我的手臂能旋轉的可能性!」
他抓住照片的手勁開始放鬆。
「很好,再一會兒就折得……不對,是拿得到。」
正當我這麼喊的瞬間,某人咻地抽走丈手中的照片。
「哇,這是上次的白姬同學嘛,拍得真好呢!明日野同學,這個可以加洗嗎?」
輕柔的炸彈,將一切努力化成灰燼。
「……」
「……」
委員長不知何時站在旁邊,臉上表情看不出絲毫惡意,交互看著完全陷入沉默的我以及被壓住手的丈。

——在各方面造成莫大的誤會還未解,放學時間到了。
「彼方~~回家吧。」
丈一如往常來邀我。與上學時一樣,回家的路上他也會拖拖拉拉地影響我的腳程,不過我最近沒有被他妨礙,因為——
「啊,抱歉,我之後還有事。」
將課本塞入書包,我和氣地拒絕。
「什麼?又有事啊?怎麼你最近事情特別多,難道是交男朋友了?」
擺出認真至極的表情說出這種話,正是他的作風。所以我也——
「如果你是認真地說,我會折斷唷!」
我用玩笑話回應戲言,真是友善的對話啊!
「慢著彼方,你什麼時候夾住我的腳……」
「哇,白姬同學,你會好厲害的技巧唷……德州膝蓋固定技(Texas Clover Leaf )嗎?」
路過的委員長,不假思索便說出技巧名。
「委員長真是博學多聞啊!我只是試試我媽之前對我使出的招式,但好像意外地可以輕易折斷呢——折斷各部位。」
「……拜託別折啊。」
丈勉強發出呻吟,氣喘吁吁地在空中亂抓。
「倒是白姬同學最近都很早回去喔?」
「就是啊,委員長。所以我才問他是不是交了男朋唔哇啊!」
帶著「還要說嗎?」的心情,我將姿勢換成反向波士頓固定技(Reverse Boston Crab),只見丈伸長的手「啪」地垂在地上。
「咦咦!白姬同學的男朋友……可是我是女生耶……」
委員長可愛地微歪頭說。
「委員長,請不要一起奇怪地胡鬧!」
「呼呼,開玩笑的啦。」
「還『呼呼』咧,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麼假的笑法……」
面對久違的失控相處模式,我大大歎了口氣。
(久違?)
於是,我意識到一件事。
(啊,原來如此……)
身體已經開始習慣比率愈來愈高的非日常生活了。曾幾何時,我已經把魔法少女的任務——與NOISE作戰視為「日常」。
(我真是糟糕。)
——我打心底這麼覺得。我這幾天一直沒有理會從以前就是好友的丈,以及一向對我很好的委員長,甚至還用忙碌當藉口,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
「不能因為是正義之士,就不顧日常生活是嗎?魔耶露說得對,真的是……」
之前在頂樓聽到時還把它當成耳邊風,我不禁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傻眼。
「丈。」
「幹嘛彼方?我的腳已經到極限啦!」
我對著超越極限後反而達到冷靜境界的他,小聲說:「今天一起回家吧。」
從摔角技獲得解脫,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撥了一下瀏海。
「喔喔。」他用爽朗的聲音回答。
「我也可以加入嗎?」在一旁守候的委員,帶著一如往昔的笑臉插嘴道。
「那就三個人一起回去吧。」我笑著回應朋友們。
(雖然修行會稍微遲到……但如果道歉,克蕾妹會原諒我嗎?)
儘管感到一抹不安,我還是悠哉體驗了平凡無奇的時光。

太陽幾乎沉沒,天空蒙上一層薄紗。街燈零零星星地增加,風也變冷了。
在從特訓回家的路上,即使已經變身,身體還是很沉重。
「嗚∫克蕾妹真的好嚴格……」
對於修行遲到的事,她表面上沒有特別生氣。
但就在我頻頻向她致歉時,她大聲笑說:「今天要做實戰演練呢,)」
之後我便身陷如魔鬼般的硬幣集中炮火下,不但身心都殘破不堪,到最後連魔力也沒用到就結束了訓練。
「那是認真在打呢……」
想起硬幣掠過身體的迫力,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是因為一個人等待很寂寞嗎?)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要是這麼跟她說,恐怕會被成堆的硬幣活埋。
不過,我想得應該不會錯。她雖然老擺出一個人也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一看就知道那是在逞強。
(可以理解依姊為什麼會擔心了……)
我迎著冷颼颼的夜風,賓士於小鎮上空。
沙——
「NOISE?」
跑到一半時,我聽到細小的噪音。儘管聲音小到不集中精神就聽不到,但可以確定那不是單純的耳鳴。
噪音旋即消失,但總不能當成錯覺放任不管。
我現在是在稍微偏離城鎮中心的地方。這一帶附近沒有住宅區,盡是蓋到一半就停工的建築,非常適合「一施工就發生多起離奇意外」,這種三流恐怖節目的報導設定。
(印象中好像被取了個怪名字……)
沙——
「又來了!」
和剛才一樣,是短促的單音。這一聲讓我知道了聲音出處——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像
是聲音主動暴露出其所在位置。
我從空中降落到那片廣大腹地裡。
中央有一棟巨大的建築。那棟建築從空中俯瞰時呈八角形,若從正下方仰望,則猶如高聳入天的塔。
貼在各樓層的大量透明玻璃窗,營造出建築物的透明感,目的似乎是要消除人們進入內部時的封閉感。
我試著從玻璃窗外側窺探裡面,但因為太暗了而無法看清楚。
沙——
又聽到單音的噪音。
「……」
聽到的那一刹那,身體已擅自動了起來,仿佛受到吸引般——走向腐朽的塔內。

「太慢了!」
魔耶露氣得大罵,手用力敲向餐桌。之後傳來的手部麻痺感,逼得金色貓坐下。
「彼兒到底在做什麼啊!難道是被那女人誘惑了?」
「一如往常」的畫面在魔耶露腦內一一展開。
「……然後,兩人手碰手,就這樣把手滑向彼兒的下腹部……」
完全沒注意到故事顯然進展得太快,腦內的幻想達到魔耶露所能想像的最壞情況。
「那種事……呿!哪能讓你做啊!」
魔耶露猛然起身準備向外沖,這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應該當作沒聽見直接出去嗎?猶豫了一下,魔耶露讓心情冷靜下來。
「說不定是彼兒打的……」
「絕對不要接電話!知道嗎?」它前幾天才被彼方耳提面命地臭駡了一頓。
姑且不論彼方是否會打電話回來——
「喂?」
魔耶露非常輕易就毀了約。它爬到放置話筒的平臺上,按下電話機上一閃一閃的免持聽筒按鈕。
『喂。』
傳來的聲音出乎魔耶露預料之外,而且還是它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
『喂?是彼方嗎?』
「……克蕾子,為什麼是你!」
魔耶露絲毫不掩其惡劣的態度,冷冷說道。
『一通elblEl耳立日—垚Hffi-It路眶to﹒』
「對啦對啦,是彼兒的最佳夥伴。」
『那種事根本不重要呢!我只投了十元,要長話短說呢!』
「不要在別人講話時突然插嘴!」
魔耶露完全進入臨戰姿態,一副要吵架的樣子——貓對著話筒大叫的景象,相當超現實。
『先不管這個,彼方呢?』
「你打這通電話該不會是因為睡不著,想聽彼兒的聲音?我要切掉囉!」
『不是!你在說什麼蠢話啊,你沒有感覺到嗎?』
魔耶露這才總算注意到,留真穿過電話的聲音似乎帶著焦躁。
『這股詭異的魔力。』
「!」
『就是籠罩全鎮的巨大魔力呢!感覺不像是NOHSE,可是如果不是,又有誰有這麼強的魔力……』
「——彼兒不在那裡吧?」
『嗯,我們大約一個小時前分開的呢。但回程途中我發現彼方的魔力反應突然消失,才打電話來關心——你有在聽嗎?』
魔耶露一確定彼兒不在那裡,便在談話途中默默跳下電話櫃,飛也似地沖出家門。
『喂,魔耶露!魔耶露——』
從話筒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也隨著「喀擦」一聲同時切斷了。
——這時候,預兆的「兆」已經超越界限,開始動了。

「這空氣……是怎麼回事?」
雖然是被吸引入內,但彼方一進到裡面就後悔了。
——空氣好沉重。
每前進一步就有股阻塞肺部般的空氣流入。是這樣形容嗎?總之,整個氣氛給人一種光是呼吸都不舒服的感覺。
「不會有奇怪的瓦斯外洩吧……」
喃喃自語形成了回聲。
從一樓往上看可以看到整個天花板,只見玻璃材質的天花板上映著金色的圓。
「好像月亮……被捉住了。」
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想法變得消極了。在這棟建築裡,情緒好像會被擾亂,空蕩蕩的氛圍似乎在訴說什麼。
「話說回來,這裡還真是沒麼都沒有,只有柱子。」
我輕輕敲打柱子,只有堅硬的觸感傳回手中。
「該說是前衛嗎?沒看過這種建築。」
不知道是依照什麼樣的結構建蓋而成,支撐建築物的好像就是這幾根柱子——只有直通上方樓層,共計八根的柱子。
換句話說,要是這些柱子全部倒下……我腦中閃過討厭的念頭,但應該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我一邊留意腳下,一邊慢慢往前走。
「啊啊真是的,在就快點出來啦。」
不禁將感覺到的事脫口而出。
「而且……總覺得身體很重。」
原以為是因為廢墟這種地方帶來的本能上恐懼以及精神壓力所造成,但似乎不太一樣。空氣確實剝奪了身體的自由,只不過那是極細微的感覺,要處於變身狀態才感受得到。
「難道這是……」
我抬起頭,看著前方的金色中庭。
月光絲帶灑落,照亮空氣中的微塵。
宛如救贖般存在於廢棄地點的幻想領域。
在這個讓人感覺不可侵犯的月光舞臺——

