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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03 AM

艾林 -【清宮逢囍之一】紅杏妻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8-13 04:5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見鬼,要她說,她的災難才正開始,
居然倒楣的穿越到一個跟情人私奔不成投河的人妻身上!
也難怪婆婆妯娌全都像恨不得朝她吐口水淹死她,
丈夫更是見都不見直接把她給發配邊疆,
雖然她很想替自己平反,不過那樣做恐怕會被當瘋子,
她只好換個方式裝失憶,
豈料她那個未曾謀面的丈夫竟扮成賣貨郎試探她,
說真的,她也聽過不少關於他的八卦,
好比他的命格太硬,已經剋死三個妻子〈其實是四個〉,
好比他娶她是皇上指婚,否則他本人是百般不願再造孽,
對這個男人,她有好奇,更有心疼,
尤其真正相處過後,她發現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
將她逐出主屋,其實有大半的原因是不想害了她……

【出版日期】2012/3/14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51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06 AM

好久不見 冷笑話熱身  艾林

嗯!真的有一段時間沒有寫序了,這也說明,呆林有一段時間沒出來跟大家說Hi了,真是不好意思吶!

    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念寫稿子的感覺,想念構建故事的成就感,還很想念絮絹、婕妤兩位編編溫柔的聲音。這段時間里,我還會時不時擔心,自己會不會對寫稿這種事生疏了,一路走來,還從未試過八、九個月的時間一字未寫的狀態。

    不過還好,寫完《紅杏妻》之後,徹底擺脫掉這種擔憂,雖然一開始,會很不林艾習慣,會有些邏輯錯誤,會偶爾記不起一些生僻的字和成語,但是,經過差不多一個月的磨合後,慢慢的,過去的感覺就在筆頭緩緩恢復了。

    謝謝老天!終于挺過來了。經歷病痛的折磨之後,恢復寫稿這一件事讓我感覺無比快樂,也只有這樣,呆林才能回來跟大家見面呢,接下來,我會繼續努力的。(笑)

    再來,說說冷笑話這件事。愛要冷的人,會認為冷笑話是家居旅行吃喝玩樂上學寫稿走路聚會搭車之必備良品,不懂冷笑話的人嘛,會覺得完全不懂,霧煞煞,就好比此書中的隆磬貝勒爺一樣,時常一頭霧水!可是哩,他的那一口子愛講,他也就……從善如流……(其實是有點百般無奈?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真的都很難說哦,有空要采訪一下本尊。)

    不知道大家在看《紅杏妻》里的冷笑話時會不會不太適應哩?好吧!防止霧煞煞行動開始,我們來預演熱身一下好了——

    兩粒玉米的婚紗照是什麼樣子?當然是一粒玉米跟一粒爆米花嘛!

    兩顆肉丸子的婚紗照是什麼樣子?當然是一顆肉丸子加顆包子!

    女玉米跟女肉丸都有穿婚紗嘛!炳哈哈,這就是普通層級的冷笑話。還好吧?

    咳咳,有沒有笑到?鏘鏘!冷笑話熱身到此結束。(誰扔雞蛋呀!)

    《紅杏妻》是“清宮逢囍”這個系列的第一本,這個系列預計一其兩本,希望大家能喜歡這兩姐妹的故事!

    好了,我就不多羅唆了!Seeyoulater。...<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07 AM

楔 子

寒風刺骨的深夜,堆積著皚皚白雪的皇城街道上空空盪盪,人跡寥寥,突然,城北的運河碼頭上,無聲無息地竄出一隊焦急的人馬。

「大夥分頭找。李全回報的消息說,福晉應該是到這裡來了,別聲張,小心行事。」領頭的中年漢子壓抑粗嗓,吩咐手下。

「是,總管。」壯漢們領命四散,在碼頭邊急切搜尋。

見手下散去,中年漢子藉著銀白雪光四處張望,他隱隱感覺出暗處瀰漫著的不安情緒。

那個女人就在這裡,就在不遠處。他越來越肯定。

「啊!福晉,他、他們追來了。」一道女人的低呼聲飄進他的耳裡。

「快!在東邊。」吐出長長的一口白煙,中年漢子迅速地朝聲源的方向奔去。

「福晉,怎麼辦?」

「到冰面上去,過了河,他們就追不上我們了,快!」

驚惶失措的兩名女子已能在微亮的雪地上看見四處竄動的陰影。

她們絕對不能被抓回去!抱著決絕的心情,兩人毅然跑上冰封的河道。

「福晉,留步!為了肅親王府的顏面,為了隆磬貝勒,請您三思。」見主僕兩人踩上脆薄的冰面,中年漢子急急喊道。

急於躲藏的兩名女子,對他的喊話置若罔聞。

中年漢子及手下追到岸邊,連忙收住步子,不敢再追。河面結了冰,但封凍的時日並不算長,薄薄的冰層承載不住更多的重量,擔心冰層破開,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方兩抹身影跑到河心。

嘎吱!嘎吱!在一陣細微的聲響後,冰面產生猶如蛛網一般的裂紋。

「不好!冰層要裂開了,福晉!小心。」話音未落,兩個女子的腳下破出一個冰洞。就一眨眼,河上再看不到人影。

「快!下水。死要見屍。」深諳水性的中年漢子很清楚,在結冰的河水裡想救起人,無疑是癡人說夢。目前,他能做的只是撈起屍身回去交差而已。

然而半個時辰過去,見一個個嘴唇凍紫的手下爬上岸邊,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連最後的任務都完成不了。

「海總管,水下太黑太冷,福晉和她的婢女恐怕早就……」從水裡上來的人打著哆嗦地回報。

岸上陷入一片沉悶的靜默。寒風中,夜空中劃過一顆流星,極快地消失。

此際,沒有人注意那顆流星,心情全放在如何回府交差。

瞪著河面上的薄冰,海總管道:「回府聽候老福晉的發落吧。」

「總管,快看!冰面下有光。」一個侍衛瞠大眼睛,指著河面道。

眾人轉頭,都看見冰下一閃一滅的藍色微光。

「這怎麼可能?」海總管難以置信,半晌才回過神來。「快!快下水,朝著那光游過去,說不定福晉就在那裡。」

霎時之間,撲通撲通幾聲,才上岸的壯漢們又都回到水裡,朝著黑暗中那一點微光游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0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8-15 01:25 AM 編輯

第一章

  深冬的夜,北風呼嘯。在寒風吹拂下的夜空,格外清朗干淨,不惹絲毫縴塵。天幕中無數顆閃爍的星,交織成令人目眩的銀河。

    “多美的夜空啊!”

    說話的是從欽天監衙署走出的一位絕美男子。他慵懶地伸展臂膀,仰頭看天,渾身上下透著與這座紫禁城肅穆凝重相悖的閑散氣韻。

    他是欽天監的陰陽生,上自當今天子,下至群臣百官,凡是想擇日、驅邪、降妖、佔星、相宅、相墓、卜夢,都會找上他,甚至有時,他還得肩負修築皇陵的重任。

    他閑散漫步著,可惜沒走兩步,就被人攔了下來。

    “晏陰陽大人,我家郡爺等你好些時日了。”一位侍衛見到他,連忙打揖。

    陰柔的鳳眸一挑,他揮揮手,“你請回吧,本官今日要去吏部聽差。”他順口扯了個謊。

    “晏大人,可不可以通融一下?”侍衛機靈,從懷里掏出鴿子蛋大小的珍珠,塞到他手里。

    掂了掂那顆珍珠的重量,晏陰陽笑道︰“今日還是不成!請你家郡爺明日午時在府中靜候,本官一定如約而至。”自師父仙逝之後,他便是大清首屈一指的陰陽生,求他的人,自是絡繹不絕。

    “多謝大人。”侍衛叩謝。

    擺擺手,晏陰陽揣好珍珠,走向正陽門外街上的戶部衙署。一踏進,就見官員們面色緊張地穿梭忙碌。

    “晏大人來了,難道是為皇陵修繕而來?里邊請。”一位小廝注意到他,熱絡地替他領路。“貝勒爺在西廂。”兩年來,因為修築皇陵的關系,欽天監與戶部互相有所往來,晏陰陽忽然登門,小廝也見怪不怪。

    “怎麼?今日貝勒爺又給你們排頭吃?瞧這戶部里,每個人臉色都那麼差!”

    “晏大人也知道,最近科爾沁草原不太平靜,皇上連夜急召貝勒爺入宮商議要事,主子都這樣辛苦,底下人豈能不盡心盡力。”

    “嘿,你家貝勒爺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呢!本官真是好生羨慕。”他故作不滿地哼道,目光已越過月洞門看見西廂內身罩藍袍、神情冷峻的男子。他一邊笑言,一邊加快步伐。

    “貝勒爺,下官給你請安。”晏陰陽戲謔地笑著,欠身行禮。

    “李福,”低沉渾厚的聲音冷冷地響起,“你去把八旗俸餉賬冊拿來。”隆磬看也不看晏陰陽一眼,繼續在書案前忙碌。

    見李福餃命躬身出去,晏陰陽一臉委屈道︰“看在下官費心給貝勒爺挑了個不會被你強硬命格所影響的福晉,請貝勒爺賞下官一口茶喝吧。”

    隆磬依然頭也不抬,專心整理著手上的賬冊,對這個有事沒事就來巴結的陰陽生,他絲毫沒有搭理他的興趣。

    晏陰陽心里叫苦不迭,鳳眸不經意掃見隆磬的側臉,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他的俊俏與隆磬一比,少了一份傲然的男子氣概,五官也不若他生得那樣深邃立體,光是那個挺鼻,就讓他眼紅一輩子。

    生得如此一表人材已是得天獨厚,這隆磬還出生在肅親王府,從小鐘鳴鼎食,頂著愛新覺羅的姓氏,未到而立之年,便統領戶部,管理著朝廷的錢糧、田地、戶籍、賦稅,深得皇上的信任。

    唉!可惜人無完美,這幾年,隆磬娶進門的福晉全部早逝,搞得肅親王府常有喪事要辦。

    “貝勒爺,屈指一算,你已成親三個月有余了。”晏陰陽喜孜孜地提醒,別具深意。

    一提到“成親”兩個字,隆磬倏地停下手中的筆,陰沉沉地斜睨他。

    “貝勒爺,下官知道你有怨在心,怪下官挑了個家道中落的六品格格給你,可是,壽雅格格真的是最適合的人選。”

    即使隆磬的臉冷得像冰塊,晏陰陽仍是一臉討好的笑。

    “太皇太後年歲已高,也是擔心你這個曾孫,無人照顧,一輩子都背負著克妻的名聲!貝勒爺能忍,可太皇太後怎能放心?這才下了道懿旨,催下官替你選蚌命硬的女子婚配。

    “說句往臉上貼金的,下官也是當你是朋友,才不辭辛苦,在眾多八字里,挑中壽雅格格,這件事,若是放到其它貝勒身上,下官就是腦袋不保,也不會應承下來!”說來說去,替他選妻,他可是勞苦功高。

    聽到這里,隆磬緊皺的眉頭擰得更緊。十七歲至今,他娶過四房福晉,而前三個女子,無一例外地早早離世。

    自從第三任福晉也就是英薇的娘過世,他便決定不再成婚,哪怕必須孤獨地過一生。對于早逝的妻子,他有愧疚。

    “你的廢話說完了嗎?”隆磬擺明要趕他走。

    “不說貝勒爺的婚事,說說別的,前日下官在慈寧宮候旨時,踫到肅親王福晉富察氏,這些時日她到宮里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隆磬乃側福晉所出,但他出類拔萃的能力,頗受皇上的賞識,幾年前便得了貝勒封號,富察氏的兒子隆達、隆璜至今連個貝子都沒混上,皇城上下都在猜想,非嫡子的隆磬極有可能承襲爵位,成為下一任肅親王,致使肅親王府內的氣氛日漸微妙。

    “趁著肅親王領兵在外,老福晉借助富察氏在朝堂上的勢力踢走強勁對手,這也是不無可能。貝勒爺,國事紛雜,若肅親王之位世襲給無能之輩,皇上也不樂見呀!”晏陰陽毫不避諱,將富察氏的野心披露。

    隆磬眼角一跳。難道說……傳聞是真的?皇上有意讓他做下一代鐵帽子王?還是晏陰陽在試探什麼?在錯縱復雜的朝廷,他早已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雖心有震動,但對于晏陰陽一番掏心掏肺的話,顯得十分寧定。

    “這里是戶部,常見陰陽生進出,眾臣會以為我大清有兩個欽天監,除了公事之外,晏大人還是少來為好。”他知道晏陰陽想借機巴結他,可他性格孤冷,不喜交友,更不喜結黨營私。

    “貝勒爺,請別這麼說,你我的衙署都在這棋盤街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來日喝喝酒下下棋,也好有個伴嘛。”隆磬權勢滔天,有利于他升官發財,即使踏到鐵板,他也要厚著臉溜須拍馬,下足功夫。

    “本貝勒沒空喝酒下棋。”隆磬冷淡地哼了聲,“李福!”

    匆忙抱著帳簿跑來的李福應道︰“小的在。”

    “送晏大人出去。”

    “貝勒爺,下官……啊!對對,下官這里有顆上等珍珠,特地拿來給貝勒爺綴在朝珠上,只有這樣大的珍珠才襯得上英武非凡的隆磬貝勒。”晏陰陽漂亮的五官堆滿笑意。

    “李福,把珍珠收下,明日給欽天監送份文書過去,就說晏大人捐出稀世珍珠一顆,為前線將士籌備糧草,其憂國憂民之心日月可鑒,應受嘉獎。”瞄了眼價值不菲的珍珠,隆磬不慌不忙地吩咐。

    “不,這珍珠下官是……李福你放手。”晏陰陽手上的珍珠來不及收回就被李福搶走了。

    “主子,小的這就把珍珠收入國庫。”

    欲哭無淚啊。正當晏陰陽還想說什麼時,一名小吏跑進來稟報。

    “貝勒爺,海總管求見。”

    “讓他進來。”

    幾個大步來到主子面前,臉色沉黑的海總管神色凝重地施禮,然後附在隆磬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眾人不由得收緊呼吸,一頭霧水。

    等海總管說完,隆磬命李福備轎,直奔御河東岸的肅親王府而去。

    “出事了。”看著空蕩蕩的手掌,晏陰陽輕輕地喃道。

    而且,事情想必比他能猜到的還要嚴重。

    迎著刺骨的冷風,隆磬大步流星地跨過府門、銀安殿,最後停在荒涼的西院之前。

    西院,他曾經迎娶過四位妻子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寧願看著它荒蕪下去,直到雕梁畫棟變成一抔塵土,與往事一起埋藏。

    幾乎等于廢棄的西院,主屋年久失修,朱漆斑剝,畫都變得模模糊糊,窗框也有好幾塊不見了。

    壓抑住心底的郁結,他放眼望了望,今日的西院不同于往日的寂靜,前庭站滿垂首而立的奴僕,主屋大廳燈火搖曳。

    踩著朝靴,他重振精神,制住即將入屋稟報的小廝,一靠近,就聽到老福晉富察氏帶著惡意的嘲弄,“放眼偌大的皇城,壽雅妳可是第一位拋夫棄子的福晉,厲害、厲害,果然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啊!炳哈。”

    屋里頓時傳來尖酸的笑聲。

    “這深更半夜,躲躲藏藏,除了私奔,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壽雅,妳不說,難道別人就猜不出來嗎?別把額娘當傻子。”隆磬的大嫂跟著發難。她言之鑿鑿,咬牙切齒。

    “額娘,這女人可真夠大膽的,瞧她的模樣,都這個時候了,還一臉無辜,一點悔悟之心都沒有。她這是想糊弄妳呢,額娘,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否則,肅親王府的顏面都被她給丟光了。”嬌滴滴的女聲,一聽便知是隆達的側室。為了討婆婆的歡心,賣力的搧風點火。

    “外傳她水性楊花,待字閨中時就不安分,招惹了不少八旗子弟。嘖嘖,真是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可算是開了眼界。”隆璜的女人也加入圍剿行列。

    “她配隆磬,可真是天造地設,一個克妻一個淫蕩。”一群女眷氣焰囂張。

    隆磬咬牙,抑制胸中的怨怒。屋里的女人雖然指責的是壽雅,可句句都是針對他!

    如此不堪的譏笑令人憤怒,但他用力一握拳,壓下情緒,不讓自己亂了方寸。

    “額娘,我回來了。”他人未至聲先到,嗓子低沉而沙啞。

    女眷們止住笑聲,富察氏頓了頓,拔尖嗓子怪氣的回道︰“你在戶部生了根,長年也不見你待在府里,你把這肅親王府當成什麼?將你阿瑪和我置于何地?你也知道額娘年紀大了,說不定哪天就兩腿一伸撒手人寰了。”

    盎察氏一出口便是責難,對這個庶子,她滿心的怨怒。隆磬出類拔萃,壓得她親生兒子毫無出頭之日,她早就想激怒他,所以明知她們方才惡毒泄憤的話語可能已被他聽見,她也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最好他當面頂撞她,到時再責罵他不孝狂妄,她便能告到太皇太後面前。

    可惜她又再一次失望了。

    隆磬根本不將富察氏的話聽進耳里,幽深如井的眸子波瀾不興地站在門口,看著屋里的狀況,一堆嘴碎的女人在里面,他根本不想踏進去。

    此刻身體臃腫的富察氏撇著嘴,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水煙,其它女眷圍著她坐成扇形,而在中央,一身濕漉漉的壽雅背對他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給我說清楚,妳今日夜不歸宿,急于出京,是想跟誰走?說啊?”富察氏吐出一口嗆人的煙,毫不顧忌庶子在場,厲聲逼問。

    嘴巴閉得緊緊的壽雅,沒力氣理會惡狠狠的富察氏,偏著頭,仔細看著女眷們身上的滿服,接著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覺得冷,才泡過冰水的身子麻木而沉重,只是轉身她都覺得費力,加上周遭的古樸光景,又使她恍如在夢中。尤其是那一圈圍著自己的女眷活像是一出戲,而她是個看戲人,面對惡行惡狀,她幾乎沒什麼真實感,因此即使覺得剛才的那道男聲醇厚好聽,她也沒有轉頭去看。

    “不肯說出奸夫的名字?嗯?妳只要說出奸夫是誰,我或許會網開一面,不將妳交給宗人府論處。怎麼說都是一家人,額娘也不想跟自家人撕破臉。”富察氏想哄騙出奸夫的名字,好給庶子狠狠的一擊。到時候,她有憑有據,告到宗人府,讓隆磬顏面掃地,無顏見人。

    壽雅皺著眉,看看富察氏,接著又拍拍自己的腦袋,小聲咕噥,“怎麼想不起來呢?”奸夫?奸夫在哪里?如今她的腦袋里一團漿糊。要不是她們口口聲聲叫她壽雅,她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

    一雙眼楮圓睜,富察氏未料到壽雅竟會裝傻充愣。

    “隆磬,你倒是說話呀,你這個好福晉,今日以回娘家為由,竟是打算私逃出京,要不是有李全偷偷跟著,報告海總管將她追了回來,全京城的人都要笑話我們肅親王府了!”隆達之妻不讓小叔置身事外。

    “我看隆盤公事繁重,這事還是讓我這個額娘來發落吧!海總管,把人給我押往宗人府,說壽雅福晉不守婦道,與人私通,囑咐宗令,好好治她的罪。”富察氏陰笑著起身。

    宗人府?壽雅眉頭皺了皺。聽起來不像是好地方哩!

