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榊一郎 -【瀆神之主.二】英雄
頁: [1]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5-16 04:08 PM

榊一郎 -【瀆神之主.二】英雄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9-5-19 11:17 AM 編輯


日文名稱:イコノクラスト
所屬文庫:MF文庫J




『ICONOCLAST! EPISODE 02 英 He acts heroism 雄』
突然被召喚到異世界,並乘上巨大擬神機《瀆神之主》擊退『代行者』的省吾,
成為瀕臨滅絕的人類們的救世主。
梅莉妮就不用說了,連未曾謀面的人們也對省吾表示崇敬以及感謝,
不管是好是壞,都讓省吾充分地感受到了成為「英雄」的真實感。
省吾被贈與了一座寬廣的宅邸,並且和花梨與姬巫女們一起住在宅邸裡。
就在省吾接觸到梅莉妮之外其他姬巫女出人意料的一面,並且受誘惑而動搖不已的時候,
花梨冷靜地提醒他若是和姬巫女們有了關係,就會被捲進她們家族的權力鬥爭中的道理。
與此同時,另一方面<雷涅蓋德>的聶羅.歐托魯奇已經計畫在被省吾拯救的拉威森城中,
盛大地舉行<瀆神之主>與救世主.省吾的公開發表會……
此時省吾卻看到了殘酷的景象?超人氣異世界硬派冒險之旅第2集登場!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5-19 11:09 AM

第一章 〈英雄凱旋〉


  醒來的時候,他被束縛於黑暗與靜謐之中。

  沒有光,沒有聲音,身子被數根皮帶綁在座位上,所以自然無法伸手去確認周圍的情況。在死寂無聲的漆黑之中,身體一點也動彈不得,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變成虛無。唯有從自己的呼吸聲和嗅覺中傳來的鋼鐵、機油味來判斷,自己大概是被關在某個鋼鐵密室之中吧。

  試著掙扎了一下,座位似乎被牢牢固定,紋絲不動。

  「……呃……啊……」

  純粹的疑問閃過腦海。

  為什麼自己會被綁在這裡?

  「……我……我是……」

  記憶一片渾濁。

  思維怎麼也無法組成理性之鏈。

  應該有個導致現狀的合理原因。

  這裡是哪兒?現在幾點了?自己是誰?

  這些自己都該清楚。頭雖然昏昏沉沉,但這點道理還是能懂的。

  可是……如同手掌掬起的清水從手指逢間掉落般,思維從組成的源頭被分解殆盡。將腦中零亂散開的記憶,拼湊成合乎邏輯的線索——平日無須特別集中意識去做的事,現在卻也顯得極為困難。倏忽間閃過腦海的記憶,根本難以成形。如同低等生物般,對於狀況的反射性片面思維在腦內無意義地循環。

  不明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模糊的意識深處,努力抓住真相的意識之手不斷落空。

  不過——

  「…………?」

  突然,響起了鋼鐵摩擦產生的『嘎吱』聲。

  在被數層厚固鋼鐵板所隔絕的領域中,瞬間流入了諸多東西。聲音,光線,還有清潔的空氣。面對毫無顧慮地衝入眼膜之中的光芒,他下意識瞇起了眼眼——

  逆光之中,出現了一個搖曳的纖細人影。

  「省吾殿下!」

  一個深懷不安與焦躁的聲音傳入耳中。

  省吾——香芝·省吾。

  香芝省吾……

  他用了數秒才回想起腦中閃現的這組文字是自己的名字。依然猶如腦中銹住了般,思維無法順利運轉。雖想思考,可卻如同腳陷泥潭般步履蹣跚——唯有焦急不斷聚集,他似乎沒有信心去確認自己是否還是自己。

  「……我……我……是……」

  反反覆覆在腦中如唸咒語般重複那個名字。

  香芝省吾,香芝省吾,香芝省吾,香芝省吾,香芝省吾,香芝省吾,香芝省吾,香芝省吾。

  ——真的是我嗎?

  促然閃過腦海的疑問。

  不過——

  「……我是……香芝……省吾…………」

  試著說出口。

  這樣他終於——獲得了些許的安慰。

  「省吾殿下!?您還好嗎——省吾殿下!?」

  伸過來的手急忙解開緊束住他的皮帶。

  不久,身上一鬆,省吾恢復了自由。

  但是他的身體卻如屍體般端坐著一動不動。手腳的反應異常遲鈍,這並非是血液不暢引起的麻痺——感覺更像是身體與精神無法順利對接。就好像回想不起許久不用的道具的使用方法,每一寸肌肉的活動都要細緻地去控制,終於手指才如痙攣似的抖了抖。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白茫茫之中,走進鋼鐵小屋的是——金髮碧眼的少女。

  (…………真……漂亮……啊)

  省吾呆呆地想到。

  秀麗、可愛、柔美、端莊、纖細……形容其容姿的數個詞語閃過腦海。沒有半點微暇之處的玉顏甚至帶著幾份神秘感。即使近在咫尺,她也依舊像是名匠所做的人偶一般,感覺不到一絲人類的俗氣——污濁。發為黃金,眼為碧玉,膚為白磁……被如此形容也絲毫不為過的美貌。

  呼喊自己名字的這位少女是誰?

  明明很熟悉卻回想不起來——

  「省吾殿下!」

  少女伸出雙腕緊緊抱住了表情呆滯,一動不動的省吾。

  頓時傳來了她身體的柔軟與清香氣息。

  她是數小時前,省吾曾經緊抱過的對象。現在回想起來,雖說是一時衝動,省吾卻也不禁驚訝於自己竟然也會作出那種大膽的行為。對於省吾來說,此前的接吻畢竟是他的初次經歷呀。

  「…………………………梅璃……爾……?」

  首席姬巫女——梅璃爾·柯德蘭。

  這個名字如同把鑰匙,迅速打開了記憶之門。

  自己為何在這裡?

  自己如今在這裡幹什麼?

  自己的——

  「是……梅璃爾嗎?」

  「是的,省吾殿下」

  少女露出稍稍放心的表情點點頭。

  「……梅璃爾……我……」

  支離破碎到處游離的細小記憶碎片,相互組合拼湊出圖案。

  往日的生活、花梨、黑幕、異世界、召喚、、「聖廊」、雙月、神、奇跡術、擬神杖、姬巫女、「代行者」、死死掙扎的少女、鋼鐵巨人、、拉拜松市、荒野、爆炸——

  「我——」

  那個「代行者」爆炸了——

  回想起來後,不禁呆住了,接著感到一陣頭痛。

  那之後…………我好像暈過去了。

  是因為緊張和疲勞嗎?還是由於與的感覺接續被突然切斷?抑或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省吾並不是很懂——

  「……我……打贏了嗎……?」

  「是的」

  梅璃爾緊緊抱著省吾溫柔地說到。

  「省吾殿下漂亮地獲得了勝利。您打倒了那個自我進化的巨大災難——甚至被世人認為是無法摧毀的「代行者」」

  「…………」

  雖然聽見她這麼說,卻無任何真實感。

  隨著記憶的不斷回歸——那場戰鬥中最關鍵部分的記憶,卻好像隔著一層磨花玻璃般,模糊不清。彷彿那並不是自己的記憶,而是窺伺著他人的記憶般,缺乏臨場感。雖然自己說過的話都清楚地記得——但卻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

  「請看——省吾殿下」

  聽見梅璃爾這麼一說,省吾眨了眨眼……然後終於打量起周圍的景物。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空中飄浮的巨大掠影。

  「……這個是……」

  猶如蒼穹般在頭頂展開的巨大物體。

  壓倒性……過於壓倒性的巨大物體漂浮在空中。遠比雲朵更擁有清晰輪廓與存在感的那個東西,好像泰山壓頂般漂浮在省吾的上方。

  省吾用了數秒鐘才領悟到那原來是飛船。

  全長達四百多米,擁有恐怖巨型浮力槽的超大型飛船在省吾他們的頭頂上悠然佇立。親眼目睹反而覺得缺乏現實感——那是讓人抬頭望去便會遠近感失靈般的怪物。它實在過於龐大,以至於大大脫離了「人工物品」所該有的印象。更不用說它現在竟然還浮在空中。

  並且——飛船中類似貨艙的部分垂著數十根鋼索吊住了省吾他們所在的鐵疙瘩。

  也就是——巨人像的頭與胸的部位。

  ——秘密組織完成的最強最大兵器。

  據說由鋼筋鐵骨打造的這架巨大擬神機,由於內在動力源過於強大,為避免萬一可能發生的事故,通常會拆成五個部件,分開保管。省吾與梅璃爾現在如搭乘的就是其中的一部。

  再次抬頭看去,其他還有四架同類型的巨型飛船也默默飄在空中。它們下面都垂著數十根的鋼索,聯結著的「部件」。飛船似乎是通過捲起鋼索將各個部件收納於貨艙。

  五架超大型飛行船吊掛著巨人的部件。

  「打碎的提線人偶」——省吾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令人留下恐怖印象的異樣光景。

  不過——

  「省吾殿下——」

  梅璃爾所指的方向既非飛行船,也不是被分割的。

  她的手向下遙遙指去。

  下方是灰色的荒野。

  荒野之上,無數黑點在蠕動。

  彷彿螻蟻般,當然了那種東西在這個距離是看不見的。他們好像包圍著當機的地點般,圍成巨大的圓形。

  「……人…………?」

  省吾呆呆地自言自語。

  眼底下是無數的人,人數到底有多少?——實在無法數清。距離過遠,粗看之下似乎是個黑點。定睛細看後,才發現一個個小點都是一個個人,幾乎所有人都抬頭望著這裡。

  「這是……怎麼了……?」

  「他們是拉拜松市的居民——被省吾殿下所救的人們」

  「被我……?」

  省吾的確為了保護拉拜松市而忘我的戰鬥。因為目睹了先前發生在凱英派克斯的慘劇,所以他才下定決心操縱巨大擬神機挑戰「代行者」。

  可是……省吾當然對拉拜松市沒什麼瞭解,也不可能會有熟人居住在那裡。他實際所做的僅僅是打倒「代行者」。為保護拉拜松市而戰雖然並不假——但戰鬥結束後,被突然告知如此眾多的人是被自己所救,可就感覺不到什麼真實感了。

  不過——

  「………………我……「

  省吾解救了這麼多的人。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

  側耳傾聽的話,在飛行船螺旋槳轟鳴的間隙中,還可以隱約聽見傳來的呼喊聲。瞇眼望去,可以看見他們站在遙遠的大地上,抬頭看著省吾,揮舞雙手。

  最初,省吾不太清楚那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

  人們的身影過於渺小,喊聲過於遠離,他們不過是名為「群眾」的一小塊碎片。在大地上蠕動的每一個小點代表著一個人類——他們每個都是有著各自的人生,有著各自喜怒哀樂的存在。要讓省吾立即認識到這點,著實有些難度。

  「他們在感謝省吾殿下解救了他們」

  梅璃爾說。

  「他們在歌頌省吾殿下」

  「我……?」

  「是的……拯救自己的英雄——省吾殿下」

  理解……漸漸在胸中擴散。

  「英雄」

  那是曾經憧憬的存在。

  那是在被政治經濟法律——等諸多東西給牢牢固定住的世界中,只能幻想一下的概念。

  省吾告訴自己那是無論如何希望、尋求、也絕對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放棄了。更何況他既沒天才的頭腦、運動能力也平平、精神力也在常人水準。所以對他來說那本該只是個帶著苦笑說出口的少年時代的憧憬。

  然而,如今——

  「……我是……英雄……」

  一道戰慄般的寒氣遊走在脊背上。

  省吾明白那是一種感動,一種超過極限,心中無法完全處理的感情給予身體帶來的影響。

  「……英雄……」

  興奮與實質感在他體內急速成長。

  地面上無數人仰望的視線,證實梅璃爾所言非虛。雖然不可能看清,也不可能聽懂——但省吾卻覺得似乎能清楚分辨人們的笑容與歡呼。

  如此眾多的人們將省吾視為英雄。

  是數百人?還是數千人?數也數不清。

  恐怖在這裡聚集的人數要遠超過省吾出生至今所遇見的人數總和。他們把名為香芝省吾的人類歌頌為英雄。

  每一個人,都和省吾同樣擁有獨立的自我。他們聚集起來讚美省吾。

  竟會真有這種事?竟然真的存在?

  難以形容的……高揚感。

  身體……顫抖起來。

  「我是英雄?」

  「是的,省吾殿下是英雄」

  點點頭,梅璃爾攙扶扶著省吾站起。

  這裡的高度足以讓懼高症患者口吐白沫氣絕暈倒——但對現在的省吾來說似乎完全不在意。濃烈的興奮化為熱血支撐著他。

  如同回應他的起立般,人們的呼喚聲似乎更響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初有些僵硬,不久便自然了。

  笑聲從省吾嘴裡抖漏出來。

  全身沉浸在腳下傳來的眾人歡呼雀躍之中——省吾漸漸浮現出恍惚的表情。

  □

  世界瀕臨滅亡的危機。

  由於五百年前神殞之時所遺留的詛咒——既神罰代理執行者「代行者」,人類正一步步走向滅亡之途。

  遵尋神意,被賦予滅絕人類之力與權能的「代行者」,是人類所無法抗衡的。人類甚至連接近「代行者」都辦不到。在這個世界的物質中普遍存在的定義記述——「存在律」規定,人類一旦靠近「代行者」便會毀滅。

  此外,雖然可以通過其他手段對「代行者」進行遠距離攻擊,但身為神之殘影的「代行者」擁有強大的奇跡之力,那種不痛不癢的攻擊別說是消滅它們了,就連自保也無法實現。

  是故……在世界中,「代行者」是「天災」或「命運」的同義詞。

  是應當去承受,命中注定無法逃避的災禍。

  每次人們面對「代行者」造成的慘劇,只能為神之怒的強大而戰慄不已,跪伏於地面向著——已不可能存在的神明——祈求神之怒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

  然而……明知不可為而為便是人類的天性。

  秘密組織。

  身為所有源頭的弒神者——之未裔,他們在這數百年間,不斷摸索解開神之詛咒的方法。

  具體來說就是殲滅全部十六位神之復仇代理者,既「代行者」的方法。

  為此他們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終於完成了可以實現這一目標的最終兵器——以奇跡驅動、以奇跡制御、以奇跡屠殺敵人的巨大擬神機。

  不過,要消滅「代行者」的話,如此還是不夠的。

  如果說「代行者」將殺戮人類的機能作為一種物理法則……那麼操縱者就必須是法外之人。也就是肉體構成物質中沒有「存在律」、能夠豁免「原罪」的清白之人——並非這個世界的人類。

  在這五百年的歷史中,已確認了「並非這個世界之人的世界」——異世界的存在。是故,進行了大型召喚儀式,最終召喚出名為香芝省吾的十七歲少年,這位少年作為的操縱者與「代行者」展開了戰鬥。

  憑借超越製造者所預料的力量,以壓倒性優勢打倒了「代行者」。隨後,香芝省吾作為英雄凱旋歸來。

  終於如願以償。

  接著……

  □

  五艘飛行船正在返回「聖廊」的途中。

  這五艘超大型硬式飛行船是在建造時,同時製造的。

  作為對抗「代行者」的兵器,因破損或故障而導致無法行動的可能性,自然事先就反覆斟酌過。所謂的兵器,原本就是以受損為前提而製造的物品。所以目前這種情況——既陷於無法自行回歸的狀態時,它們就是用來充當迅速回收機體的手段。這支飛行船隊正是為此而建造的。

  除了擁有可以搬運各部件的運載性能外,為了能處理意外事件,還進行了一系改進。比如加裝簡易維護的設備,以及搭載姬巫女時,裝備遠程操作各種制御術式的裝備——這種超大型飛行船以五艘為一組,擁有作為移動基地的性能。

  這些先放一邊。

  「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嗯」

  面對緊鎖眉頭詢問自己的少女,省吾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雖然留著一頭少年式的短髮,但不會有人搞錯她的性別。縱然比不上梅璃爾,但臉蛋也可以算得上很可愛。不過想要具備非比尋常的女性魅力恐怕還得再經過數年的時間。目前來說,僅在膽識這方面,可以算是非比尋常。靜靜站著不動的話,用楚楚可憐來形容也不為過——然而若是一旦開口,就會毫無顧慮地噴出野小子的口氣。

  敕使河原花梨。

  與省吾一同穿越到這個世界的表妹。

  明明不過是中學生,現階段卻在一切能力上都要優於省吾,甚至可以算是為了讓他產生失落感而存在的少女。學習能力自不必多說,就連運動能力花梨也明顯佔優勢。雖然腕力方面,省吾要略勝一籌——但若真動手起來,會合氣道的花梨大概會強到讓他害怕吧。

  身為男人與年長者,省吾實在很難與之打交道。

  省吾與花梨之所以還能維持這種兄妹關係,大概是由於與自我意識過剩或驕傲自滿無緣的省吾性格,以及相識超過十年之久的關係所產生的微妙距離感的饋贈。

  「也許只是你沒有產生明顯症狀——」

  盤起雙手,花梨自言自語道。

  他與花梨目前所在位置是的船室。

  因為的相關設施佔去大部分裝載面積,所以這裡只有六個蹋蹋米大小的狹小房間——不過,擺放的沙發與傢俱似乎都是高級品。倘若沒有窗處流逝的景色以及螺旋槳的轟鳴聲,大概誰也想不到這裡是在飛行船之中。但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所有傢俱都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

  船室內除了省吾與花梨之外還有梅璃爾。

  「我沒事」

  省吾自信十足地說道。

  「剛剛醫生不是也檢查過了嗎」

  將省吾從癱瘓的中救出後,姬巫女們帶來的醫生進行了粗略檢查,那時被告之「並無大礙」。

  「又不知道那個醫生說得準不准」

  花梨不高興地說。

  「你啊——對醫生真沒禮貌呢」

  省吾是英雄。

  為他檢察的醫生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吧。總不見得為了診斷英雄,而特意帶個赤腳醫生過來吧。

  可是——

  「我們與這個世界——是叫索侖的吧?——我們與這裡的人類,身體構造是否相同還不知道呢」

  「……唉?」

  「我就說嘛,你果然沒想過」

  花梨露骨地長吁短歎道。

  「外表相似,所以你大概沒注意吧。我們與這個索侖世界的居民是不同世界中成長的種族喲。外表相似並不代表就完全是同一種生物了。沒有任何證據可以保證這裡的醫生能準確診斷阿省的身體」

  「…………」

  省吾不禁傻眼了。

  雖然她說的確實有理——但看著身旁的梅璃爾,怎麼也湧現不出「看著相似其實可能是另一種生物」的實質感。要是對方能長著一對奇幻式的尖耳朵或是尾巴之類,倒也並非難以接受。

  「退一百步說,即便這裡的人類與我們完全相同——但是,這裡也許存在我們根本不知道的病原菌喲」

  「…………」

  「阿省,天花你知道嗎?」

  「恩——知道點吧」

  「天花現在已被宣佈在世界範圍內遭到根絕。除了一部分科研機關還保留了遺傳基因的樣品外,自然界中已經不存在這種病原菌了」

  「那又怎麼了?」

  「這邊的世界又如何呢?」

  「…………」

  「天花還算好的,至少還知道對策。要是這裡有我們不知道的病原菌,你覺得該怎麼辦?沒有抗菌素的時代中,肺炎可是能完全要人命的病啊」

  「…………」

  彷彿立刻會受到生命威脅似的,省吾不禁支支吾吾起來。

  「不過……可是……那你說該怎麼辦?」

  又不清楚這個世界有沒有抗菌素或消毒劑之類的東西。

  在這短短數天的生活之中,省吾與花梨大致對於索侖——至少是周邊的——文明水平有了個大致瞭解。這裡的文明大致相當於地球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左右。印象中最近這個世界的是美國的西部開拓時代——也就是通常說的西部劇中的世界。

  這裡有槍,也有蒸汽式汽車,不過馬車的利用率更佔上風。雖然也設有鐵道,但沒有電車。冰箱或洗衣機自然也不存在,通信只能依靠信件。奶酪和黃油都是手工製作。雖然也有照相機,但價格昂貴並非普通商品。

  這種意義上,目前的索侖與西部開拓時代也並無太大差距。

  然而……另一方面,這個名叫索侖的世界有一樣省吾他們的世界所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奇跡術。

  因為存在著這種超特殊技術,索侖的歷史與省吾他們世界的歷史無法進行單純比較。文明發展的途徑存在差異。儘管是個帶著舊世紀氣息的世界——卻將巨大機器人作為實戰兵器來使用。此外在動力方面雖然是個以蒸汽機為主流的文明,卻也存在通過奇跡術來使用的通信器與超高速演算裝備。

  話說回來……據省吾他們所知,作為奇跡術的觸媒所必需的「聖體」在這個世界中是遠比黃金、甚至是寶石都更珍稀的貴重物品,絕不是普通社會中可以流通之物。所以不依賴奇跡術的技術體系才會有所發展,如前所述——與省吾他們所知世界的歷史有相類似的發展軌跡。

  順便一提,琴納發表用牛痘疫苗來預防天花就是在十八世紀末。

  「詳細情況必須等我調查之後再說,總之健康是最重要的。有規律的生活節奏以及飲食,適度的運動,都是必不可少的」

  「……你是PTA的大媽嗎?」(C註:PTA是Parent-TeacherAssociation的簡寫,既家長教師聯合會。在日本國內,對於學校素質的評價方面,PTA擁有很大發言權)

  來到世界、乘上巨大機器人、戰勝敵人成為英雄的省吾——實在沒想到竟然還會被人叮囑這種類似說給放暑假前小學生聽的話。

  「這是基本喲基本!健康是一切的基本」

  花梨如是說。

  「總之,與阿省相接的奇跡術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們不懂。所以也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影響」

  「說是那樣說沒錯」

  「事到如今,我不會再勸你別幹。但至少注意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

  「知道了喲」

  花梨是擔心自己才這麼說的,這點省吾還是懂的。

  雖說如此……省吾對於自己能成功踏出作為「英雄」的第一步,其實暗爽在心。而對於被潑冷水高興不起來也是事實。

  「對了,梅璃爾」

  「是」

  始終在旁靜靜聆聽兩人對話的梅璃爾回應到。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何事?」

  「我想麻煩你教我奇跡術,順便也教一下省吾。只是基礎部分也沒關係」

  「……花梨?」

  省吾不禁驚訝地看著表妹。

  一定要形容的話,省吾原以為她對於奇跡術是採用看待某種騙術,或是可疑之物的態度——不過大概是目睹了的戰鬥,才改變了主意吧。畢竟此前從沒想過她會說出這種話。

  「那個……可以是可以……」

  梅璃爾罕見地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您即便不親自學習,有事交給我們姬巫女,大多都是可以……」

  花梨打斷了梅璃爾的話說道。

  「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吧?如果省吾身體的異常是因奇跡術而起,那麼哪怕知道一點點奇跡術的知識,也能增加盡早發現問題的可能性」

  「那個……確實沒錯」

  「所以,總之只是基礎部分也可以」

  「…………」

  梅璃爾稍稍低頭思索了一下,很快抬起頭向花梨點頭。

  「我明白了。不過需要選擇適合擔當教師一職的人選……能否請您再稍等一段時間?我會與上層商量合適的人選。即使只限於姬巫女,在奇跡術的造詣方面,荷傑妲要比我更深透」

  「拜託了」

  花梨點頭。

  「阿省也沒有異議吧?」

  「嘛~~」

  對省吾來說能夠使用奇跡術——用幻想世界的話來說就是「魔法」,當然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並非幻想而是現實……但是,要是能擺擺魔法不是也很威風嗎?

  這些先放一邊——

  「…………」

  「——幹嗎?」

  注意到省吾打量著自己的視線,花梨質問他的用義。

  「啊……怎麼說呢,你好像是我的經理人似的」

  英雄經理人這個詞感覺有怪怪的。

  「我最初就是這個打算。阿省,你太不可靠。我會好好負責管理你的!」

  「……隨便你啦」

  省吾聳了聳肩。

  □

  秘密組織據點「聖廊」。

  五氏族族長專用會議室。

  被設計於可以俯視巨大豎坑——巨型擬神機調整收納庫的這個房間,用語言來形容的話,就相當於是這種生物的頭蓋骨。

  這裡是決定所有方針策略的五氏族之長們的齊聚地。倘若發生五人一齊死亡的事態,就等於宣告了的崩潰。其他的設施或人員多少都有代替品,但要是失去了五氏族之長和的話,五百年的宏願便會在這瞬間如泡沫般消失。

  是故,這裡是擁有的數個據點內,警備最嚴密,抗物理防禦性最好,最堅固的地點。

  每次召開會議之時,鄰近房間中總有完全武裝的護衛守候候機,其中還配有奇跡師。若有必要他們甚至會在這間會議室周圍設下防禦力場,即使被大炮直接命中也可以反彈。不過要用大炮攻擊這座深藏於地下的會議室,就必須先穿透厚厚的土層。

  房間本身,乍看之下似乎是寬敞空間中僅擺放了一張會議用的圓桌。但除了正規出入口之外,還有一面與「聖廊」豎坑直接相連的可動式牆壁,此外還設有一道通往緊急通道的暗門。

  此刻在頭蓋骨之中,擔當大腦之任的五人齊聚一堂。

  他們是——

  芭璐特·柯德蘭

  帕洛瑪茲·陸絲波利提

  泰羅依德·瑪布洛

  涅羅·奧托路琪

  塞布隆·茵培拉斯

  五位族長之內,四人各自走到固定位置,在象徵最高權力者的座位上入座。唯一例外的是族長之中最年青者——涅羅·奧托路琪。

  他給人印象比起權力者更像是男妾——縱然俊美卻內含蠱惑人心之貌的白皮膚青年,單手拿起文件站起身。現在似乎正輪到他進行匯報。

  「關於拉拜松市的反應——」

  涅羅如同打量其他四人的感想般,環視了圓桌一圈。

  「根據回收後,留在當地的部下報告,市街中的話題大半是圍繞的真正身份。雖然不知道修道會的影響力有多大——但目前修道士們尚沒有採取具體行動的跡象,市街的居民對持好意者居多」

  對「代行者」之戰的初陣,以的勝利告終。

  然而——其間發生了暴走。為了強制停止它,通過遠距離操縱,無耐地將的數個部件爆破。最後讓在拉拜松市的荒野,陷入癱瘓狀態。

  從一開始,在對「代行者」的戰鬥中,受損癱瘓的可能性就被周全考慮過。所以在出發之後,立即讓五艘用於回收的大型飛行船駛向拉拜松市,在戰鬥結束後即刻著陸。遠遠避開蜂擁而來的數千名拉拜松居民,救出封閉在體內的省吾後,迅速將解體成五部基本狀態,載入飛船,返航「聖廊」。

  然而……畢竟是初次作業,回收部隊的作業時間比當初預定遲了一些。儘管在現場設置了隔離用的柵欄,但畢竟擱淺在毫無遮蔽物的荒野上,即便在市街中用肉眼也可以看得見。因此,最重要的機密兵器,在近半天的時間內,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沒想到竟然會在初陣中就發生暴走」

  帕洛瑪茲神精兮兮地摸著頭髮說道。

  這位圓臉的陸絲波利提家之長,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瞥了一眼鄰座之人,繼續說。

  「也許有必要重新檢討制御術式呢……」

  「已經開始進行相關作業」

  感覺似乎在被質問——帶著悄悄有些不快的口吻,泰羅依德說道。

  的大半制御術式都是他所率領的瑪布洛家的研究成果。瑪布洛家之所以能在五氏族中佔有第二位的權力,大半也是基於各種奇跡術式開發的成果。反過來說,如果對於術式的依賴性受到置疑,便會直接動搖瑪布洛家的權力基石。

  那張學者般……一絲不苟、頑固不化的瓜子臉有些扭曲地,搶先開口。

  「對於第四位「救世主」的個人情報過於稀少。不過基於實戰數據,已著手開始修正術式的開發。最遲,應該可以在三天後完成新型制御術式。這原本——」

  「——夠了」

  芭璐特打斷了泰羅依德焦急的辯解。

  「在這點上,沒有異議。不過,這次討論的應該是對拉拜松市的處理,以及應付修道會的方案」

  芭璐特的話,讓泰羅依德鎖緊了眉頭沉默不語。芭璐特滿意地點了點頭。塞布隆一如既往地如磐石般面無表情——涅羅浮現著柔和的微笑,無言地觀望著眾人的反應。

  「加上與「代行者」的戰鬥,暴露在眾人面前之事應該已給民心帶來無法忽視的影響。的存在已被民眾獲悉,應該還有人拍下了照片吧」

  照相機不僅價格不緋、所有者稀少,而且純機械結構的照相機需要拍攝對像長時間保持靜止不動——感光極為耗時——但考慮到在那裡停機了近半天,拍下它的身影之人恐怕並不少吧。順便一提,兼用奇跡技術的照相機可以做到瞬間拍攝,不過由於操縱困難,並不是可以推廣上市的商品。