——黑暗降臨。

「!」
當我感覺到一陣寒意竄過背脊時,早已將兩隻手臂交叉於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刹那間,強烈的觸感無聲痛擊身體。
身體無關意識地浮到半空中且往後震飛,產生一種只有意識留在原地的錯覺。
「嗚唔!」
接著,仿佛要壓制住那股飄飄然的錯覺,我猛烈撞上背後牆壁,差點喘不過氣來。呼吸旋即恢復平穩,但突然流入體內的空氣卻重創了身體。
身體感覺無法恢復,就這樣緩緩滑落地面。
(怎麼……是什麼……)
我忍住撞擊的疼痛,先站起來。
手臂還殘留著強大的痛楚,似乎是被某種非常重的東西撞到了。
(有看到類似影子的存在,可是沒有聽到噪音。)
我一邊警戒下一波攻擊,一邊試著理清整個狀況。
首先,是剛進來時感覺到的沉重空氣。只要冷靜下來集中注意力,就會知道那是微弱的魔力。而且這個魔力有「顏色」,不是肉眼看得到的顏色,而是抽象的……或許應該說是「意識之色」吧?
假如我是藍色、克蕾妹是紅色的話,這種感覺就是——黑色。
「不對……」
——是非常接近黑色的濁色。各種顏色相互混合加深濃度,形成這個近似黑色的顏色。感覺雖然曖昧,但我就是這麼覺得,這股空氣恐怕籠罩了周邊一帶。
沙——
「!」
聽到噪音的瞬間,我將Over there指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可是在那裡的東西卻小到讓人失望……
「被叫半吊子的傢伙?」
這一陣子經常看到的不定型黑影,飄浮在半空中。
(剛才是這傢伙嗎?)
剛才的犀利攻擊與飄浮在眼前的物體,我不管怎麼樣都無法把兩者聯想在一起。不過我還是先舉起魔法道具,向NOISE發動攻擊。
「喝啊!」
———:-k-〡.
飛躍而出的一擊,落寞揮空。因為就在攻擊即將打中的瞬間,對手那仿如水袋般的身體靈巧滑向空中,逃離了手杖軌道
——不同於之前的NOHSE,動作很柔軟。
攻擊落空的我,因為大力揮杖而呈現毫無防備的狀態。
遭受攻擊的敵人,身體產生了變化。
「!」
從小型的NOISE身上長出無數觸手,數量明顯超過本體的品質。接著,其中一隻觸手一轉眼便纏住我的大腿,奇妙的滑溜觸感令人作惡。
「唔!」
纏住大腿的觸手加重了力道,我沒辦法站穩腳步,就這樣被倒吊起來。
「嗚哇哇!」
被敵人抓住固然是非常危險的狀況,但還有另一個更大的危機降臨我身上。
「裙子……」
我一邊用左手壓住掀開的裙擺。
「不是會掀開嗎!」
一邊將Over there丟向NOISE本體。
魔耶露要是在這裡一定會罵我吧,不過在這個狀況下,我別無選擇。
丟出的手杖筆直射向本體,觸手一時放鬆束縛。我立刻甩開觸手,急忙去取回手杖。
在這段期間,黑色水袋又恢復成一灘水窪。
「這也是……NOISE嗎?」

『——正是。』

「!」
有聲音。
陌生的聲音並未在建築物裡引起一絲回聲。
『你在找什麼?』
音量不小卻完全沒有形成回聲,而且清楚到叫人毛骨悚然。音色不高不低,介於中間音質。或許是因為說的話都很簡潔,讓人難以掌握聲音主人的形象。
「是誰?」
我掌握不到發聲的方向,聲音感覺就像是直接回蕩於腦中。
『我剛說過了。』
「……」
合理的可能性只剩下一個。
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眼前的——NOISE。
「沒有嘴巴竟然會說話,不符合常識……」
原本只是自言自語,那傢伙卻回話道:『我只是把人類的語言傳入魔力震動。』
黑影回答了我的話,看來它似乎完全理解話中含意。
(心靈感應嗎?真方便啊……不過,語言能通不就表示……它有意識?)
早先聽魔耶露說明時,它曾告訴我:「NOISE沒有意識,只會依本能行動,就像野獸一樣。」之前看到的NOISE的確如此,但眼前這傢伙似乎是例外。
「請問,你……是NOISE吧?」
『好像是。』
「…………」
雖然沒有期待長篇大論的回答,但是它的話實在太短了。
(這是要我怎麼辦啊?)
既然它自稱是NOHSE,應該就不會錯。只不過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就這樣打倒它,感覺也很不是滋味。
聽說它是「世界的敵人」,不過既然語言可以通,應該有什麼辦法吧?比方說,拜託它不要危害人類。
「那、那個……」
『——真麻煩啊。』
黑影第一次將情感表現在言語上,同一時間,觸手從不定型的身體一齊伸向這裡。
(完全不理人啊!)
成束的觸手從前方呈弧形高速逼近。我本來打算躲在柱子後面避開,觸手卻繞過柱子攻擊而來。
「既然攻擊我……」
我將Over there舉過頭頂。
「我也會做出相應的反擊唷!」
接著,斬斷伸向我的觸手。
被切斷的觸手沒有掉到地面,直接融入黑暗中消失了。對手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傷,它若無其事地增加觸手數量,只是一個勁地默默向我發動攻擊。
因為實在是沒完沒了,於是我主動走向前,擋下敵人接連不斷發動的攻擊,揮斬手杖全力前進,硬是縮短距離開口問:「五天前,襲擊依姊的是你嗎?」
『使用鎖鏈的女人嗎?』
那是平淡、簡短且不帶感情的回答,這句話中已透露出答案。
「為什麼攻擊人類?」
我從自己最擅長的距離,垂直揮下Over there。
『為什麼?』
NOISE像鸚鵡學語一樣重覆我的話,並以流暢的動作逃開手杖行進的軌道。
——沒有擊中。
宛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眼看就要抓住的那一瞬間,已經溜走了。
奇怪的是,即使我接近,敵人也不打算拉開距離,甚至沒有要移動的意思。這是乘勝追擊的絕佳機會——不過應該不行吧?它若沒有絕對把握,怎麼可能在戰鬥中停下動作,何況,我現在大部分的攻擊都被它一一避開了。
幾秒鐘了?說不定已經過了數分鐘。
黑影總算回答:『沒有特別的理由。』
「什……」
黑影只說完這句話,便釋出沉重的壓力緩緩下降。
「你是說,沒有理由就攻擊依姊嗎?」
『等於是這樣吧。』
心臟咚地跳了一下,宛如有股冷水流入體內,我知道自己的心漸漸冷期。
「只因為一時興起,就可以傷害人?」
這次它不假思索,只用一句話做出決定性的回答。
『沒錯。』
不同於之前的模稜兩可,這次回答得相當肯定且毫不猶豫。
我向後跳開幾步,解除攻擊姿態。
『…………』
「決定了。」
我閉上眼幾秒鐘。
「我要打倒你唷!」
下次再映入眼簾時,眼前的它就是「敵人」——是非打倒不可,擾亂這個世界的噪音。
『空氣變了呐……真舒服。』
當它說話時我已經在加速中,暫態繞到它後方,將手杖橫掃揮去。
『沒用的。』
「謝謝你提醒啊。」
我利用揮杖的離心力旋轉,用力一踹。
『唔!』
原本快恢復原形的身體吃下這記迴旋踢,NOISE發出苦悶的聲音。
「我決定不警戒了,接下來要用我的方法戰鬥。」
扭曲的身體,漸漸恢復原形。
『我太大意了。』
「一直大意下去不是更好……」
我向淡淡承認自己失敗的黑影抱怨,結果被當成耳邊風,柔軟的NOISE突然開始把自己的
身體壓縮得更小。
NOISE形成縮到極限的黑色結晶後繼續改變樣貌,黑影慢慢變成似曾相識的形狀——
『這樣,會更有趣吧。』
——最後,黑影有一個頭、一副軀體、雙手、雙腳,化身成了人類的模樣。
只不過它還是全身黑漆漆,相當於眼睛的位置閃爍著白光。
黑影握起拳頭,像在確認一根根手指的感覺。確認完雙手的感覺,便朝豎立在旁邊的柱
子敲去。
磅!
柱子輕而易舉地粉碎,瓦礫到處飛散。
『調音師啊,你的名字是什麼?』
受到白眼注視,我從正面回看那視線並報上名:「彼方,白姬彼方。」
雖然有些排斥被稱作調音師,但我並沒有否認。
『彼?方嗎?我是——』
(不見了?)
我一回神,馬上感覺到氣息來白於背後,同時也清楚聽到了——猶如時間暫停般出現一瞬間的空白,只有聲音作為資訊映入腦海裡。
『DISCORD「艾菲特」 』
代替寒暄的這一擊,直擊我的身體。

當彼方與未知的對手開戰時,克蕾絲也採取行動了。
「那只貓真是的,也不好好聽人家說話呢!」
她步出完成十元任務的公共電話亭。
「…………」
從剛才的電話中,只知道彼方還沒回到家。
克蕾絲一直以為回程時彼方的魔力反應消失,是因為解除變身的關係,但既然他還沒回家,情況就不一樣了。
「魔力是消失在施工區一帶……離依倒下的地方很近。」
克蕾絲現在仍強烈感覺得到那股魔力,但掌握不到明確的概念,只有漫無邊際的印象,而她不認識會驅使這種詭異魔力的TUNER。
何況,基本上,TUNER不可能在沒有NOISE的情況下行使魔法。
克蕾絲伸手握住胸前的硬幣,仰望天空。
「總覺得心神不寧,先去那裡看看吧……」
就在少女改變想法的那一瞬間—
沙沙沙沙沙!
「NOISE偏偏在這時候出現?而且……」
耳邊傳來擾亂克蕾絲內心的噪音。
「好大聲!」
全身寒毛豎起,訴說著危險。
「這麼厲害的角色,一年很難遇到一次……」
感應到巨大的NOHSE反應,她露出猶豫的神色。不過遲疑也只在一瞬間,她馬上斂起表情,賓士而去。
同時出現神秘魔力以及大型NOISE,再加上最近爆增的NOHSE數量,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一切都息息相關。
——似乎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雖然只是朦朧的預感,但比別人累積更多實戰經驗的她,直覺地這麼想。
「必須先收拾掉這只NOHSE。」
彼方的事也很叫人擔心,不過總不能放著感應到的NOIRE氣息不管。
「希望別演變成棘手的狀況……」
——不要再無謂地逞強去戰鬥了!遲早會受重傷唷!
魔耶露的話偏偏在這個時候浮現腦中,簡直就像一定會成真似的,時機太不湊巧了。
不過,如同這個預感所言,克蕾絲沒有止步。
「才不是逞強呢……」
但是,從她口中說出的話,難得地帶著遲疑。

「啊唔!」
彼方三兩下就被彈到半空中,幾乎沒有受到重力束縛,就這樣再次撞上牆壁,受到撞擊的牆壁出現了裂痕。
「你說DISCORD……」
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字,印象中,是愛用英文的老師在音樂課上提過。
意思是———