    “好!壽雅犯事在先,額娘要把她交給宗人府,兒子也無話可說。”隆磬坐了下來,聲音很輕松地說道。

    “哼!”富察氏不以為然。

    “額娘,妳把壽雅交給宗人府時,還得提醒他們一句,壽雅這位六品格格,是太皇太後親自下懿旨指給兒子的。她是怎麼成為肅親王府的人,必須說清楚,要不然宗人府的那些胡涂蛋胡亂判罰,傷了太皇太後的面子而不自知,到時候他們怪上我們肅親王府,額娘可就難辦了。”

    盎察氏一聽,心下琢磨起來。壽雅有錯在先,但打狗也要看主人,要是因為這件事,令太皇太後不快,便是得不償失呀。

    “近來,二舅正要晉升為禁軍統領,連文書都擬好了。如果額娘只因想為兒子出頭,讓富察家受到牽連,兒子真的會過意不去。”語氣淡然,出口的話卻句句讓人頭皮發麻。

    “那你說怎麼辦?”富察氏在心里暗咒。他表面謙恭,實則語帶威脅,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快過二更天了,額娘妳早點休息吧,兒子的麻煩事,還是讓兒子自己來解決為好!”

    幾位女眷頓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起來。

    “怎能就這麼算了!”隆璜之妻不滿地叫道。

    “這種女人還留在府里,髒了名聲。”隆達的側室義憤填膺。

    愚蠢!難道從剛才的話聽不出隆磬的警告,不行,她不能讓這幾個蠢女人壞了事,即使再不甘心,也得到此為止。!盎察氏手一拍桌,罵道︰“狗奴才,還愣著干什麼,煙草燒完了,為何不添?壞了本福晉心情!”說完,狠狠甩了身邊丫鬟一耳光,“被狗奴才擾了心情,我也年紀大了,實在是沒力氣管你們這些不肖子孫。”找不到其它的方式,只得拿個小丫鬟開刀下台階。

    “奴才知道錯了。”小丫鬟委屈地跪到地上,瑟瑟發抖。

    “額娘,不能就這樣算了。”隆磬的大嫂不依不饒。

    “妳們都給我閉嘴,吵什麼,都滾回各院。這麼晚了,這院里死過三個女人,現在又多一個不貞的女人,穢氣透了。”富察氏有意無意地瞪著壽雅,最後的話,像是說給她聽的。

    在富察氏的吼聲中,人群很快就散了,西院瞬間比剛才寬大許多。

    待再也聽不到那些腳步聲,隆磬才冷言冷語對著壽雅道︰“我不管妳是私奔還是想回娘家,有奸夫也好沒有也罷,我都不會過問。

    “雖然太皇太後指了婚,我們也拜過堂,可在我隆磬心里,妳永遠都不會是我的福晉。妳不必肩負妻子的責任,吃穿我隆磬絕不少妳一份,但妳必須按我說的去做,別招是非,乖乖地留在王府,否則,不等額娘來辦,我就會將妳丟入宗人府。

    “今天因為妳的任性,妳害死了妳的貼身婢女,也害得幾位救妳的侍衛染上風寒,都是人生父母養,如果妳再牽連任何下人,就別怪我對妳毫無憐憫之意。”她是淫娃是淑女都與他無關,只要她乖乖地窩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別讓他心煩就好。

    聽到他的話,壽雅整個人都呆住了,好不容易爬起身的她只來得及看見隆磬迅速轉身離開的側臉。他那些言語彷佛一陣轟轟的雷聲,將她的神魂震回現實。

    她再一次確定,這不是夢,是真正存在的現實。

    “海總管,今晚就把壽雅格格遷出西院,讓她住到宗祠後的清心小築。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本貝勒通報。”西院果然不是一個好地方。隆磬尋思著,他要跟這座荒蕪的院落撇清關系,將與他有關的人全都遷離此處,頂著他福晉頭餃的女人自然也不能住在這里。

    “喳。”

    深吸一口氣,隆磬瞄了眼黑暗中西院深鎖的東廂和西廂,一股窒息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害了他的女人們,是他的命格太硬,害得她們早逝,這個西院記錄著一切,時時刻刻在提醒他那些往事,他更害怕自己是不是還會害了其它至親?他的弟弟?他的女兒?迅速轉身,他步伐微亂地離開。

    “哥!六哥,你回來了。”

    他剛出西院,就踫見一母同胞的弟弟隆晉,只有十一歲的他,看到他不禁喜出望外,連忙跑上前來。

    “我要回戶部辦事。早點去睡吧。”他疲憊地甩開弟弟。他保護他的方式就是遠離他。

    小家伙的眼楮里,歡喜湮滅,隱隱閃出淚光。他聽下人說六哥回來了,已經睡下的他不顧嚴寒跑到這里,面對的卻是冰冷的推拒。

    “哥……”

    他跟在他身後,苦苦叫著,可是根本喚不住兄長的步伐。

    “六哥!你不管我,也要管管英薇吧?她夜里都在哭!”隆晉忍住不哭,在夜色里大聲叫著,“英薇好想你的。”

    聽到女兒的名字,隆磬身子僵了僵。英薇,他可憐的女兒,每次見她,他亦滿腹不舍,可他不確定自己該如何做,才能不將死亡厄運帶給自己的女兒。

    慢慢地,孤冷的影子還是消失在幽幽的燈火中。

    看著人走遠,隆晉蹲下身,嗚嗚地哭起來。他和英薇都過得好辛苦,阿瑪人又在北疆,王府里根本找不到關心他們的人。

    他好想自己的親額娘,好想阿瑪。

    罷才那個在門口放狠話的男人是她的相公?相公她什麼時候有了一個相公?滿身肥肉的惡老太婆是她婆婆她已經嫁人了?壽雅低頭看看自己未干的衣裳,再四處亂瞟,不停回想剛才的場景。

    這真的不是她熟悉的一切,連她自己的名字也聽起來那麼陌生。她真的是壽雅嗎?如果她是壽雅,那她姓什麼?她該找誰去問清楚?有鑒于方才復雜的局面,除了那位死掉的貼身婢女,恐怕她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被人救醒之後,只有她一個人躺在這間大屋的地上。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描著凶猛蟒紋的陰暗藻井,後來,老太婆就帶了好多女人沖進來,對她又是辱罵又是嘲諷。

    而那個後來出現的男人的話似乎還在回蕩,她心緒變得更加煩亂。如今的她完全處于劣勢,她不知道自己的過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一個壞名聲,對了,還有一個她根本不記得的“奸夫”。

    哎!不想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先把衣服換掉再說,濕答答的衣服,讓她好難受。壽雅開始解衣扣,跟古雅的盤扣折騰了許久,才脫掉厚重的滿式袍服。

    丟下濕透的外袍,她松了口氣。外頭冰天雪地,幸好屋內的火盆燒得暖暖的,讓她凍僵的身體慢慢回溫。

    攏攏頭發,她來到等身齊高的銅鏡前,倏然凝住,一雙眼楮越瞪越大。

    這……這……這銅鏡里的人是誰

    鏡子的女子,臉頰圓潤,眉如柳葉,頰邊有很甜的小梨渦,玫瑰色澤的嘴唇帶著一絲奔放的異域風情,漂亮的眼楮烏黑明亮,脈脈含情。

    壽雅忍不住雙手扠腰,對著銅鏡轉了轉身,看見自己豐滿的胸部,再往下,縴細柔軟的腰肢展現出她從未見過的裊娜。哇!好漂亮。她連聲喟嘆,忍不住來回轉身,腰肢以下,修長健美的雙腿,令她顯得高健康。

    欸?怎麼手上還有一串這麼漂亮的手珠?她注意到腕間別致的飾品。

    正醉心于撥弄藍色的琉璃珠,門外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福晉,海總管讓桂蓮來服侍您更衣。”

    “進來吧。”最後再看一眼自己的美貌,她換上笑臉喚人進門。

    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慢慢地進了門,朝她一拜。

    “妳來了就太好了,我正想著這麼長的頭發該怎麼辦呢。”她活潑地拉過黏在一起的及膝長發,半蹲著跟桂蓮說道。

    顯得有些老成的桂蓮微微一愕,沒想到福晉會笑著對她。眼前的壽雅格格與傳聞里的,彷佛不是一個人。

    “快起來吧,我快蹲不住了。”

    “請福晉上坐。”謹守奴僕本分的桂蓮恭敬地把她攙到礅子上道︰“福晉,妳的頭發沾了好多河泥,讓桂蓮替妳洗一下吧。”

    “嗯,謝謝。”

    主子給奴才道謝?桂蓮又是一愣,但手上動作並沒有停下,提來些火盆上的熱水,動手給福晉洗頭。

    “桂蓮,我姓什麼?”洗頭的工夫,閑不住的壽雅閉著眼,一邊把玩著腕上的手珠問道。

    對方停了停,遲疑地道︰“福晉姓葉赫那拉。”

    知道自己叫葉赫那拉.壽雅之後,壽雅再也忍不住了,連珠炮似地向桂蓮不停發問。

    半個時辰過去,她逐漸知道自己家在京城,母親早亡,先父是一位二品武將,幾年前戰死沙場,家道中落,家中除了一位盲眼姊姊,再無其它親人。

    她還有很多疑惑要問,比如說惡老太婆口中的四個女人,但進退有度的桂蓮閉緊嘴巴,就是不說。她也不再追問,盡量不讓桂蓮為難。她相信終有一天,自己會把一切都弄清楚。

    清理好頭發和衣裳,當夜,她就被帶入冷清的清心小築居住。她躺在燒得還算暖和的炕上,又把玩起手上的琉璃手珠,每次撫摸,她就覺得心緒平靜,不一會,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沉沉地睡去。

    那串手珠,在她睡著之後,閃出藍光,一閃一滅,猶如呼吸。

    “哇——”

    位于肅親王府東南側的院落,一個幼兒啼哭聲震天價響。

    屋里,隆磬臉色鐵青,無力地看著炕上嚎啕大哭的女兒,沒有一點辦法。

    他的腳邊跪著滿臉淚水的老嬤嬤,“貝勒爺,你跟隆晉少爺都是奴才帶大的,你也知道奴才做事從來盡心盡力,可這一次奴才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貝勒爺,小姐不肯好好吃東西,也不肯睡覺,每日啼哭,根本就不聽奴才的話,你看看奴才的身上,都是被小姐抓出來的傷,奴才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求貝勒爺放奴才回鄉養老吧。”

    隆磬眉頭深皺。今日剛下早朝,李全就來報,說甄嬤嬤要告老還鄉,他便馬不停蹄地回王府,無論如何都一定要留住忠心的甄嬤嬤,這個府里,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值得信任的奴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1 AM

第二章

英薇是他唯一的骨肉,加上英薇的娘早逝,讓他對她更多了一份縱容和愧疚,除了不能時時刻刻陪著她,他盡量給她最好的一切,並希望她能幸福的長大,不受他強硬命格所威脅。如今看來,事與願違。英薇不但身體越來越不好,性格也益發古怪。

    “甄嬤嬤,快起來吧。”隆磬無奈地攙起老奶娘,心疼地說道︰“英薇讓你勞心了,看在你我主僕二十幾年的分上,請你留下來。英薇才一歲,她娘走得早,除了甄嬤嬤你,我真不知道該找誰來看護她。”

    說到這里,他就胸口悶痛。炕上的英薇蠟黃的小臉,令他充滿愧疚和無力感。

    對于英薇的娘,他並無強烈的感情,但父女天性,英薇可以說是他如今最害怕失去的人。

    “貝勒爺,奴才是隨側福晉嫁到這王府來的,主子的恩德,老奴不敢或忘,但是……貝勒爺,還請你另覓人選吧,老奴答應你,在新人來之前,一定咬牙堅持下去。”甄嬤嬤垂著淚,重重地給隆磬磕了個頭,咬了下牙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父女倆。

    “英薇,別哭了。”他反身來到女兒的身邊,摸摸她瘦削的小臉。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英薇,張嘴咬住他的手指。

    “都怪阿瑪不好,都是阿瑪不好。”他吃痛,卻沒有用開女兒,另一只手輕拍著她的背小聲道歉,“阿瑪也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你不哭,對不起。”

    要是英薇的娘還在的話,她也不致夜夜啼哭。一切都是他……一思及此,他心中陡生悲涼。

    耐心的拍哄著,而英薇也許是感染到阿瑪悲傷的心緒,也寧定下來,不一會,就閉眼睡去。

    愛憐地替女兒拉好被,隆磬走出房門,煩亂地抹了抹臉,只見海總管已候在月洞門邊。

    “貝勒爺。”海總管躬身一拜。

    “有什麼事,你向老福晉稟報,不用來找我。”未時他便要去暢春園與眾大臣議事,實在無力再管其他瑣事。

    “請貝勒爺別怪小的多事,小的也知道貝勒爺公務繁重,但請貝勒爺隨小的去看看,就會明白了。”

    “帶路吧。”見海總管如此鄭重,他思量半刻,舉步隨海總管直往北邊宗祠的方向而去。

    海總管躬著身,輕車熟路地將主子帶上宗祠的二樓。

    “貝勒爺,你仔細看看,下面的是誰?”他指著樓下樹蔭處說。

    定楮一看,隆磬神情微變。

    是三個月未見的壽雅,被樹蔭篩落的大片陽光落在她身上,那張素淨的小臉,閃著美麗的光芒,完全脫離他對她的印象,新婚後的幾次見面,他見到的都是個濃妝艷抹的妖姬。

    她的變化大得驚人。常被華衣包裹的軀體,如今穿著淡雅的素色常服,誇張的頭飾也不再復見。

    如此干淨,如此雅致的身影,教他暗暗訝異。

    “向這位老伯道歉。”樹蔭下,壽雅挺直腰,不卑不亢地要求一位華服少年道歉。

    “你腦袋有問題吧?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老福晉的佷子,你得罪了我們富察家,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對方毫不客氣地對她上下打量。

    “福……晉!咳咳!奴才受不起。”年老的花匠半跪在她腳邊,背心上有一個黑色腳印。

    “我不管你是誰,請你道歉!這位老伯並沒有得罪你,是你自己踩在他的鋤頭上,自己弄髒了衣衫,為什麼要傷他?他雖然是個下人,也不能任你欺負。”

    “哼!要你多管閑事!賓開!你信不信,我打死這個老東西。”華服少年握著拳,作勢又要撲過去。

    “你要敢再動手,我保證讓你在肅親王府不得安寧,我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大家閨秀,有種你試試。”明亮的美麗小臉,突然陰沉一笑。壽雅很快邁一步,擋在少年與花匠之間。

    “你想做什麼?”見到她變了臉,華服少年心底毛毛的。

    “你想知道嗎?”壽雅趨前抓住他的衣襟,陰險的笑道︰“讓一個小男孩神不知鬼不覺的掉進蓮池被嗆個半死,或是讓他被飛來的石頭打中腦袋暈過去,又或者在他睡覺時發現棉被里藏著一堆狗屎,都不是一件難事。”她第一次覺得,名聲不好,也是有好處的,至少能唬住一些惡人。

    瞬間,華服少年白了臉。“什麼?狗屎。”千防萬防,暗箭難防,他如今是在肅親王府不是在自個兒家里,天曉得這個女人會不會真的這麼做。

    “對……對……對不住,老伯。”擺脫掉壽雅的掌,他邊道歉邊跑開,很快便消失在視線內。

    “老伯,快起來吧。”壽雅笑嘻嘻地扶起仍然大氣不敢喘一聲的老花匠。

    她活潑的神情與方才判若兩人。這些變化皆落入樓上隆磬的眼底。

    明媚的陽光下,她的笑臉、澄澈的明眸,都在攪動他的心扉、搖動他冷硬的心田心。

    “貝勒爺,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海總管小聲地說︰“自從落水被救之後,福晉的變化越來越大。而且福晉被救起來的那天,說有多蹊蹺就有多蹊蹺。”

    隆磬舉掌,示意海總管閉嘴。如今,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點,他要自己用眼楮去看。

    樓下傳來花匠蒼老的聲音,“福晉,富察家的人得罪不起啊。”

    “甭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的背還痛嗎?等會,我叫桂蓮去請大夫,幫你做個全身檢查。”

    “全身檢查”這詞聽著好奇怪,老實的花匠羞怯地笑笑,不敢細問,只能客氣地說︰“福晉甭為小的傷神,小的不礙事的。”他更擔心這位好心的福晉。

    “明明是那小子不當心,還怪在你頭上,真討厭。”提起來她還很生氣。

    “福晉別氣,小的先去東園忙活了,要是今日午時還不把千日紅種好,海總管又該著急了。”花匠在壽雅的攙扶下起了身。

    “我來幫你好了。”她挽起袖子,很熱情地要幫忙。

    “福晉!你別折煞小的了。”花匠知道她是說真的,連忙拿了地上的鋤頭,逃之天天。

    “老伯,慢一點,別摔著了。”人都跑遠了,她還不忘叮囑兩句。

    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壽雅用手背敲了敲腦袋,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她輕提淡綠滿服,快跑向北邊的花園。

    她要去哪里?隆磬想了想對海總管道︰“別跟過來。去把桂蓮找來。”語畢,他迅速下了樓,在宗祠高高的正殿前,準確地捕捉前面那抹快速移動的嬌麗身影。

    他娶的掛名福晉,是這樣活潑、善良的人嗎?就像他的親生額娘一樣?隆磬不由得心跳加速。改頭換面的壽雅,真的牽動了他的心。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桂蓮被找來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挑著扁擔的灰衣貨郎。

    一見氣勢威武的隆磬,那貨郎連忙躬身一臉惶恐。

    “桂蓮,福晉最近都在做什麼?”隆磬雙眼緊盯著她問。

    “回貝勒爺的話,福晉她……她剛回到府里時,什麼都不記得了。”

    “哦?所有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是的。不但如此,福晉平時都在屋里看書、換穿衣裳,要不就是去幫一些年老的下人干……活。”桂蓮吞吞吐吐,自知口中的福晉跟傳聞中的福晉大相逕庭,偶爾面對改變很大的福晉,她也覺得相當的無所適從。

    “完全變了一個人。”隆磬喃喃自語後又道︰“你帶著這貨郎要干麼?”