  「也就是說——的存在已被公認為並非集體幻覺也並非謊言」

  「關於這件事」

  在不自然地擴散的沉默之中,涅羅插口道。

  「我有一個提案」

  「提案?」

  帕洛瑪茲莫名其妙地問到。

  他有些看不起五氏族之長中最年輕的涅羅——說得再清楚點就是他自認為對方要比自己低一等。帕洛瑪茲似乎私下裡認為主持會議唯有芭璐特、自己,以及泰羅依德三人,涅羅與塞布隆的任務不過是負責報告、認可、遵從……所以涅羅無視其他人提出方案,大概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吧。

  「就如柯德蘭卿的所說,的存在已被視為現實。由於已經有人接觸和拍攝過擱淺的,所以無法當作集體幻覺或沒有實證的傳言來糊弄」

  「那又怎麼樣?」

  帕洛瑪茲說。

  「既然無法糊弄——那倒不如先發制人方是上策」

  「先發制人?」

  「簡單地說——」

  涅羅深深笑了笑,環視了一下眾人。

  「在拉拜松市公開的存在」

  「…………」

  帕洛瑪茲與泰羅依德意外地對視了一眼。

  是的最高機密。

  不過,說到底那其實是為了隱藏身上使用的「聖遺物」的存在,以及防止洩漏獨有的奇跡技術、械技術的相關情報。而不是為了隱藏的存在本身。

  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如此醒目的的行蹤,根本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所以最初他們就預測到,的存在被世人知曉是不可避免的事。

  不,不僅如此——

  「那個……時間還尚早吧?」

  帕洛瑪茲皺了皺眉,說到。

  在制定的時間表中,早已記載著向普通民眾公開的諸多計劃。

  讓操縱巨大擬神機「拯救世界的救世主」這一形象深入人心,從背後操縱壓倒性的權勢——以此實現消滅所有「代行者」,並暗中支配世界的野心。正因為有這個宏偉目標,所以他們才會甘願忍受被人辱罵為「罪人」,暗中雌伏了五百年之久。這個組織在這漫長的等候中,秘密地積蓄自己的力量,最後完成了。

  為了這一目標,必須讓一般民眾認識到「自己是被誰所救」。為了能提高效率無差錯地散佈這種認識,有必要主動介入情報傳播。與此相關的計劃,帕洛瑪茲與他的部下們正在反覆推敲。陸絲波利提家旗下擁有大小不一的數百支商隊,雖然那是他們家的資金來源——但在情報傳播時,商隊無疑是種相當便捷的手段。

  不過……

  最初預定公開的存在,是要在仔細分析了民眾反應之後的事。突然間在初陣不到一周的時間內,且未進行詳細情報分析的情況下,就公開未免太亂來了。

  「在民眾被無責任的流言蜚語所迷惑前,我們應該給他們好好上一堂課喲。沒有人能保持不會出現利用這種真相不明的時機,來趁火打劫之人」

  「難道說——」

  「製造這種機體,除了我們以來,也還有人能辦到吧」

  如同在補充涅羅的意見般,芭璐特說到。

  「事實上機體幾乎都是在黎佰斯公司的工廠製造的。只要有設備,光是製造一個外形並非不可能吧。這樣的話,有可能會出現偽造,冒充救世主的傢伙出現。目前,在無法公開「聖遺物」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主張自己的才是真貨」

  「那樣說雖然也有道理……但我們還沒掌握修道會的動向。他們的影響力無法忽視。在崇拜的風潮擴展到一定範圍前,最好還是選擇暗中進行情報操作。要是被發現背後之人是我們,修道會採取什麼行動?——那群最希望把我們給剁碎的混蛋,一定會很高興地掛著「肅清」的名分,糾集大群治安士來圍剿我們吧」

  修道會。

  這個正式名稱為愛克諾德拉斯真教修道會的集團,已超越了單純宗教組織的範疇。他們在這個世界,其實擔任著統一聯邦政府的機能。

  基本上這個世界中,人類的生存領域在廣闊的大地上寥若晨星。多數情況下是由一個規模相對較大的城市,統領周圍較小的村子、鄉鎮,以此發揮作為小國家的機能。此外城市間除了貿易,很少互通往來——通常彼此間幾乎沒有什麼影響。

  當然,往來於城市間的罪犯或是在城外構築據點的強盜也並非完全沒有……為了取締這些無法者,需要一個能在各城市間進行溝通、交換情報、追蹤罪犯的統一組織。此外,城市間也並非毫無爭執,需要一個調停他們的「第三者」。

  擔當此任的就是修道會。

  最初他們將手下的教徒作為宣教師派遣至各地,發揮了前面所言的作用並積累了不小的根基。同時又由於此前沒有相類似的組織,所以逐漸從單一的宗教組織,演變為某種聯邦政府性的機構。

  被稱為治安士的修道士便是修道會在發揮其機能的過程中,產生的附屬物。他們是強制力——既警察力、軍事力,說得再露骨些就是相當於武力的一群人。

  居民間如有什麼大動靜,自然會出現他們的身影。

  此外——修道會由於教義上的關係,與水火不容。

  修道會的基本教義為信奉「代行者」。

  既「人類是過去背叛了神的罪人,現在所受的苦難正是該得的報應。所以人類應該坦然接受神罰,乞求神的赦免才是正確之途」——這就是修道會的主張。簡單來說就是,既然一切反抗都是枉然,那乾脆跪下等待威脅過去——若是還無法豁免,那便忘卻恐怕,將毀滅作為「天意如此」來接受。

  當然,的五位創始者——既五位弒神之人,在修道會眼中是毫無疑問的,是教會之敵。另一方面,在的眼中,修道會則是敗北主義的象徵,是最初就放棄反抗神之詛咒的一群蠢貨。

  兩者的關係可以用「敵對」來形容。

  不過巧妙地隱藏了自己的存在——他們的存在從未被公開。因此,至今還未與修道會發生過任何正面衝突。

  但是——修道會自然不可能就此放過打倒「代行者」的,也不可能會無視居民中開始崇拜起的動向。

  雖然這些年隨著修道會組織的龐大化,信仰力的平均值開始稀薄。末端教眾甚至不過是通過收買或威脅才得以操控的勢利小人。

  但修道會本部——傳聞中從不固定路線,由大量馬車與蒸汽機車構成的大旅團——所派遣的久經錘煉的治安士們卻並非如此。

  「當然了,不是以的名義」

  涅羅平淡地說到。

  「公開的所有者是涅羅·黎佰斯」

  涅羅·黎佰斯。

  這是涅羅對外常有的偽名。

  他在五氏族中,擔當著大部分與外部交涉的任務。作為偽裝他還擁有另一個青年實業家涅羅·黎佰斯的身份。當然,冠以「黎佰斯」名義的公司,就如剛才芭璐特所言,是真實存在的——它所有的收益是的重要資金源之一。

  「普通人或者修道會的治安士並不清楚奇跡術的詳情。用「新型超大規模擬神裝置」為借口向他們說明的話,可以迴避一定程度的追查。因為黎佰斯社原本就存在重型機械製造部門」

  「可是——」

  泰羅依德插口。

  「即使修道會再怎麼輕視奇跡術……一旦他們調查了就會發現「聖遺物」,那是無論如何也糊弄不過去的」

  「對於這點,已經準備好了對策」

  涅羅露出燦爛的微笑——簡單就像是在等著泰羅依德這句話似的。

  「現在——黎佰斯社的工廠正在裝配另一架」

  「……你說什麼?」

  帕洛瑪茲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不僅是泰羅依德和帕洛瑪茲,就連平時表情幾乎一塵不變的塞布隆也為之動容了。雖然還是沒有出聲,但這位沉默寡言的武人浮現出淡淡的置疑,目不轉睛地盯著涅羅。

  「那種東西是什麼時候……不,在此之前,你怎麼能擅自……!」

  帕洛瑪茲重重敲了一下檯面喊到。

  「並不是重新製造。而是挪用原來的預備部件」

  涅羅不為所動地說到。

  作為兵器的必須能在殘酷環境中運行是建造它的大前提,所以損耗用的備件自然也很多。大至裝甲小到螺絲,全部都準備完全到足以再裝配一台。

  「當然——不過是外表相似的假貨。只能使用最小層度的奇跡術與蒸汽機做些簡單動作。但是應該足以騙過修道會了,因為他們並沒有親眼目睹過的實戰」

  「可是……」

  泰羅依德似乎無法認同。

  「可是那樣一來,豈不是誰都知道靠它無法打倒「代行者」嗎?」

  「的確是那樣」

  涅羅頗為滿足地點了點頭,對方的這一反應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那都是托——我們的「英雄」所賜」

  「…………」

  「修道會的治安士再怎麼樣也不見得會要求把他給解剖了吧?」

  換言之就是把打倒「代行者」的壓倒性力量歸功於省吾,而不是。掛出『異世界人』的招牌,就算將他的能力解釋到再誇張也不會被輕易否定。因為唯有才掌握著與異世界接觸的技術,一般民眾甚至不知道有異世界的存在。

  「召喚儀式怎麼解釋?」

  「那當然是因為——『偶然』」

  泰羅依德的話,讓涅羅現出一絲諷刺的笑容。

  修道會中也存在奇跡師——修道會內部為了明顯自己的與眾不同,特別為其冠上「御業使」的名字。雖然立場有異,但對於奇跡術的理解基本相同,如果讓他們調查詳細的召喚用的術式,肯定會發現其中需要巨大的「聖體」——也就是說他們會察覺,這是除了藏匿起「聖遺物」的以外,不可做辦到的行為。

  不過——

  「並不是人為召喚的結果,而是偶然發生的事故所產生的特殊現象才讓他穿越到這個世界。這樣解釋就沒問題了」

  換種說法就是——把異世界人省吾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委給推卸給天意。

  「與其躲躲躲閃閃,還不如給他們一個假貨。把偽裝成的——為方便起見,就稱它為——,把它運到拉拜松市,與救世主一起召開「披露會」,這就是我的提案」

  「修道會的治安士真會接受這種解釋嗎……」

  帕洛瑪茲用更懷疑的表情說到。

  「常駐的治安士姑且不論……從本部派遣的治安士以教義原理主義者居多。收買與籠絡對他們是無效的。即使是逃離「代行者」,在那些人的眼中也屬於違背信仰的事。更不用說是打倒「代行者」這件事會讓他們產生什麼反應了……」

  「對於這點,我也想好了對策」

  涅羅說。

  「就算讓他們蒸發或是採取懷柔手段,從本部派遣的治安士都會在數天後到達了。不過常駐治安士的數量要比派遣治安士占壓倒性多數。簡而言之,只要在那之前,讓省吾·香芝的存在成為既成事實既可」

  「嗯……」

  泰羅依德與帕洛瑪茲露出思索的表情。

  芭璐特再次補充道。

  「對修道會來說,不可能將整個城市的人全部肅清。重點在於修道會派遣治安士之前,盡可能快且多地讓城市的居民站到我這一邊」

  「……原來如此」

  泰羅依德有些勉強地點頭同意了,晚了些後,帕洛瑪茲也點了點頭。

  「披露會的計劃,我已經完成了」

  涅羅環視了一周後,說道。

  「一切都交給我吧」

  「等等,涅羅·奧托路琪——你要完全獨自操辦嗎?」

  帕伯絲庫鎖緊了眉頭說道。

  這對於原本全權負責發表計劃的帕洛瑪茲來說,無異於橫刀奪愛。「救世主」的「披露會」是一件很可能影響今後權力分佈的重要事件。交給涅羅一人,讓奧托路琪家大出風頭是其他家族都不希望看到的。

  「您不必擔心」

  「這件事須要五氏族的配合才能完成的,所以才作為議題在這裡提出。記載詳細計劃的文件,我會馬上呈遞。事實上,在披露「救世主」之時,有姬巫女們在旁負責保護和翻譯,我是無法擅自干預的」

  「…………那就好……」

  雖然還有些勉強,但帕洛瑪茲似乎也認同了。

  涅羅像是在確認般環視了一下眾人——沒有特別提出異議者。帕洛瑪茲與泰羅依德的表情上多少還帶點不信任感,而芭璐特與塞布隆也未提出明顯的反對。

  「那就這麼定了」

  涅羅滿意地點宣佈到。

  □

  睜開眼睛……陌生的房間環境映入視野。

  呆呆地思索著其中的意義,省吾起床了。

  所熟悉的構成自己房間的各種東西……塞滿漫畫、小說的書架。貼在牆上的海報。打開窗戶便會撲面而來的城市噪音。上小學時祖母買給自己的,一直愛用的寫字檯,網上買的彈簧床,放在桌上的電腦和液晶顯示器——通通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氣氛穩重的房間佈局——至少在省吾感覺中像是這麼回事。

  面積是自己陋室的三倍以上。床是木製且帶頂篷。窗戶也是木製百葉式,房間一頭的桌子上擺放著陶瓷製的墨盒和筆具。用來照明的不是白熾燈,而是擺放在房間各處的玻璃油燈。

  在讓人聯想到西歐貴族屋宇的環境中——牆紙及地毯上卻畫著類似於阿伊努文化的抽像記號,形成獨特光景。

  「…………」

  從床上仰坐起來,再次環視四周。

  當然會覺得陌生。

  本來就還沒熟悉這裡的文化……這個房間的主人直到昨天為止都還不是他。搭乘飛行船回到「聖廊」的省吾被人帶到了這裡……這也是他作為救世主所獲得的報酬的一部分。

  省吾的家是佔地三十坪左右的五室一廳,對於在這樣家中長大的省吾來說,眼前的宅子幾乎可以算是個城堡了。入口處是一道鋼鐵的門扉,其後花壇一直延伸至玄關,屋內有大小不等的二十間房,此外還有食堂、廚房、食料庫,以及足夠用來游泳的浴室——光是聽人這麼介紹,省吾便已經覺得頭開始大了。

  而且這些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他這個直到昨天為止還是普通高校生的十七歲少年。

  這誠然是在故事中會出現的通用展開。但真被人當面告之「這些儘是閣下的所有物」,首先在腦中閃現的卻是亂七八糟的不協調感。

  這些暫且不論……

  省吾、花梨,以及負責保衛及生活照料任務的五位姬巫女,一起在這裡住了下來。

  昨晚省吾被姬巫女之一的塞乃嘉帶到了這間房內,大概由於太疲憊,他倒頭便睡。

  「……差不多了吧」

  百葉窗縫隙中透漏的陽光告示著早朝的到來。

  姬巫女中的誰差不多該來叫自己起床了吧——大概是梅璃爾吧。

  正這麼猜測的時候。

  「早上好」

  門的另一頭傳來了問候聲。

  「省吾殿下,您起來了嗎?」

  「啊——是的」

  忍著哈欠,省吾從床上跳了下來,回答到。

  「打擾了」

  打了個招呼後,姬巫女之一貝露迪雅·茵培拉斯推門進來。

  隨手拿起擺放在寫字檯大小的圓桌上的眼鏡。

  透過鏡片,在迅速變得清晰無比的世界之中,他的視線與帶著某種意味深長表情的貝露迪雅相交了。對方並非是單純地在打量自己……貝露迪雅的視線中明顯在思索著什麼。稍稍覺得有些緊張,省吾還是問道。

  「怎……怎麼了?」

  「不是的——」

  貝露迪雅笑了起來。

  「您摘下眼睛的時候,看起來更為出色——」

  「是……是嗎……」

  雖然是恭維的話,但從這位少女口中說出來,卻並不那麼感覺討厭。

  「沒有眼鏡的話,是否會行動不便?」

  「不……還不至於那樣」

  雖然省吾的視力並不上優秀,不過因為視力下降相對而言晚於同齡人,所以度數的增加並不明顯。大多來說,近視會與成長相伴增加——恐怕肉體就是這樣被完成調整的——視力下降越是早,度數便越容易增加。

  「就是看細微部分有些……」

  近視如果不斷惡化,最後恐怕會變得連樓梯的上下層都無法區分的地步。但省吾還不至於那麼慘,他最多只是看不清遠處之人的面容。

  「那麼沒有眼鏡也行咯?」

  「嗯?」

  「我指的是儀表」

  貝露迪雅說到。

  她對著依然摸不著頭腦的省吾,招呼了聲「失禮了」,便湊到他身前,不容分說地解開了他身上睡衣的腰帶。

  「等——等等,你」

  「我的名字是貝露迪雅,請別忘記喲」

  帶著一絲惡作劇的笑容,貝露迪雅說到。

  「……貝露迪雅,我的衣服還是自己換吧」

  「請別亂動喲。您不必擔心——沒有您的容許,我是不會偷襲的」

  貝露迪雅一邊用戲謔的口氣說著,一邊為滿臉困惑的省吾脫下了睡衣——被剝得只剩條短褲的省吾,雙手抱著裸露的上半身。

  貝露迪雅小巧的臉蛋湊到省吾的胸前。

  「等等——?」

  胸前柔軟的感覺讓省吾立即心慌起來。

  但貝露迪雅卻不為所動,她的臉貼在省吾的胸前,雙手在他背後摸索著什麼——隨後迅捷地退開一步,雙手拿著繩子般的東西,繞著省吾胸前一周。

  那似乎是這世界的一種尺子。

  細繩上織著等間距離的標記,貝露迪雅細數著標記,口中唸唸有詞。順便一提,這個世界是以十六進制以及從中派生出來的八進制為數字的基本算法。細繩上等間排列著八種不同的顏色,其後又是重複相同的八色。

  貝露迪雅繼續以熟練的動作,揮使細繩,測量省吾的身高,腰圍、脖頸,以及臂長、胯部等都細細測過。

  「你在做什麼……?」

  多少猜到了一點……不過沉默著被她量體,不知該說是閒得無聊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總之他試著向貝露迪雅尋問道。

  「為了調整省吾殿下的衣服,需要測量細節部分」

  預料中的回答。

  貝露迪雅的動作確實如裁縫店的店員一般標準,絲毫不帶任何淫靡的氣息。但不管目的如何,作為省吾來說是上半身全裸的狀態下被女孩子給抱住了,自然會覺得很尷尬。嘛,貝露迪雅是姬巫女之中身材第二小巧的……第一位的是愛緋妮兒·奧托路琪。在旁人看來,就算她這麼抱著省吾,也只會讓人聯想到類似小狗蹲在主人身旁的溫馨感,不過作為當事人的省吾卻沒有得出這種客觀想法的從容。

  畢竟——無論哪個姬巫女都是亭亭玉立的美人。

  貝露迪雅也不例外,非常可愛。

  白淨可人的相貌自不必多言,黑珍珠色的長髮梳攏到背後,用一條白色綢帶輕輕挽住,束成馬尾狀。配上藍白為基調的衣裝,看上去充滿健康活力。不知是因為她利索的動作,還是由於俊秀的五觀,在姬巫女之中,她給人的印象最為豁達大度。同為姬巫女的梅璃爾或塞布隆的美,帶著種猶如幻影般的風情——而這位少女身上卻完全沒有那樣的感覺。

  據首席姬巫女梅璃爾所說,貝露迪雅是出身於注重武者形象的茵培拉斯家——作為茵培拉斯家的一員,她從小就接受了家傳武術的學習。雖然乍看之下,似乎身軀嬌小玲瓏,但在姬巫女之中,無論是徒手格鬥,或是使用槍械的戰鬥,最強者毫無疑問都非貝露迪雅莫屬。

  「衣服?……又要給我挑衣服了?」

  省吾已經拿到了數套送來的衣服。

  基本上來說,這個世界的男性服飾似乎偏向於寬鬆的式樣,就連的御者裝束——操作者專用服也沒有精細到需要測量身體的各個部位。事到如今卻要精確地為省吾量體裁衣,究竟是要做什麼?

  「近期內,會有宴會與儀式。以後,也會有各種需要穿上禮服的機會吧——所以趁現在的機會,想好好測量一下。其他可以不管,但禮服的話,靠目測是無法製作的呀」

  「哦……」

  雖然不清楚憑目測來製作禮服會有什麼不妥,但因為這世界的習慣至今依然是一竅不通……所以被這麼一說,省吾只好老實地遵從了。

  「雖然也許會讓您感到麻煩……但是這件事還請給我的父親一個面子」

  貝露迪雅一邊仔細地測量省吾手腕及手指的長度,一邊用像是鉛筆的東西在自己指甲上記下類似數字的記號。同時也不忘與省吾交談。

  「……什麼事?」

  「在公眾場合,省吾殿下的著裝是由我們茵培拉斯家負責的。我想梅璃爾應該也告訴過您吧。我們茵培拉斯一族與其他四族比起來,更傾向於武者家族。所以對於武者的裝束,自然由我們定奪」

  貝露迪雅說到。

  「武者……指我?」

  「當然是指省吾殿下。與「代行者」戰鬥,並屠戮對方的人——如果這也不能稱之為武者,那還該稱之為什麼?」

  似乎測完了必要的部分,貝露迪雅離開省吾身旁,將細繩收入懷中,同時視線也回到省吾臉上,她笑了。

  「武者……嗎」

  省吾覺得有些不安。

  武者。

  從未想過,對格鬥技一竅不通,既沒天分也沒經驗的自己居然會被冠上這個頭銜。

  不過自古以來,所謂的「英雄」大抵都是指與什麼戰鬥最後獲得豐功偉績者吧——英雄即為武者這種想法倒也不能算是完全錯誤。

  事實上,省吾也算是搭乘做了一場性命攸關的戰鬥……說起來,武道的「段位」原本是指殺了多少人的數字。那麼搞定一個「代行者」的自己,現在應該是「英雄道·初段」了吧。

  就在省吾開始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之時——

  「嘛~原本我們就是五氏族中的未席,如果不找點什麼借口,插一手的話,恐怕會被別人瞧不起吧」

  貝露迪雅滿不在乎地說出口的話,卻引起了省吾的注意。

  「瞧不起?」

  「簡而言之就是通過包辦省吾殿下的事務,來改變中的立場與地位喲。現在與省吾殿下有關的事,哪怕是再怎麼細小的瑣事,都會影響到的權力鬥爭」

  「……?」

  出乎意料的話,讓省吾不禁驚呆了。

  不過,不知是否注意到了他的反應——貝露迪雅繼續朗朗說道。

  「啊呀?您不知道嗎?」

  「不……」

  「因為花梨殿下似乎已經發現了,我還以為她定會告訴您的呢。大體上……五氏族之長各自派出一位姬巫女也是由於這個原因。不全部委託給一個氏族是為不讓其他氏族搶先下手。省吾殿下對於自己身邊的人,總會漸漸產生感情的吧」

  「…………」

  說起來雖然她們有些有血緣關係有些沒有,但基本上都是五氏族之長的女兒或妹妹。其實仔細想一下,如果姬巫女的選拔標準只是能力優秀者,那大概沒必要每個都選擇如此相貌不凡的少女吧。

  不過——

  「這種事……告訴我真的沒關係嗎?」

  如果獲得省吾的寵愛與關心就是姬巫女們的責任——那麼應該對此沉默才對。操縱一無所知之人要遠遠輕鬆得多,這點就連省吾也能明白。

  「這有什麼關係?稍微想一下的話,馬上就會明白的」

  貝露迪雅毫不在意地說到。

  「而且」

  貝露迪雅用直爽的口氣繼續說道,

  「作為我來說,希望省吾殿下是個能夠看穿所有這些事之後,依然抬頭挺胸為我們而戰的「英雄」。我好歹也算是位姬巫女……自然希望所仕奉的救世主能是位出色的人物」

  「呃……恩……」

  「好了,工作結束。辛苦您好了。可以穿起衣服了喲——」

  輕拍了一下省吾的胸膛,貝露迪雅說道,

  「或者,接下來就開始疼愛我嗎?」

  簡直就像是被快餐店的打工女生詢問「一起去賓館開房如何?」。與梅璃爾的態度截然不同,貝露迪雅大大咧咧的言行大概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標準價值觀,而是貝露迪雅個人的天性使然吧。

  「…………」

  省吾慌張地轉過身,背朝貝露迪雅。

  不管怎麼說他畢竟也是十多歲的少年——因為剛才與貝露迪雅的肌膚之親,有個部分變得異常精神。雖然直到剛才為止,始終努力不去想,但被這麼露骨地一說,可就不得不開始胡思亂想了。

  「啊~~哈哈,是嘛,省吾殿下原來還沒有經驗呀?」

  貝露迪雅打量著省吾的背影,帶著笑意說到。

  「…………別笑了」

  省吾呻吟似的反駁。

  早準備對梅璃爾一心一意的他,開始怨恨自己無節操產生反應的肉體了。嘛,其實說到底最合乎省吾理想中女性形象的自然是梅璃爾,但這也並不能改變貝露迪雅和其他姬巫女充滿魅力的事實。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對不起呢,不過我也沒有經驗,我們正好是不分勝負呢」

  依然是沒有躊躇也毫無高傲的口吻,貝露迪雅這麼說到。

  「不,不對,這不是分不分勝負的問題吧」

  說著,省吾突然覺得與這位姬巫女就算成不了男女關係,應該也可以成為朋友。貝露迪雅豁達的個性,作為朋友來說,反而更容易產生好感。

  「——恩,是嘛,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去抱梅璃爾呀」

  被這麼一說,省吾頓時繃緊了全身。

  看來自己那點心思完全被她識破了。嘛,如果真如貝露迪雅所說「姬巫女之中的誰獲得省吾的寵愛會影響到內部權勢劃分」的話,也許被她識破也在理所當然之中。

  不過……仔細想想這事還真是誇張到不行。

  在省吾自己看來也許只是與喜歡的少女交往那麼簡單的事,在背後卻恐怕會牽動到數十,數百,甚至是上千人的關注。

  知道了這件事後,即便現在沒有花梨在旁盯著,恐怕省吾也很難對梅璃爾出手了。

  話說回來,如果連省吾一系列的反應都計劃在內的話,那這位叫貝露迪雅的少女也許是位十分高明的謀士。

  這些先不去想它——

  「梅璃爾就算在我看來也算得上是非常漂亮喲,其實之前我還在擔心,莫非省吾殿下對女性沒有興趣」

  「我說你啊……」

  省吾露出真拿你沒轍的表情,貝露迪雅笑著對他說道,

  「我叫貝露迪雅」

  「……貝露迪雅,你的性格是不是與之前有些不同呀?」

  說起來,與貝露迪雅單獨對話,這還是第一次。

  但總覺得現在的她與梅璃爾她們一起作為姬巫女來迎接省吾時的她有所不同。當然了,現在的她依舊是作為姬巫女而站在省吾面前,但整個人的感覺卻與此前「公眾場合下的舉止」相當不同。

  「這是因地制宜喲」

  貝露迪雅聳聳肩坦言道。

  「不過,省吾殿下能慎重對待女性也許是件好事」

  「……你指什麼?」

  「梅璃爾是被柯德蘭家收養的,她是為了將一切都奉獻給救世主而被扶養長大的。雖然我、荷傑妲、愛緋妮兒、塞乃嘉都與各氏族之旗有著血緣或是親戚關係,但梅璃爾卻只是為了救世主而被收養的孩子」

  「…………」

  這些事確實也聽梅璃爾說過。

  「反過來說,她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了。如果得不到省吾殿下的寵愛,她的存在意義也就消失了。所以,如果省吾殿下覺得梅璃爾作為一個女性很有魅力的話,請不要欺騙自己,好好疼愛她吧」

  「……這不對」

  省吾覺得男女因為這種事而同床共枕實在很荒唐。

  「雖然不知道省吾殿下原先所在的世界是怎樣的。但在我們的,也就是的世界中就是這樣的喲……我的父親雖然是茵培拉斯家之長,但也得讓自己的女兒接受作為省吾殿下待衛以及妻妾的教育」

  「……那個……可是……」

  「嘛~我家兄弟姐妹還有不少,所以讓出一個女兒也沒什麼大問題」

  「……你能不能,別用這種說法」

  省吾不禁鎖緊了眉頭。

  在無論何種情況下,都以人的自主意識為最優先準則的世界——省吾當然明白這種世界不過是腦內幻想。世界的運轉不會受個人的喜怒哀樂影響,人被當成道具來使用並非這個世界所獨有的。

  但如果那是發生在自己面前,且以自己為中心——毫無抵抗地甘願承受就另當別論了。

  省吾既沒傲慢到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存在,也沒遲鈍到對此毫無疑惑。或者說,他對於由於自己的緣故,而左右他人的存在理由感到很討厭。梅璃爾和省吾、貝露迪雅一樣都是人類。可卻要被當作沒有感情沒有意志的人偶來對待,這樣的現實讓省吾無法平靜。

  如果自己處在梅璃爾的立場上……省吾自認沒有信心可以保持與梅璃爾同等的坦然自若。

  「非常抱歉。但這些都是實話。嘛——荷傑妲、塞乃嘉、愛緋妮兒的情況我並不熟悉,不過僅就我自己來說,我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所以請別太在意」