『與無意義的噪音不同——是有意義的不XX音。』
自稱艾菲特的傢伙,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
之前交手過的NOISE根本就是野生動物,行動粗暴又無章法。但是,具有意識的它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雖然棘手……不過我已經決定了,要打倒它!)
我一旦下定決心,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貫徹這個決定。
『光是站著好嗎?』
艾菲特再一次自視野中消失。
(我明明沒有移開視線,為什麼……)
在感覺到氣息的同時,攻擊也到了。我勉強以左手臂擋下來自左後方的直擊,震撼力通過阻擋的手臂,甚至衝擊至叉開而站的雙腿。
『反射神經很好。』
這句話聽起來像在估價、品評我,不,八成就是吧?
一回頭它又消失了身影,移動到我的死角。
「……不是速度的問題……」
攻擊的頻率逐漸加快,我只能勉強感知它的氣息,一再於千鈞一髮之際擋下。我每承受一次攻擊就會頭暈目眩,不過總比直接被打中好。
『身體能力似乎比之前的調音師高。』
「!」
一直沒有攻擊的機會,只要想反擊就會當場遭到一擊。不過看了幾次對手消失的瞬間,我總算有點理解為何自己掌握不住它的動作了。
『但是,身體很纖細。』
這句話惹毛了我,不過現在沒空想這個。
我耐住對手的攻擊,再看一次它消失的瞬間。
(果然!)
——它沒有移動時應該有的預備動作。
以人類來說,移動時的預備動作就是行動時的呼吸變化、肌肉收縮、視線移動,但從全黑的輪廓上完全看不出這些。
對手原本直立的姿勢突然滑向正側方,而我的腦袋無法預測到如此荒唐的動作。那就像是輕飄在半空中的汽球突然高速往水準移動,就算刻意要去擋,也會產生一瞬的遲疑。
——再加上這片黑暗。
由於四周黑壓壓一片,它的身影根本與背景同化,連要掌握其位置都有困難。
『那麼,我要稍微加快速度囉。』
它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認真發動攻擊,我卻苦於無法反擊,陷入防守的一方,腦中盡是浮現負面的思考。
我用Over there架開朝顏面襲來的砍擊,可惜反應慢了半拍,手刀輕削臉頰,傳來灼熱的疼痛。
(可惡,不行,不可以去想輸的事!)
要是在心情上輸了,就不可能贏得勝利。這是深植我心中的一個信念,雖然是從母親那裡現學現賣的。
(要提振精神!不管想著什麼事都好,要抱持堅強的心!)
然而,振奮的心卻被衝擊粉碎了。

『看來這就是你的極限。』
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出現在正前方的艾菲特,一拳打在我的腹部。
——敵人說得沒錯,我的極限在哪裡,我自己最清楚。
『那麼……』
敵人的身影再度融入黑暗中。
意識朦朧不清,連對方發出氣息的位置都感覺不到,只知道攻擊正朝自己逼近……

『再見了。』
艾菲特的話直到最後一瞬間還是這麼直截了當。
(做為臨終前聽到的話,未免太平淡了。)
『……少女。』
最後這句平淡的話語,深深刻印在我心中。
而且,是在非常深的地方。

「……你說少女?」
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採取了什麼樣的行動。
心裡有的只是——揍死你,這個簡單的念頭。
『呶喔!』
在艾菲特發出驚叫聲的同時,Over there釋出天藍色光芒。
我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弧形天空色線,那是超越極限速度賓士、強力無比的一擊。
「誰——是少女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需要感覺敵人的氣息,只是雙手緊握武器——高速旋轉。
沒有瞄準目標的這一擊,第一次打中了敵人的身體。
『唔!』
手杖擊入腹部,將艾菲特的身體切成兩半,強迫它恢復成原本的水袋形態。
『……唔……這反應,是怎麼回事?』
「我是——」
魔法道具的光芒籠罩全身,我本能地理解到這染上青色光芒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
『!』
這一次,我能夠清楚看到對手的動作了。為了不讓企圖拉出距離的艾菲特逃掉,我腳蹬
地面逼向它。
『原來是魔力強化了身體!』
雖然契機有點遜,但我總算知道一種操縱魔力的方法了。就是以魔法道具作為媒介,讓
魔力直接在體內爆發,如此單純卻強而有力的方法。
敵人為了爭取時間,開始釋出大量黑臂。我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前沖,準確讀出手臂
的位置並穿透路徑,朝敵人本體沖去。
『什麼……』
——必須利用這個力量讓它知道一件事。
艾菲特急忙化身成人型形態,但我抓住它的右臂,吸一大口氣後,自腹部深處放出在體
內迴圈的勁氣。
「男˙的˙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從極近的距離一口氣吐出心中所想的話,之後持續了一段沉默。

艾菲特以被抓住手臂的姿勢定住不動。
「……哈呵……哈呵……」
說完後心情舒暢了不少,我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等待對方動作。
不能從表情看出想法真不方便,既然具有意識,真希望它能有表露於外的外表變化。不
行的話,聲音好歹也要有點起伏。不過,畢竟是這種對手,不能期待太多。
時間大約過了數十秒鐘,艾菲特——
『…………抱歉。』
道了歉。
它企圖掙脫我的手,但並未發動攻擊。
是我的錯覺嗎?它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佷困擾。
「你瞭解就好。」
我說完放開它的手臂,它馬上向後移動,拉開彼此距離。
『我不是在道歉。』
它這麼說,並從我眼前消失了身影。
當氣息出現在正上方的瞬間,我已經配合對手的動作舉起手杖。
不同於先前只是察覺到危險,我幾乎是在看到對方動作的同時採取行動。
我確實用手杖擋下了來自頭上的攻擊,然而,全身卻被強烈的重量壓得往下陷,叉開而立的雙腿在堅硬地面上踩出裂痕並陷入地面。
(擋不住?)
這一擊的威力重到遠超過我想像。
「唔!」
我奮力揮掃手杖,艾菲特以感覺不到重力的輕盈動作飄到半空中。
刻意等我重新站穩後,不XX音揚言道:『我認真打好了——看來你似乎是值得我這樣做的對手。』
同一時間——
「哇啊啊啊啊啊啊!」
響起野獸死前的嘶吼聲。
「呼……這是第三只了……怎麼回事呢?」
克蕾絲肩膀起伏喘著氣,語帶疲憊地嘀咕道。
和魔耶露講完電話後,接二連三出現了NOISE。正常的發生頻率頂多是一星期出現一隻的程度,然而這一陣子卻幾乎天天都有。
而且,今天已經連續出現三隻了。
「…………」
為了調整連續戰鬥造成的急促呼吸,她深吸一大口氣。
——可以確定今天的狀況不尋常。
(不過,正合我意!)
戰得愈多,愈接近目標。本來遇到異常事態時,必須與TUNER總部聯絡,但克蕾絲一向避免這麼做。
「詭異的魔力還沒有消失。」
奇妙的魔力仍籠罩整個城鎮。
「只有一個地方……魔力特別強……」
「原因」八成就在那裡,克蕾絲心想。
可是——
沙沙沙沙沙沙。
「!」
才剛確認打倒的敵人已完全消滅,馬上又聽到另一個NOHSE的聲音。克蕾絲看看詭異魔力
的方向,又看看NOISE的方向,低聲說:「方向完全相反呢。」
原則上,TUNER只要一感應到NOISE就必須前往討伐,所以即使確實有詭異的魔力產生,
也必須優先解決眼前的敵人。
「難道是……蓄意支開?」
克蕾絲腦中浮現這個念頭,但旋即徹底否定:「不,不可能有這種事呢!」
想到這個世界的架構,就知道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〡不可能操控NOISE現身的。
克蕾絲準備要跳往下一個NOHSE所在的方向。
「克蕾絲!」突然有人喊住她。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克蕾絲在感到驚訝之前已經破口大駡:「幾瀨!明明有傷在身,你
來這裡幹嘛呢!」
奔向她的魔法少女,身上穿著短袖束腰洋裝及黑色長褲襪,鎖煉交叉綁在身上,正是幾
瀨依本人。
依跑到克蕾絲面前,皺著那張怎麼看都很不健康的臉說:「沒事的,我——沒事……倒是,發生什麼事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NOISE出現,而且這股奇怪的魔力……」
疼痛感並沒有因為變身而消失,來自心裡的痛楚更是沉重。即使如此,依還是察覺到異
樣趕來這裡。
「總之,在這種狀況下,我總不能躺在那裡。一起戰鬥吧?」
面對這樣的她,克蕾絲以嚴峻的神色說:「這一帶的問題我會自己解決,病人就該乖乖
去躺著呢。」
「怎麼這樣,克蕾絲……」
依被NOISE打敗的那一天,克蕾絲看了依放在她家的信,知道依很擔心自己。
但是——
「害你擔心的事,我道歉,可是我不需要多餘的幫忙呢。」
「說什麼道歉,這種事……唔。」
克蕾絲默不作聲,從朝她接近的依身旁走過。
「!」
依原本要伸出手,但終究還是作罷,只對著少女的背影喊: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戰鬥!」
她聲音帶著顫抖。
「我先走了,敵人在等我。」
紅魔法少女裝作沒聽見,向上一躍。
「啊……」
被留下來的依呆立在原地,伸長的手前方已不見她的蹤影。
「想保護她」——依的心意,不過是一廂情願。

儘管瞭解依的心意,少女還是甩開她。
少女一邊賓士在空中一邊思考著。
『一起戰鬥。』
不行。
『請依賴我。』
這樣是行不通的。
彼方這麼說時,少女的心確實動搖了
每次和那名少年在一起,堅守至今的決心就好像會被輕易瓦解,不知不覺地想去接近他。
那個人擁有外表以外的另一種迥然不同魅力,而且,他曾說少女是「朋友」。
還有另一個擾亂她心的人。
——那個從以前只要一有事就會馬上趕來,老愛多管閒事的女性。
不管怎麼發脾氣、如何冷漠對待,她還是我行我素,完全無法理解她在想什麼。
「……應該是這樣的說。」
然而,每次生完氣、冷言冷語對待她後,少女的心就會發出哀號,只有被針刺入般的痛楚留在心裡。
「我……」
——是依照自己的意識戰鬥到現在,只為了奪回昔日被人捨棄的歸屬地。
少女想藉由達成這個目的,證明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
「我一個人什麼都做得到……」
不依賴任何人也不需要被誰保護,可以靠一己之力活下去。
『真的是這樣嗎?』
「咦?」
突然有聲音介入腦中,同時傳來的頭痛讓克蕾絲皺起眉頭,停在大樓頂樓。
「是誰呢……」
『一個人什麼都做得到?』
聲音直接在腦內回蕩。
(魔力傳導?不會吧……)
『你真的這麼想?』
就算捂住耳朵,聲音還是沒有停止,甚至變得更清晰。
(這個聲音是……)
『你害怕失去歸屬的地方?』
「!」
克蕾絲臉上流露出動搖的神色。
『那個養育你的地方,你一直很害怕失去它吧?』
「!」
『為什麼?因為那是充滿回憶的重要場所嗎?』
紅色少女全身一僵,環抱住自己。
『那個禮拜堂就代表你,如果它消失……』
自己的聲音殘酷地說:
『自己就會被否定。』
內心深處的思緒湧向紅色少女,她雙手抱住肩膀,用力到簡直要讓骨頭發出聲響。
『之所以打定主意一個人,是為了證明什麼?』
接著,傳來鄙視的嘲笑,
『你是因為害怕與別人深交吧?』
那聲音刺穿她的心。
『害怕失去歸屬地,也害怕製造歸屬地——這就是你內心的想法,也是自幼一直沒有改變
的真實。對你而言,這個世界充滿了可怕的東西。』
某種東西自克蕾絲的身體消失,那是讓她站立的力量、是戰鬥的力氣,也是一路支撐她
至今的——「意念」。
瓕逾鏂圈翿韜韜翿黭薩黭黭逾圈黭翿黲翿圈黲鰔躨鐖
伴隨著這些思緒,她的魔法道具慢慢失去光澤,銀色硬幣眼看就要失去色彩。
突然間,那聲音輕柔地對她說:『你不想解脫嗎?』
沙沙,沙——
『我幫你實現吧——我的願望。』
耳邊傳來噪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52 PM 編輯