    “回貝勒爺,奴才也不曉得,福晉讓我找個貨郎去北邊與她會合。”

    “知道了,都跟本貝勒來,沒有本貝勒的示意,你們都不得說話。”隆磬脫掉外袍。

    海總管見狀,連忙將自己的袍子脫下,遞給主子。

    換好衣衫,隆磬便帶著緊張忐忑的貨郎跟桂蓮,走向壽雅消失的方向。

    “桂蓮,你怎麼現在才來,等你好久了。”剛彎過松林間的小道,就見壽雅迎面而來。

    別蓮連忙低頭說︰“福晉,貨郎奴才都給你帶來了。”

    心中有事的壽雅沒太在意她的異樣,立刻就對走在後面的兩個男人道︰“你們快跟我過來。”

    隆磬便了一記眼神給身後的正牌貨郎,讓他站在原地。才舉步上前,迅速跟上壽雅的腳步,同她跨進一問無人居住的小屋。

    “這位大哥,可能你會覺得我的請求很荒謬,但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壽雅與他面對面,很誠懇地說。

    近在咫尺,她竟然不認識他?她這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傷了腦袋?隆磬擰眉忖度。

    “咦?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壽雅這才發現眼前目光銳利的男人,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像要把她盯穿。

    他不動聲色,目光依然直視著她的眼楮。“你不認得我嗎?”他們是夫妻,成婚後見過數面,他實在不敢相信,她能將他忘得一干二淨。

    她為難地皺了皺鼻,稍帶稚氣地揉著額角。“三個月前我落到運河里,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就連自己姓什麼我都忘了,還是桂蓮告訴我的呢,聽說我還有一個盲眼姐姐,我也記不起她長什麼樣子,哎!這位大哥你要不介意,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可好?你好!我叫壽雅。”失去記憶的她毫無遮掩,敞開心扉,一吐為快。

    在她說著話時,隆磬始終盯著她的眼楮。再高明的騙子,也有破綻,眼神更不可能如此干淨坦然。他清楚她的美麗,但他此時更在意,是她有別于以前的明亮眼楮,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她心靈的深處,閃著溫暖的地方。

    左胸口猛然震了下,隆磬看向別處,轉移了話題。“福晉要奴才幫什麼忙?”

    “快來快來,它就在這里,它好乖,也很可愛,一身的白毛,而且相當的通人性呢。”說著,壽雅用足吃奶的力氣,把屋角的一個大箱子打開,里面傳出一陣嗚嗚聲。

    “狗?!”隆磬走近一看,脫口喊道。他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是只狗。

    “噓!這事只有府外的人能幫啦。這只小狽好可憐,才不到一歲,我聽下人說,大少爺明天就要把它宰了吃掉。我真的不想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狽被人吃掉,府里的人都害怕大少爺隆達,所以我只好找你們幫忙啦!”

    “你要找們把狗帶走?”

    “嗯,小聲點,可別讓人聽見,否則被隆達發現,到時候我就救不了這只小狽了。”

    她這樣大費周章,就只為了一只狗?隆磬實在無法理解。狗跟豬牛羊沒什麼區別,本來就是牲畜,為什麼要救?

    見他不作聲,壽雅有些急了。“這位大哥,你就幫幫忙吧,它的一條小命就系在你手里了,你忍心看見它被煮成湯嗎?”細白雙手抱過小狽,她的眼眶紅了。

    “你過來。”隆磬走到門口喊人。

    灰衣貨郎聞聲而動,低著頭,小心謹慎地把小狽抱進筐子里,並且立即蓋上一個篩子。做這些事時,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就怕不小心,壞了貴人的好事,丟了自己的小命。

    “狗狗,你要乖乖的哦,這一路上,可千萬別出聲,被抓著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本來還嗚嗚叫的狗狗,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女人竟然對著狗說話,他眼下十分確定,這個女人不再是剛嫁進來的那個壽雅了!她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壽雅笑了,“好狗狗,再見。”跟小狽告完別,她從窄袖里摸出一把碎銀,用縴細的指頭撥弄兩下,小聲咕噥,“這個是幾兩?多少才夠……唉。”

    見她連日常要使的銀子都分辨不清,隆磬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這位大哥,這些銀子都給你跟那位大哥打酒喝。”她實在是掂量不出,索性全塞到隆磬手里,接著說︰“請這位大哥給這只小狽找個好人家,如此我真是感激不盡,這個也給你。”她好大方地拔下髻上的玉簪一起塞到他掌里。

    這個蠢女人,她給的錢財,夠普通人家五年的生活花用。

    她憨得讓人擔心。

    “你的手怎麼了?”給完銀兩和簪子,壽雅注意到他指上的咬痕。

    “沒事。”隆磬將銀子和簪子放入袖袋里,隨口應道。

    “有事有事,都流血了,你不好好處理,會感染的。”她揚聲叫著貼身女婢,“桂蓮,你去找點酒來。”

    “福晉不用操心了,小的告辭了。”他給貨郎使了記眼色,兩個一前一後,準備轉身離開。

    “你等等。”隆磬轉身的那一剎那,壽雅忽然覺得這人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可等他回過身來,看清他淡漠如水的深邃眸子時,她直在心底怪自己想多了。

    “福晉還有什麼吩咐?”

    “這個你拿去。”她扯出別在襟口的長巾,用牙咬開一道口子,俐落地將長巾撕成三片,把最大的那片給了他。“你用這個包扎傷口吧,別讓它沾上髒東西,一定要當心啊。請你別見怪,我名聲不好,如果給你整塊長巾,我怕引起誤會。”她很誠懇地說。

    柔軟的布巾劃過他的手掌,隆磬心底鼓噪不休,他深深地看著她,滿眼都是她盈亮的目光。

    徐徐春風,像個頑皮的精靈,把清新的香氣從布巾上引到他的鼻端,怎麼揮也揮不去,久久地纏繞著他。

    柄這件繡花袍子好好看啊!

    對著銅鏡,壽雅把翻出來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平日里,她就把自己關在屋內試穿各種衣裳,滿族的吉服、常服、禮服、短褂、精工細作的裙裝,她都穿了一遍。她像從沒穿過這些錦緞做的衣衫,每一件華服都令她高興得轉圈圈。

    “福晉。”桂蓮安靜地出現在她身後,對于主子的另類嗜好,她見怪不怪了。

    “桂蓮,你看看這件,真想穿著它出去呢,長袍素白,上面的花瓣也繡得好漂亮。”她高興地挽著那件袍子轉起圈來,袍裾在她的擺弄下猶如波浪。

    “回福晉,不可以穿這件出去,這是寢袍。”

    壽雅頓時停住了,“真的是寢袍?”

    “是的。”

    “不能穿出去,好可惜。”

    “福晉,貝勒爺在院外等候。”桂蓮提醒她。

    壽雅僵住,那一夜冷然拋下她的男人身影浮現在她腦袋。

    “他……他……不是說不相往來嗎?”她撇著嘴,又撫摸起腕間的手珠。一想起那人,她就有些緊張,看過他如何纏斗富察氏就知道他是個厲害角色。

    “今日太皇太後召幾位貝勒爺入內聽戲,照祖宗定下的規矩,福晉得隨行。”痛苦地按下額頭,壽雅呻吟起來。她以為自己可以繼續逍遙下去的……唉!

    “桂蓮給福晉梳頭。”桂蓮上前,一副公事公辦的摸樣。

    意欲反抗的壽雅,看見貼身女婢少有的嚴肅神態,也不敢再說什麼,畢竟進宮是件大事。

    半個時辰後,她著裝完畢,旗頭上綴上了支華貴的珍珠簪花。

    別蓮給她穿上花盆底鞋,扶著她走出房間。

    花盆底鞋對她來說,簡直是場酷刑,穿上這種高高硬硬的鞋子,她根本無法保持平衡,走路東倒西歪的。

    壽雅艱難地踏出房門,見院里一個身著氣派袍服的男人英姿挺拔地背對著她。

    不用說,那一定是隆磬貝勒。

    聽到響動,他朝靴一轉,回過身來。

    精心描繪過的眼楮瞬間瞠得好大。他……他……他是那個跟她說過話的貨郎!

    壽雅驚詫不已,她迅速看向貼身女婢,桂蓮別開眼楮。

    “桂蓮,你下去吧。”隆磬吩咐。

    別蓮松開攙扶福晉的手,躬著身退了出去。

    由驚轉憂的壽雅,忘了腳下的花盆底鞋,邁向隆磬,由于太快,她失去平衡,猛地撲向前,他見勢不對,跨前兩步,穩穩地接住她。

    雪白的小臉頓時緊貼在他不住起伏的胸口上。

    兩人都是一顫。

    他嗅到她獨特的清香,她聽到他有些亂卻很有力的心跳聲。

    “隆磬貝勒,所謂的滿清十大酷刑,其中之一,是不是就是花盆底鞋?”她輕輕推開他,用玩笑來緩解這有些讓人不自在的局面。

    “胡說八道。”他沉下臉。什麼滿清十大酷刑!他可從來沒聽說過。

    “我真的不會穿這種鞋耶。”

    “把手放過來,緊緊抓住,我來替你引路。”隆磬不由得心生憐惜。照剛才那樣子,若不扶著她,這女人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壽雅看著伸過來的精瘦臂膀,心里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抓緊了,再不走,就要遲了。”他半拖半拉地催促著她。

    被他拽在身側,她倒是輕松了些,半倚著他,腳尖幾乎不著地,就能輕松走出好遠。

    行走間,壽雅仰頭打量他。不算矮的她,踩著花盆底鞋也不過到他的下巴,精瘦的身子看起來文弱,可她握住的手臂卻猶如鋼筋鐵骨。

    他暖帽上的七顆珍珠,反射著日光,與金銀絲織就的禮服相互輝映。盛裝打扮下,他的臉顯得格外嚴肅和英挺,深邃的眼楮令人怦然心動。

    壽雅突然覺得自己口干舌燥。她不怕他了,反而為他眉宇間隱隱透出的沉郁而憂心。

    他有什麼難過的事嗎?突然之間,她有股沖動,怨去撫平他眉間的愁緒。

    驀地,眼前日光一暗,她已經被隆磬拖上馬車。

    “你要盯我盯到什麼時候?”馬車移動起來,隆磬揮揮袍子坐到她對面,沉聲道。

    “看你的鼻子會不會變長?”壽雅俏皮一笑。

    隆磬的鷹眸瞪向她,做為回應。

    “說謊的孩子鼻子就會變長。”她很好心地跟他解釋。

    “我不是孩子。”

    “男人也會哦。”

    “本貝勒什麼時候說過謊?”他欺近,陰沉地問。

    “你騙我,說你是貨郎,然後來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失憶了,你還不準桂蓮告訴我。”她圓潤的雙頰鼓起來,相當可愛。

    她是人間絕色,再配上如此清麗俏皮的表情,他相信,天下任何男人都沒有辦法抵擋這樣的誘惑。

    這輛馬車算得上寬大豪華,但隆磬覺得它在不停縮小,讓他不自在,不管換任何坐姿,她都能佔據他周圍僅有的空隙。

    屬于女子的淡然香氣點燃團團欲火,他的情欲在這時,為她狂野。

    他很想要這個女人,撇開理智,他的身體誠實吶喊著。

    深吸一口氣,他壓下沖動,語氣變得瘩。“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貨郎。是你自己誤會,不關我的事。”

    “嗄?”貝勒爺可真不好對付,精得像狐狸似的。

    壽雅氣鼓鼓地把下巴放到膝蓋上,用帕子擋住眼楮,輕聲抽泣起來。“狗狗,我對不起你,你如今是不是已經熬煮成香肉被人吃下肚了?嗚嗚嗚。”

    “閉嘴,狗還活著!”她竟然為了一只小狽哭?她哭泣的理由讓他委實哭笑不得,偏偏瞧她哭得那麼委屈,他又忍不住心軟,把本不想告訴她的事實說了出來。

    “欸!真的嗎?狗狗還活著?”她猛抬起頭,雙眼放光,眼角根本沒有淚痕。

    隆磬死瞪著她。她假哭,他卻呆頭呆腦的上了當。

    “我又沒說我在哭。”美麗的臉上綻出甜笑,小小的梨渦醉人心神。

    他將頭扭向一邊,額角肯筋畢現。

    “貝勒爺請息怒。”她賴皮地湊上去,笑嘻嘻地說︰“我們這算扯平了,好不好?”

    一句溫言軟語,他高張的怒火一下子就平息下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看,你也知道壽雅腦袋不好,你就別跟腦袋不好的人計較嘛。而且,既然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不如我們盡釋前嫌,一起往前看,你說好不好?”狗狗還在他的手上,激怒他,狗狗變香肉,她會哭好久的。

    怒氣是消了,隆磬仍鐵青著臉,擺臉色給她看。

    “你好吵。”

    見他不耐,壽雅很識相地閉上嘴,乖乖地坐了回去,透過車窗看著道路兩旁新奇的街景,不一會,馬車停在午門前的廣場上。

    兩人下了車,並肩而立。

    “進入這道門,文官下轎,武將下馬,我們必須用走的進去。緊跟著我,你可以走慢點,我會配合你,腳實在太痛,你可以把重量偏向我這邊。”他很有耐心地低聲叮囑。

    壽雅感激地連連點頭,將自己半身重量放心地交給他,慢慢舉步往前走,每行一步,她都能體會到隆磬盡力的配合。

    前面帶路的太監頻頻回頭,訝異地看著兩人過于親密的走路姿態,心想這小倆口成婚半年,倒也如膠似漆。

    壽雅不禁臉紅起來,嗅著隆磬身上好聞的男子氣息,心房小鹿亂撞。

    他總是臭著一張臉,說話也不是很中聽,然而,他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令人相當受寵若驚。

    他的照顧,給了她小小的得意、大大的悸動,還有一份很甜蜜的踏實感。

    青磚鋪就的天街很長,她卻希望路再長一點,哪怕走到腿酸發痛也沒有關系,被人護在手心里的感覺,真讓她舍不得。

    自從落水被救起來之後,今日算是她心情最好的一天,她覺得這座陌生的皇城也可愛起來……碧藍似海的天空,美麗而干淨,春風也帶著些許情意。

    一直以來,失去記憶的她,沒有過去,處在錯縱復雜的肅親王府內,猶如懸于高空中,隨時都有墜落的危險,她不知道自己該信任誰,不知道該去依賴誰,茫然無措,惴惴不安。

    今天,此時,她往下一看,發現隆磬正打開雙臂準備接她,不管她似什麼方式墜落,都能安全無虞。

    她清楚,自己信任得太快,但她無從抵擋心底的渴望啊。

    有一個人可以依賴的感覺是那樣的美好。

    “請兩位在這里稍候。太皇太後正與皇後說話呢!”不知不覺就已到達慈寧宮前的永康門,他們被主事太監攔住去路。

    兩人只好在門外靜候,一旁還有其他幾位貝勒及其家眷。彼此無聲點頭示意,沒有人說話,沉靜肅穆地等著太皇太後召見。

    等待的工夫,壽雅縮在朱牆與隆磬之間道︰“貝勒爺,你跟隆達、隆璜很不一樣哦。”她突然想到王府中另外兩位少爺。

    一位長年打罵自己的妻妾,鬧得宗祠處都能聽到他的夫人或是側室的哭喊聲,而隆璜則好色成性,就她醒來的三個月間,娶回五房侍妾。低調嚴謹的隆磬,與他們有天壞之別。他不愛女色,不欺壓下人,雖然過于嚴肅,卻並不倨傲自大,肆意橫行。

    “同樣都生在王府,為什麼你會與他們如此的不同?”她雙眸含情地看著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問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2 AM

第三章

“我的親生額娘是阿瑪的側福晉,她生性善良,飽讀詩書,從小就教導我跟隆晉,不能踐踏不如自己的人。上天給予的力量,必須用來保護弱小的人,而不是欺壓他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按照額娘說的去做,嚴于律己,不敢有半分松懈。”瞥了眼那雙生氣勃勃的眼楮,他心口有了起伏,忍不住與她說起自己的額娘。

    “你親額娘真了不起。”壽雅由衷贊嘆,“她比我至今所過到的任何女子都要有智慧呢。”

    “可惜,我十七歲那年,她患了重疾,一病不起,早早地離開了人世。”隆磬眉宇間黯然了。如果額娘還在世上,定能指引他走出低谷,擺脫死亡的陰影,他也不至于放逐自己,藉公務逃避現實,明知自己是隆晉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英薇的阿瑪,卻沒有勇氣去陪伴他們。

    諸多事涌上心口,他閉上眼楮,重重地握緊拳頭。

    “隆磬,別害怕,你沒有忘記你親額娘,她的教誨你記在心底,由此證明,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雖然她的身體入土為安了,可她的靈魂與你同在。”微冷的小手伸過來,緊握住他的。

    看他陰暗的側顏,她的心像刀絞般,疼痛起來。她幾乎沒有看他笑過,眉關越鎖越緊。如果能讓他展顏,能讓他愉快起來,她願意做任何事。

    陸磬驀地睜開眼,眼前是那張絕世美艷的臉,甜甜的梨渦對著他展露笑意和安慰。

    她如水的眸子里,有擔憂、有安慰、有溫柔……然而最令他動容的,是那一抹階。

    這個女人在心疼他。額娘走後,她是第一個用這種眼神看他的女人。像有硬塊梗住喉頭,心底又澀又溫暖。

    “太皇太後,請各位貝勒福晉入內。”公鴨嗓的太監高聲唱道。

    眾人逐一走進永康門。

    “康碩貝勒吉祥,這位是貝勒爺府上的三公子吧?”隔壽雅他們半丈遠的一對夫婦剛要踩過門檻,太監就熱情地問道。

    “正是麼子薩倫,上一回入京,太皇太後就念著想見見他,今日本貝勒爺便把他也帶來了。”康碩回應道。

    “是呀,太皇太後今日一早就跟老奴提起公子呢,不愧是來自科爾沁草原的漢子,英朗非凡無人能及,太皇太後見了一定歡喜。”太皇太後是從科爾沁草原嫁來的,對蒙古的王公大臣格外關照。老太監連聲奉承。

    “高公公過獎了。”

    “康碩貝勒快請進吧。”

    靶覺有人在注意她,低頭走路的壽雅猛抬頭,意外的對上薩倫的視線。後者正悄悄回頭看她。

    壽雅一怔。對方的眼神很……古怪,竟讓她有些心慌。

    薩倫很快掃過她,目光最後定在正與其他人說話的隆磬身上,帶著難言的憤懣和仇怨。

    原來是認識隆磬的人,他好像很不喜歡隆磬,這是為什麼呢?壽雅百思不得其解。

    隨同隆磬跨入門檻,寬大雄偉的慈寧宮赫然在目,她放慢腳步,小聲地問︰“你認識那個薩倫嗎?”