  「就算你這麼說……」

  省吾不禁歎了口氣。

  該怎麼來說呢……這已經不僅僅是用語言或價值觀不同的外國人所能形容的,感覺根本是在與另一種不同的生物在對話。這種不協調感久久揮之不去。而又由於梅璃爾他們說著和自己相同的語言,長著動人的人類相貌,這便再次加重了省吾心中的不協調感。

  雖然道理上能明白。這種事也並不罕見。翻開歷史的書面,相同的事情數不勝數。政治婚姻或是家庭聯姻之類的事,在當今世界依然並不稀奇。不是所有人都能過上自己理想的生活。

  然而……

  「啊哈哈~~您真是從和平的國度來的呀」

  看著懊惱的省吾,貝露迪雅再次笑了起來。

  感覺被當成傻瓜的省吾在一瞬間,有些惱火——

  「您真是——燦爛奪目」

  感覺這句話似乎被加重了讀音。

  「貝露迪雅——」

  「雖然有點對不起梅璃爾,不過我也試著努力一下吧」

  貝露迪雅斜著腦袋說道。

  「……啊?」

  「我的自言自語,您別在意」

  這麼說著,貝露迪雅的語氣又恢復了剛才的爽朗。

  「總之——省吾殿下真是位溫柔的人。請再稍稍為梅璃爾考慮一下吧。另外,如果能順便也疼愛一下我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又變成這種話題了……難道這裡是一夫多妻制的嗎?」

  「一夫多妻制?」

  貝露迪雅傾斜著脖子思索起來。雖然日常的語言交流並無大礙,但偶爾也會出現這種她們並不熟悉的專有名詞。

  「就是指一個丈夫有多個妻子。這裡的世界難道不是一個丈夫只能有一個妻子嗎?」

  說起來好像還沒聽說過在這裡有無類似的法律。

  在省吾印象中,雖然這個世界的文明基準大概在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初左右。但卻有著奇跡術這種特異的技術體系,此外還有「代行者」這種莫名其妙的存在,所以並無法完全參照省吾原先所在世界的文明基準來進行準確劃分。雖然目前為止還未出現完全超出理解範圍的東西,但這裡的政治經濟或法律的概念,能否適用省吾的常識還是個未解之謎。

  不過……

  「雖然我們的世界也是一個丈夫只能有一個妻子,但這沒有什麼關係」

  貝露迪雅苦笑著說道,

  「因為省吾殿下可是『救世主』——是英雄」

  「……唉?」

  省吾不禁傻眼了,而貝露迪雅則是極為平和地……如同在談論明天天氣般和緩的語氣說道。

  「您沒有必要去套用普通人類的常識與道德標準」

  「……」

  省吾似乎在低頭囁嚅著什麼。

  這在道理上說得通。英雄正因為不是普通人所以才被之為英雄。那麼戒律普通人的常識或道德並不適合套用在英雄身上。確實也聽說過這種觀點。

  「您怎麼了?」

  貝露迪雅不可思議地問道。

  「不……沒什麼」

  擺出曖昧的笑容,省吾回答到。

  □

  烈日炎炎之下,大地一片乾涸。

  在這片荒野的角落中,有一塊好像抖漏出的墨汁般盤曲著的黑影。

  在它的周圍,還有無數因岩石的橫亙或地面的隆起而形成的陰影——它只是其中一小塊並不起眼的存在。但是……如果有細心之人能仔細打量一下,也許便會發現它到底是何種異常之物。

  它有著……人類的外形。

  當然,只憑這點還稱不上什麼異常。雖然周圍人跡罕至,但人形的影子並不意味著本體也一定要是人。也有可能是岩石或其他的影子正好交疊成人的輪廓。

  然而,它卻紋絲不動。

  其他的影子都隨著太陽的偏轉,而發生改變,朝著背光之處拉長身影……但它卻猶如塗抹在大地上的油漆般,傲然駐留在那裡。粗看之下,似乎只是個影子,但仔細觀察後就會發現那並不是由於陽光的遮攔所產生的東西。完全獨立於光的它,始終盤桓在那裡。

  它是沒有實體的黑色人型平面。

  倘若用放大鏡來窺察一下,便會發現那並非是什麼黑色……而是由某種文字以無法言語的密度連續寫成的結果。並且若有人能夠讀懂這種文字,恐怕會無一例外地為文字中所重複記述的內容而不寒而慄。

  那是詛咒。

  它以數百萬——不,是數百億的文字連續書寫著對世人的憤怒、憎惡、怨恨。如果有人能夠完全讀完,恐怕閱讀者會對自己身為人類感到絕望而自殺吧。這黑影之中所包含的詛咒之深由此可見一斑。

  黑影便是被稱為「代行者」的存在。

  它是業已滅亡的神靈所遺留的自律型超高密度詛咒集合體。這便是黑影的真正身份。它接受了被人類背叛並殺害的神的怨恨,只為報復人類——不斷報復人類而存在。它是沒有思想只為讓人類痛不欲生而誕生的虛體裝置。因此,它是人類無法擺脫的災難,是絕對的殺戮者,被其盯上者只能責怪命運的不公。

  「代行者」開始了思維。

  它們的思維與人類明顯不同。在它們的思考沒有任何感情之類的夾雜物。只為了被交付的使命——也就是盡一切可能將人類折磨至死——而彙集整理必需的情報,並制定計劃。

  這幾乎佔據了休眠之中「代行者」的所有思考能力。

  「代行者」們篩選出數萬個方案,並詳細檢查實行的可能性。為了在下一個甦醒期到來後,能立即付諸實施,它們會在虛擬意識中反覆模擬行動方案。

  不過。

  現在,它們收到一份報告。報告中記載了一個可能嚴重打亂它們計劃的重要因素。

  原有的十六位「代行者」中,有一位被人破壞了。

  「代行者」們制定的計劃都是以代行者對於人類的絕對優勢為根基的。如若這一根基遭到動搖——換句話說就是人類有了能夠對抗「代行者」的力量,那麼它們幾乎所有的計劃都不得不付之東流。

  根據被破壞的「代行者」在機能停止的最後一刻所發出的情報來判斷——人類似乎偽造了一個「代行者」們的創造主,並以此來對抗「代行者」。此外還有一些不明情報——人類原本是無法接近「代行者」的,那麼他們是如何控制這個偽神使用奇跡術的?——如果首先不排作這個預測外的因素,便無從談起制定完美計劃。

  是故,「代行者」們思索起來。

  它們暫時凍結已制定的數萬個行動計劃,平淡地開始構築新的對偽神戰術。其中不包括任何對於創造主的敬畏,也沒有憎惡、憤怒的感情。他們不過是道具,不過是業已毀滅的神明之影。身為巨大自存詛咒的「代行者」,只會默默執行創造主的願望——不帶任何感想。所以,雖然他們意識到偽神的重要部品中有可能使用了創造主的肉體,但對於破壞它,「代行者」不會有任何躊躇。

  隨後——

  □

  在吃了一頓時間上略顯過早的午餐之後,會有一場荷傑妲負責的奇跡術講解。

  省吾隱約注意到了——姬巫女們各自也有擅長和不擅長的東西。雖然她們看起來都要比普通人能幹,但還是會顯出個人資質與教育環境的差別。

  據說荷傑妲是最精於奇跡術開發的塞布隆家之女,在姬巫女中屬她的奇跡術造詣最為高深,並且她還擁有豐富的實踐經驗。

  「——因為如此」

  清咳一聲後,荷傑妲看了一下周圍。

  荷傑妲·塞布隆。

  她是姬巫女之中個子最高,且最有成熟感的女孩。

  雖然奇跡使——奇跡師等同於幻想類作品中所謂的魔法使。但對方高高的個子,細長的眼睛,還有長長的三股辮子這些要素集合起來,讓省吾腦中浮出起的卻是遊戲中出現的「格鬥家」或「拳法使」。

  外表看來總覺得是個好強爭勝的女孩——雖然省吾這麼先入為主地下了判斷,但事實似乎大為不同。

  「從基本理論開始介紹吧」

  現在,省吾他們所在的地點是大宅內的食堂。

  對於講解的地點,省吾並沒什麼講究……不過由於擬神杖的長度和成人身高差不多,所以在食常這種相對寬敞闊的地方比較能展得開。再加上桌子椅子很齊全,很適合聽講。所以花梨選擇了這裡。

  順便一提,現在食堂中的姬巫女除了荷傑妲以外,還有一人。

  「…………」

  表情似乎有些呆板的少女。

  塞乃嘉·陸絲波利提。

  鼻樑上架著一副小眼鏡,枯葉色的頭髮在腦後梳成兩股。給人印象與荷傑妲截然不同,好似文學少女般,少言寡語的老實女孩。她的表情總有些茫茫然的樣子,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另一方面她似乎是位有著玲瓏心的女孩。花梨衣服的準備,還有身邊瑣碎物品的管理,塞乃嘉都完成得無懈可擊。

  這次未經花梨吩咐,她便早已將用來作為筆記本的紙張、鋼筆、黑水盒,甚至是茶水點心,以及練習用的擬神杖都一併準備齊全。

  值得一提的是,在姬巫女之中,塞乃嘉的奇跡術造詣似乎僅次於荷傑妲,所以她也作為助手出現在這裡——不過,大概由於塞布隆沉默寡言的性格,這次才會選擇荷傑妲來負責教學的吧。

  「由於語言區別很麻煩,所以今後,把我們的世界稱為索侖,而省吾殿下所在的世界就稱之為阿斯(earth)——在索侖的所有物質中,都有一種被稱為的記述存在於其中」

  「記述?」

  突然就一頭霧水了。

  「……該怎麼說好呢……那個……嗯……」

  荷傑妲也突然語塞了。

  總是以一副沉著冷靜相貌示人的她,突然浮現出困惑的表情,有種難以言語的可愛。她似乎並不像外表那般爭強好勝、伶俐過人。或者說從她的言談舉止來看,似乎要比梅璃爾更孩子氣些。

  「我該如何說明呢——」

  看來這種東西對她來說是理所當然之物。要讓她進行說明,反而難以說清楚。就像海邊長大的人要對山裡長大的從未見過海的人準確說明『海到底什麼樣』般困難。對於前者來說,海就是海,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所以不知該用什麼詞來解釋。

  這大概也是天才常有的問題。

  雖然擁有強大的直覺理解力,卻不擅長向他人解釋。無法切身體會到為何別人會不理解。

  也就是說理解技能的才能,與講解技能的才能是完全兩碼事。

  「就是」

  彷彿倏忽間回想起來似的,一旁的塞乃嘉突兀地開口說道:

  「規定所有物質存在方式之物」

  「……呃,我還是不明白」

  「比方說岩石被擊碎,就會成為石子,石子被壓碎就會變成砂粒,砂粒再被進一步弄碎就會變成塵埃——從理論上來說,把物質粉碎到極限後,最終就會發現所有物質都是由相同之物構成的。事實上,石頭,水珠,空氣,以及我們人類的最小構成單位都是相同的」

  「就像是分子,原子……基本粒子般的東西呢」

  花梨說到。

  「雖然我並不清楚您剛才說的單詞。總之所有的物質,都是以相同的最小構成單位來組成各種形態。不過,這種形態基本上是被固定的,水不會某天突然變成石頭,也不會變成人類。這種組合方式,也就是物質的存在方式,決定它們固定它們的便是」

  「恩……」

  用筆頭一下一下輕輕敲擊桌面,花梨若有所悟地嗯了一聲。

  「對於熱量的信息——嗎?這種概念?進行控制?是某種?……不,比起對於信息的干涉,從可能性觀測與選擇的意義上來說,更接近於吧?不過,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存在量子力學與熱力學……」(C註:是英國物理學家韋克斯韋在物理學中假想的,能探測並控制單個分子運動的「惡魔」或相同功能的機制。是法國天體力學主要奠基人拉普拉斯假想的一種智能生物,這種智能生物能確定從最大天體到最輕原子的運動現時狀態,並依照力學規律推算出整個宇宙的過去狀態和未來狀態)

  「……呃」

  這對省吾來說是過於高深的內容。因為花梨似乎已經理解了,所以他實在說不出「我還是聽不懂」之類的話。雖然平時他便覺得花梨以一個女中學生的標準來看,無疑屬於異類。而現在他更加深了這種看法。他甚至情不自禁想問她,「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

  「恩~~也許對細胞來說,該算是的遺傳基因吧……」

  花梨嘀咕著。

  這句話省吾總算是有些聽懂了。

  「您理解了嗎?」

  塞乃嘉語氣呆滯地問道。

  「啊……嘛,勉強算理解了吧」

  「那麼我們繼續吧——荷傑妲」

  「……謝謝了」

  苦笑著點了點頭,荷傑妲繼續開始了講解。

  「總之,中記述著「物質必須如此」的命令。並且在這些命令中,有一條就是「必須服從神的命令」」

  「……神的命令……」

  原以為是科幻系突然就變成了幻想系。

  荷傑妲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我們將神身體的一部分稱之為「聖體」,憑借它對物質下令『我是神,聽從命令』,以此便可以暫時解除的記述,並替換成新的記述」

  「呵……呵呵……」

  「所有物質都必須遵從神的命令。因為在他們的中便是這麼記載的」

  僅僅這部分內容來說倒還可以算是挺簡單。

  「「聖體」上發出的「聖光」可以算是一種證據。證明我們成功讓物質認為『我們是神』。並且通過模仿神之命令的特殊語言「聖句」,來誘導物質的——這麼說,您能聽懂嗎?」

  「……恩,勉強可以」

  省吾呻吟般說到。

  身旁的花梨早已投來懷疑的視線,但決定現在無視她。

  「基本理論只有這些。「聖光」的產生以及「聖體」的控制都由擬神杖負責,所以無須解釋細節。相比之下,奇跡師如何吟唱「聖句」才更值得關注。聖句的基本方法,韻律,吟唱速度等都有密切聯繫」

  「簡而言之,就是說並非只要把「聖句」給背全了,就萬事大吉了?」

  「是的」

  荷傑妲點頭回答了花梨的問題。

  「縱然是完全相同的內容,如果吟唱速度不同意義就會產生微妙的變化」

  「……夠麻煩的」

  花梨苦笑。

  不過,她臉上浮現出不知該是說很感興趣,還是想挑戰什麼的表情。這類東西似乎很對她的胃口。

  「如果只想產生相同的特定效果,只要將聖句錄音,並重放既可,但這並不具備泛用性。這類裝置,在中也有裝備。但實際使用之時,需由我們姬巫女進行遠距離操作,微調整播放速度與音量」

  看來奇跡術要比想像中的更麻煩呢。

  要是能使用奇跡術的話,一定很帥吧,而且也很有趣——最初抱著這種心態來聽講的省吾很快便氣餒了。

  不過——

  「……對了」

  省吾好像想起了件事,問道。

  「雖然我那時是隨意舉手投足,但要讓運作,是不是很費功夫?荷傑妲,塞乃嘉,你們為了配合我的動作,是不是非常辛苦?」

  憑借聚集奇跡術進行運轉。

  伸手踏足等單純的動作,無不與剛才聽聞的那種極為纖細的奇跡術密不可分。這麼說來,及時應對現場狀況,調整奇跡術的人是誰?——省吾是肯定什麼也沒做過。而這個世界也沒有電腦之類的東西,那麼就只有以人力來進行了。

  說實話,雖然省吾確實曾想過,在起動後,姬巫女們到底負責些什麼工作——但沒想到她們真如無名英雄般默默付出自己的力量。

  「嘛……還好吧」

  荷傑妲有些羞澀地苦笑起來。

  氣質成熟的她露出這種表情,反而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可愛。

  「不過」

  塞乃嘉依舊以那種茫茫然的口吻,補充道:

  「那是我們的工作,您不必過慮」

  「啊……嗯」

  「那麼」

  荷傑妲總結般說道。

  「光是理論的話,省吾殿下和花梨殿下都會感到無聊吧。總之,先施展幾個簡單奇跡術,給兩位過目後,再繼續講解吧」

  這麼說著,她舉起了擬神杖。

  □

  火炎一陣緩緩搖曳。

  在由磚瓦臨時搭成的暖爐周圍,圍坐著八名男女。

  他們坐在籐條制的低矮器具上,那東西沒有撐肢,與其說是椅子,還不如說更近似於坐墊,它的下方直接緊貼大地。將眾人的所在地與外界隔離起來的也並非是牆壁,而是數根鐵棒搭起的骨架,以及披掛其上,塗抹了數重蠟的防雨布——簡單來說,其實就是個帳篷。

  乍看之下,不過是個野營的場景。

  至少,沒有人會覺得這裡是對這個世界——索侖全域擁有深厚影響力組織的首腦會議吧。

  不過……

  「事態很嚴重」

  列席男女中一位看起來歲數最大的老人自言自語般開口說道。他的白色髭鬚幾乎蓋住了整個嘴唇,但老人的聲音卻絲毫不沉悶,語句的抑揚頓挫更是清晰明瞭——這是習慣於在眾人面前演講者特有的語氣。

  「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了吧。據說在東部——海格森山脈以東數百麥裡斯的拉拜松市近郊,「御尊影」被人屠殺」

  「…………」

  列席的男女無論哪個都皺緊眉頭,無言以對。

  「駐留在拉拜松市的治安修道士也傳來了報告,證實了這個傳聞」

  「如果這是事實」

  列席者之中有人發言道。

  「對於動手者的情況有沒有具體消息?」

  「尚還沒有……」

  老人搖了搖頭。

  「據報告稱,屠戮「御尊影」的是鋼鐵巨人——尚不清楚這個鋼鐵巨人的詳細情形。但在屠殺「御尊影」之後,停止了行動。並被稍後趕來的一群飛行船分解回收」

  「難道是的末裔?」

  「得出這個結論還為時過早」

  「或者說——」

  在列席者間,開始響起零星的交談。

  「——肅靜」

  老人的話,再次讓這裡恢復了寂靜。

  老人久久凝視著簡易暖爐中跳動的火花——

  「無論如何……那個鋼鐵巨人以及其背後主使者,都定是與我等信仰相違逆之人。但並非一定就是的末裔」

  「可是——」

  老人舉起一隻手示意想要出言反對的某位列席者少安毋躁。

  「大家應該都明白,我們原本就不可能讓所有民眾都肅然接受「御尊影」的制裁。人心何其難測,奔名逐利卻又貪生怕死。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妄圖對抗「御尊影」,也並非特別奇怪的事。並且,縱然是對那種人,也要耐心勸服他們,才是我等的使命」

  「……誠然如此」

  列席者們紛紛頷首。

  老人彷彿在歎息般繼續說道。

  「至今以來,尚且沒有什麼問題」

  「…………您的意思是?」

  「原本誰都能看清那些人的想法——不知分寸的野心,不過是妄想領域內的產物。「御尊影」是無法打倒的」

  列席者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改變。

  老人沒有言明的事情,大家都漸漸明白了。

  「可是,如果發生了「御尊影」遭人屠殺的事實,又會如何呢?」

  「真令人擔憂……」

  某位列席者長歎到。

  「恐怕會出現遺忘原罪,再次向我等的神明揮戈而戰者——」

  「那才是的逆流」

  「真是不知廉恥的……禽獸所行……」

  「據說的末裔至今依然潛伏著蠢蠢欲動——」

  列席者們喧嚷起來。

  之後——

  「在民眾被人蠱惑之前,必須火速確認事實……商討對策。我在此以教主的權限,提議派遣一個旅團的治安修道士前往拉拜松市。目的為調查事態以及「鋼鐵巨大」的真相。如果發現此事與末裔有關——即刻予以殲滅」

  「那就是說——」

  列席者們面面相覷。

  「如果末裔建立的秘密組織與本次事件有關的話……將會變成與我們修道會的全面戰爭?」

  「是有這種可能」

  老人點了點頭。

  「這件事兒戲不得,這是直接關係到我等的信仰——不,是攸關這個世界存在方式的重大事件。試想一下,若是的末裔屠殺了所有「御尊影」,最後會變得怎麼樣?」

  「…………」

  「唯有趁現在,趁著他們還不得不潛伏在民眾之中的現在,才有機會討伐他們」

  皺紋遍佈的臉上,燃起火苗般炙熱的視線。老人面朝眾人,一字一句地做出了結論。

  □

  從天花板上滴落的水珠在鼻尖彈起。

  「啊…………」

  眨了眨眼,省吾再次環視了一下雲水氤氳的浴室。

  寬敞,真是寬敞。

  如果這裡是營業式的溫泉或大浴場,倒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但要是個人住宅的浴室,可就太誇張了。雖然還不至於可以用來比賽游泳,但貌似玉石製的大浴池以及整個浴室的面程都要比省吾家的大上十倍不止。

  說起來,大概是這裡獨特的入浴習慣吧——浴池的底部很淺,深度還不到五十厘米。要想浸泡全身,就不得不擺出橫躺的姿勢。

  「真累呀……」

  省吾嘀咕到。

  今天包括發音訓練在內,他接受了荷傑妲以及塞乃嘉的嚴格指導,充分領教了奇跡術世界的博大精深……當然了,還依然連半點奇跡術也用不了。而且荷傑妲她們似乎也不打掉把真正的擬神杖馬上交給連基礎知識都記不全的自己——對省吾來說,始終在接受平淡乏味的理論知識,實在沒有半點「魔法學習」的實質感。

  但花梨似乎覺得所獲非淺,一臉滿足的樣子。省吾實在沒想到穿越到了異世界,竟然還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嘛,如果不喜歡的話,也是可以放棄的。

  「真那樣的話……」

  總覺得會被花梨給當成豬頭來對待。

  這麼想著,省吾再次呆呆地把視線轉向了浴室的天花板。

  就在此時。

  「…………咦?」

  浴室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讓他不禁表情緊張了起來。

  這個宅子中只有省吾、花梨以及五位姬巫女——全部七人。

  那麼,無論是誰,進來的都會是女性。

  「誰……是誰!?」

  下意識在浴池中翻了個身,半趴著向對方問到——水氣的另一邊,隱約可見一個小巧的人影。

  「我是愛緋妮兒·奧托路琪」

  銀鈴般的聲音如此回答到。

  五位姬巫女中的一位——愛緋妮兒。

  身材玲瓏小巧,楚楚可憐的少女。雖然外貌也如梅璃爾般,精緻到讓人聯想起人偶,但兩者卻有所不同——愛緋妮兒的外表會讓人產生給她穿上蕾絲衣裙,如同娃娃般打扮一翻的衝動。在省吾看來,雖然她還稚氣未脫——但卻不知為何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絲性感。

  因此——

  「等——等一下,等等!」

  「是」

  愛緋妮兒老實地點了點頭——她雖不是全裸,但全身上下只有兩條代替內衣的裹布擋住了關鍵部位。就連省吾也能明白只要解開胸部以柳腰上的布結,她便會瞬間變成全裸。

  「我還在洗澡,所以——」

  「嗯,所以我來請求您的寵愛了」

  愛緋妮兒若無其事地說到。

  雖然最初就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但果然不是走錯門了呀。

  「寵愛?……等一下!」

  「我早已等待很久了喲」

  愛緋妮兒忽然露出小惡魔般的笑容。

  省吾雖然泡在熱水中,卻感到一陣寒意,頓時起了身雞皮疙瘩。同時他本能地感到某種期待,以及如同被人設下陷阱般的危機感。

  「要是搶跑被發現的話,之後可就慘咯」

  「搶跑?那是什麼?」

  「所以啦」

  愛緋妮兒走向浴池。

  「我來請求省吾殿下的寵愛」

  「不對,所以,我不是對梅璃爾也說過了嘛——」

  「省吾殿下」

  愛緋妮兒發出甜甜的撒嬌聲。

  童女般的臉蛋上竟隱約透出熟女的媚態。省吾像是傻掉了般,呆呆地趴著一動不動——他身體的某部分正因為趴著的姿勢而感到不知是疼痛還是難受的感覺。

  「請您好好疼愛我吧」

  「…………」

  省吾的腦海中,一方面是快要按捺不住的衝動,另一方面是亂哄哄的理性,兩者不斷天人交戰。不妙呀——雖然如此覺得,可是目光卻怎麼也無法從少女纏繞著裹布的身體上離開。

  愛緋妮兒很漂亮。雖然胸部、腰部尚在發育途中,但那種特有的纖細身體、白玉肌膚反而更容易刺激觀者的征服欲——也就是在激光省吾身上理所當然存在的「雄」的部分。

  不過……

  在省吾心中,按姬巫女的重要性來排位的話,第一位當仁不讓屬於梅璃爾。在梅璃爾同在一個屋簷之下,卻與愛緋妮兒發生肉體關係,讓他有種深深的牴觸感。也許梅璃爾不會在意省吾與誰發生關係,並依如既往地追隨他。但對省吾來說,卻會是個怎麼也難以解開的心結。

  更何況,要是在辦事途中,花梨突然闖進來的話。

  「……我已經把門上鎖了喲」

  似乎看穿了省吾的想法般,帶著一絲惡作劇的氣息,愛緋妮兒微笑著說到。

  她徑直走到浴池邊,沒有絲毫猶豫便把身子浸入熱水之中。

  被熱水一泡而鬆解的裹布——如同惡魔的編排般,自然而然地從愛緋妮兒身上滑落。因為水面漣漪,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毫無疑問,她身子下肯定什麼也沒穿……一雙水淋淋的白嫩手臂伸向省吾,指尖輕輕搭上了他的後背。

  「省吾殿下——您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不……沒有那種……事,不過……」

  說起來,梅璃爾似乎也問過相同的話。

  不過,面對愛緋妮兒。省吾覺得不管如何回答都無法改變她的行動。就像無論獵物做出何種反應,都無法動搖已然箭在弦上準備出擊的貓兒般。

  「請您好好疼愛我吧……」

  邊說著,愛緋妮兒的手指如游蛇般從省吾的脊背向腰部滑去——

  「——!」

  下個瞬間。

  愛緋妮兒彷彿彈射般,從熱水中躍起,手上一把抓起原本滑落的裹布。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藏的,在那一瞬間,她竟然從裹布中變出了一把上下雙槍口的超小型手槍。

  緊接著——

  「省吾!!」

  一聲暴喝,大門被人踢開了。

  門的另一頭,花梨,以及梅璃爾、貝露迪雅出現在那裡。愛緋妮兒剛才說的上鎖,似乎是真的。證據就是大門上的鑰匙口,彷彿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給撕扯過般,嚴重變形。看來應該是用上了奇跡術,才破壞得如此徹底吧。

  「等——喂,花梨!你要幹什麼?」

  「該我問你想要幹什麼才是真的!」

  花梨用冷淡的眼神掃視著全裸的愛緋妮兒,以及同樣全裸地趴在池中不敢動彈的省吾。

  「我還什麼也沒——不對,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你啊,就算是我表妹……也至少有點羞澀心好不好?別突然闖進別人的浴室好嗎?」

  用近乎悲鳴的聲音,省吾大喊。或者說,他除了大呼小叫以外,便什麼也做不了了。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直到小學時代,我們不知一起洗過多少次了!」

  「你知不知道那已經過去多少年了!」

  「沒關係,我對省吾的裸體沒有興趣。這就和看見猴子的裸體沒什麼區別」

  「…………」

  雖然因為把花梨當成妹妹來看,所以並沒期待什麼作為異性的意見或視點——但反過來說,被她說得如此乾脆,還是會覺得很沒面子。

  「把我和猴子相提並論嗎?……」

  「嘛~我明白,省吾現在是青春期,慾火旺盛」

  「…………你是鄰居家的大嬸嗎?」

  「但我的眼裡不揉沙子!」

  「……啥?你說什麼?」

  花梨大步走到省吾跟前,蹲了一下來」

  下一刻,花梨猛然用雙臂抱住了省吾的頭。

  「……!」

  省吾頓時傻了。

  從沒想過花梨竟然會這麼做。

  (等一下——等等!花梨是,那個,表妹。類似於親妹妹的,那個)

  腦中亂作一團。

  莫非花梨是把省吾當作異性來喜歡?或者是因為剛才吃醋了?可是,省吾從沒把花梨當成過戀愛對像——

  「你要是只佔些便宜也就罷了」

  不過……出乎意料,在省吾耳邊喃呢的花梨的聲音,冷靜至極。

  「……唉?」

  「但要是隨便出手的話,你會被捲進的權力鬥爭」

  裝出擁抱的樣子,壓低聲音說話,這些都是為了避免被梅璃爾、愛緋妮兒、貝露迪雅給聽見吧。

  梅璃爾和貝露迪雅把愛緋妮兒省吾身邊拉開後,正站在浴室入口,說著『今天還沒輪到你吧』之類有些微妙區別於訓斥的台詞。

  「…………」

  省吾霎時感到好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

  是的。

  他回想起了早朝貝露迪雅說過的話。

  如果說包辦了他身邊的多少事,會對的權力分佈造成影響——那麼,省吾抱了哪個姬巫女的話,當然也會產生動盪。

  「懂了嗎?」

  「懂了」

  省吾老實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打攪一下,省吾殿下」

  梅璃爾語氣謹慎地問道,

  「因為是花梨殿下的強烈要求,所以才打擾了您——如果您中意愛緋妮兒的話,我們馬上離開,請您隨意」

  現在還能隨意個頭啊。

  真虧梅璃爾能如此認真地說出這種話呢。

  「那麼,乾脆我們也一起來侍奉您如何?」

  就像是在說『一起去打牌吧?』的口吻,被貝露迪雅這麼一問,省吾覺得更是鬱悶。看來這位姬巫女似乎對於這種事情過於乾脆了。

  作為男人來說這本該是個應該歡呼雀躍的狀況。然而不知該說這是優點還是缺點,在省吾心中,常識性價值觀過於強大。若是與誰孤男寡女的話,暫且不論。可要讓他的初體驗與複數的女孩——可就太過於違背道德了。