6.心意相通
輕揮一下魔法道具「Over there」,視線射向眼前的敵人。
腳後退一步,握住手杖末端與身體打平,猶如將一切賭在這一刀上的武士。
儘管暴露在眼前敵人——艾菲特釋出的強者威壓之下,我還是強打起精神,強迫自己靜下心,從口中吐出平順的呼吸。
我有種聽到瓦礫碎屑嘩啦嘩啦崩塌聲音的錯覺。
接著,

屏住——
——呼吸。

手杖由上斜削而下,黑色手臂逼向這裡。
就在二邊兵戎相交的瞬間,時間忘記佇足,開始寫下直到雙方有一邊停止為止,無止盡的一瞬間。
「啊啊啊啊!」
刀光劍影之中,攻擊勢均力敵。
我的力量在身體強化後,增加了更多魔力。
DISCORD的力量擁有意識,至今仍深不見底。
在威力耗盡後,雙方震飛到與剛才同等的距離之外。彼此攻擊造成的衝擊留在原地逕自崩壞,形成風壓狂吹。
「……唔!」
在飛出的反作用力之下,我一邊在地面滑行,一邊用手杖抵著地面設法停下。接著立刻在持杖的手上施力,於拔出地面的同時往地面一壓,使反作用力推著身體繼續發動攻擊。
艾菲特從落地位置丟出黑色小石頭,我則擋掉感覺得到魔力的小石頭繼續往前奔,手杖朝橫向掃去。
——刷咚!
『喀!』
我相信自己的手感奮力一揮。這次沒能劈開艾菲特,只是把它彈飛。
「還沒完!」
不能因為這種程度就心喜。我立刻準備追向空中,但這時候,巨大的黑色凝塊無聲地飛了過來。
「什——」
我翻滾著以躲開襲擊,黑色凝塊撞到背後牆壁,直接穿了過去,形成與外面相連的圓形洞穴
「這是……」
牆壁被貫穿後留下漂亮的斷面。單從這個情況來看,不難想像要是被黑色凝塊擊中,下場會如何。
『魔力操縱這回事挺困難的嘛。』
伴隨著輕鬆到像在閒話家常的話語,第二個黑色凝塊飛了過來,這是一記毫不容情的強力魔力球。
「你好像很有才能,真讓人羨慕呐!」
因為不知道威力會有多強,所以不能掉以輕心地觸碰它。幸好球速本身很緩慢,不至於太難閃躲。
我只是一心一意閃躲,不去理會逐漸被黑色凝塊削去的外牆,防備下一個攻擊。
艾菲特對我的防備毫不在意,冷不防地問:
『毫不遲疑的戰鬥方式——這是因為你心中無畏嗎?』
艾菲特自空中緩緩降落,外表一如開戰前。
我有讓它受傷嗎?還是到目前為止的所有攻擊都沒用?如果是後者,就真的絕望了。只是,看著敵人那副從容的模樣,哪一種可能性較大是再清楚不過的事了。
(還以為自己多少變強了……這傢伙遠超過我啊。)
如果蒼之軌跡能打中它或許還有辦法,可是對手實在是無機可乘,我的攻擊模式也已經用完了。現階段尚無法自由操縱魔法的我,實在無法與它相抗衡。
『你有明知會輸卻非戰鬥不可的理由嗎?』
現在我只能回答艾菲特的問題:「唔……老實說我覺得很恐怖,可能的話,現在就想逃離這裡。」
『那你為什麼還站在那裡?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是受到所謂的使命感驅使嗎?』
「……不是,沒有理由。」
『什麼意思?』
它發出訝異的聲音。我筆直地回看那雙沒有變化的白眼睛,斬釘截鐵地說:「因為我討厭。」
『?』
艾菲特沉默不語,但感覺得出它的疑惑。
「我已經決定了。」
為了讓它聽清楚,我一個字一個字說著:「我要打倒你。」
我表達出沒有要逃的意思。
「我的挺身而出並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什麼魔法少女使命之類的,我想都沒想過呢。老實說,我還比較想整天眺望天空悠閒生活——可是現在,我的心在呐喊:『不要違背決定打倒你的那份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擊敗你』……或許,我只是不認輸吧。」
如同小孩子要性子,我只是想貫徹自己的想法。我緊握拳頭,心中湧現出非常堅決、強烈的意念。
『亂七八糟,你不覺得為了這理由,根本不需要賭命而戰嗎?』
「我也這麼覺得。」
我馬上回答,手杖在手上旋轉。
『……至少之前交戰過的那名女性,就是下定某種決心,忠於自己的原則,背負著某樣東西而戰——所以她才會有相當的實力,這點我也一樣。』
「我沒有那種東西。」
我一邊回答,一邊在手中輕彈手杖,直到杖底碰到地面。
『連背負的十字架重量都不知道的傢伙,能贏過我?』
它說「重量都不知道的傢伙」時,語氣相當犀利。
但是——
「能贏!」
什麼都不瞭解的我,心中毫無疑惑。

腳步聲回蕩於黑暗中,那是不間斷的高速節拍。如果聲音有感情,它代表的就是焦慮。
發聲者一邊將心中熱氣化成急促氣息吐出, 一邊不停奔跑。
「唔——」
腳步聲主人魔耶露緊咬著嘴,臉一直東張西望,掃視夜晚的小鎮,豎起耳朵盡可能聽出各種聲音。
優於人類的聽力,聽到了路上行人的交談聲以及車子賓士的聲音。但是,沒有聽到它最想聽的聲音。
魔耶露明顯露出焦急之色,大喊:「彼兒!你在哪裡?」
從接到電話之後,魔耶露一直到處尋找彼方,它頂著萬分焦躁的表情,不停環顧四周。
(克蕾子說,彼兒的魔力反應突然在中途消失。)
它想起克蕾絲在電話中說的話,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是結界之類的嗎?不管是什麼,一般NOISE做不到這個程度。但萬一對手是DISCORD……)
即便是絕對稱不上熱鬧的這個小鎮,還是有很多人在夜裡徘徊。魔耶露用這些人看不見的飛快速度東奔西跑,四隻腳變得髒兮兮,金色毛皮也失去了光澤。但是它不在意這些,繼續移動腳步。
「在哪裡?在哪裡?」
在零星散佈的人群中,它一瞬間以為看到了彼方的身影,不禁佇足。
「彼兒!」
——它喊道,等意識到不該出聲時已經太遲了。
「喂,剛才好像……」
聽見頭頂上傳來的聲音,魔耶露抬起頭。
「嗯,對啊……是這傢伙吧?」
那裡有兩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正盯著它。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叫聲怪怪的。」
那是「人如其表」的兩名年輕男子。一個穿著皺巴巴的T恤,耳朵上垂掛長耳環;另一個的服裝同樣缺乏個性,戴了頂針織帽。
耳環男直接抓起魔耶露的後頸。由於事出突然,魔耶露的反應慢了半拍。不過即使如此,它的視線還是追著剛才那個狀似彼方的身影。
「這傢伙應該是特殊品種吧?毛是金色的耶!搞不好可以賣很多錢。」
抓著魔耶露的男孩,凹陷的臉頰上浮現出笑紋。
「啊啊!就說是只會說話的貓,還可以上電視咧!」
針織帽男的肩膀上上下下抖動,痙攣般地笑道。
「啊,這點子不錯!說不定可以見到藝人!」
兩人揪著魔耶露,在夜裡卑劣地大笑。
「礙事!」
「哇哈哈——咦?」
笑聲頓時停止,兩人視線望向自己手上抓的東西。
「不准用髒手碰我!怎麼?用你們的人話說還聽不懂嗎?那我就簡單地再說一次。」
魔耶露深呼吸後,放聲道:「從我面前消失!」
那聲音沒有絲毫容情,話語中沒有半點廢話,只傳達出應該說的事。
盯著兩個男人的紅寶石眼眸裡,有著小動物不該有的迫力。換個說法,就是有類似「殺氣」的東西。
即使看到男孩們出自本能感到恐懼、表情死沉,魔耶露還是狠狠盯著他們。
「……唔,喂,你怕什麼啊!這傢伙在講話咧!不、不是很棒嗎?」
「笨、笨蛋,怕的是你吧!總之把它帶走吧!」
男孩們雖然無法從正面承受魔耶露的視線,但還是保有些許自尊,沒有放開手。
看著這樣的他們,魔耶露「哈啊」地歎口氣,輕聲道:「真蠢啊。」
——兩名年輕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覆蓋在魔耶露身上的金色體毛,微微增加了亮光……
轟隆!
突如其來的巨響,分散了魔耶露的集中力。
水泥地面搖晃,在周圍走動的人全都跌跌撞撞。
「為什麼會這樣接二連三……」
「那傢伙」的兩顆黑眼珠正盯著這裡,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凍結了。
接著,整個鬧區爆出尖叫聲。
「那、那是什麼啊?」
聳立在魔耶露眼前的,是模仿牛外型的巨大NOISE。它以纖細的兩隻腳支撐身體,看起來像地獄裡的惡鬼。
「啥?這實在……非常不妙吧?」
男孩們被NOISE雙腿磨擦所引起的地震,嚇得牙齒直打顫。可是他們明知有危險,身體卻動不了。
(阻礙認知無效嗎……)
魔耶露看著四周的混亂,冷靜分析狀況。
在魔法少女變身同時啟動的阻礙認知,有兩個最重要的任務。
一個是為了隱藏魔法少女的真面目,另一個則是更重要的理由——為了讓一般人在不知道「這些」存在的情況下生活。
恐懼和疑心這類負面情感,不管其意圖為何,都會化成強烈的意念,而這個意念將會喚來更多NOISE。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NOISE的存在,從中衍生出的龐大思緒,將會帶給全世界無法挽回的影響吧?
偶爾出現在鎮上謠言中的幽靈、怪物等「妖魔鬼怪」之流,其實就是強大到連阻礙認知也無法遮蔽的NOISE現身時,人們留下的記憶。
(克蕾絲在做什麼?這一帶應該是她的勢力範圍啊!再說……)
「彼方……」