    “康碩貝勒一家不住在京中,薩倫也不在朝中當差,素未謀面。”

    “哦。”那薩倫為什麼瞪他呢?她更加糊涂了。

    “別再說話,馬上就要見到太皇太後,集中精神。”

    “好。”壽雅不敢再分心。她首次入宮,對森嚴的宮規還不太熟悉,更應全神貫注才是。

    太皇太後看到壽雅與隆磬,特意關照他倆幾句,還賞了壽雅一套簇新的滿式吉服,她落落大方的應答,進退合宜,博得太皇太後的好感,看戲之後,太皇太後獨留兩人用膳,直到天近一更,才放兩人出宮。

    兩人相偕邁出永康門,慈寧宮的主事太監從後面追來。

    “貝勒爺、福晉請留步。”

    隆磬扶著壽雅徐徐回身。

    主事太監抹著頭上的細汗,喘著氣來到他們面前。

    “方才二位一走,太皇太後百般不舍,太皇太後是真的喜愛福晉呢,貝勒爺、福晉前腳一踏出慈寧宮,太皇太後想起方才用膳時,福晉稱贊喝的茶香,急忙差小餅來,把這上等的雨前龍井送給福晉的榮寵呢。”主事太監說著一年才產兩、三斤的雨前龍井,這可是難得“謝太皇太後賞賜。”壽雅福了福身,恭敬地接過茶盒。

    “有勞公公。”隆磬頷首。

    “貝勒爺客氣了。不瞞貝勒爺,自從給爺兒賜婚後,太皇太後無一日不憂心!深受太皇太後信任的晏大人,雖然胸有成竹地力舉壽雅格格,可二位也知道……人言可畏。這外頭的風言風語,太皇太後是有所耳聞的,但為了貝勒爺,太皇太後權衡之下,終是下了指婚的懿旨。

    “今日一見你們這對璧人,太皇太後可是真正的高興。午後看戲時,太皇太後悄悄告訴奴才,說壽雅格格端莊大方,溫馴可人,絕非外傳的那樣,她老人家懸著的一顆心呀算是放下了。

    “福晉,定要好好照顧我們貝勒爺,別辜負了太皇太後的一片慈愛呀。”一席話,大都是太皇太後借主事太監的口說出來,一半是表露自己的一番苦心,一半是叮囑壽雅,好好做一位賢妻。

    原來今日看戲,並不單純……

    太皇太後叫他們入宮,其實是為了看看她促成的這段婚姻是否盡如人意,也看看她是不是配得上隆磬。壽雅暗自訝異。

    思量間,隆磬已打發走主事太監,沉默地領著她繼續往宮外走。

    涼涼的風撲面而來,他的眼角余光拂過壽雅。

    如果他是下一代鐵帽子王,一位賢良的福晉是多麼的重要,就因為這點,所以太皇太後才一直對他的婚事放心不下。

    像極他親額娘的她,會是他的賢福晉嗎?

    踏著幽藍夜色,兩人相伴出宮,回到馬車上。勞累了一天的壽雅眼皮沉重,加上馬車搖晃搖晃的,沒多久,她就再也忍不住睡意,找周公下棋去了。

    坐在她身畔的隆磬,體貼她難得過上這等陣仗,沒有喚醒她,還輕聲囑咐車夫馬車行穩一點。

    清冷星光柔柔地照進馬車內,映在壽雅白皙的小臉上。

    隆磬深深地看著她,又看看今日被她握過的長指。

    她體貼的安慰,反覆在他心底流動,觸動他剛強的心。

    太皇太後的一番話,也在他腦海中盤旋。

    壽雅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傳言她水性楊花,並非空穴來風,的確有王公大臣常出入她閨房。成婚後,她又私自離家,夜不歸宿,甚至還想逃離京城。他要如何去相信她?相信自己的悸動不會出錯?

    識人無數的太皇太後可會看走了眼?

    粗糙的掌,取代星光,撫上絕美的小臉。柔滑細膩的觸感引人心醉,隆磬深邃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幽黯。

    一個曾經不守婦道的女人怎會變得如此毫無心機?隆重的滿式吉服和妝容也無法掩蓋她的可愛和純真。她像個小女孩,荏弱無辜,再心機深重的女人,也裝不出這般清純的睡顏吧。

    大掌愛憐地滑過她的頭發,替她壓平翹起來的劉海。

    越看她,他就越不能否認一個事實——她征服了他,瓦解他冰封的心防。

    她是個很高竿的對手,既沒有搖旗吶喊,也沒有猛烈進攻,僅用短短數語、幾個眼神,就捕捉住他的情愫,他不認栽都不行。

    倘若有一天,他發現她沒有失去記憶,他傾心的女人只是個假象,他交出的深情將如何?

    英武的眉頭再次蹙緊。

    “貝勒爺,王府到了。”隨車服侍的李福喚回失神的他,也叫醒了壽雅。

    隆磬連忙收手。希望她沒察覺自己方才的舉動。

    “呀,到家了嗎?”她毫不掩飾的打了大哈欠。思?她剛才是不是看見他……不會是她眼花吧?她心里嘀咕,有些狐疑。

    “下車吧。”隆磬背對著她道,難掩沙啞的嗓子。

    “貝勒爺,你不回府嗎?”見他不下車,壽雅妤奇的問。

    “你先回去休息吧,甭管我。”

    他把整張臉藏進暗影里,實在不想讓她看出任何異樣。

    “時辰不早了耶,今日都累一天了。”

    “羅唆。”

    “貝勒爺,請息怒,今日在宮里你比我辛苦多了,上到端茶應對,下到走路施禮,你都提點良多,讓我受益匪淺,最重要的是,我全靠貝勒爺的幫忙才沒有跌得狗吃屎。如今天色已晚,見你還不能休息,我于心不忍。”壽雅睡眼惺忪,卻笑意盈盈,他不耐煩的脾氣像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

    “我回戶部去睡。”隆磬低低地回道。

    他不在王府里住啊?原來不常見著他,是因他根本就住在戶部。這個家伙鐵定是個工作狂!壽雅見好就收,不想再惹他不快。

    “祝貝勒爺一夜好眠,我也去睡了。”她依言下車,回身對他微笑,車門當著她的面毫不留情的關上。

    壽雅對著車門大大地做了個鬼臉。這個男人的脾氣真是變幻莫測,從宮里出來還好好的呢,一下子變得生人勿近,真是難以捉摸!

    與此同時,藉著馬車上掛著的燈籠,隆磬透過車窗看見那張可愛的鬼臉,他的陶口又燒起一股難言的沖動。

    “明日午時,讓桂蓮帶你到這里等,穿常服就可以。”他決定明天帶她出去。

    多見見她,也許他就能慢慢弄清楚,她到底是太皇太後口中的賢妻,還是眾人口中的蕩婦?他在心底為邀約找著理由,拒絕承認一切都是想多親近她而為之。

    “嗄?是要出府嗎?要帶我出去玩?”壽雅興奮地跑近,抓住車窗,殷切的問道。關在王府這麼久,除了今日進宮,她還沒有出去過呢,對外面的世界,她可是相當好奇。

    “你想見那只狗嗎?”怕她拒絕,他連忙祭出誘因。

    “耶!貝勒爺,你真好。”她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小心腳下。”他真怕她高興得忘了自己還踩著花盆底鞋,要是捧了出去,他可沒信心接住她。

    “明天我等你來哦!”壽雅慢饅退後,揮手跟他告別,直到飾著紋徽的寬大馬車消失在巷口,她才在桂蓮的攙扶下回到清心小築。

    翌日,京城的街頭飄起紛紛揚揚的春雪。都說春天的天氣,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昨日還是萬里晴空,今日便大雪盈城。

    午時未到,壽雅便在北門候著,伸長脖子翹首企盼,小臉在風雪中凍得發紅。

    棒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熟悉的馬車才緩緩而來。

    等馬車停定,她在桂蓮的幫忙下踏上馬車,堆滿雪花的螓首立即鑽進暖暖的車廂里。

    一見她被凍得紅紅的鼻頭,隆磬心中一愕,責怪自己來得太晚。出門前被公事絆住,又加上雪天路滑,都讓他力不從心,無法早來。

    “快出發吧,我已經等不及了,方才還在想,雪這麼大,你不會來了。”壽雅甜甜笑道,沒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

    他聽了更加自責,把手中的暖爐塞在她手里。“好好取暖。”

    “哇!這個好暖和哦!”她滿足地閉上眼楮,把暖爐捧到胸口。

    方才遞暖爐時,隆磬踫到了壽雅的手,冰冷的小手令他面色鐵青。他挑開車簾指著桂蓮道︰“你是什麼奴才,主子凍成這樣,為何不給她添衣?”

別蓮無話,撲通一聲跪在雪地上。

    “貝勒爺,不關桂蓮的事。桂蓮你快起來吧。”她連忙為貼身婢女開脫。

    “風雪天氣,皮裘是必不可少的。”

    “貝勒爺,請息怒,我本來有三件皮裘大氅、一件狐皮披風,只是都當掉了。以為京城不會太冷,而且我也不常出門,那些都用不著。”壽雅趕忙解釋。

    “王府里是缺食少穿還是窮困潦倒,需要你典當衣物?”他嚴厲地反問,語氣不箠口。

    “馬廄的張大叔病了,需要人參做藥引,宗祠的俸香嬤嬤要嫁女兒,哭著沒嫁妝,前幾日在宗祠當差的幾位奴僕年歲過高,海總管遣他們回鄉,我這個做福晉的,總不能不管吧。”見隆磬瞪著她,壽雅小聲地回道︰“婆婆不是說過,上天給予的力量,必須用來保護弱小的人,而不是欺壓他們嗎?我可是按照婆婆說的在行事。”

    隆磬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只能乾瞪眼。

    “馬夫大哥,麻煩起程吧。”壽雅一邊把他推回車廂,一邊讓馬夫催馬。

    “桂蓮,你在府里等我,我帶好吃的回來給你吃。”走時還不忘跟貼身婢女道別。

    車轅轉動起來,馬車徐徐向前。

    隆磬甩袍坐下,一聲不吭,心緒起伏著。壽雅在對待下人上,跟他額娘如出一轍,總是傾盡全力幫助每一位需要幫助的人。他拿她沒轍,偏偏又好心疼她。

    “貝勒爺。”她的手暖和了起來,輕聲叫他。

    他沒應,只用眼眸回視她。

    “貝勒爺,我講笑話給你聽好嗎?”老見他皺眉,從未笑過,她昨晚想了很久後,決定今天講笑話給他聽聽,讓他能輕松點。“有一天,一條小蛇很害怕地問大蛇︰哥哥,我們是沒毒的蛇吧?大蛇說︰笨蛋,當然有毒啊,干麼這麼問?”

    壽雅生動地說著笑話,自己先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你知道小蛇說什麼嗎?哈哈哈,小蛇大舌頭的說︰哥哥,我咬著……舌頭了。哈哈哈,這條笨蛇!”說了半天,只有她自己笑倒在車廂,隆磬一臉漠然地端坐著,莫名其妙地盯著她,覺得車廂里比外面還冷。

    笑了半天,壽雅紅著臉坐起身,才發現隆磬眼觀鼻、鼻觀心,有如老僧入定。

    耶?這笑話她每次想起來都會笑耶,他怎麼連唇角都沒抖一下。壽雅更不死心了,他越不笑,她越想看他笑的樣子。

    “這個不好笑呀?那換下一個。有一天,小白兔去河邊釣魚,什麼也沒釣到。第二天,小白兔又去河邊釣魚,還是什麼也沒釣到。第三天,小白兔剛到河邊,一條大魚從河里跳出來,沖著小白兔大叫——”

    壽雅頓了頓,用足力氣憋住笑意,不讓自己破功。

    她雙眼看著隆磬道︰“你知道它喊什麼嗎?它喊,小白兔,你要是再敢用胡蘿卜當魚餌,我就扁你!炳哈哈,小白兔以為魚也吃胡蘿卜耶。哈哈哈。”

    再等她笑完坐起身,發現隆磬臉上絲毫變化都沒有。

    笑話攻勢,完敗。

    “貝勒爺,真的不好笑嗎?”壽雅嘟著小嘴,委屆地說。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隆磬陰惻惻地問道。

    “說什麼?”她不疑有他,靠近過去聽他說。

    “壽雅,你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笑話,我就踢你下車!”

    頓了頓,她捂住嘴,身體開始震動。“哈哈哈,你學得好快哦!你說冷笑話很合適,一點都不會破功,哈哈哈。”

    隆磬雙手環胸,完全不懂什麼“冷”笑話。

    “貝勒爺,到了。”李福在車窗下低聲道。

    “下車吧。”隆磬率先下了車,摒開正要去攙壽雅的李福,親自握住她的手,領她下車。

    壽雅剛一站穩,他就脫下自己身上的貂皮大氅給她披上。看起來厚厚的大氅落在肩頭,竟輕如鴻毛,沒有一絲負擔,而且還暖透心扉。

    “包緊一點,別著涼了。”今日只穿了鼠青色織錦外袍的隆磬,為她系緊了大敞毛。

    “可是你穿得並不多呀,還是你穿吧,我真的不冷。”她連忙要把貂皮大氅脫下來。

    “我不冷,走吧。”不由分說,隆磬有力的大掌握緊她的小手,將她往一條小巷里帶。

    “這……這……”兩手交握的震撼,令壽雅口吃。

    他握著她的手耶。

    融融暖意直透心房,風雪撲面,她直盯兩人交握的手。

    難道說……昨夜他摸她的臉,並不是出于她的幻覺。

    吱呀的開門聲傳來,壽雅這才回過神,兩人已在一座小宅院前站定。

    “貝勒爺吉祥。”開門的是位五十開外的老頭,一見隆磬,他單膝下跪,連忙請安。

    “不必多禮。”

    “昨日李福大爺就派人來知會過了,狗兒就在里面,如今,它胃口可大了,頓能吃下半碗肉乾。”

    隨著老頭的引領,兩人來到後院。聽到動靜,小狽興奮地從屋里嗖的一聲竄了出來。

    它還識得壽雅的氣味,毛絨絨的尾巴快速地搖動著,雙爪搭上她的膝蓋,嗚嗚地叫著。

    “狗狗乖,你有好好聽話沒?”壽雅也很高興,愛憐地拍著它的頭。

    一人一狗相見歡。

    小狽覺得自己還不夠熱情,幾欲跳起來去舔她嬌媚的小臉。

    這只狗想死嗎?隆磬牙關咬緊。那張他渴慕的嬌顏,怎能讓一只狗先親?

    “狗狗!我好想你啊。大叔把你養得真好,你胖了不少哦。”壽雅蹲下來摟著小狽脖子,開心地笑著,“狗狗,你要記得謝謝貝勒爺哦,是他給你找了一個好人家。”

    隆磬不領情,雙手負後,頭扭向別處,根本不理一人一狗亮晶晶的眼楮。

    沒過多久,他再也看不下去,沉聲對壽雅道︰“我們該回去了,屋主是戶部的聽差,未時就要去棋盤街當值,別再給他添麻煩了。”

    站在邊上候著的老漢一愣,連忙心領種會地說︰“是呀,實在對不住貝勒爺與福晉。”他今日其實休息在家,不過既然貝勒爺這麼說,他配合就對了。

    “好吧,狗狗再見,這次忘了給你帶吃的,下次我會帶著好吃的肉來。”壽雅握握它的雙爪,跟它告別,並順從地跟著隆磬出了宅院。

    她那乖巧和善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捏捏她可愛的小臉。

    “我一直在想,你會把狗狗送到哪里,今天終于知道了。謝謝你,沒有把它送得太遠。”

    “這位聽差在戶部工作多年,人很老實,放他這里,很安全。”隆磬帶著她走在積雪上道︰“等狗再大些,我會接它回王府,你可以自己養著它。東院那邊要是來尋釁,我會替你出面。”

    “真的嗎?”壽雅抓緊他的袍子,雙眼放光地看著他。

    他點頭。

    “貝勒爺,你人真好。”罩在他暖暖的大氅里,她十足的感動。

    她無邪的微笑令他步步深陷。為了她的笑容,他願意做任何犧牲。

    說著兩人轉到街道上,雖然飄著雪花,對街的市集仍是熱熱鬧鬧,人流如織,賣油茶賣羊雜湯的攤子冒出濃白的熱煙,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

    被人聲吸引,壽雅朝對街張望。

    “想過去看看嗎?”隆磬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柔聲地問。

    “我想到市集里買幾本書,宗祠里堆放的書都被我看光了。”

    “你識字?”他驚詫道。葉赫那拉家哪里有錢請夫子?沒落的武將之家,絕不會讓女兒讀書認字,而且據他親身髏會,以前的壽雅大字不識一個。這個壽雅……還是葉赫那拉家的女兒嗎?