  「不、不必了。呃——」

  兩隻手臂都快麻了。

  趴在地上,維持著像只練俯臥撐的鱷魚般愚蠢的姿勢,省吾開口道,

  「算我求你們了,請你們都出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5-19 11:10 AM

第二章 〈披露式〉


  成為高校生後還要讓別人替自己換衣服,真是件相當丟臉的事。

  而替自己換衣服的又恰好是同齡的少女,便更是無地自容。

  若僅止上裝的話或許還能忍受,可要是除了內褲以外的所有衣服都被人通通脫下——可就要讓人不禁置疑這到底是不是什麼懲罰遊戲了。尤其是穿褲子的時候,「好~~請把右腳提起來」就這樣照著別人的吩咐按部就班地穿起褲子,上半身卻閒著無所事事。就像回到了幼兒園,感覺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

  不過——即便想自己換衣服,可完全不懂得穿著方法的省吾只能空歎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還是請能者多勞吧。

  就是這麼一回事……

  「——很相襯喲」

  打點好衣服後,貝露迪雅退開一步,說到。

  她為省吾穿戴衣服時,動作乾淨利落,感覺像陣風似的清爽。不過,要是換成別人又會如何呢?——比如讓愛緋妮兒來負責給省吾更衣的話。

  「……後果不堪設想」

  省吾苦笑起來。

  茵培拉斯家的裁縫大概手藝不凡吧,量完尺寸的第二天早晨,新衣服便送到了省吾面前。

  雖然基本式樣是貼身式,但衣服上繪有顏色鮮明的圖樣,還搭配著一些飾品般的細繩和布條,這些增加了衣服的裝飾性。據貝露迪雅所說,這似乎原本是舞劍師專用服的一種,為了能完全表現出激舞時的動感,才配上細繩與布條。『原本舞劍師應該赤裸上半身才對,但這樣不太適合出現在公眾場合』這是貝露迪雅的原話。能夠體現出身體線條的這套服裝似乎是模仿款式。而貝露迪雅之所以那麼仔細地為省吾量體也是這個原因。

  不過……省吾的身板實在不是那種可以用來顯擺的類型。

  雖然並不肥胖的體形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卻沒什麼可以用來展示的塊狀肌肉。或者說他那點細胳膊肉,全部割下來也沒幾斤重。這就好像是被人逼著去COSPLAY自己並不適合的角色,省吾不由得感到七上八下。

  「那麼——眼鏡還要帶嗎?」

  「雖然你說不帶比較好,不過」

  省吾猶豫地說到。

  雖然分不清貝露迪雅的話是真心還是奉承。不過,考慮到接下來將出席宴會,如果視線模糊的話,多少會有些問題吧。

  「還是帶上吧」

  「明白了,那麼——」

  被貝露迪雅催促著,省吾走出了房間。

  走廊上,其他的姬巫女以及與省吾穿著相似的花梨正等候著他。

  所有的姬巫女集聚一堂果然給人驚艷的感覺。雖然每一位少女原本就長得秀麗可人——但因為這次是宴會,所以她們穿的並非平時的服裝,式樣更接近於在「聖廊」中初次與省吾相見時的那套姬巫女服。顏色的搭配與風格雖然並不花哨,但張弛有度的獨特設計,卻讓少女們的身姿顯得格外妖嬈。

  (一個人的話真會有些怯場呢……幸好有梅璃爾她們在)

  這麼一想,心情頓時緩和不少。

  總的來說,這是價值觀與習慣的問題。單純因為穿不慣,所以才會覺得像是在COSPLAY般不好意思。就如貝露迪雅所說,也許在梅璃爾她們的眼中,省吾的樣子其實非常自然吧。站在她們中間的話,就沒必要感到有什麼好丟人的——

  「——阿省」

  花梨用極為嚴肅的表情說道,

  「你的樣子好怪,就像在玩COSPLAY」

  「真煩人!你不也一樣嗎!」

  省吾呻吟般抗議道。

  順帶一提,花梨的衣服也是全新的,整體的顏色搭配與設計類似於姬巫女的衣服。雖然不清楚花梨自己是怎麼想的——但與梅璃爾她們站在一起,旁人也許會不假思索地把她也誤以為是姬巫女之一吧。

  這反過來也證明……這種打扮與花梨很相宜。

  美人穿什麼都好看。這種意義上,花梨也許確實可以算是個美人吧。雖然平日省吾並未怎麼意識到這點。

  「那麼,我們走吧」

  梅璃爾向所有人如此催促到。

  □

  控制船體的螺旋槳發出的裂風之聲與蒸汽式引擎間斷響起的驅動聲,交織起來的轟鳴中,飛船遮天蔽日般的龐大身軀悠然降落。

  從下方仰視的話,其龐大的程度甚至會讓人感到畏懼。壓在頭頂的存在感,靜靜威懾著地面的行走者。讓人不禁產生『若是這麼大的東西掉下來會怎麼樣』之類不吉的想像。

  「……很好,就那樣……就那樣……停!」

  不過雖然體積巨大,但相應的雜音卻很小。螺旋槳與引擎的聲音當然是屬於轟鳴——但與那巨型船體所醞釀出的存在感相比的話,只能算是微薄了——這就像是某種海市蜃樓——不帶實體的幻想感之所以如影隨形,大概就是由於這種不般配的音量所至吧。

  超大型硬式飛行船。

  背後,可以依次看見四艘同類型的飛船:。

  「很好——放下牽引繩」

  位於腹部的機艙緩緩打開,落下數十根繩索。雖然繩索都有成人的胳膊粗細,但在飛行船的巨體籠罩下,卻好像頭髮絲般纖細。

  繩索的頭部是吊鉤狀,或者說是類似手銬般構造的鐵器。匆匆趕到飛行船正下方的數十名作業人員將鐵器固定在貨物上,開始作業。

  貨物,也就是巨大的鋼鐵左腕。

  雖然與相似,但若是的技術人員,一眼便能看穿兩者的不同。

  這就是。

  為了配合後天舉行的「披露式」,搬運在黎佰斯社工廠中被分成五件的。派遣了這支飛行船隊。

  在進行接駁作業的工作人員中,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邊來回走動,邊大喊大叫。

  「喂!別磨磨蹭蹭的!那裡的!說你呢!現在可不是海說神聊的時候!睜大你的眼睛,你吊反了!」

  雖然個子並不高,但是肩膀寬闊,胸膛厚實,再加上他剃了個板刷頭,留了個大鬍子,所以格外顯得氣勢洶洶。雖然他穿著黎佰斯社的作業服——但從他的容貌來看,首先讓人產生想到的職業卻是山賊。

  在他穿的作業服胸口處刺著『作業監督』的字樣。

  「——辛苦你了」

  傳來一聲問候聲,作業監督朝著聲音方向轉過頭去。

  走來的是一名身材纖細的青年和他的護衛。他們身穿著出席宴會或儀式用的華麗卻緊束的服飾——與充滿鋼鐵、機油、蒸汽味的工廠明顯格格不入。

  他們是涅羅·奧托路琪和其手下。

  「奧托路琪大人,不去參加慶功宴真的沒關係嗎?」

  作業監督用與剛才判若兩人的聲音,親切溫和地對涅羅出聲到。

  「沒關係。奧托路琪家已經派愛緋妮兒作為代表。瑪布洛家和陸絲波利提家的那些傢伙大概正在為少了個對手而暗暗自喜吧。不過,無論是揣測「救世主」的為人,還是奉承「救世主」,在那種地方人越多便越是沒有意義。「救世主」殿下大概明天就會把他們都給忘了吧——不知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這件事呢」

  「您又來了」

  作業監督苦笑起來。

  這個男人表面上是黎佰斯社第一工廠的廠長,其實是秘密組織的一員,且是涅羅的心腹之一。這次負責最終調整的就是他。

  「作業看來很順利」

  「完全按照您的指示」

  監督露出微笑。

  「已經完全把有問題的部分給偽裝起來了,無論誰見了——」

  負責監督的這個男子,好像在忌憚什麼似的,突然把聲音給壓低了,補充道:

  「就算是瑪布洛家的那群人,乍看之下,也會誤以為那是最初就設計在那裡的蒸汽機關」

  「辛苦你了」

  涅羅滿足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真正的準備,進行得如何了?的那群人有回答了嗎?」

  「還在與他們交涉——」

  涅羅露出一絲苦笑,說道:

  「畢竟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匿影藏形於世間的人。而且他們要比我們更害怕被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話雖是這麼說,但那些傢伙的傳聞其實早就有了——」

  「但都沒有觸及核心。總之——為了和那些人在檯面上好好談一次,得花上不少功夫呢。不過,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您說得對,真是令人期待呢」

  作業監督笑了。

  冷酷的臉上——混雜著一片陰森。

  「你也真是——惡趣味呢」

  涅羅聳了聳肩。

  他依然是平時那副模樣。雖是臉上是蠱惑人心般的表情——卻流露出彷彿閒談般輕鬆寫意。完全看不出半點殘忍、陰險、無情。

  不過……

  「我可比不上奧托路琪大人。最初聽到大人的計劃,老實說我可當真以為大人是不是瘋掉了」

  「我只是想做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涅羅微笑著說到——隨後抬起頭,望著正在裝入飛行船中的巨人部件。

  □

  姬巫女們在前方開道,與花梨一起走進暗淡的走廊。

  漫長到無意義的通道。明明不過是用來通往其他房間的道路,但地板上卻鋪設著柔軟的絨毯,每過一段距離必擺放著一件美術品,窗欄與房柱上也都精雕細琢。

  「……您怎麼了?」

  梅璃爾回頭朝著突然停下腳步的省吾問到。

  「啊……不,沒什麼事」

  說著,再次邁開步伐——但是,他還是不由得感到了一陣空虛。

  那是窗格上雕刻的浮雕。

  在省吾眼中那可以稱得上是巧奪天工。僅在窗格這種如此狹小的地方,竟然能雕琢出致到栩栩如生的少女身姿。如果沒有相當的技巧與熱情,恐怕難以完成吧。這點就連外行人省吾也知道。

  可是誰都沒有在這獨具匠心的少女浮雕上停留過一眼——雕像中工匠所花費的努力與意圖又有誰能體諒?工匠是否知道自己的作品是被放置在這種幾乎沒有人會去留意的角落?

  會為此感到空虛或許正是省吾身為庶民的證據吧。

  如果是走在他身旁的花梨,恐怕會這麼說吧——把浪費視為從容,並慷慨消費的才是當權者。這裡就是這種人的居住地,他們把這視為呼吸空氣般來對待。

  「…………」

  省吾覺得有些緊張,心跳似乎也因此而加劇了。

  從「聖廊」出發,搭乘蒸汽機車行駛半小時,就到了宴會場。在幾天前送給省吾的大宅中,舉行宴會招待的重要人物,場地似乎多少會顯得有些狹小。所以最後決定在陸絲波利提家之長——帕洛瑪茲的家中召開宴會——慶功宴。

  「您準備好了嗎?」

  站在一扇雙推式大門前,梅璃爾問到。

  看見省吾頷首示意後,塞乃嘉與愛緋妮兒上前叩響了大門。

  恐怕裡面有專人負責開門吧。就像是自動門般,巨大的門板無聲無息地向裡敞開了,省吾他們的面前,顯露內部大廳的模樣。

  如同雪崩般湧來的大量光芒投射在省吾的臉上。

  被梅璃爾她們催促著,他一腳跨入……燈火輝煌的空間。

  首先映入省吾眼中的是兩層左右高的天花板,以及可以用來進行足球比賽的寬闊場地。並且在這寬廣的空間中,沒有一處不被燈光所覆蓋。外面明明夜已深,可是無論從鄰近的陽台上,還是玻璃窗中都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夜色。讓人無法相信這竟會是油燈所散發的光量——也許其中用上了奇跡術吧。

  隨後,在大廳上站著眾多穿著華麗的男男女女。

  服裝的式樣雖然與省吾所知道的有些微妙的不同——但很快便能看出都是些屬於禮服的款式。雖然這個世界的衣服本來就裝飾物較多。但相對於省吾或花梨的衣服,眼前眾人衣服上的各種飾品,顏色的種類更是五花八門,。

  眾人在散落於會場各處的圓桌周圍談笑風生。

  這樣子就好像……結婚儀式。大廳中混雜關各種交談的喧嚷聲,穿著侍女裝的少女們在各桌之間穿梭往來。高腳杯不時響起的丁當碰撞聲,為這裡又添加了一道涼爽的重低音。

  不過——

  「~~~~!」

  隨著貝露迪雅的一聲清喝,大廳的氣氛轉瞬一變。

  所有人都停下交談,轉身向這裡望來。

  「………………呃」

  省吾情不自禁呻吟了一下。

  凝視自己的數百雙眼睛。

  因為被初次召喚到這個世界時有過相同經驗,所以他現在才能堅持住沒倒下——若是沒有那次經歷,恐怕省吾會不假思索地準備逃跑吧。包含著微妙熱情的視線集中在省吾身上。人數大概在二百人。據身旁的梅璃爾說,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過之後才決定的。對此省吾只能呆呆地點頭回應。

  「好啦,挺直你的腰板」

  花梨囁嚅般說到。

  花梨與梅璃爾一左一右跟隨在旁——實際上走在最前頭的人卻是省吾——而貝露迪雅、荷傑妲、塞乃嘉、愛緋妮兒各自走在左右兩翼,省吾邁步走入大廳。

  一聲低沉冷硬的聲音響徹大廳的每個角落。

  這是所有在座者同時起立的聲音。他們擺出挺立不動的姿勢,同時將右掌貼在左胸上,深深行了一禮。周圍端盤子的侍女們迅速將手中的菜餚和飲料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同樣行禮。

  「……請往這邊」

  梅璃爾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到。

  省吾一行——共七人,名副其實的一行人走向設計於大廳一角的平台。在那裡有一個好像為省吾特別設置的座位,以及眾星捧月般設計於周圍的六位姬巫女們的座位。花梨果然被當成姬巫女來對待了呀。

  省吾提心吊膽地在座位上入座後,花梨與梅璃爾、塞布隆與荷傑妲、也依次入座,最後貝露迪雅與愛緋妮兒開口向眾人說道:

  「~~~~」

  以這為信號,所有人同時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侍女們也再次開始行動起來。

  不過——毫無疑問,人們的注意依然放在省吾身上。

  「……千萬別緊張……」

  省吾自言自語。

  視線集中在他身上並不奇怪。

  這次宴會是慶祝經過重重改良之後,終於完成了最終兵器以及初戰告捷。若問主角是誰,當仁不讓是屬於駕駛的「英雄」。

  就算身為當事人的省吾也無法否認這點。

  作為英雄大顯身手後被眾人招待,想來也是理解當然的事吧。

  但對於原本不過是一介高校生的省吾來說,被如此高調地招待,不得不讓他感到有些畏懼。不過,考慮到花梨淡然處之的態度,也許這不過是因為省吾的膽量不足所至吧。

  「沒關係的」

  梅璃爾溫柔地笑著說道:

  「省吾殿下只要擺架子坐著就可以了」

  「好——好的」

  確實這裡有梅璃爾她們在,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種場面最讓人害怕的莫過於答非所問,沒有什麼比這丟人現眼的了——至少在對話上,還有翻譯這個環節,所以大概不會出現這種醜事吧。就算因為過於緊張而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也會有姬巫女替自己遮掩一番。

  不過——

  (若是沒有梅璃爾她們——我恐怕什麼也做不了吧)

  腦中這樣想到。

  事實上,姬巫女們並非只是相貌可人的存在。

  姬巫女們都可以算是才貌雙全的典型,她們具備所有輔佐英雄的必備條件。除了再明顯不過的翻譯技巧外,還有作為護衛的格鬥術、射擊術,以及代表的奇跡術和操縱周邊機器的技能。雖然今天明明是宴會,但荷傑妲與塞乃嘉都單手攜帶著巨大擬神杖,據貝露迪雅所說,姬巫女似乎無論何身處何地,都會秘密攜帶一把超小型手槍。

  說起來,此前愛緋妮兒只披著一條薄布進入浴池時,確實也帶著一把手槍呀——

  「雖然還有其他的護衛」

  貝露迪雅笑著說道:

  「但在被褥中都能提供保護的,就只有我們姬巫女了」

  「…………」

  一想到貝露迪雅的話,再看看梅璃爾,省吾就不禁覺得血氣開始上揚。

  特別是他與梅璃爾還有過相擁緊抱、唇齒之親。再加上貝露迪雅說過,梅璃爾希望能和自己成為那種關係——所以省吾不由得開始胡想連篇。

  嘛,省吾好歹也算是個十多歲的健康高校生,當然不可能沒有慾望。如果對象是梅璃爾的話,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你在發什麼呆」

  冷不防從一旁冒出一個聲音。

  是花梨。

  不僅性格好強,在各種方面都巾幗不讓鬚眉的這位少女——單純在相貌方面,也可以算是出類拔萃。雖然與姬巫女們相比,相形見絀。但穿上專門備妥的宴席用禮服,並經過簡單化妝後,看上去似乎也並不比梅璃爾她們遜色多少。

  因為一直好像是兄妹般被扶養長大,所以平日並未留意。但看著這樣盛裝打扮的花梨,省吾不禁為對方原來是女性這一事實而感慨一番。

  「胡,胡說……才沒發呆呢」

  「那你臉紅個什麼喲?又在想下流的事吧?」

  「完全沒有的事」

  「好啦好啦,想要想什麼是阿省的自由。但至少現在請好好擺出「英雄」的樣子」

  花梨明明年紀比省吾小,卻滿是一副大姐的口氣。

  省吾不禁想要反駁——但就在此時數名出席者走到了他的跟前,朗朗開口。雖然他們帶著微笑口氣親切地對省吾說著什麼,但省吾卻一點也聽不懂。

  不過,幸好有姬巫女們為他做翻譯,並無大礙。對方似乎也很清楚省吾並不懂索侖的語言,所以並沒有露出急不可耐地等待回答的態度。

  而且,大抵上——

  「在下是陸絲波利提分家——茲帕尼路家的費拉斯。能夠拜見拯救世界的勇者大人不勝榮幸。借此機會恭喜大人凱旋而歸。在下負責泰魯托蘭方面的商隊,在中主要管理食品及原料等浪費物資,如果勇者大人對食物的材料或產地有任何不滿,請告知在下既可。在下有幸拜見了勇者大人初陣時的神姿,深深為您所折服。勇者大人輕易打倒被公認為不可戰勝的「代行者」的姿態,現在依然歷歷在目——」

  該怎麼形容呢——雖然細節有點不同,但內容基本大同小異。

  簡而言之便是自我介紹+阿諛奉承。雖然站在省吾面前的各人,年齡性別都不盡相同——但無論哪個都是比省吾年長且深有地位的人士。這樣的人們在年紀相當於自己兒子的省吾面前,一個勁地卑躬屈膝,讚美省吾的功績。

  「…………」

  「——您哪裡不舒服嗎?」

  在出席者們的恭維暫時告一段落後——細心的梅璃爾發現了省吾神情的變化,於是問到。但省吾卻努力擺出笑容,搖頭道:

  「不……沒事,沒什麼」

  事實當然不可能像嘴上說得那麼輕鬆。

  但也還不至於需要特別去向梅璃爾訴苦的地步。

  雖然最初有些飄飄然的優越感——但在人數超過五十人後,就開始感到不對勁了。

  這是……在搞什麼?

  年紀不小的成年人們排隊重複著大同小異的話。聽慣了後就可以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一副想討好省吾的嘴臉。雖然聽不懂——不,正因為聽不懂,所以省吾更能清楚地看清他們的圖謀。他們都在拚命想要省吾記住他們的名字。這些人的年齡成倍於省吾,但他們露骨的諂媚,卻讓省吾甚至覺得有些滑稽。

  話雖如此——

  (再這麼繼續下去,可就不是滑稽能形容的了……)

  雖然並未沒說出口,但快到三位數的出席者的自我介紹,讓省吾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看著一個個帶著類似表情的陌生人做自我介紹,省吾不僅是覺得混亂更開始感得無聊。而且這大抵上可以算是重複聽對方說話,然後點頭應承的單調作業。要是省吾能夠改變流程,或許還可以堅持一下——但對於沒有姬巫女們的翻譯,連要求再來杯水都辦不到的省吾來說,無論是點頭還是說出肯定否定的話都已經夠讓他精疲力竭的了。

  (……這到底要持續到啥時候?)

  對著一臉諂媚狀湊過來的大人們,省吾一邊浮現出同樣曖昧的笑顏,一邊如此想到。

  □

  宴會進行之中,視線對視了一下。

  僅僅如此,梅璃爾便明白義父正在召喚自己。於是,她悄悄離開了省吾。絡繹不絕的各種人士正聚集在省吾身邊,所以他大概沒有發現這件事的閒情吧。對貝露迪雅遞了個眼色,拜託她為自己翻譯後,梅璃爾走向與會場鄰接的陽台。

  「……父親大人」

  對義父問候到,梅璃爾身子微微顫抖。

  姬巫女的衣裝整體上來說可以算是很單薄,所以走在夜風吹拂的地方,大概是會感到寒意的吧。不過,讓梅璃爾感到寒峭襲人的卻並非僅僅是因為夜風。

  「狀況如何?」

  站在陽台的盡頭,仰望著天空中飄浮的一大一小兩個月亮,芭璐特問道:

  「我們的救世主殿下狀況如何?」

  在他身旁站著兩個男性護衛,他們如同融入風景一般,寂靜無聲地佇立著。有時梅璃爾甚至懷疑他們是否真的是人類。說他們是會動的雕像或許更為妥當吧。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想。只在芭璐特生命受到威脅時,作為盾牌來保護他。他們從小就被灌輸這種教育。所以無論是什麼對話,都不必在意他們的存在。

  「我正準備遞交書面報告……」

  「我要直接聽你的感想」

  芭璐特就彷彿看穿梅璃爾蒼色瞳孔般說到。一切皆被對方識破的感覺讓梅璃爾不禁彎起背……但她的義父絲毫不在意地繼續問道:

  「你是怎麼評價救世主殿下的?」

  「我想他會很有用的」

  梅璃爾如此斷言。

  這時不允許有任何猶豫。評價救世主也是她的重要工作之一。空費時日卻無評價或者拖泥帶水的回答,都會立即被認為是無能者。

  「嗯……多少有些不穩定,但沒有太大問題嘛」

  「是的,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沒有特別異常之處」

  「——不」

  芭璐特威嚴的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苦笑。

  這真是罕見。

  雖然並非完全面無表情,但在梅璃爾面前,她的義父極少動容。當然了兩人並不是普通的父女關係。他們間的關係只不過是牲畜與飼主,或者說所有者與所有物的關係。

  「我說的是你」

  「唉……?」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梅璃爾不禁輕呼了一聲。

  「無論是容貌、奇跡術還是才智,在我的養女中你都是最出眾的,所以我才讓你成為姬巫女。但與其他人相比,你似乎有一個弱點」

  「…………」

  梅璃爾沉默不語。

  「你自己注意到了嗎?你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無法完全控制自己——或者說你身上有自己並未認清的部分。雖然你聰明伶俐,卻喜歡鑽牛角尖欺騙自己,用差勁的解釋來說服自己,總在留意舉止是否得體。雖然我曾考慮過視情形把你給換掉——但似乎是我過慮了」

  「父親大人,我——」

  她很清楚,現在是被表揚了。她也很清楚,現在只要老實地表示高興就可以了。至少不是被認為無能,至少不是被否定存在的理由,至少不會被其養女替換掉。

  可是——

  「你不必有所顧慮,向救世主殿下坦誠地奉獻情愛既可」

  「我……!」

  無名的衝動徒然在梅璃爾心中捲起漩渦。

  若要自己不去否定……

  「那樣才更容易完成作為繩索的職責」

  「不是的,我——」

  對於省吾,自己並沒有任何愛意。只是裝作那樣,只是扮演著接受這種教育而長大的少女罷了。自己的出色演技,甚至讓貝露迪雅都認為那就是梅璃爾·柯德蘭的本質。自己真的沒有愛上省吾,也不應該會愛上。倘若不是這樣,自己便——

  「你要反駁我嗎?」

  芭璐特的聲音急速降溫。

  「…………」

  梅璃爾再次沉默了。

  「救世主殿下寵愛過你了嗎?」

  「不……還……沒有——可是我一定會贏得他的寵愛」

  「那個女孩的存在果然是個障礙」

  無視梅璃爾的話,芭璐特嘀咕到。

  那個女孩——指的便是花梨。是否由於省吾在意花梨才沒有對任何一位姬巫女出手?——這種推測在包括梅璃爾在內的所有姬巫女的報告中都有提到。不過,對於明顯是省吾精神支柱的花梨,若是採取強硬的排除手段,肯定是會招致省吾的反感。

  所以梅璃爾她們才會至今都保持著觀望的態度——

  「先不提排除與否,目前來看,採取涅羅·奧托路琪的意見,將那個女孩作為一張底牌來使用更為妥當」

  「父……父親大人」

  「說起來,救世主殿下的胃口還好嗎?」

  梅璃爾不禁感到一陣反胃,緊閉起嘴唇。

  她知道省吾進餐時的餐具是特別的。她也很清楚那種食物究竟是用何種材料,以何目的而製作的。她明知如此卻對省吾不聞不問。

  「回答我」

  「是……是」

  她如實說了省吾對食物沒有任何懷疑,飲食生活正常。

  「很好,這樣初代救世主也可以瞑目了」

  芭璐特露出淡淡的笑容說到。

  義父的表情——讓梅璃爾打從心底感到戰慄。

  □

  反反覆覆的介紹與恭維。

  差不多快接近省吾忍耐的極限了。

  聽著相同的話語重複一塵不變的內容,心情越來越糟糕。更何況還不得不通過姬巫女們的翻譯來進行——在省吾看來,這根本就是一群陌生人在用陌生的語言,一臉堆笑地說著意義不明的廢話。雖然他並不是不明白這就如同政治上的必要手續之類的事。但省吾總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擺放在陳列室中的商品,不,或者該說是牢籠中的奇珍異獸。

  這時他再次回想了貝露迪雅說過的話。

  『簡而言之就是通過包辦省吾殿下的事務,來改變中的立場與地位喲』

  『現在與省吾殿下有關的事,哪怕是再怎麼細小的瑣事,都會影響到的權力鬥爭』

  道理很簡單。

  他們大概是想盡可能地討好身為英雄的省吾吧。

  可是——

  有種難以言表的不安。

  彷彿不經意間發現自己正身處如履薄冰的險境之中。

  或者說,在毫無覺察之時,突然發現自己身陷巨大漩渦之中。

  如果眼前的待遇是憑自己力量獲得的成果,或是不斷累積的功勞所取得的成績,那麼省吾或許會坦然接受吧。

  事實上,戰鬥獲勝的高揚感,被稱為英雄的興奮,或是拯救拉拜松市、保護人們生命的滿足,都存在於省吾的體內。這些感覺都真實地盤踞在他的心中。

  但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省吾身邊有花梨的存在,再加上他原本就不是那種自信過度的性格,同時短短不到二周的時間內,身處環境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他感到對這種待遇的牴觸,以及某種不協調感和隱約浮現的不安。

  省吾確實駕駛打倒了「代行者」。

  這是事實。

  可是——省吾到底發揮了什麼特別的力量嗎?

  不過是坐上,魯莽地揮拳亂打——就算這麼評價也並不過分。這種事即便不是省吾,其他人也都能辦到的吧?

  這麼說來……

  (我被如此對待只是因為單純的偶然——嗎?)

  省吾不禁如此想到。

  身為英雄之人。

  說不定,在歷史上或故事中的那些英雄人物,也不過是因為偶然或若干衝動而被人們稱之為「英雄」「勇者」。如果歸根到底,是由於周圍的推動才造就了英雄——

  (那這又有什麼意義……?)

  與他原來所在的世界又有什麼不同?

  這不過是另一種系統不是嗎?