『哞喔喔喔喔。』
牛型NOISE從口中猛烈噴出熱氣,它一看到正好在眼下的矮小獵物,便不分青紅皂白地襲擊而來。魔耶露見狀,趕緊朝抓著它發呆的男孩手臂用力咬下,掙脫後在地面著地,壓低四肢防衛。
龐然大物上半身一個大仰身,兩隻前臂往下揮,粗壯的手臂暫態化為挾帶龐大威力的鐵錘。
「可惡!」
摩耶露咂舌,以壓低的姿勢一躍,使盡全力踢向之前抓住自己的男孩。
「嗚哇!」
男孩被撞得彈到數公尺遠。
一般貓就算使盡全力衝撞,也無法發揮出足以撞飛人類的力量,但魔耶露卻漂亮地完成了。之後,魔耶露在著地的同時跳開原地。隔了幾秒鐘,巨型NOISE的手臂像撞碎玻璃般輕易擊碎地面。
「竟然這麼兇暴!」
魔耶露非常清楚自己沒有勝算,它回頭想確認退路,卻看到—
「克蕾子?」
那是解除變身後的留真。
「你在做什麼,既然在就……」
魔耶露跑到她身邊,留真她I
「我,一個人就……」
她低著頭隱藏表情,全身癱軟無力,輕聲說出斷斷續續的話語。
(這和彼兒之前一樣……)
和彼方迷失自我,無法變身時一樣——是失去變身所需「思緒」的狀態。
(這是當然的,誰叫她總是逞強迎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耳邊傳來爆炸般的聲響,NOISE朝這裡走近。
「……唔,克蕾子!快逃啊!」
魔耶露用最大的音量大吼,然而留真只是露出空洞的眼神愣在原地。
「克蕾子!」
魔耶露勉強站穩快被地震彈起的身體,轉向敵人的方向,而龐然大物的影子正好從它的正上方籠罩而下。
它再次看向身旁的留真,大罵一聲,紅寶石雙眸透露出覺悟。
「可惡!為什麼我得做這種事!」
與說的話大相逕庭,它的身體確實擺出了備戰姿勢。
吸——魔耶露完全不畏懼體積大自己十倍以上的對手,深吸了口氣。這不是為了呼吸,而是要讓力量迴圈。
集結力量與破壞、最單純的噪音,它朝著下定決心的貓與定住不動的少女,揮舉著手臂。
「來吧,NOHSE!」
魔耶露用堅定的呐喊挑釁對方。
『喔喔喔喔喔喔!』
兩者之間有著無需比較的壓倒性差距,但魔耶露只能任由時間不斷前進,一籌莫展。
這時候,某個發亮的東西遮住了魔耶露仰望NOISE粗壯手臂的視野。
那是——
「Linkers!」
——連結成串的鋼之鎖鏈。
修長的身影閃入攻擊軌道,留真的眼底照映出栗色頭髮。
「喝啊啊啊!」
踩著飛快的腳步,TUNER幾瀨依一拳揮出。
磅——發出讓人聯想到岩塊與岩塊相撞並同時粉碎的轟隆聲。
「…………」
當瞬間低下頭的魔耶露再次睜開眼睛時,NOHSE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撐住那只強壯手臂的是從女性纖細手臂揮出的拳頭,也就是纏了層層鎖鏈的右拳。
(她擋下了那個攻擊!)
魔耶露著實嚇了一跳,不過下一瞬間,柏油地面隨著大地震動下陷。
「唔嗯!」
依遭受攻擊的腳不停顫抖。
她靠著變身勉強壓住疼痛,但那副身體實在無法輕易承受這一連串重壓的狀態,甚至可以說,光是能夠擋下攻擊就是奇跡。
『嗯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沉重的壓力繼續襲擊依的身體,她被壓得跪倒在地。
「~~~~~~~唔!」
(不行,她會被擊垮!)
魔耶露正要採取行動,但突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小小呢喃聲而上步。
「絕對——」
那是不仔細聽就聽不見的聲音。
「不能倒下——」
並非要傳達給誰,只是隱藏在自己心中的話語。
「因為我下定決心,要『保護』——」
發出聲音的不是別人,正是依。
「留真!」
紅色少女對這席話有了反應:「幾瀨……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惜拼成這樣……」
那不是困擾的表情,而是快哭出來般的稚氣臉龐。纖細的身軀悲傷地直發抖,明亮的紅發仿佛熄火般失去了光澤。
失去氣力的留真,只是個柔弱的少女。她的視線前方,是挺身保護她的背部。
「……嘿嘿,為什麼呢?」
邊用全身擋下敵人的攻擊,依邊回頭對著留真微笑。魔耶露總覺得在依的笑容中,看到了強烈的思緒。
「我……我不用你保護!」
留真用粗暴的語氣吐露出情感,露出強忍沉痛的表情,那是仿佛自己去握住玫瑰刺般的自虐表情。
「我可以一個人戰……」
「——那樣是不行的。」
依用平靜的聲音,打斷留真為激情所驅使而說出的話語。
「你懂什麼!」
儘管心裡明白現在不該對依發怒,留真還是大吼。
依用全身承受這強烈的言論,只肯定地說了兩個字:「全部。」
隱含在話中的重量,足以平息留真的憤怒。
「留真的事,我全部都瞭解喔。」
依斷斷續續地說:
「從孩童時期就經常露出強硬的眼神,那是不讓周遭一切接近自己的倔強眼神——可是,我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心想:『這眼神多麼寂寞啊!沒有自己的歸屬地方,好像在流淚一般……』」
『唔喔喔!』
NOISE噴出的熱氣將黃昏燒得焦黑,看似源源不絕的力量再度壓住魔法少女。
看到這一幕,魔耶露不禁大叫:
「已經是極限了!必須撤退,再這樣下去呃!」
「……唔,我一開始……很羨慕留真。羨慕能夠鎖定一個目標,那樣全心投入的你。」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依挺住壓力繼續說:
「所以我才會說要保護你,擅自對你抱持憧憬,雞婆地要照顧你。」
「……幾瀨……」
留真呼喊她的名字。
「可是啊,更重要的是我很喜歡你。雖然起因是一見鍾情……但我真的很喜歡你唷——把你當成妹妹。」
雙腿失去支撐的力量,依的身體往地面下沉。
「所以……」
但即使身體癱坐在地,她的思緒結晶——魔法道具,仍遵循思緒擋下了NOISE的攻擊。
「那孩子拚命說服自己:『到處都沒有自己的立足之處,一個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用寂寞束縛自己……我沒辦法放下她不管。」
Linkers——這個表示「連結」的名字,為了拯救、保護企圖切斷連系的少女,用盡力量。
「糟了!克蕾絲,這樣下去她的魔法道具會壞掉!」
鎖鏈發出尖銳的聲響,魔耶露注意到這個徵兆,沖到留真的身邊說。
「可是,我沒辦法變身……怎樣都喚不出魔法道具呢!我不知道該抱著什麼想法去戰鬥,腦中有個聲音一直在阻礙我呢!」
「聲音?」
NOISE下揮的兩隻手臂,一度高舉向天。它仰起上半身儲備力量,準備下一波更強的攻擊。依、克蕾絲和魔耶露定在NOISE舉起的手臂正下方無法移動,只能等待對手發動攻擊。
留真近乎嘶喊地再三呼喚那個理應再熟悉不過的變身咒語。
然而,火焰沒有點燃。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NOHSE的上半身嘎吱嘎吱作響、慢慢膨脹,逐漸凝聚的力量讓它的身體產生異變。
「唔!」
咚——一陣強烈衝擊突然壓住留真的身體。
「什……」
壓著她的人,臉上浮現出多管閒事的笑容。
(……依?)
逐漸消失的微笑,既飄渺又溫柔。
留真在流動莫名緩慢的時間中,盯著依牽動的嘴角。
「——保護你唷。」
依的話語與話中的意念傳到留真耳裡,那話裡隱含了超過字面意義的種種思緒。
『幹嘛這麼雞婆。』
留真聽到自己的聲音在低喃。
『我不需要別人保護。』
那是非常殘酷、冷漠,有如污泥堵塞般的聲音。
「…………」
『我沒有歸屬的地方。』
「不對。」
『我是一個人。』
「不對!」
(不知道該抱持什麼想法而戰?)

——在說什麼天真的話呢!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NOISE釋出提升至極限的力量。
『我討厭朋友在眼前受傷。』
「……有人把我當成朋友。」
『我會保護克蕾絲。』
「……有人一直在保護我。」
(別逞強……別害怕……)
「我的歸屬地,就在這裡——」
(如果害怕失去,只要好好保護,絕對不要失去它就好了!)
眼中燃起火焰,少女大叫:「——我的思緒,就在這裡!」
左手向前伸,大喊道。