    思前想後,他越來越篤定,自己傾心的女子絕不是葉赫那拉、壽雅。雖然這種想法很荒唐,他就是覺得其中有很多東西難以解釋,但住在這層皮囊下的靈魂,已經不再是原先的葉赫那拉、壽雅,因為就算失去記憶,一個人也不可能從本質上發生改變,她的個性、她的習慣,她那雙澄澈無垢的眼楮都與他所知的葉赫那拉、壽雅不同。

    “嗯?識字很奇怪嗎?哇!這個看起來好好吃,老板我要這個。”一個小攤上堆滿香香的薩其瑪和酥脆的炸子。

    壽雅垂涎三尺,注意力完全被引了過去,絲毫沒注意到隆磬深思的表情。

    接過炸得香脆的子,她扯下一根,往嘴里塞。“好吃,好吃。”

    “夫人,兩把子,五文錢。”

    “呃?”她身上沒帶銀子,只好回頭,可憐巴巴地用“大爺賞兩個錢花花吧”的眼神看著他。

    隆磬從袖里摸出了一塊小碎銀,放到攤主手里,拉著一邊吃一邊東張西望的壽雅離開。她對市集的一切顯得好奇而陌生,仿佛長這麼大,她才第一次見到眼前的情景。

    壽雅高高興興吃完一把炸子,他們要找的書肆已出現在眼前。

    “二位里邊請。”老板熱情相迎。

    “老板,有什麼好書值得一讀?”壽雅上前,笑盈盈地問。

    “這位夫人,好書可多了,這些都是新到的貨,夫人,你看,這是《花譜》,這是《琴譜》,還有《西游記》、《江南游》、《鏡夢園》都是不錯的書,我特別推薦這一本《綺夢錄》,這里面的故事聞所未聞,有人狐戀、有仙子嫁凡人。

    “說起來,昨日我還看了其中一個故事,說的是張家小姐的魂魄,不知是何緣故竟跑到身染惡疾的王家小姐身上,王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兩人魂魄互換,便把王小姐許配給……”

    魂魄互換?借屍還魂?隆磬眼楮一跳,別具深意地看向壽雅。難道她……

    “停!這本書我要了,內容等我回去自己看,要是老板你都說了出來,那就沒趣了。”壽雅接過書,迅速翻了翻,接著又拿了七、八本書,遞還給老板。“都包起來吧。”隆磬沉默地付了錢,重新回到市集上。

    他瞥了眼壽雅,淡淡地問︰“從這里,再走一炷香的工夫,就到葉赫那拉家了,想去看看嗎?”

    壽雅一愣,靜默半刻,纏在她腕間的琉璃手珠,隱隱的在收緊。

    “我想去看看。”她長長吐出一口白煙。她很想看看,那個家是什麼樣子,想去見見她的盲眼姐姐,說不定,她會想起來什麼。

    她的小手被納入大掌里,身形隨著他往西移動。

    風雪稍停,暖融融的太陽從雲朵中探頭出來,天上地下一派雪霽天晴的模樣。

    金色陽光籠罩著並肩的兩人,送他們來到胡同最深處的葉赫那拉家。

    與肅親王府的氣派相比,葉赫那拉家比王府的下人房還要破舊。斜斜的大門掛在框上,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門口一對表明武將身分的小石獅,面目模糊,斷手斷腳。

    壽雅上前,輕推大門,吱呀一聲,那扇破門轟然倒下,隆磬眼明手快,及時帶她移到一旁。

    “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連連吃驚的她喃喃自語。她的家有這麼破嗎?這似乎並不是她熟悉的東西啊。

    “進去看看吧。”隆磬護著她穿過大門,繞過影壁,便看見空空如也,雜草叢生的主廳。

    “沒有人!”壽雅好生失望。哪怕是踫到一個下人也好啊。

    “貝勒爺。”李福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身後。“皇上召你入暢春園議事。”

    隆磬嘆息一聲,“壽雅,我先送你回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3 AM

第四章

   “貝勒爺,不妨事,你去暢春園吧,我想在這里再待一會,回頭你叫桂蓮來接我好嗎?”難得來了,她想坐在這里好好回想。如果腦袋一直這樣空洞下去,她怕自己會再也想不起過往。

    見她認真的模樣,隆磬立刻懂了她的心事。“李福,你先回府,叫桂蓮和李全來接福晉,並順道幫我備齊官服,再過來。”

    “喳。”

    壽雅悶悶不樂地掃視四周。記得桂蓮說過,她還有一位盲眼的姐姐桐雅,但照屋子的狀況看來,她姐姐已經很久不住在這里了。

    “壽雅。”低沉好聽的聲音喚著她。

    她心事重重時,隆磬的聲音給了她很有力的支撐。她好喜歡聽他叫她的名字。

    “壽雅,不論你娘家還在不在,我隆磬在的地方便是你的歸宿。”

    淚光浮現,壽雅萬分感動。他陰白她脆弱的心思,他真的懂,在他嚴肅的外表下,有著無盡的溫柔和體貼。

    不用多說什麼,他便知道她的茫然。失去記憶,再失去親人,簡直等同是無根的浮萍,隨波逐流,不知道何處為家。

    “謝謝你,貝勒爺。”壽雅流淚滿面撲進他的胸口。可以有人陪著哭,有肩膀給她靠是多麼幸福的事。她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他。

    隆磬擁著她輕聲安慰,心痛得擰成一團,疼惜她一直以來的堅強。每次看她樂觀笑著,以為她不在乎,殊不知,藏在她心底深切的悲痛無處不在,他責怪自己做的還不夠多。

    一盞茶的工夫,李福又回來了,帶來了桂蓮和李全。

    “壽雅。”他抹去她的淚道︰“別待太久,這里陰冷,早點回去。”實在舍不得留下她,但皇命難違。

    “我會的。”她擦乾淚水,露出堅強的笑容。“我沒事了,貝勒爺放心。”

    隆磬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直奔暢春園。

    送走了他,壽雅讓桂蓮他們在主廳等著,她自己則繞過垂花拱門,進入女眷活動的後院。

    兩問不大的廂房里散落著破爛的凳子桌椅,積滿塵土的炕上放著仍未繡完的紅絹。這里找不到曾經屬于她的一點點痕跡,一切都太陌生了。

    出了廂房,她竟在一棵大樹後發現一位采摘野菜的大娘。

    “大娘你……”

    “喲,這不是二小姐嘛。”

    “你是?”原來是認識的人。

    “都說貴人多忘事,二小姐如今成了福晉,就不認得秦嬸了?我在葉赫那拉家煮了三十多年的飯,你可是吃著我煮的飯長大的呢。”她曾是這里的廚娘,就住在鄰巷里。

    壽雅失億的消息,隆磬對外封鎖,因此秦嬸並不知道她的現況,只道她是健忘“”。

    “秦嬸,我姐姐呢?”

    “你不知道嗎?你出嫁的第二天,大小姐就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給了我,說是有大事要辦,不會再回來了。”

    “她的眼楮……”

    “起初我也擔心,可她夜里悄悄走的,我隔日再來看,這屋里就沒人了。”

    她姐姐怎麼會棄家而去?難道說,投靠親戚去了。

    以前,她與姐姐到底相處得如何?一個姐姐為什麼不告訴妹妹自己的下落?她的眼楮不好,是怎樣離開京城的?

    壽雅深受打擊。除了隆磬,她真的再無人依靠。

    “二小姐,好好做你的福晉吧,你姐姐也有她自己的打算,甭擔心了。王府有什麼差事,可別忘了秦嬸啊。我家小六子還等著我做餃子,先走一步了。”摘完青野菜,秦嬸從後門離開。

    “走了?唯一的親人啊……”壽雅自言自語。被薄雪覆蓋的院子,灰白交雜,她又仔細看了看,沒有半點景色能喚起她的回憶,只好作罷,轉身打算離開。

    “壽雅!”身後有人喚她。

    嚇了一跳的壽雅急忙回身。

    從後門走來一個挺拔男子。

    “康碩貝勒的三公子?”她認出來人,並很驚訝他為什麼在這里。

    “你這麼稱呼我?”薩倫步步逼近她,因為她疏離的叫法而怨氣沖天。

    “薩倫少爺,上次在慈寧宮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她以前應該不認識一個蒙古來的貝勒公子吧,她不確定地問。

    “第一次見面?哈哈哈。”薩倫怒極反笑。

    他的模樣好像很恨她,壽雅倒退兩步,“是不是我們以前見過?很抱歉,三個月前我落水,被救起後就有些事想不起來了。”

    薩倫一收憤恨的表情,相當痛心地睇著她。

    見對方不說話,壽雅上下打量薩倫。聽康碩貝勒提過,薩倫今年不過十七,她今年十九歲,而且他們一個在科爾沁草原,一個在京城,應該不會有什麼感情糾葛才對。不過看他這副表情,好像她欠他幾千萬兩銀子。

    難道是債主?她轉頭看看破爛的葉赫那拉家。康碩貝勒一家救助過他們?她腦袋里充滿問號。

    “一切都會結束的!”薩倫沉沉地說,眼角含淚。

    “我是不是欠你很多錢啊?”要不,他也不會追著她到處跑。

    他火大地瞪著拋,凶惡的樣子像要砍她兩刀才解氣。

    “你別著急,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真的,如果不麻煩,你可以帶著借條,來肅親王府找我。”到時候,隆磬一定會幫她的。

    薩倫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搖頭苦笑。

    她不太敢靠近他,只好站得遠遠地說︰“你別不相信,我一定會還你錢的。我保證。呵呵,天色好晚了,府里還有人等我用膳呢,先走了,再見。”還是先走為妙。

    “壽雅,皇上已經封我為貝子,我可以自己開府居住。”對著她的背影,薩倫黯然說道。

    “恭喜薩倫貝子!我真的要走了。”

    壽雅忙不迭的揮手,腳下邁得飛快。

    “你好好記住,我終于被封為貝子了,我終于被封為貝子。”

    壽雅繞過拱門消失不見。薩倫像生了根的樹,佇立在葉赫那拉家蕭瑟的後院,即使是春天,也不會讓這個陰暗的角落充滿生機。

    “壽雅,總有一天,我們會苦盡笆來,你會回到我身邊,一定會的。”

    天氣越來越暖和,陽光溫和、春風和煦,柳樹、玉蘭樹、槐樹抽出嫩綠新芽,肅親王府處處花團錦簇。

    壽雅已經在屋里待不住了,時不時穿著常服,到後院曬曬太陽,或者帶上一本書,躲在幽深的樹林里,看上一整天,直到夕陽西下,才在桂蓮的勸說下回到清心小築。

    人間最美的時節,富察氏的痰喘癥發作,從臘月臥床至今,東院的那些人每日都守在她床前,根本無暇找麻煩,這讓壽雅稍稍松口氣。

    而大忙人隆磬,自從上次帶她回娘家以後,就沒回過王府,動身前往直隸、陝甘巡查戶部兩個清吏司的事務。

    說實話,她滿想念他的。忘記太多事的人,有個人可以掛念,是件難能可貴的事。

    午後,剛用過午膳,她趁著桂蓮去洗衣的空檔,獨自走出清心小築,拿著一本書打算去飄著花香的北邊花園,小憩一會。

    罷走到花園的拱門,她就與一個小男孩撞個滿懷。

    “你沒有看到本少爺嗎?還往上撞。”小男孩身上挎著的小布包落到地上,松松的散開,掉出幾片金葉子和簡單的行李。

    沒接他的話,壽雅盯住地上的小布包看,做恍然大悟狀。“抓到一個想逃跑的小偷。”

    “誰是小偷?我是肅親王的麼子,你這個奴才,還不快把本少爺的東西給撿起來。”壽雅穿著樸素常服,以致隆晉以為她是個下人。

    看小男孩又是跳腳又是紅臉,她決定逗逗他。

    “你不是小偷?那你帶這些東西要做什麼?哦,我看八成是要逃家,我得去告訴海總管。”她笑嘻嘻地拍拍手,轉身就要走。

    “大膽奴才,你給我站住,站住!”見她還往前走,隆晉飛身上前,張臂攔住她。

    看這小子氣急敗壞地擺出主子的架子,壽雅不自覺的笑了。

    “咦,你好像不是丫鬟。”隆晉端詳了她的臉後,後退了幾步。“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你都快要死了,就別亂管閑事了。”說完,他撿起自己的小布包就要走。

    她要死了?壽雅差點被一口口水給嗆到。

    “我為什麼就快要死了?”她一頭霧水。

    “你知道原因,問我干什麼!

    “你認得我呀?”壽雅訝異他竟然知道她是誰。

    他裝出大人模樣說︰“你是我六哥的新福晉,這還用我說嗎?別纏著我了。”她嫁進來之後,他們在東院踫過幾次面,看來這女人腦子不太好,這都記不住。隆晉在心里想。

    “離家出走可不太好喔。”壽雅不死心地跟在他後面,小聲地提醒。

    他年紀小小,離開王府,要是出了事怎麼辦?不行,她不能讓他離開。

    “你不要管我。哼!”兩人一前一後,不一會就來到北邊的小門。

    此時日頭正烈,平日的小廝不知跑去哪里摸魚,壽雅暗叫不好,只能說︰“小叔,我會變戲法,還會講鬼故事,只要你不走,我變戲法給你看、講故事給你聽。你要是踏出這個門,我就立刻告訴海總管,我敢保證,他絕對會在一個時辰內把你抓回來。”揚起下巴,她有些得意自己的急中生智。

    摸到門栓上的手垂了下來,隆晉把小布包擲到地上。“你……你……你太過分了!”

    “好孩子是不會離家出走的。”見他生氣,壽雅半蹲下身與他平視,愛憐地摸摸他的頭。

    隆晉整個人呆若木雞。自從額娘過世,再也沒有女性長輩會這樣輕輕地拍他的頭了。

    “你好像我額娘……”他的眼眶有些紅,眼前的人和藹可親,他忍不住想親近她。

    “好了,你想看變戲法,還是想聽鬼故事呢?走,先回你的院落再說。”壽雅微笑著撿起小布包,拍去上面的塵土。

    “我現在就要看變戲法。”隆晉用袖子抹了抹臉,大聲道。

    “好呀,就在這里變。”壽雅取下綴在他腰帶上的玉珠和一件金飾,各放在左右兩只手掌里。“看好了哦。”她兩手握拳,在空中搖搖。“你猜猜,玉珠和金飾在哪只手里?”

    “右手。”

    她打開右手,什麼都沒有。

    “那肯定在左手。”

    左手一打開,還是什麼都沒有。

    隆晉眨眨眼,薦眨眨眼,不由得哈哈笑起來。“好好玩,把它們再變回來。”

    “喲,要變回來呀,那可難了。”壽雅抄起小布包,笑著跑遠。“快來追我,追到了就把東西給你變回來。”

    “你等我,你等我啦。”午後寂靜的時光中,兩人一前一後朝後花園去。

    一個時辰後,玩累的兩人轉回隆晉的院落。

    “你的院落這邊真不錯,玉竹遍植,曲徑通幽,好有意境。我要住在這里,別說逃家,攆我都不走。”

    “女人!頭發長見識短。”隆晉撇著嘴嘲笑她。

    “你太小瞧我了。”壽雅伸出手擦過他的耳朵,然後馬上收回,空空的手上,多了剛才那件金飾。

    “哇。”隆晉張大嘴巴驚嘆。

    “現在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快死了,我就把那顆玉珠也給你變回來。”

    對付小孩,她很有一套。她無法解釋這種親和力,也許以前的她就是這個樣子吧。

“你真笨耶,你嫁進來時就應該知道啊,除了你,我六哥娶過三房福晉,個個都穿著大紅嫁衣來的,又個個裝在棺材里走了。”

    “難怪桂蓮不肯告訴我。”她追問過桂蓮,但那丫頭三緘其口。

    原來,隆磬的那些妻子都早逝,難怪富察氏要以那種口吻打擊他。

    正說著,南側的院牆外傳來幼兒的啼哭聲。

    “這是誰的孩子?”一聽聞,壽雅連忙關心的問道。

    他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你跟我來吧。真拿你沒辦法,什麼都要我告訴你。”繞過南牆,邁過月洞門,一大一小兩人來到側院,聲嘶力竭的哭聲更響了。

    “她叫英薇,是我六哥的女兒。”隆晉邊把她領進屋內,邊說。

    “隆磬有女兒?”為什麼沒有人告訴過她?壽雅驚訝不已。隆磬的女兒,名分上來說,也該是她的女兒。

    她急切地邁到炕前,拍拍正握著拳頭哇哇大哭的娃兒。

    英薇躺在錦被里,哭得好大聲,眼淚流過蠟黃的小臉。

    “怎麼瘦成這樣?”

    “我六哥公務繁忙,幾乎不住在王府里,苦了我這個小叔叔,我才只有十一歲,替你們夫妻倆又當爹又當娘。”隆晉用大人的口吻說。

    “好寶寶,不哭哦。她的嗓子都快哭啞了,嬤嬤呢?”壽雅溫柔地拍哄,英薇卻不領情,繼續大哭,甚至還抓起炕上的小木鼓砸在她臉上,小木鼓邊緣的銅釘刮破了她的嘴角。

    “忘了提醒你,英薇的脾氣可不太好,最好離她遠一點。她就愛哭,我們誰也哄不了,只有等她自己哭累了才能止住。看顧她的甄嬤嬤很好,我跟六哥都是她一手帶大的,甄嬤嬤再疼英薇,也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哇——”嗓子哭到嘶啞,英薇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壽雅忍住嘴角的疼痛,心底尋思,小孩哭成這樣一定是哪里不舒服。

    “小叔,找過大夫來看過了嗎?”

    “太醫都來了好幾位呢,把了脈,服了幾帖藥,也沒有起色,又說不出哪里有病。”

    伸出雙手,壽雅不懼英薇胡亂揮舞的小手,逐一摸著錦被下小小的身軀,確定她有無任何外傷。

    “骨骼沒有異常,皮膚雖然有些乾裂,但不是大礙,為什麼一直哭呢?”她鎖緊柳眉。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管英薇,她想,隆磬深皺的眉頭里,肯定有一部分沉重來自于擔心女兒吧。

    不論是為了隆磬,還是英薇,她都要好好看顧他們。

    她願意成為這對父女的守護者。

    壽雅坐在炕邊耐心拍哄英薇,腦袋里尋思如何讓小娃娃止哭。

    哄英薇很辛苦,在震天價響的哭鬧聲中,汗水打濕衣襟,快要吃不消的她感到常服的領口有點過緊,突然靈光一現。她欣喜地拉開英薇亂抓的雙手,解開她脖頸處扣得嚴實的盤扣。

    英薇頓時止住了哭,瞪大眼楮看眼前帶著和善笑意的壽雅,深深地喘了口氣。

    “小寶貝,是衣裳太緊了嗎?”英薇穿的都是嶄新的錦衣,錦衣上還布滿精細的刺繡,在她看來,這樣的衣裳名貴,卻並不適合幼兒。

    喘上一口氣,英薇嘴又咧得大大的,開始哭鬧。

    壽雅快速脫掉小女娃的上衣和罩衣,查看她光裸的上身,來回細看,發現她腋下有磨出的紅痕,由于藏在腋下這種地方,很難讓人發現。

    “小叔,我知道英薇為什麼哭鬧不休了,麻煩你叫嬤嬤來。”她胸有成竹地對著他點點頭,溫柔地吩咐。

    隆晉怔怔地看著她,被她臉上溫柔的光輝所吸引。六哥的新福晉,真的跟以往不同,她對待小孩子好溫柔、好有愛心,他實在不想她那麼早就死掉,希望六哥這次別再失去這麼好的福晉,如果她……他也會跟著難過的。

    “傻孩子,快去呀,怎麼愣住了?”壽雅等了半天,沒聽到腳步聲,奇怪地回頭挑眉看著他。

    “好,我這就去,這就去。”隆晉回過神來,疾奔而出。

    他是在作夢嗎?