  (不……可是…………)

  省吾暗自思索著。

  『拉拜松市的人們也非常感謝省吾殿下吧』

  『我們終於擁有了希望之光』

  雖然多少帶些奉承,但發言者的笑容包含著純粹的喜悅。

  被人期待。

  被人感謝。

  那比任何東西都更能展現身為英雄的真實感。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也沒必要感到不安。

  根本不需要想得太複雜。

  就在省吾忖前思後之際。

  「省吾殿下」

  梅璃爾稍稍改變了一下聲音,提醒到。

  朝她看的方向望去……會場中的人們如同退潮般分開到左右兩邊,在自然讓出的那條道路上,兩個人影走了過來。

  是芭璐特與帕洛瑪茲。

  位於頂點的二位五氏族之長,逕直走到省吾面前。露出些許微笑,開口說些什麼。

  「「省吾殿下,您覺得還愉快嗎?」」

  帕洛瑪茲的話,塞乃嘉進行了翻譯。

  「嗯,是的」

  「「那就好,其實有件想要拜託您」」

  「……哈?」

  「「相信您已經從某位姬巫女那裡聽說了吧,我們打算向民眾介紹您拯救了拉拜松市的壯舉。準備工作五天以後便能完成,到時務必請您協助」」

  「誒?那個——」

  雖然譯文極為親切——但帕洛瑪茲的口吻聽上去卻帶著幾分不容分說的味道。

  「「有很多民眾提出想要拜見一下拯救城市的英雄。若是無視他們對於省吾殿下的感激之情,將會令人心痛。為了能在拉拜松市舉行披露式,我會備妥會場」」

  「啊……嗯……」

  「「雖然連日來的事讓您奔波勞累,但請您為那些在驚慌失措中渡過每一天的民眾撫平創傷,讓他們能安心地生活」」

  「……………………好的」

  雖是突然冒出來的事情,但被對方口若懸河地一陣搶白,省吾只能點頭同意了。說實說,他對於這種宴會已經產生了某種怯場感,但這種話實在難以啟齒。

  而且……凱旋歸來正是英雄故事中的慣例附屬品。

  回想起在那個荒野上所見到的人群,省吾脊樑上如電流遊走般的感覺再次甦醒了。數十數百,抑或是數千人——如此眾多的人們抬頭仰望他,歌頌他的偉業。雖然那時只是匆匆瞥過一眼,覺得有不可思議。但現在回想起來,卻不得不讓省吾感到一種沉靜的興奮。尤其是對比這個意外無聊的宴會,這種感覺便更強烈了。

  然而——

  「…………」

  不經意地抬起頭,卻發現花梨正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怎麼了?花梨」

  「……沒事」

  花梨喃喃自語般說到。

  □

  「——聽說了嗎?那個打倒「代行者」的巨人,最近已經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了」

  「誒?你從哪裡聽說的?」

  「我也不知道出處是哪裡,但大家都在傳言。據說那是某個企業製造的兵器……還說要在我們這裡舉辦披露式」

  「是這樣啊」

  「可是……如果所有「代行者」全部被打倒的話,會不會變成那樣啊?」

  「啊?」

  「就是以前的會不會再次變成英雄啊?」

  「你是說讓現在的世界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殺害神明的那些傢伙?」

  「嘛~~話是那樣說沒錯。我家的奶奶很討厭那些傢伙說他們是臭蟲。「代行者」是神的「御尊影」吧?按照修道會的說法,打倒它們也是會遭天譴的呀。不過我們能得救不是也很好嘛」

  「天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說起來的子孫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那些人知道了這次的事情,說不定會很高興的」

  「嘛……這次的事情,直到最後,那些修道會的人,也沒幫我們任何一點忙」

  「噓——」

  兩個中年婦女看見了托馬的身影後,立即壓低了聲音。似乎覺得此前的對話不會被他聽見似的。不過那種大呼小叫的說話方法,即使離開五十步的距離也應該能聽得見。

  「……您工作,辛苦了」

  中年婦女們垂首說到。

  但在她們的臉完全朝向地面的瞬間,托馬看見了她們嘴角露出的嘲笑。

  「………………哼」

  強忍怒火,點點頭迅速離開。

  不久之後,中年婦女們又開始了同樣的對話。

  「…………」

  城市中充滿了不穩定的氣氛。

  愛克諾德拉斯真教修道會的常駐治安修道士托馬·伏拉旺如此感到。

  原因再明白不過了。自從「御尊影」——也就是被這裡居民口中的「代行者」,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鋼鐵巨人給屠殺之時起,整個城市的氣氛便產生了奇怪的變化。

  所有人都變得坐立不寧,心潮澎湃。

  這並非不安,或者該說居民們都很亢奮,甚至有些亢奮過頭了。大概是由於從「御尊影」的制裁下,能夠意外逃脫的經歷,讓他們陷於不同尋常的精神狀態之中吧。

  不過,對這產生「不穩定」感覺的,只有托馬和他的治安修道士同伴們。

  「……可惡……」

  托馬一邊咬牙切齒,一邊進行巡邏。

  在他十六歲完成基礎修行後,便被派遣到這個城市,從那時起已經整整過了六年。與派遣治安士不同,常駐治安士基本上專注於扎根當地,一邊有條不紊地融入當地,一邊推廣愛克諾德拉斯真教修道會的教義。所以托馬他們為這個維持城市的治安盡心盡力,同時也深得居民們的信賴——至少托馬和他的治安修道士同伴們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

  自從「代行者」被擊敗之日起,人們對托馬他們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雖然只是數天之前的事,但卻能明顯感到不同。說得具體點就是居民們看向托馬他們這些治安士的視線明顯變得冷淡了許多。

  「……忘恩負義之輩……神正因此才會……」

  對人類的罪孽深重,托馬深感絕望。

  據修道會的教典所載:這個世界——索侖之所以會變得如此慘愴,都是由於當初忘恩負義的弒神所造成的。不滿足於神給予的恩惠膏澤的世界,妄圖窺竊更多的權勢,為讓自己佔據絕對支配者王座,他們謀殺了神明。

  是故,神對世界施下了詛咒。

  神殞之前,留下了十六位神罰代行者——「御尊影」,為了讓罪人們清償罪孽,神命令他們帶來各種災難。人們的弒神之罪,未加阻止之罪,以及人類中具有這種想法者輩出之罪,所有這些成為人所背負的「原罪」,直到世界終結之日,人都必須甘願承受「御尊影」降下的裁決。這便是現在世界的構成。

  所以修道會才主張,清償已身的「原罪」才是人類該走的道路。

  「御尊影」若是到來,便等待他們的裁決。

  據教會所說,人必須獻出自己的生命,甘願忍受痛苦的生命清償罪孽。受傷會流血,寒冷會顫抖,不食會飢餓……無法超脫這些肉身凡軀儘是為贖罪而存在的。

  受裁決而逝者是幸福的,因為那是獲得贖罪的途徑。

  但同時,修道會也認為自殺是惡。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地活著也是一種獲得贖罪的手段。簡單地結束自己的生命是無法贖罪的。在眾多的死亡方式中,唯有正視痛苦超脫痛苦,被「御尊影」結束生命,才會獲得神的原諒,才能在死後進入神所建立的樂園。

  可是……

  「呸!那算什麼「英雄」……」

  居民們畏懼眼前的苦痛,逃避真實。

  面對「御尊影」的親自降臨,卻害怕裁決的死亡,拒絕贖罪。瞬間的恐怖讓他們潰散,只為尋求享樂而苟且偷生。不,不僅如此——甚至有人稱堅持維護城市治安的治安士們為廢物。

  用他們的話來說,治安士們「關鍵時刻完全派不上用場」……這根本是雞蛋裡挑骨頭。根據愛克諾德拉斯真教修道會的教義,應該為「御尊影」的降臨而感激涕零,為長久以來艱澀辛苦的日子終於能劃上終止符而歡呼雀躍。

  對於堅信這種教義的修道士,居民們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像那個鋼鐵巨人般與「御尊影」戰鬥嗎?

  那種事怎麼可能辦得到。這是違反教義——而且無論經過何種鍛煉,肉身之人根本無法做到。

  儘管如此,居民卻把那個異形巨人拿來與治安士作比較。

  結果表明……城市的居民們從未把治安士的教導當真。雖然一臉敬佩地對修道士的說法點頭贊同,實不過是把他們當成看門狗般來對待。

  「不知恩義的傢伙……只會貪生怕死,與畜生又有什麼區別……認清自己的原罪,渴望崇高的贖罪之死才是真正的為人之道……!」

  托馬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在夜晚的街道上巡邏。

  就在這時——

  「……恩?」

  托馬發現了三個行走在角落躲躲閃閃的人影。

  不是這裡的居民。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旅行打裝,第三個人則披著一件覆蓋全身的大斗篷。這種打扮,別說是相貌了,就連性別也無法判斷。看上去非常可疑。

  「…………」

  托馬重新握緊了右手中的長棍。

  治安修道士不使用刀具,基本上他們使用的武器是加入鐵芯的木棍。雖然也配發了緊急狀態時用於威嚇的手槍,但因為修道會配發的手槍精度極差且走火危險性很高,所以很少有人喜歡使用。而且根據托馬的經驗,在近身戰中,棍棒的壓制力更強。

  「那邊的三個!」

  聽到托馬的聲音,三人停下了腳步。

  托馬邊用逼供似的語氣發問,邊朝三人走去。

  「你們是旅行者?還是行貨商?總之,你們不是這裡的居民。我是修道會常駐治安士托馬·伏拉旺。我有權力也有職責知道你們的身份」

  「…………」

  三人對視了一眼。

  「我們不是可疑分子啦」

  其中一人——頭髮倒梳在腦後,紮成數根荊棘般髮辮的青年,搔了搔臉說到。托馬在對方的口音中感到某種微妙的生硬。但現在不是注意這種事的時候。

  「是否可疑應該由我來判斷。那邊的!把斗篷帽子摘下來!」

  「能不能換點別的什麼要求啊?這傢伙因為事故臉上留了個大疤,平時不太願意給人看見呢」

  「少囉嗦!把帽子摘下來!還有那邊的女人!」

  托馬說著,將木棍的前端指了指第二個束著長髮的女子。

  「放開擬神杖」

  「…………」

  女人在一瞬間,彷彿詢問意見般看了看青年的方向——青年點了點頭,女人緩緩蹲下,把擬神杖放置於地面。

  就算是奇跡師,只要沒有擬神杖便只有個普通人罷了。

  雖然有可能攜帶手槍,但哪怕三人中的任意一人拔出槍。在這個距離中,托馬有自信可以在對方出手之前,就用木棍將其打落。他可不是因為追求虛榮,才受命成為治安修道士的。

  「真沒轍了。杜梅……讓我們見識一下吧」

  混雜著奇怪口音的莫名話語。

  托馬並未明白其中的意義。

  被稱為杜梅的人在托馬的眼皮底下,緩緩轉過身——為了不刺激托馬的警戒心般,慢慢伸出手。潔白纖細的手指毫無疑問是屬於女性的。

  她的手掌朝向托馬。

  下個瞬間。

  「——!?」

  白色的光芒覆蓋了托馬的視野。

  緊接著——

  「sebute·rua□·ua□·mobente——」

  耳中羅列起以獨特韻律吟唱的陌生詞彙。

  毫無疑問,這是——

  「不可能——」

  托馬呻吟到。

  這是聖光,以及聖句。

  可是這個叫杜梅的人到底是怎麼使用奇跡術的?

  擬神杖絕對不是什麼小巧的東西。就算再怎麼小型化,也不可能做到藏匿於斗篷下而不被發現。而且若是沒有擬神杖,無論多麼優秀的奇跡師也無法使用奇跡術。

  托馬反射性地,想用木棍敲擊女人的手,但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

  奇跡術似乎已經干涉了他的身體行動。

  「怎麼處理?」

  視野中是一片白色的渾濁。

  唯有女子沉穩冷靜的聲音清晰可辨。

  「殺了治安士的話,後面就會麻煩了。還是只消除他的記憶比較好——做得到嗎?」

  這是青年的聲音吧。

  「精神干涉是種纖細的操作,我不是很喜歡——總之,先試試吧。不過,我聽說拉拜松市對於外來者比較寬容。是不是我弄錯了?」

  「不,你沒弄錯。這大概只是單純的煩躁吧。由於「代行者」的事情,這裡的人們對治安士和修道會的態度降溫得很厲害。他大概只是出來散散心的吧,普通巡邏是二人一組進行的。而且也不會只因我們旅行者和斗篷的裝扮,就擺出要和我們大動干戈的樣子」

  (……不對……!那種事……我……)

  雖想反駁,聲音卻出不來。

  「修道士也是人啊。嘛——別生氣。就當是可憐可憐他吧」

  「說的也是」

  女人似乎點了點頭。

  對於他們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態度,托馬感到了屈辱與憤怒,他鼓起全身的力量試圖掙脫……但身體依然紋絲不動。

  不久,他的意識漸漸融解於一片白茫茫之中。

  □

  直到夜幕深降,省吾才終於從宴會中解脫出來。

  塞乃嘉駕駛的蒸汽式大型汽車將省吾與花梨送回他們的宅第。到家之後,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快點前往位於二樓自己的房間。雖然打算好好洗個澡,但首先還是把這套礙事的宴席禮服給脫了吧。雖然穿著並不難受,但總覺得不快點換回平日衣服的話,那個宴會的影子便始終糾纏自己。

  「……今天很累吧?」

  步行在二樓走廊中,花梨這麼問到。

  「是有點」

  省吾苦笑起來。

  其實根本不止『有點』。沉重的精神疲勞讓他現在一個頭有兩個大。素不相識的人們一波接著一波地湧過來對他說些根本聽不懂的親熱話語,雖然其中有姬巫女們翻譯——但自己聽不懂,總會感到不安。

  就彷彿——自己不知在哪裡犯了大錯。

  「花梨不覺得累嗎?」

  「我不像阿省那樣是宴會的中心人物」

  花梨接著問道:

  「怎麼樣?成為理想中的英雄,感想如何?」

  「……你的話裡好像帶刺啊」

  省吾皺眉說到。

  花梨對的人們和並沒有什麼好印象,這點省吾也清楚。花梨曾經說過——「阿省只是被他們利用了」,她的話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不假。今天的宴會就可以證明。

  不過……

  「就算如此,我還是——」

  希望自己是英雄。

  有人希望自己是英雄。

  如果有人因為己而得救而喜悅,那絕不會是什麼壞事。不管是何打算,如果拉拜松市的人們感謝自己,那麼便足以傲然挺胸——省吾很慶幸自己所做的選擇。

  「哦,那個話題,我暫時不想再談」

  花梨聳了聳肩。

  「事到如今,關於英雄的話題,我懶得和你再鬥嘴。可是呢——英雄的工作不僅僅是和敵人拚命然後凱旋歸來。既然身為獨一無二的存在,當然會有人想要貪圖與你相關的各種權利。我想你還是趁早記住這點比較好」

  「…………」

  「今天的宴會,你注意到了嗎?的五氏族,大體上是按照嚴格的順序與阿省會面的「

  「……唉?」

  雖然省吾努力不對那些遠道而來的人們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但對於不擅表達且原本就語言不通的他來說,最多也就只能適當地笑笑——筋疲力盡的他,根本沒空去注意其他事情。

  畢竟他面的是一群年齡是他數倍以上的成年人,並且雖然都是在溜鬚拍馬,但各人的台詞卻有微妙的變化,從中更可以看出這些人的用心良苦——為了避免省吾感到不快,這些人以彷彿處理腫脹傷口般小心翼翼的態度與他接觸。不過,省吾還沒自我意識過剩到會對此不產生反感。

  「勢力的大小排名,似乎是柯德蘭,瑪布洛,陸絲波利提,奧托路琪,茵培拉斯。你應該也發現了吧,梅璃爾翻譯的次數是最多的。那就說明柯德蘭家招待的客人是最多的喲」

  「你還真仔細啊,連這種事也能發現」

  「我不是英雄,沒人注意者才能隨意觀察呢」

  說著,花梨笑了。

  「權力鬥爭無所不在呢」

  「是啊」

  省吾盤著胳膊感歎到。

  前有貝露迪雅的坦言,後有今日宴會的遭遇。但省吾對此還是不太能理解——或者說無法完全接受。

  「我真弄不懂啊。這個世界可是正在面臨滅亡呀?」

  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會有人以個人利益為重?

  「所以才說權力鬥爭無所不在喲。不是有句話叫三個和尚沒水喝嗎?而且,這個世界似乎沒有我們最初預料的那樣荒廢」

  「怎麼說?」

  「看看參加聚會者的衣服還有飲食就可以明白了」

  花梨平淡地斷言到。

  「……你說啥?」

  「如果機械縫製技術沒有發展,那種禮服是製作不出來的。並且宴會上的食物中,有各種蔬菜,這不可能是完全在一個地方種植採集的吧。大概有相當於鐵路之類的大型運輸手段喲。雖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英雄,而特意調集少數食材製作菜餚……但也可以算是衣食住行的真實反映,這些都可以算入生活指數之中呢。從這些事情裡就可以推測文明程度以及經濟狀況了」

  「……你是,何方神聖?」

  省吾不禁長歎一聲。

  他的表妹又一次顯露了絕對不符合中學生的知識量、觀察力以推理能力。嘛~~雖然早就知道花梨腦袋好使——但在省吾看來,「考試取得好成績」與「真正的聰明能幹」是不同的。普通生活中,不會有用到反向思維與推理能力的情況,省吾原以為花梨應該是屬於前者,但似乎應是後者——或者說兩者皆有。

  「話說回來,阿省。你最好還有些所覺悟,從今往後,這樣的事可能會變得更多」

  「……明白了」

  省吾再次長歎了一聲後,與花梨道別,走進自己的寢室」

  「…………英雄……嗎?」

  嘴裡嘀咕著,省吾一頭栽倒在床。

  床頭上……掛著一隻小鈴鐺,似乎在暗示著『請搖響我吧』。

  但現在卻實在沒有要求梅璃爾或其他姬巫女來陪寢的精力了。嘛~~事到如今,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了,更何況花梨還在隔壁。

  「……披露式……嗎」

  到底會變得如何呀?

  能成為英雄真的感到很愉快,甚至想要歡呼雀躍一番。

  可是——內心低中卻總有一團揮之不去的陰影。

  那到底是什麼?

  就彷彿——忘記了某件重要的事怎麼也回想不起來般,無法釋懷。又好像被人騙入了一個驚天陰謀般,忐忑不安。省吾發現,即便沒有花梨的忠告,自己也無法沾沾自喜。

  「我的夢想——不是已經實現了嗎?」

  木然地注視著大床上方的頂篷,省吾低聲歎息到。

  □

  在蒸汽式機車的顛簸之中,涅羅的視線轉向身旁的部下。

  「按照您的吩咐——已將拉拜松市的中央廣場定為「披露式」的會場」

  部下一邊遞出報告,一邊口述內容提要。

  報告是由打字機製作的,數頁報告上詳細記載了「披露式」會場的資料,以及關於會場建設進度的報告,最後是負責拜松市情報操作的部下們,關於近期狀況作出的總結。

  涅羅迅速過目後,露出滿意的微笑。

  極其順利,沒必要再進行細節調整——事情基本按照涅羅制定的劇本在進行。

  不過,部下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大人,消息的流傳與擴散似乎比預計中更快——現在,拉拜松市中不僅有從凱英派克斯逃亡而來的難民,連周圍愛德彼亞和畢修蓮市的人也趕來看熱鬧了。這樣恐怕會造成會場擁擠不堪……」

  「沒關係」

  涅羅微笑著說到。

  當然,這些事都在涅羅的預測範圍內。為此他才讓人事先詳細調查會場面積、相連道路的寬度,以及鄰近建築的數量和高度。

  「可是——」

  「會有些擁擠是最初就料到的。周圍城市的居民接踵而來也在我的預計之中,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嗯」

  部下似乎並未完全理解涅羅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

  奧托路琪家在之中,比起柯德蘭家或瑪布洛家的地位,雖稍遜一籌……但身為族長之人,畢竟是五大巨頭之一。若是其本人已做出決定,便容不得他人再進行反駁。

  再何況,對於涅羅的遠見卓識,部下們深有體會。

  比如——

  『實業家涅羅·黎佰斯將為大家介紹打倒「代行者」的救世主』

  這個傳言是在數日前,開始在拉拜松市流傳起來的。

  涅羅·黎佰斯。

  世人熟悉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個名字上冠有的眾多頭銜。

  傳聞中的——汽車王涅羅·黎佰斯。

  傳聞中的——神秘富翁涅羅·黎佰斯。

  傳聞中的——美形怪人涅羅·黎佰斯。

  ……等等

  雖然……對於涅羅·黎佰斯這個名字有各種五花八門的評價。但有一點認識是共通的:「非常有錢且神秘的怪人」。這種認識與數日前目睹的巨大機器人相結合,最終誕生了某種理解。

  換言之,就是『涅羅·黎佰斯製造的新型兵器與他發現的人才,打倒了「代行者」』。

  在公眾眼中,他確實是個可能做出那種事情的非常之人。

  不必說,這自然是真正的他——涅羅·奧托路琪散播的流言。現實中,他擁有以製造汽車核心的蒸汽機關或奇跡裝置為主的製造企業,並經營著數家工廠。雖然那些都是為募集活動資金——但若僅止如此,也就沒必要製造一個名為涅羅·黎佰斯的虛擬人物了。

  在普通人談起涅羅·黎佰斯時,通常會使用「詭秘」「怪人」「放蕩」等單詞。刻意給人營造出這種印象,就是為了以後他無論做出任何舉動——比如建造巨型兵器打倒「代行者」這種事之時——世人可以接受,這是涅羅很久以前就埋下的暗棋。為此,他才會定期積極的開展或放棄意義不明的事業。「詭秘」「怪人」「放蕩」——這些單詞漠然描繪出的印象遮掩了行為本身的不自然,根本沒人會想到他背後有的存在。

  普通人是做不到這一切的。

  輕鬆寫意地哼著小調完成規模龐大的戰略計劃——涅羅·奧托路琪的這種特性,在他身邊的部下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當然了,不要放鬆警戒。配置好人員,槍械、奇跡杖一個都不能少。還有——對了,特別是要注意凱英派克斯的居民」

  「——遵命」

  這次部下卻沒問為什麼——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

  「披露式」——當日。

  「這還真厲害呀」

  拉拜松市——中央廣場。

  大大超過原本可容納的人數,當真算是人滿為患。不僅僅如此,就連鄰接建築的二樓或樓頂上,都聚滿了無數的人,幾乎要從房頂上掉下去了。

  不必解釋,這些都是趕來觀看「披露式」的居民。

  不僅是拉拜松市的居民,周邊地區的城市中,聽聞「巨人」的傳聞後,有多達數百人趕來一睹為快。

  因此,拉拜松市的街道被蜂擁而來的人流給堵得水洩不通,為各種小事打架鬥毆頻發。治安修道士為了處理這些事端,忙得不可開交,似乎已經沒空去批判「披露式」了。

  「幸好提早離開了旅店呀」

  在擁擠不堪的廣場之中,好似游泳般趁波逐浪前進的某位青年嘀咕到。

  即使在人海之中,他也是個醒目的存在。

  比周圍人高出一頭的身高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他堅硬的如同荊棘尖角般倒梳在腦後的髮辮,更是將他的模樣襯托得與眾不同。

  他的衣服是慣用的標準騎手套裝——靈活易動的韌外衣上,用皮帶固定著簡易防具和口袋。另外,腰上原本用於裝手槍的皮套一搖一晃,空空如也。在會場的入口處,負責警備的黎佰斯社人員,將所有人的武器暫時扣下,發放存放銘牌。攜帶的小刀或手槍自然也不例外。

  「涅羅·奧托路琪真是個難以琢磨的男人呢。為什麼不把會場定在市外的荒野上呢?那樣的話不是能容納更多的人嗎?」

  在如此提問的青年身邊有個身材嬌小,被人流左推右擠無法直線跟上的女孩。她黑色的長髮在腦後梳成兩根辮子,鼻子上戴著一副小型玻璃眼鏡。仔細打量會發現其實她長得很清秀。但由於那套深色的旅行裝,以及沒有半點微笑的冷漠表情,實在難以讓人留什麼好印象。

  「不……選在這裡,也許很明智」

  一邊伸手將女孩抱了過來,青年一邊說到。

  「……為什麼?」

  「戈培爾的——呃,說了你也不懂。總之,就是在窄小的地點,聚集人群的話,更容易麻痺理性,也更容易統一思想」

  「真是那樣嗎?」

  「嘛~~詳細說明就免了吧——這是操縱民眾心理的慣用手段喲。在窄小的地點中,塞入超過容納極限以上的人數,並用語言巧妙地誘導由此產生的狂熱。人類就會被輕易誘導,並失去獨立思考的從容,簡單接受他人的發言和意見」

  「……原來如此」

  「雖然不知道涅羅·奧托路琪是在哪裡學到這招的。不過,為了讓眾人將和駕駛它的「勇者」當作超人對待,卻是個有效的手段。接下來,就看燈光音響效果如何了。這發表會上應該不至於用到冷煙特效吧,也不太可能給每個觀眾下藥——扯遠了,差不多快開始了吧」

  青年停下腳步。

  從青年和女孩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見擺置在中央廣場上的舞台。

  在那裡有個傲然屹立的巨大機器人。

  遍佈黑色與紅色的巨大擬神機。

  整體上雖是模仿人類的外形,但卻帶著數根高高聳起的塵角。它身上的鎧甲顯露出猙獰的輪廓,再加上如塔樓般高大的身軀,無不刺激著觀者的畏懼之心。

  打倒神之詛咒「代行者」——豁免毀滅的命運,真正意義上的巨大奇跡。

  看到它的身姿,人們無不狂熱起來。

  雖然黎佰斯社的飛行船團曾經將陷於荒野停機狀態的它分解帶離。但為了這次的「披露式」,黎佰斯社再次將它帶回來了拉拜松市。

  它的樣子確實是人們曾經見過的那架巨大擬神機。

  不過——

  「……萊奧大人」

  女孩對青年說到。

  「您注意了嗎?」

  「什麼?」

  忽地……在女孩與青年身旁的中年男性用驚訝的表情瞥了兩人一眼。是由於從未聽過的異國語言引起了他的注意吧。不過,男子很快把注意力轉回到廣場上佇立的巨型機械人身上。

  「那個不是」

  女孩用異國語言——日語說到。

  「…………你說什麼?」

  「在外行人眼中,也許是相同之物……但細巧構造明顯不同。恐怕是為了騙為修道會的治安士,而製造的人偶」

  「不會是被改造了吧?」

  「在細節部分上,它明顯缺少運行所不可缺的部件。雖然內部結構完全重新設計,就另當別論了——但它的設計既然是以控制利用「聖遺物」為大前提,那麼就不可能簡單地推倒重置」

  「…………勞師動眾地特意準備這種東西嗎?真夠謹慎的」

  青年——萊奧苦笑到。

  「……出來了!」

  的腳下。

  呈半圓狀佈置的舞台上,站著位身穿禮服膚色白晰的美貌青年。

  涅羅·黎佰斯。

  銀色頭髮與鮮紅瞳孔形成其獨特的容貌。雖然可以稱得上是俊秀,但在他的容貌中卻還包含著某些難以言表的——蠱惑人心之「毒」。聚集在此的民眾中的半數女性,對他發出意義微妙的歎息。

  「各位,黑暗的時代已經終結!」

  唐突地——毫無任何前奏,涅羅如此宣佈到。

  並非大聲吆喝,但聲音卻傳達到了廣場上的每個角落。這大概是用上了奇談術來擴大聲音吧。觀察力出眾之人大概會發現在舞台一側,站著位手持奇跡杖的少女——與涅羅·黎佰斯同樣的銀髮紅瞳。

  「我——涅羅·黎佰斯常常在思考。我們是不是真的必須承受罪責。也許我們的遙遠祖先,過去的人類確實犯下了罪行。但是,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父母犯下的罪孽,為什麼必須要讓孩子來承擔?我們在這個世上出生的瞬間,為什麼要因為與我們根本無任何直接關係的行徑,而被判為「有罪」?為什麼會有這種不講道的事?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恐怕多數的民眾根本沒有去試想過這些事吧。他們在自己出生之時,便如涅羅剛才所說的那樣,被定性為「代行者」與人類的關係。人類作為罪人,被「代行者」蹂躪。這就是世界的真理,沒有任何提出疑問的餘地。這就如朝來暮去,生生死死般,理所當然不容違背。

  可是——

  「我們有權力對這種無妄之罪說「不」!我是這樣堅信的,所以我拿出幾乎所有的財產,建造了這個——最強兵器,對抗神之詛咒的希望之星,拯救我們的存在——!」

  人群中擴散的騷動滲入了喜悅之色。

  緊接著——

  「可是,「代行者」太強大了。即使有了,也難以打倒。雖然確實很強大,但也不過是兵器。所以我需要有一位擁有駕駛,除掉神之詛咒力量的「勇者」」

  說到這裡,涅羅似乎為了觀察民眾的反應而停了下來。

  民眾對涅羅的沉默感到焦急,就在騷動變得更為巨大的時候——算準了這個時機,涅羅終於繼續開口道:

  否定之後是肯定。

  絕望之後是希望。

  所以,肯定會在聽眾的意識中更為堅定,希望會被覺得更加耀眼。這就是所謂的「表演」。

  「讓我來介紹一下吧。為了我們而降臨的另一個世界的勇者——粉碎神之詛咒,給予我們帶來未來的英雄……」

  涅羅在這時轉身朝向舞台後部。

  「省吾·香芝!他就是我們的救世主!」

  在這句話響起的同時——包括剛才操縱擬神杖的少女在內,總共六位少女跟從著一位少年登上舞台。

  接著——

  一聲鳴響,舞台各處噴煙吐霧,應該是以奇跡術弄出的五彩繽紛的光芒,將整個舞台渲染得充滿幻想氣息。舞台上,緩緩爬升形成板狀的煙霧上,突然浮現出幻影般的圖像,那是……撕裂「代行者」的。

  「原來如此。以奇跡術控制氣流,固定煙霧,將其作為屏幕投射影像嗎……真有一套啊。恐怕偶像的演唱會都要自歎不如呢」

  萊奧一臉佩服地嘀咕到。

  「偶像?演唱會?」

  女孩疑惑地斜著頭,萊奧滿不在乎地繼續說道:

  「如果全部都是他自己想出來話,涅羅·奧托路琪可就真算得上是個別出心裁的天才了」

  「…………」

  對於他類似誇獎涅羅的語氣,女孩覺得有些上當,瞪了萊奧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

  省吾只感到了愕然。

  「您只需站在那裡就好」

  梅璃爾是這麼說的——實際上,當他走上台時,瞬間便明白了僅僅維持「站立」,也需要相當的努力。

  拉拜松。

  在這座城市的中央廣場上,搭建著舞台。如果省吾感覺沒錯的話,這個半徑有十幾米的半圓形舞台是由木材建成的,在舞台的圓周範圍內,容納了數百——不,是數千人。大概是由於光憑廣場面積無法完全容納全部參加者,在與廣場相連的道路,以及面向廣場的建築物的樓頂以及二層樓中,到處人頭攢動。

  他們是拉拜松市的居民。並且在半圓形舞台的後方,是經過簡單修復的——雖然不過是用於「披露式」的假貨——但卻傲然屹立,睥睨著城市的居民們。

  「…………」

  省吾只能啞口無言。

  居民們的狂熱怎麼看都絕不尋常。

  大概用上了奇跡術吧——簡直像是偶像歌唱會般,煙花四射光芒萬丈,最後將煙霧當作屏幕,投影的戰鬥影像。這到底是何時拍下來的?——對於這一應俱全的準備,省吾無話可說。

  不過……最令他驚訝的卻並非的安排。

  他最驚訝的是在廣場上聚集的成百上千——甚至數萬——的人們所表現出來的熱情。那是對接受現代教育的省吾幾乎無緣的東西。與這裡的氣氛相近的恐怕只有偶像歌手或搖滾歌手的演唱會了。當然了,原本就是宅男的省吾是從沒去過那種地方。

  與一開始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也就是降臨在的「聖廊」時的感覺有些近似。雖然那時人的密度與數量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而且熱情的性質明顯有異。

  那時從的人們身上,可以感到某種理性。

  自己召喚出了誰?自己的行動會帶來什麼意義?對於這些事的確信與理解,讓他們的態度在熱情中帶有冷靜的色彩。

  可是,此地卻並不一樣,此刻也不同於以往。

  在這個廣場上聚集起來的民眾——他們身上盤踞著的是「狂熱」、是盲從、是激昂、是一味的懼怕。證據就是他們口中的聲音,根本無法形成完整的句子。如波濤般轟隆巨響的無意義之聲,彷彿雪崩崩般朝省吾湧來。

  如果舞台周圍的成員——當然,表面上是黎佰斯社的員工——沒有全副武裝進行牽制的話,恐怕台下的人們早就衝上舞台了。

  「這是怎麼了……這裡……怎麼了……?」

  「阿省」

  一旁的花梨小聲地提醒到。

  她現在所站的位置是省吾右後方。正好與梅璃爾互成左右,把省吾夾在中間。本來,按照的安排,她應該待在舞台後邊待機。但她對此提出堅決反對。於是向貝露迪雅借了套姬巫女的服裝後,站到省吾的身邊。

  「別管那麼多了,你最好擺出趾高氣揚的樣子。要是露出戰戰兢兢的臉色,會有什麼結果可就不得而知了」

  「什麼意思——」

  「抬頭挺胸!」

  花梨低喝到。

  「那些人想看的是「英雄」!他們是為此而集中到這裡的。簡單來說,他們是把阿省當成超人來期待的。要是讓他們知道你不是超人,你猜結局會如何?」

  「會如何?」

  省吾一邊努力收腹抬頭,一邊問到。

  「會惱羞成怒啊!最慘大概會被殺掉吧」

  「……你說我會被殺……」

  「省吾殿下」

  梅璃爾插嘴道:

  「現在請您用毅然的態度面對他們。這不僅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我們,更是為了省吾殿下自己」

  「…………」

  省吾咬緊牙關,用全身去承受眾人如熱浪般湧來的視線。

  好害怕。

  雖然覺得很沒面子,但真的……好害怕。人類的狂熱竟可以達到這種地步。就如同伴隨著物理性的壓力般,重重落在省吾身上。

  因為對象是集團才會被壓倒——這麼一想,省吾將視線轉到了單個人的臉上。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各種各樣的人看著省吾,他們眼中只有省吾。

  有些人看著看著便淚流滿面,有些人看著看著卻喜笑顏開。他們的表情,無論是哭泣還是笑容,都彷彿被某種東西給附體了般——失去焦點,神情恍惚。

  不對,這個——不對。

  省吾心想。

  這是什麼?這就是看待英雄的眼神?自己也是用種眼神看待電影動畫遊戲中的英雄嗎?這種……

  就在這時。

  「~~~~~!」

  退到舞台一旁的涅羅,高聲宣佈了什麼,狀況又發生了變化。

  「~~省吾!!」

  涅羅高喊的應該是省吾的名字吧。可省吾的名字明明事先已經告之於眾了,這明顯是某種煽動。

  就像在證明這點般——

  ——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省吾!!!——

  呼喊聲逐漸擴大。

  某種意義上來說,與那時被召喚出來的場面有些類似。

  可是……在省吾這個名字中所注入的感情卻天差地別,聲音中彷彿包含了某種即將迸射爆炸的物質。省吾如同站在即將崩潰的大堤前,他感到了目眩魂搖。

  隨後——

  □

  治安士托馬·伏拉旺感到怒火中燒。

  修道士,特別是治安士哪怕面對「代行者」的到來,也不會逃跑。當然了,即便將「代行者」稱為「御尊影」奉若神明,在「代行者」的威脅前面,他們與普通民眾也沒什麼不同——最終都會死在「代行者」的腳下。不過,治安士們原本就是為了阻止人們重上加罪,維持治安的殉教者基本上都是視死如歸者。被「御尊影」所殺——對他們而言,相當於淨化這個被罪孽所污染的世界,前往極樂世界。所以面對「代行者」的接近,他們會一邊奉上懺悔的祈禱,一邊靜靜迎來最後的時刻。

  托馬也曾希望這麼做,事實上,在數天前的騷亂中,他也確實遵照教義這麼做了。

  可是——

  「……蠢貨……」

  他回頭睥睨地看了一眼籠罩著狂熱漩渦的廣場方向——托馬憤憤不平地謾罵到。

  那算什麼英雄!

  『打倒神的詛咒』這種想法,本身便傲慢至極。無論涅羅如何花言巧語,都無法改變最初「五罪人」背叛神的事實,他們才是導致這個世界如此模樣的元兇。試問誰為惡者,必是先背叛的人類一方。

  然而——當時的人們卻將「五罪人」當作英雄來對待。

  從絕對權力者的神的手中,為人類奪過支配權。

  不過,這也只是在最初的「代行者」展開行動之前,短短數日間的事。

  從根本上說,人類全部都是不知廉恥的卑劣生物。只有痛苦地背負起罪孽,用漫長的人生向自己背叛的神不斷謝罪,才是人類唯一被允許的存在方式。若是難熬痛苦,便只有將死視為「脫離苦海」,等待「代行者」的制裁。這才是從容無悔的人生——愛克諾德拉斯真教是如此教導的。

  托馬對這教義忠實信奉。

  無法無天,竟妄想打倒神的詛咒。

  無法無天,竟妄想殺戮「代行者」。

  更何況——竟然以此為榮!

  城裡的居民竟然恬不知恥地去崇拜做出這種愚蠢行徑的涅羅·奧托路琪。

  這證明人類在這五百年來,依然一無長進。多麼無知!多麼愚蠢!只圖眼前之利,那與禽獸有何差別?人類的尊嚴難道不是從清償罪孽之中,所得到嗎?

  所以在以及少年駕駛者的「披露式」開幕時,他跑去全力阻止。

  可是,黎佰斯的員工不僅數量多,且都武裝了起來。而狂熱的愚蠢居民反倒怒罵治安士是「騙子」,將他從廣場上強行趕了出去。

  不……如果只是這樣,那還算好的。只是這些,托馬還能忍受。民眾是愚昧的。所以修道會的修道士才有教導他們的使命。

  可是。

  「蠢貨!」

  拉拜松市的某條小巷中。

  現在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廣場上——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條陰暗的小道。哪怕地上躺著治安士的屍體,只要沒人驚叫,在屍體旁單手握槍的托馬就不會被發現。

  「忘記教義的叛教徒……!」

  倒在托馬腳下的是直到半天前,托馬還深信他們是自己同伴的修道會的修道士以及治安士。

  可是,他們卻成了背叛者,叛教徒。

  『我們有錢了』

  他們說。

  調查黎佰斯的巨大兵器,不必等派遣治安士到來。只要發現可疑之處,立即彈劾。即使未發現可疑點,也可以用思想危險為理由,盡可能多地逮捕黎佰斯社的人員——對於如此提案的托馬,他們說道:

  「有這麼多錢,就算是蒸汽式機車也買得起,也不必操心燃料費。天下之大,哪裡不可以逃?根本沒必要騙自己,去崇拜什麼來屠殺我們的「代行者」!」

  他們笑著這麼說。

  最可恥的背叛者!最卑劣的叛徒!

  托馬無法原諒。

  他覺得,自己長久以來所相信所努力的一切都被玷污了。

  所以——

  「蠢貨!去死吧!去死吧!……」

  如同壞掉的機械般,托馬反覆嘀咕著,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小巷。

  □

  「——似乎很順利」

  離廣場有些距離的一輛蒸汽式機車上,芭璐特眺望著狂熱的人群。隨後他看了看停在旁邊的同樣型號的機車。在那裡帕洛瑪茲神經兮兮地摸著鬍子,注視著芭璐特。

  順帶一提,他們現在乘坐的蒸汽式機車是黎佰斯社為五氏族之長們專門定制的。乍看之下,似乎與普通的蒸汽式機動並無差別——但引擎的動力卻達到普通型號的二倍。這是為了讓車體外殼內側增加了重裝甲後,依舊能保持高速行駛所必要的動力。除了車子的頂篷和前擋風玻璃——這個世界中,玻璃是高價商品——以外,四面都是透明玻璃。但只要駕駛員踩下腳下的緊急踏板,瞬間車內裝甲板就會升起,變成刀槍不入的裝甲車。

  這些姑且放一邊——

  「涅羅·奧托路琪——還挺能幹」

  「他的相貌不錯,所以很適任吧」

  芭璐特微微苦笑著說到。

  至少在那種場合,要比芭璐特或帕洛瑪茲遠遠更為上鏡。

  「可是,要是讓他太得意的話,就輪到我們頭痛了」

  「……不會有那種事。他是知道分寸的」

  說著,芭璐特心中對帕洛瑪茲的話苦笑起來。

  他照舊是個對無聊小事過度操心的男人呢。

  光憑這種事,涅羅·奧托路琪是不會得意忘形的。如果涅羅私下裡有什麼打算的話,這種程度恐怕是滿足不了他的。能讓涅羅滿足的,大概只有控制了所有一切之時吧。涅羅很精明,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那種男人,才不會為了這種沒有任何實際利益的成功而喜悅。但這一點帕洛瑪茲似乎並沒理解。

  「可是……」

  沒去理會帕伯絲庫,芭璐特為另一個突然映入眼中的人而暗暗心驚。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身材魁梧——雖然個子並不高,但肩寬體厚,給人以岩石的印象——讓人完全察覺不到存在感的萊納凱特五氏族族長之一:塞布隆出現在蒸汽式機車的一旁。

  五氏族族長之中,只有他一人雖身為族長,卻不帶任何護衛,以及為他提供的工具——比如特別定購的蒸汽式機車。雖然這可以算是武者的矜持,但同時芭璐特也很清楚,這個四十出頭的男人確實有著著令旁人不敢為之奚落他的相應實力。事實上,芭璐特的護衛中,很多人都在格鬥技,尤其是劍技方面受到塞布隆的熏陶。

  雖然在權力鬥爭中,芭璐特的實力讓塞布隆望塵莫及。但在芭璐特眼中,他是某種意義上比涅羅更值得警戒的人物。如果塞布隆被站於頂點的慾望所支配,那麼接下來芭璐特他們恐怕立即會被暗殺吧。通常與身為族長者距離最近的只有護衛,以及其他同為族長之人,如果塞布隆真的有了這種打算,芭璐特與帕洛瑪茲大概會在瞬間就被折斷脖子。

  「我覺得應該盡早結束」

  「為什麼?」

  帕洛瑪茲不滿地說道:

  「現階段還能控制——但要是走錯落一步,就會引起暴動。到時要壓制住暴動,恐怕就不得不動用了」

  「…………」

  「壓倒性的多數力量……嗎?」

  塞布隆喃喃自語地邊說邊走。

  「和奇跡一樣呢」

  「……什麼意思?」

  「不過是全力保持平衡,才能得以控制之物」

  說完,塞布隆徑直離開。

  看著他的背景,帕洛瑪茲帶著苦笑說道:

  「茵培拉斯族長過於悲觀主義了」

  「……也許吧」

  芭璐特點了點頭——視線再次回到廣場方向。

  □

  說實話,省吾從沒有過癡迷於某個歌手或女演員的經歷。

  雖然並非沒有喜歡的偶像或偏愛的演員——卻從未加入過歌迷俱樂部也沒買過寫真集之類的東西。中意的歌手CD雖然買過,但對相關的周邊商品卻幾乎不聞不問。

  友人中有人把他的這種性格評價為「異常」,但對省吾來說,實在難以理解那些對演唱會、寫真集、CD等揮金如土的友人。

  若問為什麼,那是因為省吾覺得藝能界就像是海市蜃樓般的東西——在那裡的居民是「自己絕對觸摸不到的世界」之居民。再說得直接些就是,無論投入多少精力,偶像或演員都絕不會成為自己的戀人或朋友。對方對自己一無所知,可是自己卻要單方面向對方奉上熱情、金錢、時間、精力——所以省吾會覺得徒勞無益也並不奇怪。

  據說在搖滾歌手的演唱會上,有些過於激動的擁躉會當場發生暈厥。對此省吾實在難以理解。當事人和對方都是同樣的人類。而且對方根本對當事人一無所知。在對方眼中,當事人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可為什麼能如此單方面地心醉神迷呢?

  對此,友人們是這樣反駁的:「所以宅男才不討人喜歡!」「你在動畫漫畫上不也是花錢無止境嗎?」——但是,省吾雖把動畫漫畫當成故事來喜歡,但從未對登場人物懷有過什麼崇敬或愛慕之情。省吾之所以喜歡英雄故事是因為他嚮往成為英雄——但他並無意向英雄作出什麼奉獻。

  不過——

  (……這和演唱會也沒什麼不同啊……)

  省吾眼神一變,面對著連呼自己名字的人們,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知識中,最接近目前廣場氣氛的,應該是偶像歌手或搖滾歌手的演唱會。雖然他並沒有親身參加過,但也在電視節目上見識過現場直播的狂熱影像。

  (……面對這種場面的歌手……心情會不會和自己一樣……?)

  雖然迄今為止省吾都不曾想過被他視為「遙遠世界的居民」會是什麼心情——在那種會場上,單方面承受著擁躉狂熱的人,都會想些什麼呢?

  會不會——覺得害怕?就和現在的省吾一樣。

  (……我確實保護了這些人……保護了他們……)

  可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們對初次見面的省吾神魂顛倒,或者說看起來神魂顛倒。實事上,從舞台上甚至可以看到這些歡呼省吾之名的人群中,甚至出現了中途暈倒者。不僅如此,在幾處地方還發生了爭吵——為了更靠近省吾,你推我擠與其他居民和警備人員發生衝突——甚至還可以看到有人受傷了。

  可是,他們真的瞭解省吾這個人嗎?

  當然不可能。

  大概什麼也不知道吧。

  這個廣場上擠滿的人們,只知道省吾的樣子和他的名字,而他的性格、成長經歷、家庭構成、興趣愛好等完全不清楚。明明不瞭解他是何種人,卻對他狂熱、傾倒、不惜與人爭鬥也要靠近他。

  這要不是異常還能是什麼?

  迄今為止,省吾對於「英雄」的本質,並未有過真實的感受。

  因為那對他來說不過屬於幻想範疇,僅僅是表層性的東西。他所看見的只是英雄本人的華麗活躍或是歡迎他凱旋的人群——僅憑這些是無法將「真實氣氛」傳達給他的。

  這到底是什麼?

  至少這絕非省吾所追求的東西。

  簡直就像……就像是邪教的教祖。

  以現在的形勢,恐怕省吾現在命令「去死」,也會有人照辦。當然,其中也有涅羅和的人員在推波助瀾。

  (英雄就是這個樣子嗎……?)

  不安在心中蠢蠢欲動。

  「省吾殿下」

  旁邊的梅璃爾微笑著說到。

  「大家是在向您表示感謝。他們向為他們打倒「代行者」的您表示感謝,他們為了展示自己的感動崇敬之情,才會這麼大聲。請您用笑容來面對他們吧」

  「……是……是嗎……」

  省吾唯有點頭回答。

  可是——

  □

  省吾正感得不安。

  梅璃爾對此感同身受。這也是情有可原的。無論是何種迸發的感情,如果是成千上萬一起暴發的話,當然不得不感到困擾。更何況省吾並不懂這個世界的語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如何介紹,被如何利用的。

  可是,省吾卻無法逃走。

  雖然他對於在場連呼自己之名,懷著仰慕、尊敬、崇拜之情的人們,感到不正常,甚至有了恐懼感。但是,他卻無法背過身不去面對。省吾就是這樣一位少年。在梅璃爾看來,這位少年善良老實到有些愚蠢。

  所以他才這麼容易被操縱。

  不從這裡逃走的話……便只有繼續扮演民眾希望的「英雄」。

  為此,他只有強迫自己進入「英雄」的角色。即便不安,即便不對勁,也只能一邊欺騙自己,一邊成為扮演「英雄」的人偶。

  就和預料的一樣。

  真是方便使喚的好性格。

  好到愚蠢的程度。

  可是,那同時也讓梅璃爾覺得很耀眼。

  「……是……是嗎……」

  梅璃爾的話,讓省吾點了點頭。

  「是啊……我成了……嚮往的英雄呢……」

  省吾試圖露出笑容。

  但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從一旁看著他——梅璃爾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某只無形之手給緊緊攥著。

  省吾感到惶惶不安,這正中的下懷。

  這便是姬巫女發揮自己存在的最好時機。

  在語言不通的世界中,不受自己意志影響,向前推進的歷史洪流。能夠為他除去不安的,只有姬巫女。掌握溝通的語言,對救世主奉獻無償愛情的清純少女們。從一開始,姬巫女便被設計為救世主的心理支柱。

  可是——

  (……省吾……殿下……)

  無法出聲。

  若是發出這種混雜著忐忑的聲音,定會動搖省吾的內心。姬巫女的作用必須是消除省吾的不安。接受他所有的膽怯、恐慌、焦急,以此成為束縛他的消極鎖鏈。

  如此,僅僅如此才是梅璃爾的存在理由。

  然而——

  (………………)

  梅璃爾戴著溫柔笑容的面具,卻也無法完全控制心中的漩渦。

  『我會保護你的,絕不讓你那樣死去』

  省吾曾經這麼說著抱緊了梅璃爾。

  在梅璃爾眼中,他是位坦率到愚蠢的少年。

  而站在他的角度,梅璃爾恐怕是個背叛者吧。

  他並不知道。

  也不能讓他知道。

  可是……想要把一切都和盤托出的衝動,卻在梅璃爾心中一點點開始生根了。

  那其實是罪惡感。

  但梅璃爾並沒有察覺這一點——

  (省吾殿下——)

  心中呼喊著他的名字,梅璃爾默默壓制著衝動。

  □

  (這樣就好——)

  省吾對自己說到。

  (原來的我太幼稚了。把英雄想得太簡單了。英雄是集人們希望與崇敬於一身的人物,是背負者。但所面對的並不總是愉快的事,該怎麼說呢——能挺住現實,才是英雄。為人們排除不安和恐懼也是英雄的工作)

  省吾這麼想到——他在說服自己。

  如果不這樣做,恐怕他會被人們湧來的狂熱給立即壓垮。

  這也是一種考驗。

  如果不這樣想,恐怕會忍不住臨陣脫逃。

  (我在做善事。這是我成為英雄的證據。大家都崇拜我,大家都尊敬我,大家都把我當作希望。所以必須回報大家。我在做善事,做偉大的事,我——)

  彷彿在給自己洗腦般,省吾反覆重複著。

  可是——

  「~~~!!」

  異響。

  在喧嚷的人群中,這一聲異響不知為何清晰地傳入省吾耳中。

  驚訝之餘,情不自禁地尋找起聲音的主人。

  很快,便找到了。

  在人群正中央——省吾正對面的位置上,有一個女性正在喊叫著什麼。雖然聽不懂意思——但很明顯,她是「與眾不同」的。她的臉上浮現出的表情,明顯有別於對省吾崇敬如醉的人們。

  她怒形於色,怒不可遏。

  在面對省吾的讚賞與好意有如風暴般狂嘯的廣場上,唯獨她燃起著對省吾的滔天怒火。

  「為……為什麼……?」

  不假思索地轉頭看向梅璃爾和其他姬巫女。

  但她們似乎也對這位突兀女性的存在,感到不知所措。

  隨後。

  「~~~!!」

  隨著一聲尖銳的喊叫——省吾的肩膀受到某個小小的衝擊。

  某物掉落地板,響起硬邦邦的聲響。

  是石頭。

  大概是那個發怒的女性投擲的東西吧。

  (……我被她……扔石頭了……?)

  為什麼?怎麼會?

  省吾是英雄,是背負人們希望,受到人們崇拜和敬愛的人。所以人們熱烈歡迎他的拜訪,在這場「披露式」中,展示了激烈的狂熱。

  可是——

  「為什麼……?」

  廣場突然變得闃寂無聲。

  剛才還那樣人聲鼎沸的廣場,現在卻好像被澆了盆冷水般迅速降溫。在那個女性為中心,刺痛般的沉默呈放射狀擴大。

  「~~~!!」

  但女性卻視若無睹,繼續喊叫。

  喊叫,隨後拾起石頭,扔向省吾。憤怒讓她的表情扭曲,隨後被眼淚浸濕。雖然依舊聽不懂對方的話。省吾對能看出,這個女性是因為無法抑制憤懣與怒火,才哭了出來。

  可是——為什麼?

  「~~~!?」

  「~~~!!」

  「~~~!!」

  周圍數人——似乎緩過神來,不甘示弱地向女性吼著什麼。

  可是,女性卻無藥可救似的搖著頭,繼續喊,繼續叫。隨後繼續撿起石頭向省吾扔去。

  接著——

  「~~~!!」

  周圍的男人大叫著向那個女性猛撲過去。

  「……誒?」

  省吾不禁驚叫出來。

  猛撲過去的男人們狠狠毆打那個女性,拉著她的頭髮,把她推倒在地。男人們的憤怒表情,雖然性質與女性完全不同,卻個個都怒氣衝天。

  「住……住手……」

  省吾下意識出聲到。

  可是男人們卻置若罔聞,繼續向那個女性重複著暴行。

  拳打腳踢。這活生生的暴行就在省吾眼前上演。即使隔開一段距離,省吾也能聽見拳腳毆打在皮肉上發出的悶響聲。

  女性披頭散髮地哭喊著,但一雙眼睛卻依舊死死仇視著省吾。

  男人們朝那個女性踩踏、踢打、吐口水。

  到底發生了什麼?

  省吾不明白。

  可是——

  「住手!請住手!!」

  省吾的呼聲中帶著悲鳴。

  再這樣下去,那個女性很快會死。這點省吾還是明白的。因為明白,所以不得不去阻止。語言不通這件事,此時早就他給丟到一邊了。

  然而——

  「住嘴,阿省!」

  花梨喝到。

  「你說什麼啊!再不讓他們住手——」

  「你的話他們能明白?能聽懂?現在,正在施暴的那些人,也許正將省吾說的話聽成「幹得好,加油,再狠點」」

  「…………!」

  省吾啞口無言。

  以後,花梨告訴省吾——據說如果自己飼養的狗咬了別人後,大聲喊它的名字呵斥的話,反而會成到反效果。雖然經過訓練的狗會有所不同——但大抵上說,不明白人類語言的狗,都會將主人的叫聲聽成對自己的聲援。

  「梅璃爾——」

  就像尋求幫助般,省吾轉向梅璃爾。

  可是——

  「不能這樣,省吾殿下」

  梅璃爾冷靜至極。眼前一位女性即將被殺的事實,並未給她的臉上帶來任何感慨。

  「那個人向省吾殿下投擲了石塊。將那樣的人放置不理,會給以後留下禍根——」

  「那個人,在喊什麼?在說什麼?」

  「…………」

  花莉的話,讓梅璃爾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

  「她問「為什麼不保護凱英派克斯」」

  貝露迪雅如此說到。

  「貝露迪雅!?」

  梅璃爾帶著責怪的語氣,回首輕斥到。

  不過,貝露迪雅只是聳了聳肩,說道:

  「反正以後總會知道的」

  「凱英派克斯……」

  「阿省,就是你第一次看見「代行者」的城市……」

  「…………」

  省吾腦海中,那時的景象如閃光般突然甦醒了。

  被毒霧包圍,全身痙攣的少女。

  垂死掙扎的人群……

  「我——」

  膝蓋就像突然癱瘓了般,省吾向下倒去。不過時刻留意他表情的梅璃爾和愛緋妮兒,迅速從旁扶住了他。

  「梅璃爾,我想還是讓省吾殿下暫時退場較好」

  荷傑妲用她一如既往沙啞幽靜的聲音,如此建議到。

  「……好的。省吾殿下,請往這邊——」

  「梅璃爾!」

  省吾掙脫了梅璃爾與愛緋妮兒的攙扶,尖聲喊到。

  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態的姬巫女們,不禁都驚呆住了。

  「是——是」

  「總之,阻止他們!你的話他們聽得懂吧?無論誰都好,快去阻止他們!他們做的事——太不正常了!」

  「…………」

  梅璃爾、貝露迪雅、塞乃嘉、荷傑妲、愛緋妮兒。

  五位姬巫女面面相覷,卻無人去阻止正在發生的暴行。而且,對這場冷酷的暴行,她們甚至流露出本該如此的表情。

  「省吾殿下,那個是對您抱有敵意的人喲?」

  愛緋妮兒說到。

  「那又怎麼樣!?」

  難道因此就對她見死不救嗎?