「——無盡地旋轉。」
讓思緒融入語言之中。
「——金華之——」
激勵自己的心。
「——焰。」
火焰,燒盡黑夜。

光芒聚集,在黑暗中形成一枚金幣。那是純然的黃金,是豁然開朗的思緒結晶。
「With interest。」
她將金幣放在指尖,大喊一聲後射出。
硬幣如電光石火般化為一道光東,穿過振臂下揮的NOISE及在其壯臂下方數公分處的依之間——用超越一切的飛快速度,擊中敵人腹部。
那只是一枚硬幣,不到龐然大物千分之一的小硬塊,但是它在觸碰到敵人身體後仍不罷手,不斷用強大的力量壓著敵人巨體,繼續重壓、搖晃——那是超越NOISE品質的重量。
『……唔!』
NOISE膝蓋一彎,手臂往身體縮,迎面擋下硬幣。將力量直接具現化的噪音沒有撤退的概念,看起來就像是它站住不動的腳將大地震碎,直接擋下威力。
「覺悟將思緒化成火焰。」
空氣有如燃燒般炙熱,克蕾絲輕吐話語。那一瞬間,With interest被火焰團團包圍。鮮豔的紅火象徵隱含其中的思緒,將金幣燒得通亮。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NOISE發出攪亂思緒的臨終哀號,火焰引燃它的軀體。
鏗——第二枚硬幣射穿龐然大物的下顎,它雙腿離地,巨大身軀飄浮在半空中。
「我從剛才就覺得……」
鏗——第三枚打中浮在空中的敵人腹部,巨體被彈向後方。在震飛的途中,第四枚硬幣
再度擊中敵人腹部,接著第五枚硬幣也直擊同樣部位。
不知不覺間,NOISE已經被彈到數十公尺外的距離,滾落地面。
「那個NOISE……」
那是與灼燒空氣的熱氣迥然不同的冷漠聲音。
紅焰般的小禮服。
翩翩落下的火花。
在胸前閃耀的「金色」硬幣。
「——吵死人了呢。」
一身火紅的少女,宛如篝火般佇立。
魔耶露看得傻眼,低喊她的名字:「……克蕾子。」
「哎呀魔耶露,你在呢。」
「嗯,那個……」
魔耶露本想立刻回嘴,但還是決定作罷。
只見克蕾絲冒冒失失地走近依身邊,抱起她的身體。
「……留真。」
在小小的懷抱中,依呻吟似地輕喊她的名字。
「我是克蕾絲呢。」
「……為什麼要……救我?」
紅魔法少女自信滿滿地回答:「因為要是欠你人情,不知道之後會被要求什麼呢。」
聽到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魔耶露,在自己耳邊低語「真不坦率」,克蕾絲輕聲回答:
「你沒資格說我呢。」
克蕾絲將依的身體移到路邊,讓她平躺。
「你稍微休息一下。」
「嗯……」
聽到克蕾絲柔聲這麼說道,依點頭,慢慢進入夢鄉。
克蕾絲看著她的睡臉好一會兒,露出淡淡的、不細看就不會發現的淺笑。
「你可以戰鬥嘛,克蕾絲﹒恰貝魯。」
受到魔耶露犀利的視線注視,克蕾絲右手摸著胸前的硬幣,突然說道:「我本來很怕……怕依賴別人、受人保護,害怕製造重要的東西。」
她將心中的黑暗暴露在陽光下,說出洩氣話。
「所以我選擇獨自一個人,只為了不再失去任何東西。」
魔耶露用清澈的眼神望著這樣的她。沒有打哈哈,只是默默地豎耳聆聽。
「老實說,我還是很害怕,內心深處好像結凍般寒冷。」
在冰冷的月光反射下,她的「鑰匙」熠熠閃亮。
顏色是——金色,不是以往冷冰冰的銀色,而是帶有暖意的色澤。
「可是,」
克蕾絲用力握住發光的硬幣。
「魔法道具回應了我。代表我心的它,激勵了這副身體,給了我『守護』的力量。」
我用兩隻手臂擋下挾瞬間移動之勢襲來的掌底,它旋即以膝蓋頂向我的腹部。我抬腿架開這一擊,但是衝擊把我震退了幾步。敵人當然不會錯過我上半身出現的些微防禦空隙,它彈踢般直接伸長舉起的膝蓋,確實踹向我的腹部。
咚——發出短促的打擊聲。實際上有可能是更大的聲響,是我因為差點失去意識而沒聽清楚。我勉強要撐起彎成「ㄑ」字形的身體,但一股更強烈的衝擊穿過背脊。
它八成是用腳跟狠踹,而被踹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搞不清楚是哪個部位在痛了。
我在二樓奔跑,一邊遭受攻擊一邊繞圈,接著往三樓跳去。
『只是亂跑嗎?』
「真纏人!」
我拔腿逃離那平淡的聲音。
抵達四樓時我已經吃下四、五十記攻擊,且逐漸被逼至絕境,來到最高的五樓。
——現在促使我行動的元素是什麼?
當我這麼想時,腦中浮現出倔強少女和笨拙大姊姊的身影。
那兩人都具有強大的魔力,形狀雖然完全不同,但各自心中都有著直率的意念。
儘管錯身而過,卻又彼此相連—〡她們讓我理解到也有這樣的力量,知道人心的強韌。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我卻感覺到力量湧現。
我心想,我不會輸給這種傢伙。
『動作變遲緩囉!』
艾菲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單手舉向前方,擊出黑色魔力結晶。我恰巧因為絆到腳跌倒在地,因而躲開了這一擊,不過爬不起來。
艾菲特悠然靠近,抓住倒在地上的我的衣領,用單手舉起。
『結果只是虛張聲勢嗎?』
啪——我用手杖拍掉它的手。
『……喝。』
艾菲特照理說應該不需要呼吸,但它卻吐出了摻雜焦躁的氣息。
我雖然躺在地上無法起身,還是放聲說:「怎麼?原來你……會稍微生氣啊——唔!」
它毫不容情地踹了我的身體。我被踢飛撞上防止人們跌落用的玻璃欄桿,將玻璃撞個粉碎,開始往直通一樓的地面下墜。
我一邊墜落,一邊仰望圓形的天空。月光熠熠閃亮,灑落在我身上。
『結束了。』
黑影遮住了月光。
它大概想把我從半空中一口氣打落地面,結束戰鬥吧?
「擋到了啦,NOISE。」
我幾乎沒有出聲地低喃,手杖尖端指向逐漸遠離的天空。
「這樣我不就看不到月亮啦!」
手杖尖端的天空色寶石,發出淡淡的光芒。
『這個魔力……』
艾菲特一注意到魔力,馬上停止追擊並隱藏身形。儘管勝券幾乎在握,它還是非常慎重地做出正確的判斷。
但是,我根本不在乎對手的反應。因為我腦中想的,只有與戰鬥策略、走向毫無關係,類似反省和心境轉變的東西。
(就是因為想駕馭它才會失敗。)
我唯一能夠行使的魔法,就是將描繪的軌跡化作魔力衝擊發動。我不管怎麼努力還是難以駕馭魔力,一經發動,就會一次釋出全部力量。
當劃出僅有的那道軌跡,必然是傾全力的一擊。
(既然怎麼做都會耗盡魔力。)
要忘掉以往修行的一切,創造出形象。如果將思緒化作形體就是魔法——
(那就要,反其道而行。)
——解放它。
我將持續描繪至今的軌跡徹底解放。
只見從一樓疾馳至五樓形成的單條軌跡,不規則地扭曲且一味延伸,肆無忌憚地渲染建築物內部。
總之,這就是——
「『蒼之螺旋』。」
在喊出啟動咒語的同時,Over there朝天際射出青色光芒。
『什、什麼!』
顧名思義,青色線條勾勒出螺旋狀,填滿整個廢墟。
視線模糊、全身疼痛,力量逐漸耗盡,快要失去意識,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將就此消失。
(已經到極限了。)
握住Over there的手慢慢鬆開。只要手杖一離手,魔法的啟動就會以失敗收場,也將確定我的敗北。
(輸了……會怎樣呢?)
不能再眺望天空。
(我不要!)
不能變身成魔法少女。
(……應該不要吧?)
不能再見到母親大人和魔耶露、克蕾妹、依姊、丈以及委員長。
(絕對不要!)
Over there已經快要完全脫離指尖。
「所以,果然還是……」
我——
「不能輸啊!」
——抓住了手杖,然後,插向月光的中心。

「——飛啊!」

咻呼——以手杖豎立的位置為中心,釋放出螺旋狀漩渦。
那一瞬間,石材建造的地板粉碎隆起。我只是啟動魔力,就將一到五樓的所有窗戶玻璃震破,甚至震裂天窗,粉碎的玻璃變成光雨落下。
玻璃雨在月光的不規則反射下引起相同現象,衍生出一片光的世界。
蹂躪建築物內部的破壞力,在空氣中分解飄落的玻璃碎屑,在尚未落地前便漸漸消失。
『真是龐大的力量——不過……』
艾菲特的態度倒是相當沉著。它沒有防禦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軌跡,而是開始回避。被艾菲特閃開的軌跡撞上建築支柱,削去整根柱子並毀壞外牆。
無數的蒼色光束東奔西竄,不斷進行壓倒性的無差別破壞。
由於光束本身很細,非常容易躲開,因而DISCORD不停閃躲迎面而來的軌跡。
我知道它會這麼做,所以姑且警告它:「抱歉,因為我完全沒有考慮控制魔力的事……『那個』大概會失控唷。」
一如預期,軌跡描繪出螺旋狀,但寬度變得愈來愈粗。
『!』
明顯變大的蒼之軌跡掠過艾菲特的手臂——力量增強的天空藍光芒,吞噬了黑暗。雖然只是隱約碰到的程度,但曾在一瞬間阻擋了光束的左手臂,整個被挖空。
『!』
重新感覺到威脅時已經太遲了,變得更大的螺旋形成多層障壁,塞滿艾菲特眼前。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逐漸朦朧的意識中仰望天空,微睜的眼前——是圓形的絢爛金色天空。

在跑向彼方所在地的魔耶露眼前,出現一棟光芒四射的建築物。
「那個光是——彼兒!」
魔耶露一看到從建築物內釋出的蒼芒,就確定那是彼方所為,同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個魔法是……發生什麼事了?」
從塔狀建築物中釋出的螺旋光,影響波及周遭建築,徹底銷毀、破壞了好幾棟廢墟,那是暴力且具破壞性的光景。
「不過——」
看著這副景象,魔耶露停下腳步喃喃道。
「好美啊……」
在徹底封閉的黑夜裡,沖入天際的光芒。
「蒼……」
——呈現無盡澄澈的天藍色。

到極限了——身體傳來的疼痛雖然不至於致命,但被痛毆猛踹、打得鼻青臉腫後,我深深感覺到的是皮肉疼痛支撐我活著。
腦袋及身體都在告訴我,真的用盡所有力量了。
「痛痛痛……」
我勉強在剩餘的瓦礫堆上坐下。
最後釋出的那一擊蒼之螺旋,讓整棟建築崩塌得無影無蹤,因而我現在坐的地方只能算是戶外。
風體貼地吹拂我的身體。
「…………」
被捕捉的月亮,沉入廣大夜海裡。
周圍仍留有青色魔力的殘骸,飄浮在空氣中的魔力之光隱約晃動,描繪出仿若極光的美一麗光芒。
「……結束了。」
我不由得脫口而出。
心中湧起一股情感,我知道那不單只是喜悅。
艾菲特曾說過,現在的我欠缺什麼——背負的某種意念。
艾菲特的確很強,從它的戰鬥姿態裡,可以感覺到超越實力的某種東西。那就像是一種愉悅——從戰鬥中尋求快樂的貪婪意念。
「戰鬥的理由是嗎?」
我試著思考。
——比方說,為了守護世界。
「這規模大到難以理解。」
——那就縮小範圍到守護某人。
「我想守護母親大人和魔耶露……當然也想守護我那些朋友,可是……」
可是好像又不是這樣,總覺得愈想答案愈遙遠。
(想也想不透的事……果然不可能瞭解。)
不該用疲憊的腦袋想事情的,我馬上放棄思考。我決定就這樣睡上一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兒。」
「?」
好像有聽到聲音,可是我已經身心俱疲到無力尋找它。
「……彼~兒!」
聲音愈來愈近。
「……魔耶露?」
不可能聽錯,這是魔耶露的聲音。
相隔還不到半天時間,但這聲音卻讓人相當懷念。
「彼兒!你沒事吧?」
「慢著……」
咚——四顆肉墊壓到我肚子上。
「不行了……唔惡!」
「啊啊,彼兒!彼兒!」
「尖叫前……先移開……」
「啊,抱歉抱歉。」
差點就受到了致命的一擊。
魔耶露默默爬下我的肚子,繼續說:「你還活著吧?沒有死吧?」
它表情非常認真,從那副拚命的模樣可以知道它有多擔心我。
「我還活著啦,不過……剛才差點被你殺了。」我盡可能擠出微笑說。
魔耶露終於體認到我還活著,露出一副快哭的模樣,誇張地松了口氣。
「……太好了……」
「害你擔心了,魔耶露。」
我緩緩撫摸它的頭,它回頂著摩蹭我的手,我們就這樣暫時分享著彼此的喜悅。
「對了彼兒,你剛才是跟誰在戰鬥?」
魔耶露突然抬頭大聲問道。
「它好像說自己是DISCORD。 」
「……你難道,打鸁了?」
「嗯,大概吧。」
「……」
魔耶露的身體微微發出顫抖。
「魔耶露?」
「你這傢伙——」
「咦?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在一秒鐘後成真。
「我最喜歡你啦!」
四顆肉墊再度踏上我肚子,而且重重踩入心窩。
「慢、魔耶露你冷靜點!我會死!會被肉墊踩死!」
我的抗議似乎沒有傳入魔耶露耳中,它一直在我的身體上滾來滾去地撒嬌。我原本漸漸遠去的意識,因為這個行為飄得更遠了。
不用多久,我的意識就會完全消失……

