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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台北其實很寂寞】【完】
她，看著電視螢幕。
從太陽下山，到太陽升起來，電力耗盡的時鐘指針停在七點二十三分，
像是下垂的嘴角，像是她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眼尾，也像是三十五個歲月的
蠟燭，落到白色鮮奶油蛋糕上頭的淚滴。
「錶停在 凌晨兩點半後
火柴棒 無聲劃過角落
鏡子的 背影當作是朋友
我發覺 台北其實很寂寞」
是啊，台北其實很寂寞。她拿起沒有氣泡的可樂，甜膩的糖水味道，在
喉嚨裡醞釀成廉價親吻的味道，記憶裡，男人用嘴渡過來的酒精，有些嗆鼻
的苦澀。
音樂，在空蕩蕩的客廳流竄著，除了單人座沙發跟電視之外，十多坪大
的四方空間只有一台手提音響，四周散了幾張唱片，銀白色的光芒比起月光
皎潔。
她習慣了不開燈，也習慣了一回家就放音樂，抒情的搖滾的都可以，只
要有聲音就好，只要，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音，就好。
站起來，她刻意繞開看不見的茶幾，往前走了幾步，再轉了個彎，這裡
應該有兩人座的長沙發，順著透明的沙發，她伸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微
笑，像是為心愛的人拂去肩膀上頭的落葉，輕輕的動作，在沒有燈光的空間
裡映著她的影子。
沒有茶幾，沒有長沙發，一個人的影子。
他離開之後，她開始有了夢遊的症狀，像是舉行儀式似的，在家裡轉上
個一兩圈，從房裡走到客廳，再推開往陽台的玻璃門，已經枯萎的玫瑰盆栽
原本綻放的比燈火炫麗。
只是，枯萎。
她總是在玫瑰花盆前醒來，包著OK繃的指尖，總是傳來沈鈍的刺痛，導
到心臟，逼她睜開了不願意張開的眼睛。
連作夢，都不被允許的痛苦，比起做惡夢更盛。
看著自己的影子被外頭街燈的光暈拉長，纖細的身形像一把劍，刺進她
的眼睛，也像是他離開的那一個晚上，她靜靜地站在巷口，看著他的背影消
失，一寸一寸消失，那種漫長的煎熬。
她不哭，即便，在他絕決的說出她早已知道的女人名字，即便，在他整
理著自己的行李，準備遷移的時候，她不哭，只是很安靜地看著他從衣櫃拿
出那些她買的襯衫、褲子、領帶，甚至是內衣褲，他匆匆把衣服塞進一個她
沒見過的咖啡色旅行袋，瞬間，她只覺得那些衣服很可憐，從折疊整齊到一
團雜亂。
於是，他走了。
她不哭，站在巷口的她，像是木雕似的原地靜止了一個晚上，直到月亮
消失了，陽光照進了她空洞的眼睛，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腳早已僵硬到麻痺，
她才發現，原以為下了一晚上的雨，其實是自己流不停的眼淚。
「黎明前的馬路上
最後一個 還沒有睡的人
漫游圍繞著 最後一盞 不熄滅的路燈
也許每個人 各自有 想不開的理由
我穿著大衣 蹲在地上 等你回家
夜裡的 霓虹特別迷惑
照著人 另外一面輪廓
唯一的 星星遙遠的閃爍
我發覺 台北其實很寂寞 」
原本，以為一個人不會寂寞的。
原來，一個人的體溫，連夏季都會冷。
原來，失去了習以為常的陪伴，是這麼的孤單。
原來，他像是看不見的空氣，一旦消失，就是益發劇烈的心悸。
『妳不需要我。』
他不知道第幾次跟她這麼說了，從一開始的安撫，到後來的不耐，她開
始當作聽不見他說的話，在忙碌的工作以外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她忙著自己
的生活圈，在一個一個朋友之間周旋，回到了家，只想要休息。
漸漸的，她連話都不說了。
『妳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是吧。』
這是他最後跟她說的話，沒有火焰的眼睛裡頭，她發現自己有種哭泣的
衝動，但是不能哭，不可以哭，最後的堅強，她選擇用來面對他的離開，既
使，她想要跑過去抱著他，既使，她從來沒想過，他會離開。
原本，以為一個人不會寂寞的。
「其實，我需要你啊。」
輕輕的，她的聲音飄在夜風裡，帶著可樂褪色的味道，藍色的電視螢幕
沈默地看著她，遲來的內心戲碼，過了最重要的時間點，變成了可笑的獨腳
戲。
「我以為，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原來，我會過的好，是因為你在啊…」
下雨了。
「夜裡的 霓虹特別迷惑
照著人 另外一面輪廓
唯一的 星星遙遠的閃爍
我發覺 台北其實很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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