  「這次幸好只是石頭……如果是手槍的話,省吾殿下恐怕已經受了重傷了。最壞情況,甚至也許會死亡」

  「誰管那麼多!總之阻止他們!阻止他們!那女人快死了!」

  面對語氣平淡地勸說的愛緋妮兒,省吾大喊起來。

  可是,姬巫女們似乎依舊躊躇不前。

  「這次是為了向世人介紹救世主的「披露式」吧?」

  花梨用有些死心的口氣,問道:

  「如果你們想稿恐怖政治的話,就另當別論了。但如果不是,由於這種無聊的事情,而出現死者的話,可是會有損於救世主大人的評價。你們難道希望這種事發生嗎?」

  「…………」

  少女們再次面面相覷。

  「明白了」

  出人意料,回答的人是塞乃嘉。

  在省吾和其他四位姬巫女的注視中,這位最惜字如金沉著穩重的姬巫女,淡淡地說到。

  「立即,讓警備人員阻止他們」

  就在這時……

  「——……!!「

  有人突然從舞台側面竄了出來,大聲說了什麼。

  頃刻之間。

  不僅僅是姬巫女和的人,就連在廣場上對女性施展暴行的傢伙和其他聽眾們也同時安靜了下來。

  「怎——怎麼了?又怎麼了?」

  「你最好還是努力學習一下這邊的語言」

  花梨輕聲說到。

  「什麼啊,你難道聽懂了?」

  「已經聽過許多次,所以這個單詞我還是懂的」

  說著,花梨朝向梅璃爾的方向問道:

  「「代行者」出現了——聽起來應該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是的,恕您所料」

  梅璃爾表情僵硬地回答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5-19 11:12 AM

第三章 〈炮擊戰〉


  若是有目擊者的話,恐怕會置疑自己的雙眼吧。

  也許會認為這大概是由於海市蜃樓之類的自然現象引起的錯覺。

  蜿蜒逶迤的荒野地平線,細細纏繞巖山與沙丘之間的植物,這些一起編織出荒涼大地的風景。幾乎無人記得,這片土地原本是被綠色覆蓋的森林地帶。

  五百年來,這裡的版圖漸漸擴大。現在世上幾乎沒有比這裡更一目瞭然的「毀滅風景」了。

  在這片風景中,矗立著某個物體。

  那是毫無厚度的巨大影子。

  人只能從遠方,才能夠看見這個影子。人是無法靠近去觀察它的……如果真有人能夠接近它,就會發現這個漆黑的平面之影是由無數文字構成的。

  那是由特殊命令語——既「聖句」反覆繪製成的巨量詛咒集合體。詛咒人類,折磨人類。只為此而被賦予絕對力量的存在——自存災難。

  「代行者」

  當然……「代行者」的存在本身並不稀奇。

  定期起動虐殺人類的這個巨大影子,在五百年來,早已是眾所周知的存在——甚至還誕生了崇拜它的宗教,並不斷擴大影響範圍。對它,人們已經有了某種『習慣』般的感覺。

  「代行者」襲擊某處遙遠的城市時,自己便是安全的——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並不少。從結果上說,把它視為一種有規律活動的「天災」,已是深入人心的概念了。熟悉它的規律後,縱然不知明日會如何,但至少今天可以安心地生活。

  不過……

  這有個大前提,那就是十六具「代行者」每次只起動一具。

  顧此便會失彼——這想法是基於「代行者」每次只會出現一具的規律。

  可是——

  地平線彼方屹立的巨大影子卻有兩個。

  兩具「代行者」同時起動了。

  這是五百年來從未曾有過的事。除卻過去因神的詛咒,十六位「代行者」誕生,初次在人類面前登場以外,從未有過兩位「代行者」同時起動的前例。

  …………

  吾等是執行者

  吾等是刑罰者

  吾等是復仇者

  吾等是造物主憤怒之形

  給予背叛者們降下制裁之鐵錘

  故森羅

  故萬象

  遵從吾令

  …………

  嘴中高歌著詛咒之曲。

  「代行者」為了排除障礙,得出它認為最適合的手段。

  計算出前次「代行者」被打倒之時,敵人的能力值與戰術。從分析結果中得出的數種高勝率戰術在「代行者」間被提出,最終採用了其中之一。

  大量展開壓力倍增的聖光——兩位「代行者」接近了拉拜松市。

  這是單純的計算結果。

  一個被打倒,那便用兩個。戰術的基本是不管手段如何,憑借更大的瞬間戰力進攻敵人。憑借弱小戰力摧毀強大戰力,在現實中是行不通的。二個要一個更強,三個要比兩個更強。戰術說穿了,其實是利用地形與狀況,將形勢引導入「多對一」的局面。

  兩位「代行者」在距離拉拜市外沿約十麥裡斯的地點,在一片平坦的荒野上,暫時停止了行動。

  聖光向周圍蠶食,被照到的地面如被煮沸的水面般『波波』冒泡,從地面飛騰起的物質緊緊包裹住影子般的平面,隨後轉變了外形。

  這是用於排除障礙的『鎧甲』,同時也是『武器』。

  兩具「代行者」吸取前一具「代行者」的教訓,開始執行預定的特殊戰術。

  □

  「代行者」出現的報告迫使人們迅速行動起來。

  哪怕是打倒「代行者」的「英雄」,以及他「武器」就在此地——但數百年來,人類早已默認將「代行者」作為天災的一種來看待,這種根深蒂固地的概念,是不可能輕而易舉就得以改變的。

  更何況……凱英派克斯女子的一席話,給拉拜松的居民帶來了意外的影響。

  『我們是不是也會被捨棄?』

  越是狂熱,在他們心中隱藏的不安便越會加速捲起黑色的渦流。

  而省吾沒有立即開始行動——沒有進入——更使他們疑念叢生。

  畢竟——居民們還沒天真到,只因留在這個城市中,便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地步。

  廣場上的人數眨眼間,便銳減為半數——不,應該是數分之一才對。

  多數人要麼往家趕,要麼朝馬車或汽車上裝行李,都在準備逃跑。省吾一行人雖然還留在舞台上……但依然對他投以崇拜視線的,只有那些缺乏從城市迅速逃離手段的人們,以及居住在破房陋室中的人們——簡而言之都是些窮人。

  「沒有讓「救世主」立即搭乘,看來那東西果然是個假貨呢。嘛,要是真東西的話,保持長時間聯結狀態本身便是件反常的事」

  「您說得對」

  萊奧與跟從他的女孩安潔莉特,邊眺望著佇立在人口密謀銳減的廣場上的鋼鐵巨人,邊隨口交談。

  在兩人身旁是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性——就是剛才向省吾扔石頭的女人——此外還有另一人。披著覆蓋全身的斗篷,冒子深深遮住了相貌的這個人,蹲在女性身旁。

  乍看之下,分不清這人到底是男是女。

  「她沒事吧?」

  「恐怕不行了」

  回答萊奧的是女性的聲音。

  從外套袖子中伸出的右手,檢查了一下女性的週身情況。

  「嚴重傷及內臟,就算是我也無能為力」

  說著,從斗篷中伸出的手,在接觸女性時——發出微光。

  乳白色的光芒。

  那不正是……奇跡術的操縱者稱之為「聖光」的東西嗎?

  可是,如果真是「聖光」,那麼用來收納「聖體」,引導力量的必須裝置——擬神杖又在哪裡?至少這個身披斗篷的女人怎麼看也不像帶著類似的東西。

  「……我們差不多該考慮一下如何避難了」

  回頭望了望「代行者」接近的方向,安潔莉特如此建議到。

  要逃的話,確實是越早越好。

  雖然「代行者」的移動速度本身並不見得如何出眾,但因為不知道它會採用何種攻擊方式,所以還是大意不得。有些「代行者」會產生讓人接觸便全身燒焦的炙熱風,還有些「代行者」會製造充滿攻擊性,攜帶致命病毒的飛蟲。攻擊手段的擴散速度超過汽車馬車的情況,並不罕見。

  可是——

  「不必」

  萊奧說著回首看了看舞台。

  表情半呆滯狀的「英雄」正傻傻地杵在那裡。

  他呆滯的表情,是為那些狂熱聲援,卻在聽見「代行者」出現的消息後,立即倉皇逃走的居民們而感到驚訝嗎?還是單純因為對留下的這些居民能對他抱以如此巨大期待而感到震驚?或者,兩者皆有?

  「讓我們在近距離拜見一下救世主的本事吧」

  「…………」

  安潔莉特驚訝地回頭看向萊奧。

  不過……

  「沒關係。無論還是救世主都不會對這裡見死不救的」

  萊奧充滿信心地說到——他心中所隱含的東西明顯與居民們對的信心有所不同。

  □

  大地在轟隆聲中,徐徐劃開一個口子。

  不——那並非真正的地面,而是偽裝成地面的巨大「蓋子」。它由木材與鐵材製造的格子上鋪設布匹,再撒上一層薄沙土而成。乍看之下似乎是地面——但份量遠比年上去輕得多。在周圍的土地上,噴出白煙,這是由於移動「蓋子」的蒸汽機關正在運轉。

  數塊巨大的「蓋子」從地面被掀起——隱藏在其下的部分終於暴露在陽光之下。

  在「聖廊」周圍——如同包圍巨大豎坑般配置的五個長方形大溝壑,本來是用於收納巨型飛船的倉庫。

  但此刻,倉庫中並無巨型飛船的身影。

  它們正在全速從遠方向這裡返航,遠空中飄浮的五個模糊的影子便是最好的證據。

  此外——

  在倉庫中擺放著一樣東西。

  讓人聯想到棺材的巨大鋼鐵貨櫃。

  那是被稱為「聖棺」,用於保管的設施。聖棺本來的保管地點是在「聖廊」的各塔樓之中,塔樓內部通過地下坑道與鋪設的鐵軌,和這裡的飛船倉庫連接起來。在必要之時,便可以將構成的五個部件迅速轉移至各架飛船之中。

  「趕快!趕快!」

  作業人員們邊喊邊跑向「聖棺」周圍。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在飛船到達之前,完成維修初次上陣就受損的。並在飛船到達的同時,盡一切可能迅速地將「聖棺」搭載到飛船貨櫃部,完成準備工作。

  「第六號到第十八號,新型奇跡術的搭載結束了嗎?」

  「十七號——用於聖句吟唱的固定端子金屬工具不夠!是藍色六十三號!」

  「五十八號的尺寸正好適合!用它替換應該還來得及!還有什麼問題嗎?」

  「離的到達,幾乎沒有時間了!」

  作業人員的喊叫近乎怒吼。

  他們也知道了拉拜松再次出現「代行者」的事情。

  雖然救世主香芝省吾正在拉拜松市中——但他的武器從數天前就始終在「聖廊」中進行維修調整。光憑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與「代行者」抗衡。拉拜松的雖然保留了最低限度的奇跡術與蒸汽機關,可以勉強行動,但實際卻是個戰鬥力幾乎等於零的紙老虎。

  在中也曾考慮過,用飛行船先將省吾帶回,隨後搭乘,像初陣時那樣發射向目的地的方案……但如此一來,看上去就像在特意舉行的『披露式』上「英雄」臨陣脫逃了一般。再加上瑪布洛家的奇跡師與技術人員一致認為,調整到最佳運行狀態還需一段時間,所以最後決定將以飛船運往當地。

  不過,從「代行者」的前進速度來看,時間已是刻不容緩了。

  「在現場進行各部件的聯結!別忘了搭載用於引導力場的術式!」

  「姬巫女用的術式終端桌的準備還沒好嗎?」

  問題在於其他方面。

  如何處理當地的

  既然特別用於「披露式」,自然不能暴露「那其實是假貨」的真相。且不管居民們怎麼看,想要瞞過修道會的眼睛可並不容易。

  幸好各飛船具備的裝載量是原本預定搬運量的三倍以上——並且為了對應突發事件,還裝備了緊急推進機關。動用這個,就可以讓一艘飛船單獨吊起一架。

  因此,飛行船團的安排是,將以部件狀態回收之後,立即移動到城市外,投下真正的。

  「趕快!趕快!已經沒有時間了!」

  「無論如何都要趕上!」

  作業人員們邊看著頭頂上到達的飛船,邊高喊到。

  □

  留在廣場上的人們的視線。

  注視著省吾的這些視線,性質有了微妙的變化。

  「…………」

  從單純的狂熱,轉為期待,轉為甚至帶著媚獻的渴望。

  就連省吾也注意到了。

  他們祈望省吾這次也能憑借打倒「代行者」。這願望無可厚非。他正是為此才以「英雄」的身份參加這場甚至有些滑稽味的『披露式』。

  可是——

  「省吾殿下?」

  梅璃爾有些擔心地看著省吾的臉。

  「啊?……哦」

  慌慌張張地,省吾緩過神來。視線轉回梅璃爾。

  「您沒事嗎?您的臉色——」

  「沒事的……沒事的」

  與其說省吾是在說服梅璃爾,倒不如說他是在說服自己。

  如果不這麼說服自己,恐怕他會當場坐趴下吧。

  自己到底算什麼?

  英雄?應該是這麼回事吧?

  但是,那並不是神的同義詞。他也有能辦到和不能辦到的事。

  當然——正因為能辦到的事遠比普通人類多,英雄才會被推舉為英雄。並且,自然從一開始就被人期待能創下數倍於普通人的偉業。是否真的能夠辦到並不是問題。強制背負起人們的期待之人——那才是名為英雄的存在。

  所以……力所不能及之類的借口是行不通的。

  對那個女性也是一樣。

  凱英派克斯的慘劇是發生在自己剛剛到達這個世界不久的事……駕駛依柯維拉斯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5-19 11:14 AM

  「二個——嗎」

  省吾嘟囔著。

  與感覺同步的省吾可以清楚地發現遙遠彼方的「代行者」身影。

  距離正前方——約六麥裡斯。

  二具「代行者」就在那裡。雖然之前還保持著完全靜止窺探動靜的模樣——但大概是被的到達給刺激了吧,此刻它們正向左右分頭移動。

  而且……

  「……這是什麼?」

  「代行者」的模樣讓省吾不由自主地嘀咕到。

  它們的外形明顯與上次迥然不同。

  上次與戰鬥時,它們是人型構造。但這回的依柯維拉斯特形狀卻很古怪。無論是左邊的還是右邊的,看上去都更像是四隻腳的野獸。

  「它們想幹什麼?」

  而且,「代行者」根本不接近。

  原以為肯定會變成近身混戰的省吾,氣勢不禁有些鬆懈。

  二具「代行者」如同望風而逃般,與省吾拉開了距離——它們呈弧線狀移動,完全不打算接近。

  不過——

  「…………!?」

  下個瞬間。

  「代行者」變形了。

  尾巴『刷』地一下延伸了出來,耷拉下頭部。就像一根柱子從它尾巴的一端穿透到頭頂,姿勢極為詭異。

  接著。

  它的頭部彷彿卷漩渦般變形——接著延伸。

  四隻腳的「代行者」……變得好似被穿透的糖葫蘆。

  變成長筒狀的頭部,以及筆直延伸的背骨與尾巴。

  那簡直就像是——

  「…………!」

  無緣由的。

  硬要說的話就是——本能的恐怖。

  對省吾的恐怖產生反應的反射性地——甚至連姬巫女們也沒來得及介入控制,便將全體奇跡術的效果特化為單一功能。就像是平行舉起雙腕,保護自己頭部的拳擊選手般,兩重防禦聖域,以最大能量在瞬間展開。

  下個剎那,一道閃光刺入了他的防禦聖域。

  有如讓整個世界的顏色全部轉為底片色般的光量炸裂開來。

  轟鳴——緊隨其後。

  龐大的……壓倒性的破壞之光。

  在這道毀滅之光的射擊軌道上,相繼發生爆炸和無數落雷。每一擊的威力都足以炸飛一幢樓房……但這些也不過是從真正具備破壞力的光線中所洩出的多餘力量罷了。

  這光是收縮至光束狀發射的聖光。

  並未以特定奇跡術強化,只是作為純粹的聖光發射出來的這種力量,將所有接觸到的物體都以無序奇跡的形式進行物質變換,它一面猛烈攻擊,一面將大量雷火與衝擊被擴散到沿途各處。

  與防禦聖域相撞而失去指向性的聖光,以平面狀擴散並使周圍空氣的存在律無效化——結果,失去物質特性的周邊空氣,引發了近似於小規模核分裂的現象,同時產生了規模與之完全不相稱的大爆炸與落雷。強大的衝擊與磁場就像把巨大的鐵錘,歐擊著。

  「呃啊——」

  省吾被痛沖得呻吟起來。

  蹬了一腳地面,的巨體大幅後退。

  托全力展開的防禦聖域的福,本身並沒有什麼損傷。

  可是——

  「…………!!」

  省吾愕然地轉頭看向背後——拉拜松市街。

  實際上,他並未回頭,而是通過搭載的預備眼進行了確認——總之,他看見了。

  拉拜松市的一部分被剛才的聖光炮擊給摧毀了。不,不僅如此,產生的高溫造成城內火災四起,黑濛濛的煙霧到處升騰。

  「不……怎……怎麼會……」

  省吾驚慌失措。

  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那個朝自己扔石頭的女性模樣。

  剛才的一擊——到底死掉了多少人?

  而且——

  「省吾殿下」

  梅璃爾的話中帶著顫音。

  「——!!」

  省吾的視野中出現了別的影像。

  恐怕是某位姬巫女介入了制御奇跡術的一部分,將預備眼的影像切換過來了吧。在那裡——另一具「代行者」正擺出與之前的「代行者」完全相同的形態與姿勢,準備炮擊。

  那個樣子,完全就是四隻腳的大炮。

  「呃——!!」

  這次他全力將意識集中到防禦聖域上。

  一面直徑有一麥裡斯的巨大「盾牌」瞬間出現,正面擋住了聖光炮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慘叫不已。

  這一擊也許超過防禦聖域的極限容量。

  聖力與聖力瘋狂地相互吞食,相互作用。沿著展開的防禦平面,大量火炎與雷光迸射,形成一派奇異景象。

  彷彿在隔著一面玻璃的另一側,火花與閃電正在鵲笑鳩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叫著,省吾全力將敵人的聖光炮擊無效化。

  火炎與雷閃如同相片倒轉般,收縮、消失。

  「哈啊——哈啊——哈啊——」

  省吾感到腦中劇烈的刺痛,就彷彿腦膜突然被灼傷了。

  他現在正通過奇跡術與結合為一體。這也就是說,操縱每個動作,並不需要他人進行控制。掌管基本動作的並非基礎制御術式,而是省吾的大腦。

  不過……為了操縱動作,各感覺器官需要信息的輸入。試著把眼睛閉上,單腳站立就會明白。大多數人只能保持這個姿勢三十秒左右。這證明為了讓「軀體保持保持平衡」,視覺作出的貢獻有多大。

  簡而言之……雖然多少存在緩衝作用,但各種感覺器官所以接受的破壞信息,會被直接送入省吾的腦中。若是極端強烈的感覺,姬巫女們會操作奇跡回路,阻斷信息的流入。但如果是瞬間的信息爆發,她們卻鞭長莫及。其結果就是信息流直接衝擊省吾的大腦。

  「呃……啊……」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梅璃爾以及其他姬巫女們的聲音響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全身被緊綁在控制席上的省吾,大專慘叫起來。

  同時也彷彿在手舞足蹈般,全身巨震,手、腳、脖子開始痙攣。

  就在這時——

  轟!!

  又一道聖光炮擊射了過來。

  半分是被本能所驅動,省吾再次構築了防禦聖域。直擊而來的聖光與防禦聖域相互對沖,被聖光餘波觸發的周圍空氣,狂鳴著捲起漩渦。荒野中沙塵飛揚,火炎與雷光如風暴般襲捲大地——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疼痛與恐懼肆虐蹂躪著省吾。

  想逃走,好可怕,這種事真想立即罷手不幹。

  可是——真那樣的話。

  腦中閃過一道道影像。

  凱英派克斯的毒霧中,掙扎的少女。

  拉拜松的街頭,哭喊著向自己扔石頭的女性。

  被聖光炮擊輕易夷為平地的城市一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英雄,勇者,救世主。

  被如此稱呼之人所背負的職責。

  並非僅僅是戰鬥。

  被盛讚被崇敬也是種責任,作為守護者也是種責任,這些責任中隱含的意義——

  刺痛攪動著意識。

  辦不到的,這種事我辦不到的。保護者?保護誰?素不相識的人?然後讓他們朝自己扔石頭?真過分,沒有意義。為什麼自己非得這麼做不可?要是熟人的話還好說,可憑什麼要自己去保護那些陌生人?讓自己遭這種罪,受這種苦,憑什麼自己——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請您振作——」

  「使用鎮靜術式——」

  「不行!省吾殿下是異界人,奇跡術式是無效——」

  「從類比奇跡回路進行干涉!應該會有效!荷傑妲!以簡易標準,建立術式——」

  有什麼人在喊。

  「省吾殿下!省吾殿下!」

  意識漸漸朦朧。

  可是——如果現在他昏厥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拉拜松市

  數萬居民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

  為了誰?為了什麼?

  因為被人期望?

  因為自己期望?

  所謂的英雄——是由於人們的期望而誕生的?

  意識開始衰弱。

  苦痛將省吾的意識撕成斷面。

  「省吾殿下!!」

  梅璃爾的悲鳴。

  在那瞬間。

  省吾的意識突然中斷了。

  □

  上空約一麥裡斯處。

  梅璃爾正待在巨大飛船艦內,其他的姬巫女們,此時應該也正在各氏族管理的飛船艦內,操作遠距離控制的設備。

  由於奇跡術操作原本就存在有效範圍,所以如果希望進行更高精度的控制與干涉,就必須保持與本體相對較近的距離。是故——在負責搬運的飛船中,搭載了管理設備,無論何時都可以構築臨時陣地。

  姬巫女各自乘坐一艘飛船。

  這是為了萬一哪艘被「代行者」或其他敵對勢力——譬如說修道會——擊落,也不至於造成失控。雖然工作量上升,但即便姬巫女和設備銳減到只有三人操作的情況下,也可以勉強控制。

  「又出現了………………!」

  通過奇跡通信線路,荷傑妲驚叫般地大聲喊到。

  梅璃爾身邊的自動記錄器好像發瘋似的拚命記錄數據,從記錄器中吐出的紙條上記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數字。

  「聖遺物,激發率一百七十二——還在上升中!」

  「使用免疫抑制術式!」

  隨著梅璃爾的一聲令下,搭載免疫抑制術式的奇跡杖接受遠距離操作開始啟動。省吾的主控制權,正漸漸轉向內部的異常活性化聖遺物——神之遺體。□□

  然而——

  「不對!省吾殿下昏倒了——」

  「可是,還在活動啊?」

  就如愛緋妮兒所說——黑色巨大擬神機,依然展開著防禦聖域。巨大半透明的盾,從正面接下了第六發的聖光炮擊。

  「怎麼回事……?」

  「省吾殿下展開著防禦聖域昏厥了嗎?可是——」

  「無論如何,情況都不妙。就算昏厥,感覺也還在同步之中,不僅如此,給予大腦的直接負擔可能還要遠在意識清醒時之上——」

  「可是,現在也不能強制中斷連接……!」

  若是真那樣做,恐怕只會讓連同整個拉拜松市一起被二具「代行者」給毀滅殆盡。雖然被稱為駕馭者,但簡而言之,省吾其實是用來束縛所產生奇跡的『主體』。如果斷開與他的連接,便不過是個大塊頭的鋼鐵疙瘩。

  從望遠鏡中獲得的影像,通過鏡片與奇跡術進行增幅最後投影在管制室的牆壁上。

  畫面上的是承受了第六發聖光炮擊,搖搖欲墜的。

  不行了,無法靠近。

  這樣下去,只能單方面地承受攻擊並不斷耗損。

  不,即便可以平安無事,作為控制者的省吾也絕對堅持不了。

  「省吾殿下!!」

  梅璃爾淒厲地高喊到。

  □

  「——好了,我們差不多也該撤了」

  萊奧騎在馬上說到。

  「萊奧大人,莫非您早就察覺了嗎?」

  在他身旁始終形影不離的安潔莉特騎在另一匹馬上如此問到,在安潔莉特旁邊,還可以看到剛才那位披著斗篷的人。

  安潔莉特所說的「察覺」,是指「代行者」的攻擊。

  因為正擋在拉拜松市的前方,受它的庇護,城市中央區域幾乎毫無損傷——北端與南端部分卻由於聖光炮擊的破壞力被大片夷平。如果他們最初就選擇逃離的話,極有可能被彈開的聖光所波及。

  也就是說——萊奧事先就察覺了「代行者」的攻擊形態,以及會作出防禦。

  「之前的戰鬥,「代行者」是在接身戰中敗北的。所以接下來當然會採用炮擊戰之類的戰鬥方式。而的立場,是不得不保護這裡的」

  「……原來如此」

  「不過呢,二具「代行者」對於第四代勇者殿下來說,實在過於沉重了。雖然也許不會戰敗,但大概不會再有餘力去保護城市了吧。所以,我想現在離開是最明智的」

  「對您的遠見,我深感佩服」

  披斗篷之人說到。

  「你說什麼呀。我能從容地考慮事情,全靠有你和安潔莉特的幫忙呢」

  萊奧聳了聳肩。

  「那麼,從方位上來看,向西移動遭到波及的可能性較低。我們快溜吧。就算有你和安潔莉特在,若是被那聖光炮擊正面擊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萊奧邊苦笑著說到,邊踢了踢馬腹。

  □

  主控室。

  被緊緊綁縛在設置於正中央的駕馭之席上,省吾無力地垂著腦袋。他的意識大概已經消失了吧……從耳鼻中流出的鮮血,和從嘴裡流出的唾液沿著下巴慢慢滴落在座席上。

  然而——

  「呃……嗚呃啊………………」

  在主控室內,突兀地響起有如野獸般的呻吟。

  「……呃啊……你這……混蛋…………少得意……忘形…………」

  陰沉,時斷時續的聲音。

  那雖然確實是省吾的聲音,但——

  「……力量……給我力量……有…………有什麼可以用的!?」

  省吾吼了起來。

  就在這剎那——

  □

  艦內——姬巫女專用操作席。

  這座上的人是姬巫女貝露迪雅。她正以遠距離操作進行奇跡術微調整,在忙得不可開交的她的前方牆壁上,投影著的影像。

  那裡——

  「……這是什麼!?」

  貝露迪雅驚愕地高聲問到。

  「自動運行了——」

  「?……那個不是由於還未完成安定制御術式,所以從武裝列表中除名了嗎?」

  回線另一頭,荷傑妲帶著幾分哭腔反問到。

  同時,無視情況嚴重,依然語氣悠閒——雖然多少有些僵硬——的塞乃嘉說道:

  「可是奇跡術回路確實連接了。如果是省吾殿下從類比奇談回路中,逆流而上的話——」

  「不可能的吧!?而且省吾殿下現在的狀態——」

  不是已經昏厥了嗎?

  無視姬巫女們的狼狽不堪,抬起機體的右半身,同時舉起右腕。

  接著微微屈膝,像是為了保持平衡般,垂下左肩。以右腕為中心,偏向到不自然地步的站立方式,這明顯是出於某種目的而人為擺出的姿勢。

  「高速起動——關聯奇跡回路連鎖起動!!」

  「為了對抗那個聖光炮擊,確實只有才行,可是……」

  貝露迪雅嘀咕到。

  「假想炮身展開!誘導用奇跡高速吟唱中!」

  「無法阻止嗎!?」

  「不,就這樣觀望吧——現在強制阻止的話,反而更不妙!」

  貝露迪雅駁回了荷傑妲的意見。

  接著。

  右腕的一部分展開。覆蓋在肩膀上的大型擬神裝置鎧甲也同時突起展開——這也是擬神杖的一種——朝後方彈起,手腕上裝備的巨大齒輪狀物體開始高速回轉。

  手掌中滲出光芒。

  的右臂上,浮現出半透明的直線般的東西,就像是玻璃制的炮管,而相當於它炮塔的則是的身體。

  「——發射」

  隨著愛緋妮兒聲音的響起,從的右腕中迸射出一道耀眼無比的閃光。

  □

  「二號」正面承受了敵人的攻擊。

  上次敵人與「一號」的戰鬥中,在有機會使用遠程攻擊的情況下,敵人卻仍以白刃戰打倒了「一號」。因此推斷敵人沒有遠距離攻擊的手段,但這似乎錯了。

  轟!

  同樣的聖光炮擊。而且威力更在「代行者」們之上。

  隨著一聲爆炸,「二號」半邊身子被撕裂,姿勢也隨之崩垮。彷彿是為了支援它一般,「三號」發出炮擊。但卻被敵人的防禦聖域給彈開,偏射到其他方向去了。

  「二號」開始再次高速構築自己的軀體。

  然而——

  □

  『省吾殿下!』

  梅璃爾的聲音——讓省吾清醒了過來。

  同時,他目前身體的狀態,也就是的狀態,通過類比奇跡回路,流入了腦海。

  「……?」

  他喃喃自語到,在腦海中的的搭載奇跡兵器列表,瞬時浮現了出來,可是其中並沒有被稱為的東西。

  『省吾殿下,您醒了嗎?』

  聽到梅璃爾這麼說,省吾慌張回答道:

  「……我,剛才昏過去了?」

  『是的』

  「可是,這個武器——」

  『現在沒有時間對您詳細解釋,一具「代行者」已經因省吾殿下的攻擊,停止了行動,請趁此時機——』

  「……明白了」

  省吾喊到,向前衝去。

  對地效果術式起動。

  一躍便達到近半麥裡斯距離,巨大鋼鐵之神疾走如飛。

  伴隨著轟鳴,飛馳在大地上留下巨型足跡。雙方距離在六麥裡斯左右,但實際上只花了不到五秒的時間。

  可以清楚地看見破損的「代行者」正在重新構築自己的軀體。

  「!」

  隨著省吾的大喊,靠著爆炸螺栓產生的推進力,從右腕中,彈出兩把劍。——這在上次的戰鬥中,早已使用過,所以對操作並不陌生。

  另一具完好無損的「代行者」重複著炮擊,同時為了拉開距離而向後退去。但省吾並沒有理會它。一面憑借防禦「聖域」勉強彈開敵人的攻擊,一面貼近了「代行者」高高舉起起正準備揮下。

  然而——

  「……!!」

  就在那一剎那,半破碎狀態的「代行者」硬是將自己完好無損的炮身指向了的頭部。

  一道寒氣急速滑過背脊。

  那是死亡的預感。

  不過——反射性地省吾——抬腳踢開了炮身。

  從被踢向天空的炮身中徒勞地猛射出聖光,一道白色閃光劃破天際。

  「去死吧!!」

  省吾猛力揮下。

  帶著奇跡之力的猛烈一擊,斬開了「代行者」的脖子。

  不過——

  「……還能動?」

  剩餘的殘軀朝壓來。

  明知已無勝利,還要垂死掙扎嗎?