「……呼。」
坐在趴倒的牛型NOISE身上,克蕾絲歎了口氣。敵人身體冒出小小火焰,發出啪嵫啪嵫的破裂聲。
「這邊解決了呢。」
克蕾絲拆下胸前的金色硬幣放在拇指上,高高地用力彈向天空。
「那邊好像也解決了呢。」
看到迸向天際的螺旋蒼光,讓她確定了這點。少女把逐漸消失的NOISE當作踏板,咚地跳到地面,旋即邁步向前走。
前方站了一名女性。
「幾瀨……」
依已經解除變身,恢復成在病房時穿的衣服。栗色馬尾有好幾處鬆開,服裝儀容也顯得相當狼狽。
紅魔法少女默不吭聲地走向她,火焰小禮服在逐漸縮短距離的過程中化成光粉解除。
「留真,那個,我——」
再幾步就要擦身而過了。依開口想傳達些什麼,卻無法好好說出口。
在這樣的她胸前——咚。
「……咦?」
克蕾絲把臉貼在她的胸膛。
「?」
依完全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張開雙臂慌張地亂揮。
「我有點累了呢……」
克蕾絲依然貼著豐滿的胸部,輕聲低喃道。
「那、那個?」
驚惶失措的依為了不讓靠在身上的留真滑落,戰戰兢兢地用原本亂揮的雙臂抱住她的身體撐住。
少女熱熱的體溫感覺非常舒服。
「幾瀨。」
「什麼?」
依嚇得顫抖了一下,不安地等著留真說下去。
「我以後也會一個人戰鬥下去呢。」
「這、這樣啊……」
依一臉落寞地低下頭。
這時候,少女繼續輕聲說:「不過……」
留真沒有抬頭是為了避免和依四目相交,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臺詞太難為情了。
然而她還是決定說出來,這一定是因為害怕與人交集的少女,心中起了些微變化。
「偶爾的話……」
她的口吻比平常的冷言冷語還冷淡,不過不管怎麼聽,聽起來都像在掩飾她的難為情。
樋野留真——剛強、粗魯又倔強的少女,鼓起一切勇氣說:「只是偶爾的話——我也可以對你撒嬌呢。」她的用辭還是這麼不坦率又笨拙。
聽到懷裡的留真——這個自己想保護的少女如此告白。
「唔……」
依緊咬下唇說不出話,內心湧起的情感濡濕了眼眶。
她在原本只是輕輕抱住的手臂上施力。
「留真。」
緊緊的,以緊擁代替說不出日的話。
「…………」
只是這麼做,留真便感覺到了相擁的身體彼此分享的體溫。
她感覺到——心意相通。
在兩人的身旁,原本彈向天空的金幣緩緩落下。

崩塌的瓦礫層層疊疊,堆成一座小山。
每當微風吹拂就會揚起灰色粉塵,碎裂的瓦礫一點一點消失在風中。
灰色的風以及粉碎毀壞後的建築物——這就是戰後的景象,沒有創造出任何東西。
在距離忙著交談的彼方和魔耶露所在地點稍遠的位置,某種黑色物體正從崩塌的瓦礫中滲出。
『——啊啊。』
沒有明確形狀的那東西,開始凝聚、吸收分散於四處的黑色凝塊。
『——會消失。』
吸收到一定大小後,黑色凝塊——艾菲特以緩慢的動作試圖恢復人形,可是身體卻從快成形的邊緣開始慢慢消失。
『想不到竟這麼強……白姬彼……』
中途,艾菲特將視線停在於遠處昏迷的彼方身上。
『——那是?』
這時候,艾菲特發現與彼方在一起的貓。
它有著金色毛皮,以及從遠距離也能辨識的紅寶石眼眸。那外表看起來就是一隻貓,可是艾菲特看到它時卻有些震驚。
在身體幾乎消散,連移動都有困難的艾菲特上方,突然有個陰影射入。
「辛苦了。」
一名少女站在崩塌的瓦礫堆上。
『……是你啊。』
確認是誰後,艾菲特對少女說道。
「白姬同學很強吧?」
『……是啊。』
「這麼一來,白姬同學會變得更強。」
艾菲特還無法瞭解感情的微妙之處,不過它單從少女的表情便理解到她在想什麼。
那是喜悅——如果不是,她不可能露出如此溫柔、平靜的笑容。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你之前拒絕過一次,現在改變心意了嗎?」
她將原本望著彼方的視線轉向艾菲特,擁有意識的NOISE別無選擇地說:『你是指要我幫你的事?在這種狀態下……不答應也不行啊。』
剩下的幾乎都是碎片,而且瓦解仍持續著。艾菲特很清楚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自己就會消失。
「嗯,不枉費我跑這一趟。」少女悠哉地說。
只見艾菲特當場消失身影,仿佛那裡本來就沒有東西,只留下建築物的殘骸。
少女放下伸向虛空的手,擺動制服裙擺,背上的辮子跟著轉圈。
籠罩全鎮的「詭異魔力」此時已完全消失。
她取下佩戴的眼鏡收進胸前口袋,解開髮辮任秀髮隨夜風飄揚,那比黑暗還烏亮的黑髮與夜晚同化。
帶著沉穩之色的視線微微移動,朝彼方的方向看去。然後——
「學校見囉,白姬同學。」
——大枝中學一年B班,負責整合全班的委員長,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微笑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13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53 PM 編輯

終章
病房裡非常熱鬧。
「話說回來,我找到你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呢!因為那棟建築物已經完全崩塌了嘛。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做出那麼荒唐的行為呢?」
由於在那場戰役中受傷,我住進了醫院。
在一旁削蘋果的留真,盯著自己的手對我說道,那視線非常犀利。
「好痛!」
她被水果刀削到手指,趕緊將拇指含到嘴裡,眼中泛淚。
對了,這已經是我第四次看到她含指頭。我好幾次都想代替她削,不過她在這種地方也很倔強。
「要不是我跟總部聯絡,現在早就引起大騷動了呢……咬。」
她將不小心削斷的蘋果皮放入口中,繼續說。
那時發動的蒼之螺旋,最後將廢棄施工區夷為平地。即使是阻礙認知,也不可能處理得了那麼大的變化。
所以留真便連絡TUNER總部,請總部幫忙解決。
因此,剛才我去上廁所時看到新聞報導說,某大企業買下廢棄施工區的土地,從今天就開始進行施工。該地現在則是以施工用的塑膠布蓋住,無法看到裡面。
這佈局之快著實讓人訝異,不過我覺得從這次事件,更讓人窺見到TUNER的贊助者多麼有權勢。
「痛!」
第五次了。
「喂,克蕾子,你想讓蘋果染上血味嗎?」
被塞在學校書包裡的魔耶露,忍不住探出頭說。我們其實不應該讓動物進入醫院,但這好像是魔耶露拜託留真帶它來的。
「這種削蘋果皮的小事,我三兩下就能完成呢!還有,我現在是留真。」
「我覺得我還比較會削耶……留真子。」
「你幹嘛堅持要加個『子』啊!」
眼看爭吵的老戲碼又要開始,我趕緊大聲說:「那、那個,留真、魔耶露,這裡是病房耶!」
「哼!」
「呿!」
她們的交情還是一樣糟,不過感覺已經與之前不同,現在感覺比較像是把吵嘴當作傳達彼此思緒的儀式。
「…………」
我在那場戰役中受的傷,只有全身跌撞傷和擦傷,傷勢輕微到叫人難以置信。留真和魔耶露都掩不住訝異,我自己當然也很震驚。
我當時受到的傷沒有這麼輕,不應該是只花三天就治得好的程度,本來我還有覺悟以為少說會斷個幾十根骨頭……
對於這個情況,魔耶露的說法是:「變身為魔法少女後治癒力會自然提升,不過你在身體能力的強化上似乎非比尋常……連我也嚇了一大跳呢!簡直像是此兒。」
——這只是更加深我對母親的疑惑。
「好了,削好囉。」
蘋果被切成一口大小放在盤子上,只是形狀歪七扭八且沒剩下多少果肉,這點不禁令人莞爾。
「嗯,留真謝謝。」
我正要拿時,她突然把盤子拉遠。
「?」
「那、個……呃……」
對這個行為感到最困惑的,正是她自己。她看看我的臉又看看手上拿的蘋果,突然直接用手抓起一片蘋果,然後——
「……請。 」
她低下頭,眼神嬌羞地往上看,手伸向我嘴邊。
「咦,啊……謝謝。」
喀嵫——我順勢咬下蘋果。咬勁清脆的這片蘋果,因為含有很多蜜汁,光是咀嚼就非常甜美。汁液溢出,適度的酸味在口中擴散。
(啊,真好吃!不過這麼做魔耶露會生氣……)
雖然覺得應該太遲了,我還是看向置於床邊的包包。不過我沒看到魔耶露的臉,它似乎窩在包包裡。
(真難得啊……)
難道是體貼我,避免引起騷動?
「彼方,要再來……一片嗎?」
我朝遞上第二片蘋果的留真看去,她的臉像蘋果一樣紅。
(既然覺得難為情就不用……)
這讓我都跟著不好意思了起來,不過,我還是聽話地張開嘴。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某個聲音。
「——方!」
從病房外面走廊傳來的聲音,音量愈來愈大。
「彼~~方!」
「?」
我和留真彼此對視,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一會兒病房門被猛然打開,「彼方!你身體還好吧?」一名女性慌慌張張地沖進來。
「依姊!」
「幾瀨!」
我們異口同聲喊出她的名字。依姊甩著馬尾,匆匆跑到病床旁,旋即展開雙臂——
「抱抱!」
不容分說就先來個熱情的擁抱。
「等等,依姊!」
「我好擔心呢!」
身體受到壓迫,「擔心」直接以物理形式傳達過來。
「哇啊啊,依姊你冷靜一下!我的身體還沒唔!」
「……真的好擔心喔……」
我看著她,發現她淚濕了眼。大概是不想被我看到,她將整張臉埋入我懷裡,頻頻傳來抽泣的聲音。
留真神情溫柔地看著這樣的她。
「依……姊。」
「…………」
啜泣聲沒有停止。
「謝謝,我沒事的。」
「…………」
她一再、一再把臉埋入我的懷裡。
「這個嘛,我說呃……差不多可以了。」
「…………………………好香。」
她冒出一句。
「……咦?」
當我聽到這小到幾乎聽不見的呢喃聲時,一種似曾相識感猛烈襲來。
留真倏地從椅子上起身,急忙做出逃跑的準備,她非常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另一隻手抓住了企圖逃跑的少女的手。
「咦——彼方?放開我呢!」
面對逐漸高漲的氣息,我臉上浮現空虛的笑容說:「留真,我們是朋友吧……」
「咦,怎麼、怎麼這樣!」
我用力拉她的手,重要的友人跌到床上。
很快的——
「抱~~~~~~」
依姊她——
「抱~~~~~~~~~~~~~~~~~~~~~~~~~~~~~~~~~~~~~~~~~~~~~~~~~~~」
失控了。
「可愛的孩子有兩人之多耶!我?好?幸?福~~~~~」
「痛痛痛痛痛!依姊,輕一點!你忘記手下輕重了!」
「沒辦法了呢!這個人完全神遊去了呢!」
「呃!對了依姊,我其實不是女生,是男生!」
我為了解脫而使出苦肉計,可是——
「這樣啊?不過彼方長得很可愛,完全OK~」
「啊啊啊啊~~沒用啊!」
「幾瀨!你趁亂在摸哪裡啊!」
病房裡一下子變得鬧哄哄。
「……三個女人聚在一起就會這麼吵嗎?原來如此,我可以理解。」魔耶露一臉歡喜地看著彼此糾纏的三人,如此說道。
「魔耶露你這傢伙!別在那裡看,快來救我!」
我忘記這裡是病房,大叫道。
「嗯嗯~~~~~~你們兩個都好柔軟喔!」
「你——別用那個驕傲的胸部壓過來啦!」
「留真,你的手肘從剛才就一直頂住我的肚子耶!」
「好~香!」
「啊,對不起,可是我不能放鬆!」
「哇!依姊,你別聞那裡啦!」
在天翻地覆的騷動中,我看著從剛才就一直破口大駡的紅發少女。
「幾瀨!你應該更沉著的!」
這時候的她,雖然一如往常露出嚴峻的表情生氣。
「你老是這樣。」
可是,內心似乎在笑。
——冷漠,卻溫柔……