    晌午剛過,風塵僕僕自直隸返京的隆磬,傻愣愣地站在女兒的房門口,一動不耳聽不到長年不休的嚎啕大哭,甚至他還聽到嬰孩咯咯的歡笑聲。

    屋里的桂蓮和幾位嬤嬤正圍著八仙桌做著女紅,有說有笑。而他的女兒,躺在壽雅的懷里,手舞足蹈。

    抱著英薇的壽雅,臉龐散發著母愛光輝,美得勝過世間萬物。他看得心跳如擂鼓。

    “現在是不是很舒服?小寶貝。”嘴角瘀紅的壽雅輕輕地把她抱起,讓英薇的頭倚在她的肩上。

    露出兩顆小白牙的英薇呀呀地回應。

    “好乖哦!來,聽話好不好,咱們把這碗羊奶喝掉。”

    “福晉,你一夜未睡,讓老奴來吧。”甄嬤嬤準備起身接過英薇,小娃兒一點也不給她面子,嘴巴一扁,兩泡眼淚已在眼里打起轉來。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還是我抱著你吧。”壽雅無奈地朝甄嬤嬤笑道︰“甄嬤嬤,沒關系,我還行的。”又轉頭對小女娃說︰“喏,都順你的意抱著你了,你可要把羊奶喝掉哦。”

    英薇見得逞,偏著頭,咿呀咿呀地說著誰也不懂的話。

    “來,張著嘴。”壽雅一手抱她,一手拿著勺子盛起羊奶送到她嘴邊。

    見羊奶送到面前,調皮的英薇扭動小臉,就是不靠近她手上的勺子。

    “小英薇,你要是不喝,我會很下高興,以後也不抱你了喔。”

    一歲多的她雖然不會說話,但能聽懂壽雅的意思。她皺著臉,揮手過來,打翻勺子,羊奶灑了壽雅一臉。

    英薇的壞脾氣又發作了。

    見狀的隆磬忙想奔進房里,接手那個小麻煩,他擔心壽雅受委屈。

    “厚!你在給我抹羊奶護膚嗎?我也不輸你。”哪知壽雅根本不介意,一臉粲笑地空出手來沾了點臉上的羊奶,彈到英薇的臉上。

    小女娃先是一愣,接著感覺到她的善意和愛心,咯咯地笑出聲來。

    “很好玩吧!”見她笑開,壽雅抓住機會,舀起羊奶送進她嘴里。

    英薇這次很給她面子,將香甜的羊奶吞進肚里。

    “哇,英薇好棒哦!來,再喝一口。”壽雅笑呵呵地誇獎,英薇更加開心了,對她接下來的喂食沒有一點抗拒。

    隆磬將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眼楮酸了起來。才半個月不見,他差點都快不認識壽雅懷里的小女兒了。

    已多久沒見過她露出這般天真可愛的笑容,蠟黃的小臉逐漸透出健康的光澤。

    欣慰的目光緩緩移到壽雅身上。喂著英薇喝奶的她,周身都散發著柔麗光芒,洗去他身心的疲憊和重負。

    “貝勒爺?!奴才給貝勒爺請安。”捧著茶點的丫鬟從院外走來,發現了隆磬,連忙道。

    一聽門外的動靜,嬤嬤們和桂蓮都起身施禮。

    壽雅抱著英薇,笑盈盈地與他四目交會。

    有時候不需要太多語言,只需要幾記眼神,彼此便心領神會。

    “都起來吧。”隆磬低頭,清了清嗓子道。他方才差點就被她暖融融的目光給融化。

    甄嬤嬤起了身,迎上去,喜上眉梢的說︰“貝勒爺,太皇太後跟廟里的菩薩一樣,送了這麼一位好福晉到咱們府里來。”

    “甄嬤嬤,茶點送來了,你帶著大伙去偏房休息一會吧。英薇我看著就行。”壽雅還沒被人這樣誇過,羞紅了臉,連忙找理由遺走她。

    “對對對,瞧奴才多不長眼,小別勝新婚呀,呵呵。你們幾個都跟我出去吃些茶點,別打擾貝勒爺跟福晉了。”甄嬤嬤戲譫地說著,引著其他下人一起去偏房。

    “甄嬤嬤!”她又好氣又好笑,粉臉添上一絲嬌羞的嫣紅。

    下人們哄笑著散去,房里一T子變得安靜起來。

    隆磬踏進門內,目光四處梭巡,首先瞧見八仙桌上散落的幾段從舊衣裳上剪下來的布料。再看看英薇,以往的綢緞衣服也被換成不帶任何刺繡的棉衣。

    “這是?”他皺眉。他的女兒從出生一直錦衣玉食,怎能給她穿這樣的衣裳?

    看出他的心思,壽雅一手摟著英薇道︰“貝勒爺,請過來看看。”她一手拽住隆磬的衣袖,引他到八仙桌前。

    放開他的袖子,空出來的玉手拎起八仙桌上的布料,壽雅笑語道︰“英薇的衣裳都是上等的織錦,一流的手工,師傅們做衣時也用了心思,對于成人來說,多半寸少半寸並無不妥,可對皮膚細嫩的幼兒來說,衣裳小了點,緊緊束縛著,就會很不舒服,也無法像大人一樣,把不舒服說出來,這也難怪要哭了。”

    “我一直都想給她最好的,沒想到……”隆磬愛憐地揉了揉女兒的頭,滿臉歉意。

    英薇眨著烏溜溜的大眼楮,天真地看著自己的阿瑪,小手還抓著壽雅的手往嘴里塞。

    “貝勒爺,英薇不會怪你的。對不對,英薇?”她擁著小丫頭,笑意滿眼的問道。

    隆磬凝視她垂頭哄女兒的模樣,心中百轉千回,眼眶灼熱。英薇需要一位細心溫柔的額娘,而他,也需要這樣一位福晉……孤寂多年,她猶如甘霖滋潤著他荒涼的生命,干涸的心田、枯萎的情感,因她的到來而重獲春天。

    就在這一刻,他認定了她。她是他一輩子的伴,是能站在他身邊禍福與共的女人,她也將是他孩子們的額娘,替他生兒育女,除了她,沒人能夠帶給他這般的溫暖與滿足。

    “咿呀呀,咕!”流著口水的英薇回應著壽雅,小小的手還指著隆磬,仿佛她真懂阿瑪一片愛護之心。

    “你瞧,我們家英薇多善解人意,來拋個高高。”壽雅很高興地把小家伙拋到半空。

    隆磬看得心驚肉跳。

    英薇穩穩落回壽雅懷里,咯咯地笑得很大聲,一大一小玩得很有默契。

    “貝勒爺,這段時間就讓英薇穿棉衣吧,棉衣柔軟舒適,對小孩再好不過,我還特地叫嬤嬤們把這些棉衣放到蒸籠里蒸了很長時間,變得更柔軟貼身,這樣英薇穿了,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設想得很周到,我自愧不如。”她的體貼入微,他望塵莫及。

    “貝勒爺,我也很慚愧呢,小寶貝這身棉衣是桂蓮跟甄嬤嬤連夜做的,我一點忙都沒幫上。”她撇著嘴說︰“拿針穿線,我完全不及格呢,你瞧,我想幫忙,結果把自己的手扎傷了。”

    她亮出左手,五根手指上部有針孔。

    “看來,以前我的女紅也一定很糟糕。”

    隆磬的俊臉馬上拉了下來。“笨蛋,這些事交給桂蓮就行了,何必親力親為?王府多得是下人,哪用一個福晉動手做。還有,你的嘴角怎麼了?”他又急又痛,為她的不愛惜而擔憂。

    “我自己不小心磕傷的。貝勒爺放心,不痛的。”

    “貝勒爺,福晉太偏袒小姐了,奴才要說兩句。”吃完茶點便返回的甄嬤嬤插嘴解釋,“福晉嘴上的傷是小姐打的。貝勒爺也知道小姐脾氣,昨夜里奴才跟福晉一起給小姐抹藥膏,小姐還咬了福晉的手臂呢。為了小姐不哭鬧,福晉可是一宿未闔眼了。”她邊說邊從福晉懷里接過昏昏欲睡的英薇。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4 AM

第五章

    “甄嬤嬤,不是說好不告訴他的嗎?”壽雅哭笑不得地咕噥。

    “福晉你也歇一會吧。”她完全贏得甄嬤嬤的心,處處維護著她。

    “甄嬤嬤,你帶英薇去睡吧,我來照顧福晉。”隆磬遺走老奶娘後,堵住壽雅就要開溜的身影。

    “我真的沒事,放我回清心小築睡覺吧。”她眯著眼楮想躲,結果玉臂還是落入他的手里。

    他輕輕地挽起她的袖子,檢視衣裳下一排牙印。

    “英薇腋下有很多被衣裳勒出來的紅痕,抹了藥膏,令早就都消了腫,抹藥膏對她來說的確有點痛。”壽雅溫柔地解釋隆磬深深地嘆了口氣,“藥膏還有嗎?”

    “甄嬤嬤好像放在八仙桌上了。”

    他走過去,拿來藥膏,挖出一點,小心地抹在她的嘴角。抹勻藥膏,他帶著繭的指腹還不願離去,輕輕地掃過那豐盈的紅唇。

    壽雅如遭電擊,心跳失速。她眼中的隆磬益發的俊美迷人,勾起她想擁抱他的沖動。

    “壽雅,我好心疼你,好想永遠保護你。”他低沉的嗓音更加深具磁性。

    濃重的呼吸緩緩落在壽雅的唇邊,不知何時,隆磬已靠上前來,薄唇輕餃住她的唇瓣。

    他並未急切地探索,只是溫柔地親吮,烘暖她的呼吸。

    睜眼看著這個吻發生,壽雅輕輕顫抖著。她好想哭,他吻得很淺卻帶著哀傷。

    她真的為他心痛……這樣出色的男人,卻有很多很多悲痛,亟需她去分擔。

    “隆馨,我也想保護你。”貼著他顫抖的唇,她輕聲道。

    她不要他再一個人背負那些黑暗,她希望自己是一道勁風,吹散他心底陰霾︰

    她希望自己是一場春雨,沖去寒冷的冬意;她更希望自己是他白頭到老的福晉,與他執手過完這輩子。

    第一次聽到有女人想要保護他,隆磬頓時心緒起伏不已。這個女人,對他的脆弱和悲痛了若指掌,她沒有嘲笑他,沒有遺棄他,她拿出讓人欽佩的勇氣,給予他溫暖,仔細呵護。

    “除了額娘,你是第一個想保護我的女人。”他離開柔軟的唇瓣,握緊她的雙手說。

    “貝勒爺,我喜歡你,希望自己能替你驅走煩惱陰影,我想讓你笑,想撫平你眉間的皺痕,想看你跟英薇快快樂樂的生活……”

    沒待她說完,隆磬已用力將她鎖在懷里,甚至恨不得把她揉進骨子里。

    “壽雅,我是個不祥的男人,十六歲那年,阿瑪替我訂了親,對方是我青梅竹馬的表妹,但過門的當天,她就落井而死。”

    他要將過去全部告訴她,她是他唯一想傾吐心聲的女人。

    “放下心痛,十七歲那年,我就跟阿瑪到西北掃平動亂,等我回來,皇上替我指了婚,娶了一位蒙古格格,她……懷孕了……”

    說起過去,他的心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過往猶如惡夢,令他不敢回頭。

    壽雅環住他的腰,緊緊地摟著他,把溫度送進他冰冷的胸臆。“再苦的過去,我同你一起面對。有我在這里,隆磬,不要怕。”

    他深深吐息,吸進屬于她的馨香才又開口,“她酷愛騎馬,任性倔強,身懷六甲仍然堅持騎馬,誰的勸告也聽不進去,結果從馬上墜下,人和腹中的胎兒都離開人世。最後……一面……見她的最後一面,她說,她不該嫁給我,說我是不祥的男人,帶給她……”

    隆磬閉上眼,想要揮去那個女人死前帶著恨意的扭曲臉孔。

    壽雅黯然。他受傷極深吶!

    “貝勒爺,你別自責,她說的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意外,根本與他無關.“好長一段時間,她死前的光景都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她說是我害死她,她說都是我克妻的命格害的。所有的死亡,皆是我一手造成。”隆磬一雙眼里充滿血絲,眉頭擰得死緊。

    “貝勒爺,命格這種事子虛烏有,根本就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是她自己不聽勸阻,身懷六甲誰還會拿自己的身體這樣開玩笑。我不許你想她說的話,不許,她明明是將自己錯怪到你身上。相信我,你可以跟常人一樣,享受天倫之樂。”

    “好幾年,我不肯再娶親。我所居的西院,好似墳墓。她們住餅主屋、住餅西廂東廂,最後又從那些地方躺進棺材。壽雅,西院閑置著,是因為我根本沒有辦法回到那里。”

    “沒關系的,如果你不愛住西院,我們就一起住在清心小築,好不好?那里不會有煩人的過去糾繞你。”

    “壽雅!”隆磬心酸地看著她,哽咽道︰“太委屈你了……”清心小築怎比得上寬敞的西院!

    西院如今雖然一片荒涼,但只要精心收拾,絕對是肅親王府最舒適的地方,身為一個福晉,理應住在他的寢院,要是讓人知道她住在宗祠後的小院落,絕對會淪為達官貴人之間的笑柄。

    “住在哪里都無所謂,我最關心的,是你的快樂。”

    哀上那張帶著淚痕的臉,他眼角也濕了。“隔了幾年,阿瑪又為我定下一門親事,英薇的娘進門後,我帶她住在書房里,她回娘家哭訴,鬧得滿城風雨,說我苛待她,結果,我不得不帶她搬回西院,後來她有了身孕,我幾乎留在王府里日夜看顧她,那段日子,我夜夜從惡夢中驚醒,無法安睡。”

    “貝勒爺,我絕對不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壽雅,你知不知道,自從英薇的娘死後,我就決定,即使是死,也不再應承任何婚事,孤老終生也好,反正我是個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這些年,我只想著好好養大英薇,讓她快樂健康地長大,錦衣玉食我一樣也不會少給她,只除了父愛……我怕害死自己唯一的女兒,所以我不敢太親近她,甚至讓她住在隆晉的院落里。

    “我以為這輩子會就這樣了,誰知太皇太後賜了婚,抗拒不了,我只好迎你進了門,可我對自己說,這一輩子都不接受你,只跟你做掛名失妻。但是,壽雅,你根本讓人無法抗拒,你的笑、你的開朗,像投映在我冰冷心房的陽光,我如何舍得推開你?

    “盡避你在外風評不好,盡避傳言說你招惹過不少達官貴人,但我不在乎,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眼楮,你不只有外表美麗,最吸引我的,是你讓我的心如同撲火飛蛾一樣撲向你。”

    “貝勒爺。”壽雅泣不成聲。他胸襟寬大,從未因傳言而鄙夷她,甚至願意放下戍見,好好與她相處……她何德何能獲得他的真心相待。“謝謝你的仁厚!”

    壽雅!”他將她推遠,鄭重其事道︰“聽完這些,你還願意陪伴在我這個不祥的男人身邊嗎?我不想相信宿命,可它卻是無所不在,我害怕最後……你會怪我的……”高傲如他,在她面前,卑微哀傷。

    “貝勒爺,很高興你這樣問我,很高興你接納了我,我從沒像此時此刻這樣的快樂過。”

    “你也別有任何顧忌,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在壽雅的心里,只有對你的濃情和仰慕,無論是歲月多長、變故再多,也不可能改變,更不會有絲毫的怨恨。”眸心漾起堅定。

    她堅信,以往的不幸並不是隆磬的命,而是上天太捉弄人。即使她最後像那些福晉一樣遭過不測,那也是她的命,也怨不得任何人,為了這份愛,她願意交出自己,命又算得了什麼?

    “壽雅!”愛上她,是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她的勇氣和深情,他不曾在別的女人身上看到過。

    “我們相約,你若不棄,我便不離!”

    “好!你不可以先離我而去,聽見了嗎?否則,我絕對追到黃泉路上。”

    瑩瑩燭火下,兩人緊緊相擁,暖洋洋的溫度烙進他們的心底。

    寅時剛過,睡眠嚴重不足的壽雅早早起身,裝扮一番,坐上馬車,來到午門前候著。

    太皇太後及皇後都潛心向佛,每逢初一皇太後特地下旨,命她入宮一起禮佛。

    十五後宮必有禮佛誦經儀式,昨日太夜色幽暗,透過車簾,壽雅看見四周停滿馬車和軟轎,各家的車夫轎夫都悄聲靜立,人雖然很多,但一點也不顯得凌亂。此時正值上朝時間,身著官服的群臣陸續走進午門奔往乾清宮。

    “李全,把車停在角落里。”看這天色,也知道時辰尚早,壽雅決定找個安靜的角落,小睡一會。

    閉目不久,只覺車旁晃了晃。

    壽雅以為是桂蓮上了馬車,並未睜眼,繼續補眠。

    一雙幽深的眸緊緊地盯著她,一身華貴的錦袍襯得他英姿勃發。

    隆磬自戶部衙署出來,正欲入宮上朝,走到半路便瞧見自家王府馬車,太皇太後召她入宮禮佛一事他也有聽說,再見到桂蓮和李全身影,便益發篤定車里的人是她,難忍心中想念,他悄悄溜進馬車,只為好好看看她。這兩日他忙于公務,並未回去王府,思念之情更是泛濫。

    睡夢中的壽雅兩頰嫣紅,好生誘人。暖暖的馬車內氤氳著專屬于她的氣息,催動著他的心潮。

    壓抑不住欲望,他很快攫住她的芳唇,用吻來紆解對她的渴望與思念。

    唇被靈動的舌撬開,壽雅猛然睜開眼,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子,她又閉眼迎合,慢慢融化在他的吻里。

    她好想他,他為公事連日未歸,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理智上能夠明白,心里還是會覺得寂寞,他的出現是驚喜,稍解了她的相思。

    好半晌,氣喘吁吁的兩人才慢慢分開。

    下巴枕在她的頭頂,隆磬低啞道︰“我先入宮早朝,下了朝,我再來看你,今晚無繁重公務,我應該能回府相聚。”他清清嗓子,撫好朝珠,跟她道別。

    看看幽藍的天幕,壽雅心甜地揮手。

    隆磬離開沒多久,午門前走動的官員越來越少,最後一切歸于平靜,忽然有些響動傳進壽雅的耳里。

    “……今日禮佛,又一天不能在府里打馬吊了。”廣場另一頭,兩個女人的對話隨著清晨的風斷續傳來。

    棒著遠遠的距離,也不知道那是哪家夫人的馬車。

    “你家側福晉怎麼沒有來?”