  不對——

  「——!!」

  越過半毀滅的「代行者」身體,可以看見——另一具「代行者」正瞄準了這邊。

  因為救搖無望,所以打算將同伴也一同清除嗎?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嗎?

  聖光急速膨脹。

  不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大喊著,握緊的拳頭——充滿無可比擬的力量與奇跡的右腕,轟擊在撲過來的「代行者」身上。

  拳頭的接觸面上發生了爆炸,衝擊力將「代行者」撼至浮空。接著,左腕又緊接其上——掌背的一擊。

  這一拳的衝擊力,即便是鋼化的空氣都會被洞穿,「代行者」朝著同伴的方向被擊飛。

  聖光發射。

  機能陷於停止狀態的「代行者」,凌空與破壞之光撞了個正著,隨即便化為粉塵,抵消耗盡。

  但是……

  「可惡——」

  省吾死盯著剩下的「代行者」。

  對方似乎完全不打算接近。試著讓去靠近的話,「代行者」立即邊保持距離邊後退。大概是因為它判斷在一對一的近距離站中完全沒有勝算吧。

  那麼——

  「我也是可以遠距離攻擊戰鬥的——」

  已經使用過一次的已經進入省吾意識之中的武裝列表。

  接到省吾的命令,再次舉起右手。

  □

  戰鬥最後成了消耗戰。

  保持距離的炮擊戰中,雙方都不具有決定性的破壞力,防禦聖域與聖光炮擊相互洺滅,被聖光波及的無秩序奇跡削平了周圍的荒野,時而沸騰時而爆炸。

  看上去戰鬥似乎進入了膠著狀態。

  可是——

  「三號」「代行者」思考道:

  在聖光炮擊的威力上,敵人佔據上風。恐怕在經過一段漫長的消耗戰後,「三號」會面臨失敗吧。在「二號」被毀時,「代行者」這邊的優勢便已淪失。根據與「一號」的交戰,推測敵人的力量,似乎是個錯誤。

  而且……原本這種戰鬥方式便與「代行者」的使命「盡可能多地折磨殺死人類」並不相符。事實上,在最初的數次攻擊中,似乎有數百人被捲入了其中。只用一瞬的聖光分解它們的行為,違反了『神』的遺願。

  是故,「代行者」不得不再次計算。

  「代行者」沒有恐怖。

  「代行者」也沒有畏懼。

  它們冷靜地把握事實,做出分析。

  所以——

  「三號」做出了與「一號」同樣的決定,將所有信息統計之後,發送給剩餘的十三具「代行者」。

  最後,它選擇了最有效果的方法——自爆。

  完全的勝利業已無望,那麼便選擇同歸於盡的毀滅方法。

  「代行者」沒有自我保存的意志。完成目的便是他們的至上法則。其他一切都不過是「預料中的損耗」——即便是它們自己的存在也並不例外。

  於是……

  □

  「有沒有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忍耐著刺痛腦海的衝擊,不斷以進行還擊。

  不知是否由於承受了最初的一擊之後,耐力有所增加;抑或是姬巫女們為他做了某些調整,雖然刺痛依然讓他頭暈目眩,但還不至於嚴重到昏厥的程度。

  不過……這到底要持續多久?

  就彷彿在接受拷問般——這種事必須持續到什麼時候才有止盡?

  就在省吾這麼思考的時候。

  「……!?」

  從遙遠彼方朝他不斷射擊的「代行者」出人不意地改變了行動。

  就像水中飄浮的物體般悠然在空中浮起,四肢彷彿捲起似的收入胴體之中,不久後,「代行者」開始邊迴旋,邊將自己塑造成炮彈形狀。

  「難道它想——」

  就在省吾喃喃自語的當頭,「代行者」——飛射而來。

  彷彿在空氣壁上撬出一個洞口,炮彈型的「代行者」高速迴旋著急射向。

  「怎麼會這樣……!!」

  『省吾殿下!快集中防禦聖域』

  耳中傳來梅璃爾的聲音。

  聞言,省吾立即將防禦聖域集中到的右腕——舉起胳膊。

  「代行者」一頭紮了過來。

  巨大擬神之手——手掌牢牢接住了它。

  爆炸聲。

  在這場正面衝擊中,周圍的荒野急速龜裂,甚至可以看見拉拜松城外牆壁的一部分坍塌了,不過省吾已經沒有餘暇去留意這些了。

  炮彈型的「代行者」與的右掌。

  在空中較勁。

  嘎吱嘎吱作響的鋼鐵摩擦聲。離右掌不遠處,在省吾的感覺中,大概不到一米的距離上,炮彈型的「代行者」始終無法再前進一步,它浮在空中與相持不下。然後,在省吾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之時,彷彿是為了從背後獲得推進力般,大量的聖光瞬間爆發,向後方噴射。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撕吼著,強化防禦「聖域」。

  然而——

  被壓著不斷後移,在地面留下巨大足印。

  平衡瞬間崩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強大的推力,名副其實地『推』著,的雙腳一邊深掘著大地,一邊向拉拜松市靠近。

  「住手,停下,停下,停下,給我停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聲色俱厲,可是除了將力量集中在防禦聖域上,他什麼也辦不到。

  接著。

  的雙腳終於碰到了拉拜松市的城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慘叫起來。

  他被擴張的感覺正告訴他。現在,的雙足正在壓垮城市的外牆,並將後方的居民們也捲入其中。那些都是相信,相信省吾會保護他們的人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腳底中殘留的感覺。

  就像踩到了小小的雞蛋……在短短一瞬的抵抗後,留下微弱的黏液感,輕易逝去的東西。

  在理解那到底是何物的瞬間——省吾的精神開始龜裂。

  「住……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不顧一切地哀號。

  腳下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覺卻還在繼續。

  一次又一次,就像是踩死螞蟻般。

  ——與它的軀體同步的省吾,踩死了眾多人類。

  自己的腳掌壓碎人類的惡寒。

  清楚地傳達入腦中。

  與自己相同的人類,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經歷了這樣年復一年的人生,那些素不相識卻真實活著的人,眨眼之間便被省吾的腳掌化為肉泥。那份觸覺,直接傳給了與同步的他。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碾碎,踩扁。

  城市,居民。

  男女,老少。

  自己的腳,將驚慌失措的人們壓扁。就像踩上了螻蟻般。那種感覺,踐踏蹂躪、鮮血迸散、骨肉交加。地面湧起一片赤潮,血肉攪拌的那種觸感,清晰無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在,腳下被踩爛的人是誰?

  過著怎樣的人生?叫什麼名字?擠壓在鋼鐵巨腳與地面之間的痛苦是何種感覺?很痛吧?痛苦到難以承受吧?最後那一刻掛念的是什麼?遺言說了什麼?最後想到的是什麼?或者——

  壓垮、碾碎、摧毀。

  城市,居民。

  在自己腳下!

  ——殺了我吧。

  省吾如此祈求。

  然而——「代行者」卻沒有停止。

  毀滅了自己本應保護的城市,把居民粉碎至肉泥,隨後。諷刺的是,省吾現在被逼到的場所,正是舉行「披露式」的中央廣場。

  大概由於力竭,「代行者」的推力終於開始減弱。

  好機會。

  然而省吾早已失去了對此感到欣喜的感情。

  「餓餓餓餓餓餓餓餓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號泣著,省吾揮起的左腕。

  他的精神快失常了。

  接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擊。

  名副其實的鐵槌——鋼鐵巨拳砸向「代行者」,一聲轟隆巨響後,「代行者」撞上了地面。這次的衝擊再次弄倒了城中的大片房屋,躲在房屋中的人們被掉下的建材和牆壁給紛紛壓死。但省吾已經沒有功夫再去關注他們了。

  他已處於半瘋癲狀態。被罪惡感折磨的他,只有關閉了自己的理性,逃入瘋狂的深淵之中。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咆哮的,是?還是省吾自己?

  橫暴激烈地朝著倒地的「代行者」拳打腳踢。

  嗊咚!嗊咚!嗊咚!嗊咚!

  一擊便能夷平房屋,洞穿小山的巨拳,加上纏繞的多重奇跡之力,雨點般落下。騎在「代行者」身上的,毫無章法地對著「代行者」一陣亂砸。每一拳都將「代行者」的身體打得凹陷、扭曲,就彷彿是將廢紙揉成一團般,不斷壓小。

  隨後。

  「見鬼去吧~~~~~~~~~~~~~~~~~~~~!!」

  集全身之力的一擊。

  纏繞著耀眼無比的無數電光,以強大力場進行強制加速的拳頭向「代行者」發出終結的一擊。同時全身猛射出炫目的聖光。

  在那瞬間。

  卡嚓一聲,「代行者」全身開始龜裂。

  「!?」

  從龜裂處流瀉出來的是——黑霧。

  只能這麼形容。就彷彿噴發出的影子,某種黑色的物質從龜裂處呈放射狀擴散開來。

  那便是「代行者」的本體——超高密度詛咒。

  「代行者」邊高速重塑自己——將自己化為新的詛咒媒體——向周圍擴散。同時,間不容髮地,它就地利用起的剩餘聖光,發動了超高密度詛咒。

  什麼東西爆發了。

  即使是的防禦聖域也無法完全阻擋,彈開的某些東西對周圍的物質產生干涉——

  「——唉?唉?唉?」

  省吾呆呆地張大了嘴。

  在他視野中的城市風景漸漸崩潰——本就等同於廢墟。而現在卻像是被高溫烘烤的蠟燭精塑般,輪廓變得模糊、扭曲,無法支撐自重般傾斜崩坍。

  「什……什……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摧枯拉朽。

  所有一切頃刻間便被侵食腐蝕。

  有機物自不必說,連鋼鐵也瞬間銹爛,岩石和磚瓦好像風化般變成散砂飄揚。沒有例外,完全無視生命形態所發動的密謀詛咒,將週遭的一切化為腐朽。

  這是窮凶極惡的毀滅詛咒。

  「…………!!」

  省吾下意識地揮動的手腕,把黑霧聚斂起來。

  然而,那東西卻穿過了鋼鐵手腕的指縫,一點不剩地腐蝕著拉拜松市。

  「不……不要……不要啊!!不要這樣啊啊啊!!!」

  殘酷的場面映入省吾的視網膜中。

  即使想閉上眼睛——現在省吾的眼睛卻連接著沒有所謂眼皮的,他無法將視野置於黑暗之中。即便不想目睹,現實卻毫不留情地映入他的眼中。

  漸漸死去。

  好不容易在剛才拚鬥中僥倖活下來的人,也開始身軀融化,全身腐爛。臭不可聞的混濁體流淌到地面上,就彷彿被抽掉了控線,澆灌了一盆水的黏土像般,迅速垮了下來。

  一雙雙眼睛盯著。

  就像無言地在問『為什麼不拯救我們』般,死死凝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計可施地抓住高密謀詛咒,撕裂了它。

  然而,他的行為在爆發的詛咒前面,卻無能為力。

  □

  「……竟然會有這種事……」

  就連梅璃爾她們也不禁為發生在拉拜松的慘劇而啞口無言。

  恐怕,沒有一個倖存者吧。大概只有那些不信任,提早逃亡之人,才僥倖躲過一劫吧。但不知道這些逃亡者中,又有多少沒被捲入之前聖光炮擊的餘波呢?

  『梅璃爾!』

  貝露迪雅呼叫到。

  『省吾殿下的樣子不對勁!高密謀詛咒開始侵蝕的聖域了!』

  「……!!」

  『將聖光轉入清除詛咒狀態』

  根據荷傑妲的指示,開始遠距離操作擬神杖。

  然而——

  『詛咒在進行干涉,無法順利運行!』

  「省吾殿下……!!」

  一想到省吾有可能像那個城市中的居民般全部腐爛地痛苦死去,梅璃爾便感到不寒而慄。

  「發射有線傳導錨,回收!」

  根據梅璃爾的指示,飛船富爾拜斯開始飛往的上空,詛咒影響無法到達的二麥裡斯高度。

  □

  「聖廊」——五氏族會議室。

  「……事態的發展出乎我們的預料」

  回到本部據點的芭璐特他們,再次召開緊急會議。不過,為了在現場指揮黎佰斯社,而留在拉拜松市附近的涅羅,並未到場。

  拉拜松被毀於一旦,對他們來說也是件始料不及的事。

  交給省吾作為「救世主」的權勢,通過在背後控制他,支配消滅了「代行者」的世界。這一計劃,在最初階段便受挫。

  當然了,這次喪去的僅僅是拉拜松市而非計劃本身,計劃是可以再次從頭開始的。

  不過——

  「以防萬一,最好收拾掉從拉拜松逃離的人。若是產生不利的流言,可就麻煩了」

  帕洛瑪茲說到。

  「交給你了」

  芭璐特回答。

  「逃掉的人最多也不滿千人。我想也搞不出什麼大風大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收拾掉他們也不壞。但是,問題在於今後怎麼辦」

  「確實如此」

  泰羅依德點頭道:

  「「代行者」正在學習。今後會採取何沖戰術,我們無法想像。不……雖然可以預測數種,但對於它們會採用哪種,我們缺少判斷的材料。需要進一步改良的制御術式及奇跡武裝」

  「「披露式」果然還是太早了些嗎?」

  「嘛——催促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泰羅依德泛出苦笑。

  「無論如何,緊急完全包括在內的,所有開發中的奇跡武裝吧」

  「在飛船方面,通過這次的事件,發現了數個可以改良的地方。這也應該同時進行才是」

  「那當然——」

  「……說起來」

  有個低沉的聲音插入到泰羅依德與帕洛瑪茲對話中,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聲音主人的身上。

  對於這位向來在會議中惜字如金的塞布隆的插話,瑪布洛家之長與陸絲波利提家之長當然很驚訝,就連芭璐特也浮現出意外的表情。

  「你們只拘泥於,為何不去鍛煉一下那個「救世主」?他的手法太亂七八糟了。應該可以發揮出更像樣些的戰鬥力」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

  泰羅依德不以為然道:

  「「救世主」的存在意義不過僅僅是奇跡術的行使主體罷了,打個比方的話,就是的部件。憑借姬巫女們的遠距離操作便足以應付戰鬥。就算壞了,再召喚一個就好」

  「…………」

  塞布隆板著臉,一聲不吭。

  不過——

  「不,茵培拉斯卿的話也有道理。既然無法判斷「代行者」的出手方式,為了能以萬全的準備面對它們,就必須盡可能地使用一切手段。即便是部件,也有必要最大限度地提升那個部件的性能」

  「……嗯」

  泰羅依德點頭斟酌著芭璐特的話。

  「你提議的這件事,在下次會議前,綜合各人的意見,再行提出吧」

  芭璐特巧妙地周旋道。

  「總之,準備迎接「救世主」,好好犒勞他吧。畢竟到目前,已經屠戮了三具「代行者」了」

  「確實」

  泛出混雜著苦笑與諷刺意味的表情,帕洛瑪茲與泰羅依德點了點頭。

  「為了人所支配的世界」

  「為了人所支配的世界」

  四氏族之長們站起身,異口同聲地說到。

  □

  聖光驅動的詛咒清除需要大約半日。

  在此期間,五艘飛船回收了,返航「聖廊」。原本各飛船便搭載了特殊的輔助動力,通過它甚至可以單船進行的搬運——邊懸吊著,邊在空中進行清除詛咒的作業。

  送回「聖廊」底部的立即被凍結了機能,同時解除各部連接。

  與此同時——從飛船上躍下的姬巫女們與花梨一起趕向柯德蘭家管理的頭部「聖棺」。通信機能本應早就恢復,可省吾卻毫無應答……主控室中省吾的狀況,她們根本無從瞭解。

  「省吾殿下!」

  姬巫女們在作業人員的幫助下,打開了封閉主控室的三重鐵扉。花梨自然是心急如焚,就連姬巫女們也泛出焦急的神色。

  隨後——

  「您沒事吧?——省吾殿下!?」

  梅璃爾縱身跳入主控室。

  在那裡,她看見的是——雙目充血,仰天瞪視的省吾。

  「阿省!?」

  推開梅璃爾,花梨走近呼喊到。

  可是,省吾卻死死凝視著空無一物的頭頂,重複著意義不明的喃呢。對於少女們的呼喚,他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的視線,儼然像是個殘廢之人。

  「阿省!阿省!!」

  花梨猛搖著省吾的身體,但省吾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

  這是由於沒能保護拉拜松市所導致的精神刺激嗎?還是由於侵蝕防禦聖域,滲入他大腦的詛咒所至?原因不得而知……

  「阿省!阿省!!」

  「花梨殿下」

  「阿省!阿省!!阿省!阿省!!回答我!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緊攥著省吾的衣襟,花梨搖動著省吾。

  然而,省吾卻還是完全沒有反應。甚至看都沒有看過花梨一眼。他的瞳孔的焦點始終停留在無限遙遠的彼方。

  「花梨殿下——」

  塞乃嘉與荷傑妲反剪著花梨的雙臂將她從省吾身邊拖開,梅璃爾換下她,跪在在省吾的身邊

  「省吾殿下。戰鬥已經結束了。已經結束了……」

  「……」

  「現在請您休息一下吧……如果您希望,我們可以陪在您身旁」

  說著梅璃爾解開了固定省吾身體的皮帶。

  省吾的身體從坐席上被完全釋放。

  解開束縛——省吾的頭無力地垂到胸前。

  然後。

  「——……!!」

  他語不成句地慘叫起來。

  省吾撕喊著意義不明的叫聲,突然伸出雙手勒住了梅璃爾的脖子。到底是看見了什麼影像,才會讓人變成如此模樣?——他的瞳孔之中,鮮明漩流著渾厚的瘋狂之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恨不得撕碎對方——省吾手掌上的血管根根爆起,他的雙手死死掐住了梅璃爾纖細白晰的脖子,喉嚨中發出嘶啞的低吼。

  「梅璃爾!」

  貝露迪雅反射性地向前衝去——梅璃爾卻伸手示意她不要過來。

  「省……吾……殿下——」

  掐著自己的脖子,雙目充血瞪視著自己的救世主——梅璃爾以溫柔的眼神凝視著他說到。雖然聲音微弱沙啞,卻像在從容引導對方般,面對著精神混亂的省吾,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已經……沒事了……」

  「…………」

  「您……不認得……我……了嗎……?」

  「…………」

  「是我……梅璃爾……柯德蘭……」

  省吾的眼中閃過理性的光芒。

  那光芒漸漸擴大,開始驅逐省吾心中的瘋狂。

  然後——

  「……梅璃……爾……?」

  喃喃自語地說到——陷入脫力的省吾。

  雖然由於呼吸困難而氣喘吁吁,梅璃爾還是抱緊了省吾——與從坐席上無力滑落省吾一起,兩人坐在主控室的地板上不動了。

  省吾滿臉憔悴之色。

  生命的活力似乎從他體內被一絲不剩地被刨空……看上去整個人甚至都好像縮了一圈。他的顏色如死者般蒼白,汗流浹背。怎麼看都像是個重病號。

  「阿省……」

  面對省吾極度的憔悴與瘋狂……就連花梨也不禁呆住了。

  大概是判斷花梨不會再大吵大鬧,塞乃嘉與荷傑妲鬆開了抓住她的手腕。花梨走近到省吾身旁——可是,她的手卻又彷彿碰到腫塊般閃電縮回,呆呆杵在那裡。

  她臉上是深深的不知所措——花梨不知自己現在究竟該說什麼好。

  「…………我……我怎麼……」

  尚且不滿一個小時,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才會讓人精疲力竭到如此地步。就連愛緋妮兒與塞乃嘉的臉上都浮現出了驚惑與哆嗦神情。而荷傑妲與貝露迪雅則默默不語地站著。若是隨便碰到的話,便會崩潰……眼前的省吾就給人這種一觸即潰的感覺。

  不過——

  「我們回去吧。省吾殿下,有話,到家後再……」

  在她們之中,只有梅璃爾毫無躊躇地緊緊擁抱著省吾,在他的耳旁溫柔地喃呢。她這樣做——也許只是出於淺見與無知的行為。因為就連花梨也猶豫著是否接近省吾,卻唯有她可以不帶任何躊躇之色,走過來抱緊省吾。其中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抑者沒有嗎?

  這些不得而知。

  但是——

  「…………」

  彷彿在抱著自己孩子的母親般,輕撫著省吾的背,梅璃爾安慰著他。

  不久。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

  省吾在梅璃爾的懷抱中,不顧一切地號啕大哭起來。

  第三章炮擊戰完

  『瀆神之主!EPISODE02英Heactsheroism雄』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天水冰 發表於 2009-5-19 11:17 AM

次回預告(偽)


  闃寂的夜晚,傾瀉而下月光,默默流淌在鋼鐵巨人的身上。

  他屈膝坐在城牆上,彎著腰,右手托著下頜。

  以奇跡術鍛造的瞳孔中,射出深邃的目光。他的拳頭觸及著嘴唇,流露出痛苦的心情。

  人類稱呼他為,但他卻知道那並非他的名字。

  他渴望能回想起那個真正屬於他的名字,於是努力把自己鋼鐵的身軀抽縮變壓成一團。沉浸於這種沉思的苦惱之中,他感到離答案已經越來越近了……然而,就在他即將觸摸到答案的那一剎那。

  一道閃光突然在遠方爆發。

  雖然遙遠,但他依然感受到了在那方向所散發出強烈氣勢。

  很生氣,因為他剛才就差一點點便能想起那個被他遺忘許多的真正之名。

  他放棄了自己好不容易擺出的思考者姿勢。從高高的城牆上躍下,巨型的腳掌在地面上砸兩個大坑。

  以幾乎與地面平行的姿勢,他朝那個打斷他思考的可恨傢伙衝了過去。

  乒!

  一道血箭突然從他左眼中噴射而起。

  他不禁呆住了。

  對方明明沒有展開「聖域」,為何能從如此遙遠的距離,發出破壞物理法則的強大攻擊?

  通過遠解析奇跡術式,他終於看清了那個攻擊他的傢伙。

  對方的外形無疑是人,但各部分的比例卻極不協調。纖瘦細長的手足連接著的卻是一個好似門板般粗爛厚實的胴體。而他的頭詭異地出現在胸口部件。而他的左掌正對著自己的方向。剛才的遠距離攻擊,似乎就是由他的手掌上發出的。

  不知為什麼,在看清對方相貌的那一瞬間,感到腦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突然釋放了,就好像打開了一道無形之門。數之不盡的陌生場面湧入他的腦海。

  軟弱的少年,冷艷的少女,掉落的人頭,還有…………企鵝!

  他猛然仰天長嘯——

  「嘎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是的,他想起來了,他的真名就是——

  初□號□機□!!!!!!!!!!!!!!!!!

  ------------------------------------

  絕對不會出現以上不可救藥劇情的第三冊,敬請期待~~~~

  ------------------------------------

  次回預告(真)

  身為「英雄」所背負的重壓,讓省吾不斷被夢魘所撓。然而,早已變化的狀況沒有給他沉浸於感傷的時間。對拒絕駕駛的他,竟將花梨扣作了人質——

  次回『瀆神之主!EPISODE 03 壓The oppression 抑』



〈後 記〉


  某月某日,涉谷某大樓內。

  某輕小說家與大鬍子總編的對話。

  「話說,總編大人」

  「何事?」

  「既然這本『瀆神之主』——是商業出版,那就有可能因為沒什麼人氣,而被中途腰斷。不過,我想那種喊著「戰鬥現在才剛剛開始」,卻只用十周便腰斬作品的某週刊漫畫志,其實是對讀者的不敬。所以,在這裡斗膽請教一下,這本小說的銷量跌入何種地步,便會被腰斬呢?」

  「絕不腰斬」

  「假設,如果小說一次也沒再版過,或是銷售數量停在●●●●本,再或者讀者的不滿投訴來了一堆之類」

  「絕不腰斬」

  「比方說,原稿拖了●月以上,過了三本也不見任何讓人濕掉的場面,大叔比率再次增加,窗外樹梢上最後一片籐葉飄落,「遊」的莎拉腦殘程度再次加深之類」

  (C註:『窗外樹梢上最後一片籐葉飄落』這句話的出處是歐亨利的小說《最後一片籐葉》,引申的意思就是小說中的某些象徵性事件一旦發生,小說就會結束。

  『遊!』的神野的輕小說,這裡被柛一郎拿來開涮)

  「絕不腰斬」

  「…………你的胸襟真廣闊」

  「不,只是沒必要讓你帶著消極的包袱,進行創作」

  「……(嗚哇)」

  「所以別再多慮了,請按時交稿」

  「………………恩,對不起」

  雖然這麼說了,但還是誤了交稿期限的人,便是在下了。

  你們好,我是輕小說家柛。這次時間不夠,所以就長話短說了。

  『瀆神之主!EPISODE02英Heactsheroism雄』終於出版了。

  嘛,之前的那段對話,包含了某種開笑性質。(無論是我還是總編),因為在這部作品中做了各種試驗性的嘗試,所以開篇階段並不有趣也是事實。

  嘛,這不僅限於『瀆神之主!』,對我來說大概算是常有的事吧。在完成新系列的前三卷之前,我常常有些擔心。銷量好不好?系列寫到第幾本能夠順利收尾?以及其他等等。我們的工作是會由於受到各種狀況的影響不得不發生改變的。

  目前小說的大綱將以十本為基礎來製作。為了不在中途被腰斬,我會加油努力的。所以還請讀者的各位,多多關照。

  下一本中,省吾的精神差不多快被逼入絕境。

  不知為何,各種邪門歪道的設定,今天突然從腦子裡冒了出來,我覺得自己真有點胡來。

  那麼——省吾的明天會怎麼呢。

  說起來,參與了這本小說一部分設定的照下土龍,在不知不覺中,就獲得了日本SF新人賞,還上了報紙。在制定內涵設定方面,他可是個天資出眾的人呢。喜好這一口的讀者,不妨記住他的名字。

  那麼。

  下集再見。

  二零零四/十二/十四

  BGM:無

  柛一郎



〈後 記〉 其二


  我記得那應該是偶然有事在東京逗留的時候。手機中跳出現任編輯H氏打來的電話。

  「要出新裝版了」

  「……真的?」

  「回收市場在庫商品,換成kyo插畫的新版」

  「……那是不是要花很多時間和費用?」

  「是啊,已經花了」

  「…………真的搞了?」

  「是的」

  「…………今後請您多多關照」

  事情就是這麼回事了——你們好,我是柛。

  那個,由於各種原因,「瀆神之主新裝版」上市了。對於買下OKAMA繪製插畫的舊裝版的各們,真是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雖說抱歉……不過在書架上擺入一整套系列的話,一定會很漂亮吧——從於這種考慮,在交換畫師之時,便提議發行畫師統一為kyo的小說版本。嘛……原本是帶著玩笑性質提出的建議,真沒想過會真的發售新版。

  不過,kyo所繪的「瀆神之主」新版人物,與OKAMA的版本相比,別有一番魅力。個人覺得兩者是不相上下的。

  老實說,在寫這段後記之時,雖還未看見所有插畫的成品。(草稿大致拜見過了),但從第三卷的插畫製作情況來看,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拿到本書的讀者們,我想一定可以領略到kyo挖掘出的角色及世界的新魅力。

  我想不久以後,第四卷也即將出版,如果您能將新裝版也一併購入,便是再好不過了。

  二零零五/十一/二十

  柛一郎

  譯者的話:

  好吧,我承認。這次晚了一個星期。原因嘛有很多,比如犯了五月病啦,與人一起爆肝翻零使14啦,單位組織泡溫泉啦……之類意料之外的事。不過,總體來說,還是蠻有趣的,除了打破我自己一年來保持的兩周更新一次的規律,讓我悄悄有些不滿以外。嘛~~老實說,我現在已經沉浸於翻譯小說的樂趣之中了。曾經只是用來打發無聊的業餘愛好,現在已經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希望這種悠閒自在的生活能繼續……好了,下本再見

  Clsxyz2008年5月31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