總覺得她的表情很溫柔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14 PM

本帖最後由 tp6ej04yow 於 2009-4-14 12:54 PM 編輯

番外篇「哈,空氣好新鮮~~」
少女展開雙手,將大自然的氣息吸入體內。
她的周圍確實充滿新鮮又清涼的空氣,耳邊則斷斷續續傳來如雷般轟隆隆的聲響。
這地方周圍積滿龐大水量,飛濺的水花幾乎遮蔽了視野。
瀑布——河水從自然形成的斷層流下,這裡是欣賞瀑布的觀光名勝。從空中俯瞰時猶如一個坑的斷崖周邊,因為持續落下的水而染得雪白。
「嗯∫與在電視及照片上看到的迥然不同,絕景果然還是要親眼目睹、親身感受才行呢~」
搭乘租賃的遊覽小艇,白姬此方享受著美景。
她銀白色的波浪卷髮,因空氣中夾帶的大量水分而潤澤閃亮。只映照出快樂、喜悅、有趣、開朗情感的大眼睛,則正好奇地東張西望。
「哇了好涼喔!」
船上第二層甲板處的風勢強勁,飛濺而來的水滴簡直像在下雨。所以正常來說,應該要穿著上船前發的雨衣,可是這位銀白少女完全沒有要穿雨衣的意思。
她的衣服早已淋得濕答答,桃紅色襯衫緊貼身體。加上她那平坦的胸部上並沒有穿內衣,身材曲線原形畢露。這時,如果穿的是白色衣服就不得了了。
「哈哈哈!這已經不光是滴水的程度了呢了」
不過,她沒有露出一絲不快的神情,反而非常享受這一切。
在之後悠長的二十分鐘裡,此方就這樣全身濕淋淋地觀賞眼前絕景,然後步下船。
「哇,好好玩。」
看到成了落湯雞走下船的絕世美少女,周圍觀光客無不驚歎不已。一方面是因為她全身濕答答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少女擁有的神秘感。那清純而絢爛,端莊美一麗且氣質非凡的氣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當事人此方對這些視線毫不在意,她像貓咪一樣迅速抖動身體,輕輕甩掉身上的水滴。
「真愉快呐了哈啾!」
接著,用可愛的聲音打了個噴嚏。
畢竟濕成了這樣,不弄幹的話遲早會感冒。
於是,此方靜下坐咼喊:「在此處發芽,生命之花。」
——這是「咒語」,連結超越人類力量的魔法語言。
只見以此方為中心掀起櫻花色光芒,帶著暖意的光芒,於轉瞬間化去濕淋淋的衣服,產生嶄新布料。
當數十秒的變身過程結束時,一名櫻花色魔法少女佇立在那裡。她以綴滿荷葉邊的小禮服包裹全身,肩上披著薄絲巾,輕盈擺動盛開的波浪裙擺。
「魔法此方,拜見∫開玩笑的啦-- a\」
此方一個人自言自語,接著難為情地笑了。
周圍的觀光客即使看到少女突然轉變姿態,也沒有引起騷動。這是因為從變身的瞬間開始,四周便已形成模糊視覺的阻礙認知磁場——不過此方完全沒考慮這種事,她只是來回撫摸自己乾爽的小禮服說:「變身真方便呢∫少」
——如此感受而已。
「嗯了不過身體變冷了,應該喝點熱的什麼……」
她朝四周看去,這時突然傳來輕快的音樂聲。
聲音是從她懷中傳出,這個炸裂般的流行音樂,是她的手機來電鈴聲。
「哎呀呀。」
她拿起經過防水加工處理的手機,先確認手機的螢幕。
「……」
看到來電者名字,此方直接按下通話鍵,在接通的同時說:「發生什麼事了?」
單刀直入的一句話,道盡了這通電話的重要性。
『是關於彼方。』
手機傳來的是男人的聲音。
之後幾分鐘,此方默不作聲地聽著電話另一頭的聲音。
「……這樣啊。」
講著講著就過了三分鐘,不發一語的此方這才點著頭。聽完要事,她馬上切斷電話將手機收入懷裡。
天真爛漫的表情已從她臉上消失。
「NOISE異常產生,DISCORD出現……」
她聽到的是關於在大枝鎮產生的「異變」報告,其中包括連續產生NOISE的事,與DISCORD出現一事。
「以及——魅惑人心的聲音。」
每一項異變都和她的兒子彼方有關。
「小彼……」
她低頭輕喊家人的名字,緊緊握住雙手,那說是年幼少女也不為過的嬌小身軀不停顫抖。
只見臉上浮現對出兒子的擔心,以及不安的憂鬱表情——才怪!
「真不愧是我兒~~」
——那是喜悅。
「竟然打倒了DISCORD,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長真多呢~~」
此方在原地轉圈,用全身表現開心之情。
小禮服飄飄揚起,銀白色波浪更添美意。
就這樣,此方無視地點而當眾跳起舞來。
那仿佛大花瓣翩翩旋轉的光景,讓行人紛紛停下目光。在強調本身存在的此方面前,阻礙認知也無用武之地。
——那是精靈。
大家都說,那是在大地上起舞、散播歡笑和喜悅的精靈。
「~~」
只要此方一舞動,肩上的絲巾就會飄散出櫻花色的魔力之光撒向四周。
魔法少女用輕盈的身體打拍子,人們就會充滿活力,周圍垂頭喪氣的花朵就會恢復生氣、綻放生命。
偶然在現場的樂師奏起明朗的舞曲,受到開心至極跳著舞的精靈影響,圍觀民眾也開始隨之起舞。
——很快的,魔法少女在青空下創造出無邊的舞池。
此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成為騷動的中心,她一邊跳舞一邊仰望天空,看著在青色世界彼端的愛兒。
「小彼好像很努力呢。」
她對著藍天說,神情中充滿了母性。
「……突然有點懷念了。」
說完她害羞地臉頰泛紅,那模樣仿佛戀愛中的少女。
「差不多該——」
最後,櫻花色精靈展露出她原本的純真笑容。
「——回去了呢~~
伴隨著終曲,當場消失了身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tp6ej04yow 發表於 2009-4-14 12:54 PM

後記
好久不見,我是白瀨修。
對於從第二集開始看的人,這則是第一次見面。
「聲音×魔法」這部直闖無路可退之路的作品,歡喜發行第二集了,這全都是托大家支持的福。
不過老實說,推出第一集後,我一直非常在意讀者們的反應。
因為這部作品雖然是筆直走向正統派的故事,根本的設定上卻有點偏離,我常想萬一不被大家接受怎麼辦,內心充滿不安。
但是,聽到大家「這種設定有可能吧?」「怎麼發展都無所謂啦!」「彼兒是我老婆」等鼓勵話語,我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
(……老婆?)
既然如此,我決定在可以被接受的範圍內朝這條路邁進,大家若能繼續支持我,就太感謝了。
這次是克蕾絲﹒恰貝魯,也就是樋野留真的故事。她在第一集裡很少出現卻受到很大的迴響,真是個幸福的孩子。
另外,關於新的魔法少女,則有幾瀨依登場。二十四歲的魔法少女究竟好不好呢?(別問我)……總之,她是比彼方他們年紀大很多的大姊姊。她的胸部很大,有個喜歡擁抱可愛女生的怪癖,要是把她放到外頭可能會被抓去關。
先換個話題,我認識的人裡面有個年長的女老闆,也就是被稱為「大姐頭老闆」的友人,她真的是——咦?啊,對不起,現在是在談第二集的事是吧……
總之,彼方還是經常被捉弄,老是覺得很難為情。他差不多將對這件事感到快感——要是這樣的話,這部作品就不能給小孩子看了。
不過,如果大家希望看到這樣,劇情不知會如何發展……「可能性」這句話真是不錯呢!
魔耶露還是個愛威脅人的傢伙,這次又有人被抓到新把柄了。
委員長愈來愈煽情,丈則愈來愈不屈不撓。
此方在一、二集裡很少出現,不過她也差不多要——嗯,就是這樣。
另外,這次依然經手插畫的泰先生,感謝你幫我畫這些每次看到它陳列店頭,就讓人想拿去結帳的漂亮插畫。還有,也很謝謝這次協助我的諸位編輯。
——那麼,打從心底期待再次與大家見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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