    “還沒出月子呢。”

    “哦,聽說今日做司香婦人的是隆磬貝勒的福晉呢!”司香婦人是叩拜誦經時專為太皇太後向神佛奉香的女子。

    “那個……葉赫那拉、壽雅?”

    “正是。”

    “憑著祖上的戰功,撈了個六品格格,如今又嫁了得勢的隆磬貝勒,她的命可真不壞。”

    “那個賤人成年後,便跟有權有勢的男入不清不楚,東郡王、石虎胡同那幾位大人,還有些貝子,她都招惹過。”

    “這門親事是太皇太後指的,隆磬貝勒不想要她也不能拒絕啊。”

    “她就跟肅親王府前家的石獅子一樣,擺著鎮邪用,隆磬貝勒不會真當她是福晉的!”又出現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宮里沒人給她撐腰,隆磬貝勒也不會護著她,福晉,當年她勾走貝子的魂,害你佷女不能嫁他。”

    “前兩年,她差點就嫁給你家爺兒做了側福晉,要不是你……”

    聽到這些,壽雅心煩意亂,再也睡不著了。她大概能猜出以前自己做過什麼,不過,她忍不住自問︰她真能如此不擇手段,為求榮華而周旋于眾人男人之間嗎?

由于午門前又來了幾頂轎子與馬車,那些對話已然聽不清了。

    看來,今日是艱辛的一天。

    “各位夫人上前來,入英華殿的時辰已到。”天際露出魚肚白,青衣侍衛高聲道。

    聞言,壽雅下了馬車,剛一站定,一道道殺人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她心頭苦笑不已,不動聲色地環顧四下,好幾位貴婦都對她充滿敵意,其他的則是一臉陰陽怪氣,還有一些,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凶險啊!

    諒她們也不敢亂來吧,皇宮內苑,她們還是會有些分寸的。壽雅如此安慰著自己。

    “婢女不可入內,請各位夫人見諒。”侍衛再次提醒。

    壽雅只好松開桂蓮攙扶的手,晃晃悠悠地踩著花盆底鞋,走在隊伍的最後。

    幾位貴婦甩著帕子抬頭挺胸地走在前面,過了午門,轉到天街上,她們偷偷地留意著壽雅,趁領路的太監不注意,她們輕巧地繞到她的身後。

    還不太習慣花盆底鞋的壽雅,只專注于身體的平衡,絲毫不察有人在逼近。

    突然,她的背心被打了一掌,本來就走得歪歪斜斜的她重重地撲倒在地,膝蓋磕在青磚上,疼得她兩眼冒出淚花來。

    深深吸了口氣,沒等她痛意稍減,不知從哪里來的花盤底鞋狠狠地踩過她的小腿肚。對方動作很快,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她向後瞟,只見粉、紫、藍衣的貴婦若無其事地立在她身後,閑閑涼涼地揮著帕子,還有幾位站得更遠,掩嘴偷笑。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呀?”注意到這邊的騷動,領路太監從一箭之地外朝壽雅跑過來。

    她利用兩只皓臂撐起上身,後面又是一股暗力施來,她的身體再次回到冰冷的地面,貼在青磚上的手掌難逃厄運,兩只不同顏色的花盆底鞋輪流踩過,縴弱的手骨幾欲斷裂。

    壽雅痛呼出聲,兩行清淚滑落。

    “福晉,你沒事吧?可別誤了事啊,太皇太後已經前往英華殿了,咱們可不能遲了。”領路太監跑近,急得滿頭大汗。當他一跑近,那些圍著壽雅的貴婦一哄而散,都躲得遠遠的。

    捧著早已麻木的左手掌,壽雅渾身顫抖。劇烈的疼痛中,她清楚領悟到,這些貴婦不僅要給她皮肉之痛,更甚者,是想讓她成為延誤時間的禍首。

    誤時之事,太皇太後責罰下來,恐怕會連累不少人,眼前這位公公如此著急,不是沒有原因。她咬緊牙關,忍住痛,猛地抓住領路太監的手臂。

    “這位公公,我沒事。”她面色已痛到鐵青。“公公,今日我……的花盤底鞋不太合腳,只得有勞公公攙扶我一把。壽雅不想誤了太皇太後禮佛的時辰。”

    “福晉,這……您的臉色……”眼見她額頭滲出了冷汗,領路太監不禁有些猶疑。

    “別羅唆,快攙我起來。”她正色道,並借由對方之力,慢慢地站起身來。

    領路太監一頓,連忙稱是,攙著她,急忙邁步。“請各位夫人,繼續隨奴才前行。”

    壽雅機智地抓住領路太監不放,一路上沒再出任何意外。

    一炷香的工夫,一行人總算來到英華殿外。

    “欽天監晏大人正在殿內為太皇太後祈福,請各位到偏殿等候。”殿外的太監說道。

    領路太監又領著她們到偏殿等候。

    入了偏殿,壽雅急忙落坐,用怕子抹去額上的汗珠。痛,痛徹心扉,她必須打起精神,才不至于昏厥過去。

    她雖然眼楮有些迷蒙,還是能看出有多少人在對她冷笑,那一副副看好戲的神情,讓她有些心酸。

    腕上的琉璃手珠,仿佛也感覺到她的悲涼,變得冰冷無光。

    “奴才給洵親王、隆磬貝勒請安。什麼風把兩位爺兒吹來了?”

    “起來吧。下了朝,皇上命我二人到養心閣賞畫,如今時辰未到,本王就跟隆磬貝勒先到偏殿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道。

    養心閣離此不遠,閣外並無可以等候的地方,所以一般去往養心閣候旨的官員都會來英華殿偏殿等候。

    “洵親王的意思奴才明白,不過,目前偏殿內一屋子女眷等著到正殿陪同太皇太後禮佛,只怕不太適合……”

    洵親王微微擰眉。“雖說我大清入關多年沾染上一些漢人習性在所難免,可是如此迂腐的觀念難道也要一並吸收,女眷在內又如何?我們相待以禮,為何不能共處一室?”

    “說的是,說的是。兩位爺兒里面請、里面請,小路子,奉茶。”那太監忙抹汗。

    貝勒爺來了?壽雅微微吃驚。

    她抬起眼,便看見神情嚴肅的隆磬邁了進來。身披皮裘的他一瞧見她,面上緊繃的條線難得柔和起來,但當他發現她滿面冷汗,臉一下子就黑了。

    屋里的女眷,一見洵親王和隆磬,都熱情地上前施禮說話,氣氛變得熱絡,但隆磬一身陰冷,著實讓她們摸不著頭緒。

    他筆直地走向壽雅,垂眸審視。

    她小心翼翼地把左手掌藏在袖里,害怕被他看見。

    素淨的彩蝶連枝瓖邊禮服上沾著泥土,瓖邊上還有半個花盤底鞋的印子。隆磬陰森地抬眼,狠狠地掃向四周。

    女眷們都低下了頭。

    隆磬握緊拳頭,額上青筋暴跳,他強忍住快要爆發的怒氣,解下披在身上的皮裘,搭在壽雅瘦弱的肩上。

    “福晉,這件皮裘,是方才皇上賞給本貝勒的,今日陰寒,皇上應會體恤臣下一片愛妻之心,不介意本貝勒把這件皮裘讓福晉用著。”

    “貝勒爺。”壽雅垂著螓首,不想讓隆磬看到她的淚水。

    她名聲極壞,人人唾棄,連她自己聽到過去的事,都會自覺羞愧,然而即使是違樣的她,他依然疼惜,與她並肩而立。他憐愛她、重視她,從未因那些不堪的過往,而鄙視過她。

    是他的堅持和保護,她才沒有活在過去的陰影里;是他的包容,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孤獨。

    她愛的男人啊,他的胸襟、他的愛意,溫暖而堅實。

    他用最大的努力實現著他的諾言——保護她。

    “福晉。”隆磬的視線越過她,銳利地在偏殿里掃視。“你要記住,御賜的皮裘代表著皇上的恩典,若有人大膽妄為,敢輕易觸踫,你大可以上刑部去告發她冒犯天威,罪無可恕。”說著,他輕輕包住壽雅的左掌,輕揉手上的瘀青。他早就發現她想藏起來的秘密。

    他來晚了!隆磬自責著。

    “各位夫人,你們瞧瞧,這成婚不到一年,小倆口這般如膠似漆,真是羨煞旁人吶。”洵王爺也看出端倪,笑呵呵地道︰“你們可別欺負這位新福晉哦,各位府上的俸銀可都掌握在隆磬貝勒手里,說不定哪天領不到布匹白銀,後悔都來不及,瞧瞧本王,本王半數月銀都被隆磬貝勒送到西北戰場上做了軍餉呢。”這話半是玩笑半是真,但也把女眷們嚇得忙陪笑臉。

    她們哪想得到,隆磬貝勒會守護這樣一個女人。更想不到,隆磬貝勒為了她,竟用御賜的榮耀警告她們。

    她哪里是鎮邪的石獅子,簡直就是隆磬貝勒的命。從今日起,皇城內外都會知道,得罪葉赫那拉、壽雅就等同得罪權勢滔天的隆磬貝勒。放眼全京城,誰還敢再妄動?哪怕壽雅再罪不可恕,也沒人敢給她臉色看。

    “太皇太後宣各位夫人入內。”秦公公在偏殿外叫道。

    女眷們整整頭飾,振作精神,列成一隊,邁出偏殿。

    臨走時,壽雅深深望了隆磬一眼,心頭充滿春日暖陽。

    前往正殿的路上,半個時辰前,打算看好戲的幾位女眷都巴結上來,紛紛邀請壽雅上自家府上作客。而欲報復壽雅的幾位女眷,變得低調了起來,悄悄躲在隊伍的最後。

    面對熱情,壽雅含笑回應,並無驚喜,也無厭惡,只是暗中感嘆世態炎涼。說若話,沒一會,她們魚貫步入正殿。

    殿內,供神七、八尊,香煙繚繞,氣氛肅穆。

    女眷們紛紛上前給太皇太後請安,然後各自跪下,開始誦念經文。

    壽雅被領到香案側邊,準備奉香。而案旁早已立了一個男人,他一身官服,陰柔絕美的臉在幽暗的光線和升騰的煙霧里,猶如畫中仙。

    他應該就是晏陰陽吧!她心里尋思。

    “葉赫那拉、壽雅,做了福晉,就不認識下官了?”殿里全是嗡嗡的念經聲,晏陰陽小聲與她交談,避開周遭耳目。之前壽雅陌生的眼神,讓他很奇怪。

    她一愣,心里暗叫不好。這位該不是她招惹過的男人吧?她真不認識他呀。

    “嘖嘖,真是無情呀,下官差點就成了你的姐夫,這才沒過多久,你就假裝不認識了?”晏陰陽面露傷心之色。

    不過在壽雅看來,他擰眉的樣子好滑稽,差點笑出聲來。

    忍住笑意,她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和桐雅姐姐有關系的人,還好還好。

    “你知道我姐姐去哪里了嗎?”她不記得桐雅,但不免為盲眼的女子擔心。她雙眼緊閉,裝出潛心向佛的樣子,小聲地問。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晏陰陽不客氣地瞪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壽雅下意識地摸著手上的珠串。

    “我要是你,就會好好保護這串『御天靈』。”晏陰陽細長的鳳眸掃過那串藍色琉璃珠,語帶忠告。

    “『御天靈』?”她順著他的目光,才知道他說的正是琉璃手珠。

    “傳說,它是由上古神器磨制出來的聖物,能達成主人的任何心願。真實性姑且不論,桐雅把它給了你,便是希望它能替你消災解厄,看在她一片苦心的分上,你更該好好愛惜這串手珠。”

    這個男人相當重視桐雅姐姐,那為何桐雅姐姐會無故出走呢?壽雅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陡然間,她明顯感覺手臂沉了幾分,御天靈好似變重了。

    “向太皇太後舉薦你,我看中的並非是你的八字,而是你手上這串御天靈。我相信戴著它的女人,絕不會早逝,甚至還會為夫家帶來好運。這一輩子你都得戴著它,千萬別把它取下來,否則出了什麼岔子,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這些話原本想在你成婚前告訴你,可惜公務在身,未能如願。”

    晏陰陽那張亦正亦邪的臉孔在煙霧里忽明忽暗,壽雅頓有所悟。原來她能嫁給隆磬,完全是因為這串手珠……她總覺得在事情的表面下藏著更深的秘密,暗潮洵涌,令她又是害怕又是疑惑。

    未時三刻,壽雅由紫禁城回肅親王府,剛一入府,甄嬤嬤就苦著臉來找她,不待對方多說什麼,她換下厚重的衣裳和花盆底鞋,直奔北院。

    滿臉淚痕的英薇,一見到壽雅,立刻破涕為笑,嘴巴一開一闔,發出呀呀的聲抱著她的奶娘,把不安分的小人兒交到壽雅懷里。縱然左手還腫著,壽雅忍痛接住一見她就興奮到不行的英薇。

    “英薇想壽雅了吧?想拋高高嗎?”

    一聽拋高高,小女娃眼楮閃亮,連忙點頭。

    “可是今天拋不了高高哦,壽雅的手受傷了呢。”她把微腫的手移到英薇的面前。“真的好痛好痛哦。”

    英薇停止揮舞小手,皺著眉,盯看壽雅的紅腫左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4 AM

第六章

    “英薇不要擔心哦,沒有傷著筋骨,要是你給我吹吹,就不會再痛了,很快就又可以拋高高了。”她的手移到唇邊,輕輕地吹了兩口氣,給英薇做示範。

    小丫頭伸長脖子,學著壽雅的樣子,鼓起小臉,很用力給她吹手。

    “英薇真乖,壽雅好喜歡你。”

    她一把將她抱進懷里,鼻頭酸酸的。

    “英薇你知不知道,今天阿瑪好威風,那些傷害壽雅的人都嚇到了呢。英薇有個很好很好的阿瑪,而我有個很了不起的相公。”酷似隆磬的小丫頭,勾起她對他的相i念。

    正說著話,身著官服的隆磬出現在屋里,再一看他額頭有汗,就知他從宮里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壽雅整顆心暖烘烘的。他好在乎她呢。

    “把英薇交給甄嬤嬤,手傷成這樣,已經很痛了,別再讓她踫到你的傷。”見她還抱著英薇,他面露不悅和擔心。

    “不要分開相親相愛的母女倆!”她半開玩笑地嘟著嘴,抱著英薇躲開他伸過來的雙手。

    英薇很配合,雙手摟住她的脖子,就是不放。一大一小兩個人兒,眼底里的靈動如出一轍。

    隆磬橫了她倆一眼。

    “把英薇交出來。”

    “你不要後悔哦。”壽雅調皮地舉起英薇,朝他遞過去。

    罷遞到一半,英薇雙手握拳,嘴一扁,開始哇哇大哭。

    “你這下還要抱嗎?”她好笑地看著隆磬沉下來的臉。伸出的手臂一收回,英薇立即不哭了,還吮著拇指,挑釁地看著她阿瑪。

    “唉!”隆磬感覺無力,只好瞪著頑皮組合坐到她們旁邊。

    壽雅取下襟口別著的長巾,給英薇擦掉淚水,又幫他拭去額上的汗珠,頓時她的小手被他拉住。

    目光落在她手背的瘀青上,他的胸口一陣劇烈的起伏。

    “你一定知道是誰做的!壽雅,只要你說出來是誰所為,我一定教她們悔不當初!”他真的動怒了。

    “手上的傷是我自己弄的,你知道,我不太會穿花盆底鞋,走路搖搖晃晃,再加上進宮,︰心里好緊張,就更走不好了,跌一跤是很正常的啊,手是不小心磕到路上的白玉欄桿,讓貝勒爺擔心了,壽雅下次會小心的。”嗯,有他的保護,今天的不愉快絕對不會再發生了,她很肯定。

    “胡扯!”他信她才怪,“你不必維護那些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知道你可能記不得她們是誰,但沒關系,你只要告訴我她們穿什麼衣裳,明日我就能把她們一一找出來。”他說過要保護她,就絕不食言。

    “貝勒爺,英薇肚子餓了哦,我要喂她喝奶,然後帶她去沐浴,我先去甄嬤嬤那里,看她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他目光如炬洞穿一切,她只得顧左右而言他。

    “你,站住!”他想喝住抱著英薇就走的壽雅,但她根本沒給他機會,一溜煙地跑出屋子。

    她才沒那麼笨留在那里被他拷問。沉穩冷肅的貝勒爺,僅憑陰冷的目光便能撬開所有人的嘴,她還是先躲為妙吧。

    申時之前,她都跟英薇混在一起,喂完奶,又陪小丫頭玩了好一會,才替她沐浴,接著哄她入睡,搞定了這一切,她披上今日隆磬給的皮裘,返回清心小築淋浴包衣。

    貼心的桂蓮早替她準備了熱水,回到寢房內,她遺走桂蓮,獨自泡在暖暖的洛桶里。

    一身的疼痛和疲勞在此刻得到放松。

    壽雅喟嘆了聲,閉上眼楮休息。

    吱呀!房門被打開,但很快又闔上,有人進來了。

    “桂蓮,別催我,讓我再泡一會,水還暖著呢。”她閉著眼楮說。

    可等了好半天,除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並沒有桂蓮的回應。

    她百般不願地睜眼,看向頭頂上的人影。

    “啊!”她驚得叫出聲來。來人不是桂蓮,而是隆磬。

    他臉上無波,一雙冷眸卻與平時不同,黑濃得讓人深陷。

    “你……你……”可憐的壽雅,除了用手擋住胸前春光,沒有任何可以遮掩的工具。

    “我是來替你抹藥膏的。你的手,伸出來。”她泡在水里,一身赤裸,而他衣衫整齊,面對不著寸縷的嬌軀,他目不斜視,口吻正經。

    他一派正人君子的樣子,倒令壽雅更沒底氣。

    “我……”她臉紅了,話都說不完整,在隆磬深不可測的眸光里,顫抖地遞出自己受傷的手背。

    隆磬沾了些清涼的藥膏,抹到她手背上,指腹來回摩挲讓藥膏均勻地貼在她的肌膚上。

    他的指頭像是有魔法,令她的臉越來越紅,水下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敏感。到藥膏都看不見了,他揉藥的動作都沒停,他的指頭越過手背,慢慢往她玉臂上探索,輕輕的摩挲。在他的踫觸下,她身軟如絮,心跳飛快,體溫高升。

    她聽到自己濃重的喘息。

    長指繞上她的肩、她的胸脯,為她完美的渾圓興奮。

    他溫柔地彎下腰,薄唇吮住她柔軟的唇瓣,恣意侵略。越吻,他就越不能自拔,怪罪自己忍得太久,他們早應該圓房了。

    利眸往下,清晰地看見水下縴細的柳腰、平坦的小骯,還有誘人的長腿。他的欲望已箭在弦上。

    “你的小腿肚受傷了,把腿抬起來,我給你抹藥。”

    “不……”在欲望中沉淪的她,也同樣渴望著他,想真正屬于他,但女性的矜持,讓她連聲拒絕。將小腿舉出浴桶,她的……私密之處豈不是……

    “真的不想讓我替你抹藥嗎?”他嘆息著,目光灼熱。“那我只好進到浴桶里幫你了。”隆磬退開,當著她的面,除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露出精悍的體魄。

    她緊張地咬著唇,看著他跨進寬大的浴桶抱住自己。

    “壽雅!我的福晉。”他撥開她額前的發絲,藉著水的浮力,將她抱起,讓她修長的雙腿打開,盤在他的腰上低頭含住她顫抖的蓓蕾。

    她狂亂的抱著他的頭,任憑他擺弄著自己。手指移到他的寬背上,隨著他托高她的腰,將欲望埋入她的體內,抓出一道道激情的痕跡……

    這一夜,他們成了真正的夫妻。

    六月的午後,下起一場疾雨,陣陣涼風吹過,便雨住雲收,碧藍的天空又是一派清新。

    用過午膳,壽雅陪著英薇在軟榻上小睡。

    “桂蓮,快請少福晉出來吧,老福晉差我來請人去東院挑挑布匹,前幾日舅老爺家送來上等的綾羅,老福晉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少福晉。”房門外,一位嬤嬤諂媚地向桂蓮表示,仿佛東院與西院之間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未睡熟的壽雅睜開了眼楮。

    “你在這里候著,我進去通報。”桂蓮說完,撩開門簾,來到主子身邊,“福晉,東院那邊……”

    壽雅將散落的發絲塞在耳後,輕手輕腳地坐起身來,手里還拍著仍在熟睡的英薇,才看向窗紙上的人影。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自從她跟隆磬親密起來,東院的人便隔三差五來回相請。不是老福晉本人,便是隆達、隆璜兩兄弟的夫人,今日說是聽戲,明日就說找她喝茶。

    他們無力對付隆磬,就拿她開刀?這些人真是不死心。

    這當中總透露著古怪,回想起她得救那一夜的光景,還是不與這些人有糾葛才好。

    拿定主意,壽雅在楊上坐正,有氣無力地隔著窗子說︰“有勞嬤嬤走這一趟,也謝謝額娘想著壽雅,還請嬤嬤幫我帶個話,這幾日身體不適,實在不能前往東院拜見額娘,懇請額娘見諒,等貝勒爺從宮里回來,壽雅定會同貝勒爺和英薇一起到東院給額娘請安。”黃鼠狼給雞拜年,她才不會笨到獨自去面對窮凶惡極的東院眾人。

    “福晉別難為奴矛!還是跟奴才走這一趟吧。”

    “桂蓮,賞嬤嬤兩片金葉子,送她出去吧。”她拿出主子的威嚴吩咐著,巧妙地打發走不遠之客。

    躺回榻上,她再難入睡,找來從書肆購得的《綺夢錄》打發時間。這本書里好多故事,她都很喜歡,其中一篇借屍換魂的奇事,她看了又看,總覺得耐人尋味。

    “六嫂,我回來了。”兩個時辰過去,從學館回家的隆晉,快樂地來到壽雅面前。

    “小叔回來了。今日天熱,來,喝點菊花茶。”她放下書,邊遞茶,邊用帕子為他抹掉額上的汗水。“喝完茶,叫小廝幫你把衣服換掉,然後準備吃晚膳。”

    “好!我這就去。”他對這位六嫂言聽計從。

    “今日我吩咐廚房準備了不少你愛吃的菜肴,而且,你六哥今晚會跟我們一道用膳。”

    “真的嗎?”隆晉旋身,拽住壽雅的袖子,兩眼興奮地閃著光。

    這幾個月南方鬧水災,西北草原發生叛亂,內憂外患交迫,隆磬簡直忙得焦頭爛額,幾乎沒有回過王府。所幸夏初之後,各方局面都得到控制,他才得以脫身,與妻兒共進一次晚膳。

    “當然!快去換衣服吧。”

    “好、好,我這就去。”隆晉一溜煙沒了影。

    壽雅正想喚桂蓮進來,英薇便醒了,在榻上左右張望沒見著她,便哇哇地哭了起來。

    “好了,不哭不哭,我在這里哦。”她快步奔到榻前。

    英薇一見她,委屈地扁起嘴。

    “笑一笑嘛,小寶貝,你知不知道,最近你長胖了哦,好可愛喲。”壽雅捏捏肉球似的小臉,心情大好。

    “咯咯……”英薇被搔癢,開心地笑了起來。

    “福晉,還是我來吧。”甄嬤嬤聽到小女娃的動靜,從屋外進來。

    “嗯,好,交給你,替她換身涼爽的衣服。”她愛憐地又揉揉英薇的臉,“跟甄嬤嬤去,一會我就去把你抱過來,好不好?”

    雖然萬般不願,但英薇還算很給她面子,沒有鬧,老老實實的讓甄嬤嬤搬到偏房里換衣服。

    等英薇的空檔,壽雅看了下書架上的自鳴鐘,瞧瞧時辰也差不多了,她自己也梳洗一番,把長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髻,便吩咐可以傳膳了。

    豐盛的飯菜擺上桌後,她抱著莢薇帶著隆晉坐下,靜靜等待隆磬的歸來。

    申時兩刻,遲歸的隆磬出現,看著心愛的女人、女兒、兄弟在等他,心底滿是暖意。

    “爺兒,我們家英薇都快等得鬧脾氣了呢!”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些,壽雅假裝不滿地咕噥。

    “下次一定早到,不讓你們等。”換下官服的隆磬仍顯得沉穩貴氣,看得她一陣耳熱。

    “下次若再遲了呢?”她笑著鬧他。

    “聽從福晉發落。”他眼底浮起柔情,輕松地與她一唱一和。

    “下次若再遲了,罰貝勒爺帶我們出京游玩。”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呀。”

    “為什麼?不是快忙完了嗎?”壽雅問道。

    “八旗子弟皆不可隨意離京,否則會受重罰,甚至還會被流放。”隆晉代兄長解釋。

    “哦,那還是在京里玩吧,以後若遲了,貝勒爺就帶我們去逛市集。就這麼說定了。快來看看,今日我給你們準備的菜色,紅燒鴨掌、羊肝卷、糖醋黃魚還有三杯田雞、清蒸草蝦。看起來都好好吃,我要開動了哦。”

    壽雅笑盈盈地介紹著,英薇也學著她的樣子嘰哩哇啦說一大通,引人發噱。

在開心的氣氛下,一家四口都吃得好開心。

    壽雅不但自己吃著,席間,還替隆磬、隆晉夾菜,喂英薇嘗點魚肉。

    “小叔,不可以把青椒丟掉,要吃掉,不能偏食。”見他正要把碗里的青椒挑掉,她連忙道。

    隆晉對她做了一個鬼臉。“男子漢不吃青椒,你看六哥也不吃青椒!我也不要吃。”偏食的又不只他一個。

    篛水美眸一掃,瞧向隆磬的碗里,只見貝勒爺真的只挑肉在吃。

    “貝勒爺,偏食不好。”

    隆磬木然不動,對著碗里的青椒,無法動筷。

    壽雅暗覺好笑,一片小小的青椒竟能難倒大權在握的隆磐貝勒。而且他偏食的樣子,有說不出的可愛。

    “貝勒爺,你是隆晉的六哥,是英薇的阿瑪,他們要是都學你偏食,長大了身體不好,可怎麼辦?”她忍笑說道。

    掃視了圈飯桌上的人,隆磬艱難地舉筷把青椒送進嘴里,硬是吞下肚里。他真的不愛吃蔬菜,各種蔬菜都不愛,但妻子的眼神在催促,他不忍拒絕,只好認命。

    “貝勒爺加油!”她高興地替他拍手。

    飯桌上兩兄弟四目交會,決定不去追究“加油”是什麼意思,壽雅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們已經見怪不怪。

    “你最好把青椒吃掉。”隆磬壓低聲音,狠狠地對著弟弟說。

    隆晉連忙把青椒塞進嘴里。

    “好耶!以後記得要多吃蔬菜,不能只吃肉,特別是在炎熱的夏季。”她塞了一小片黃瓜到英薇嘴里,讓她磨磨新長出來的牙齒。

    忽然,壽雅一抬眼,竟看見隆晉在偷偷抹淚。

    不會吧,吃片青椒都會哭?她是不是太嚴厲了?

    “小叔,青椒有這麼不好吃嗎?”

    “不……不是。”他覺得自己好沒用,拚命想止住淚,可就是控制不住。“我……我只是突然好想額娘,六嫂,你好像額娘,嗚嗚嗚。”

    想到去世的額娘,想到這幾年的孤獨,他就不禁哭了出來。

    “自從額娘走了之後,六哥就常常都不回來,沒有人教我射箭,沒有人聽我背書,嗚嗚嗚……六嫂,謝謝你把以前那個六哥找回來了。”

    他哭得在場的人都一陣心酸。

    隆磬默不作聲,心比任何人都痛。

    “隆晉不哭哦,以後我們一家人會常在一起吃飯的。”

    放下碗筷,隆磬深深嘆了口氣。他欠了女兒和胞弟太多太多。

    “六哥,還記得你答應過額娘什麼嗎?你說你會照顧我,你的確讓我錦衣玉食不愁吃穿,別人家的少爺只有三、四個小廝,你不但送了我八個小廝,還給我六個侍衛,只要我想要的,你都買給我,但是六哥,我需要的是你的關心,我想讓你陪我練習騎射,我想長大了,像阿瑪一樣為朝廷出力,可是你把我推得遠遠的。

    “清明時,我連包袱都收拾好了,打算獨自去邊關找阿瑪,如果不是遇到了六嫂,隆晉可能已經見不到六哥了。”

    隆磬起身,定到弟弟身側,把手放在他的頭上揉了揉。“是六哥不好,都怪六哥。”他濕潤的眼楮看向壽雅,想從她那里得到更多力量。

    她紅著眼,微笑著鼓勵他。

    “隆晉,從明日起,上早朝前,我教你射箭。等你射箭練好,再帶你去府外,教你騎馬。你這麼小就有為朝廷效力的抱負,六哥很欣慰,以前都是六哥不好,請你原諒六哥。”如果沒有壽雅,他不知道還要在消沉中失去多少東西。

    “六哥。”隆晉抱住扮哥的腰,嚎啕大哭。

    壽雅不由得也流下淚來。

    英薇見她哭,先偏頭看看,忙用小手在壽雅的臉上來回抹著,她認真的樣子,逗笑了隆晉。

    他的心情很快平復下來,他拉動椅子,靠向哥哥。

    隆磬則夾了一只鴨掌放到他的碗里。“再吃得壯實一些!”

    “菜都涼了,快吃吧。小叔什麼都要吃哦,要不然射箭手會沒力。”壽雅拍拍可愛的英薇,擦掉眼淚,又開始為兩兄弟布菜。

    半個時辰後,吃過晚飯,哄睡了英薇,壽雅和隆磬一起送隆晉到他的寢房前。

    “六哥六嫂,我好希望以後都像今天一樣,有你們陪著。”他左手牽了壽雅,右手牽住隆磬,快樂地說。

    “會的!”隆磬與壽雅異口同聲地回答。說完,兩人相視而笑,當中的默契彼此心領神會。

    她與他有一個家,有隆晉、有英薇,哪怕人生路上風風雨雨,他們都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太好了,六哥六嫂晚安,六哥明日我一定早起。”隆晉跟小廝走進寢房,在門邊向他們告別。

    “你早點睡。”隆磬囑咐他。

    見隆晉的房里熄了燈,兩人遣退下人,緩步走在青竹環繞的院落。

    涼爽的夜風竄進竹林,搖得竹葉沙沙作響。

    有力大掌伸出來,牽住細白的柔荑。

    情深意濃的兩道影子被月光籠罩著前行。

    “在你未出現前,我拒絕所有人的親近。”隆磬滄桑地嘆道︰“連英薇、隆晉也不例外。”

    壽雅將他涼涼的手掌貼到自己的小臉上,靜靜地聽他說。雖然今日在席間,他並未表露出太過強烈的悲喜,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對于親人的虧欠,一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勉願意做他的知己,好好聽他說,排解他的煩憂。

    “經歷過太多事,我的心是一片死灰。我害怕有人發現這個秘密,所以絕不輕易讓人觸踫我的心,同時也怕那些與我接近的人都被這片死灰埋葬。本打算抱著這片死灰度過余生,從此不再懷抱希望,不再渴求溫暖。然而上天待隆磬不薄,弛把你送到我身邊,掃清這片死灰,帶來歡笑。

    壽雅,請你一定要遵守諾言,好好的陪著我。以往,不曾擁有,所以不會多想,如今,根本無法再回到過去的日子,我不能沒有你。”他緩緩地擁她入懷。即使擁抱一百年,他仍覺得不夠,她是他重生的力量!

    她無私地幫助他鼓起勇氣,挽回錯誤,去做一個好兄長、好父親、好丈夫,讓人生充滿樂趣和生機。

    “貝勒爺,我也該對你說謝謝,你敞開胸懷接納我,我真的好感動。那樣的過去,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是你讓我不去恨那樣的自己,是你在身邊仔細的呵護,才讓我好好地站在這里,沒有被壞名聲打倒。貝勒爺,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停留在你身邊。”

    “壽雅,我們一輩子不分離。”

    “好。”

    他喚著她的名字,將深情的諾言吻進她的唇里。

    接近夏末,壽雅就盤算著,該替隆磬、隆晉還有英薇做冬衣了。

    前天,她特地讓桂蓮去請京城里有名的布坊老板到府里來,商量冬衣的式樣,今日效率極高的布坊老板就運來一車布料供她挑選。

    “我家爺兒生性低調,繡金銀絲線的布料還是收起來吧,而九弟此時也還用不到。”壽雅摸了摸華麗的布料說。她右手抱著的英薇,也伸出手學她摸起來。

    “福晉想得周到。貝勒爺位高權重,的確要加倍小心。”布坊老板微笑地附和一著。

    “我們家英薇長高了不少,我想得替她做一身新的冬襖,外面的布料可以用這個,這種淺紫色很漂亮。”

    “福晉真有眼光,這淺紫色的錦緞可是蘇州運來的上等貨色。”

    “冬衣里,得請老板找些輕柔的棉布,冬襖也盡量做大一點。”

    “福晉對小榜格可真是仔細。”聽說英薇格格並非這個福晉所出,可一見兩人親密的樣子,真不得不承認,她們情同親母女。

    老板正準備給英薇量尺寸時,桂蓮氣喘吁吁地撩簾進來。“福晉不好了。”桂蓮一向沉穩,這麼慌張還是頭次見。壽雅知道事情緊急,忙把英薇交給甄嬤嬤,跟著她出了屋子。

    “出什麼事了?”

    “回福晉的話,隆晉少爺在後花園跟隆達少爺打起來了,但貝勒爺又不在府里……”

    想到隆達的年紀和體格,壽雅驚出一身冷汗。小叔鐵定要吃大虧!

    “快到後花園去。”身著常服的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往。

    秋風蕭瑟的後花園,隆晉的侍衛與隆達的下人拔刀相向,一片刀光劍影,場面比壽雅所想的還要嚴重許多。隆達和隆晉兩人滾在地上,隆達肥胖的身子全壓在隆晉身上,隆晉臉色青白,嘴角淌著血絲。

    “你是混帳,我不許你說我六哥六嫂,你是混帳!”隆晉疼得齜牙咧嘴,仍氣怒地大喊,雙手用力地抓向隆達,在對方肥厚的臉上留下數道抓痕。

    “賤種,你給我閉嘴,你六哥六嫂都該死!”兩兄弟在地上纏斗扭打,隆達扯住隆晉的衣領,將他往一步之遙的蓮池拖。

    “都給我住手!”眼兄隆晉有危險,壽雅高聲叫道。但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兵器交擊聲中。

    雙方人馬的火氣越燒越熾。

    “桂蓮,快,去叫海總管,再叫李全把貝勒爺找回來。”她有些後悔,早該帶更多的人才是。

    別蓮見事情緊急,匆忙領命而去。

    壽雅不畏懼刀劍不長眼,拎著衣擺往隆晉和隆達的方向跑。

    “隆達,你放開隆晉,身為兄長,請你自重。”她一下子撲到那纏斗的兩人身邊,用足全身力氣,去拉隆達的衣袖。

    沖過來的下人和侍衛,有幫她的,有推她的,一時間,情況陷入一團混亂里。

    斑喊聲、怒罵聲不絕于耳,當撲通的落水聲響起時,岸上一片寂靜。

    隆達看看隆晉,隆晉看看隆達。他們都還在岸上,那麼掉下去的是——

    好嗆!她無法呼吸。落入蓮池的壽雅口鼻里灌滿水,她睜著眼楮,看著自己緩慢下沉,她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楚,清澈的水下,升起團團血霧,隨著水的流動,濃重的顏色,變成粉紅的薄霧。

    她好難受,仿佛已徘徊在生死之間。忽然,強大的沖擊搖晃著她眼前的水波,她看見熟悉的霓紅燈、大型的廣告螢幕,聽到汽車的喇叭聲、手機的音樂鈴聲,鼻端仿佛還聞到夜市里小吃的香氣。

    啊!她想起來了,她不是壽雅,她出生于二十世紀,她是……她是誰?為什麼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畫面開始變得模糊,她想用力留住那些屬于她的現代光景,卻被腦袋里無比沉重的疼痛逼退,好似她再深陷下去,她的身體與靈魂之間會出現無法修補的裂口。

    “快救人!快救我六嫂。”首先回過種來的隆晉嘶吼著,接著撲通撲通幾個侍衛跳下水游向壽雅。

    很快的,侍衛抓住了她的袍角。

    即將被人救起時,意識恍惚的壽雅感覺到腕間的御天靈燒灼著她的皮膚。

    御天靈若你真能達成任何心願,請帶壽雅離開,遠離這令人絕望的一切。

    正牌壽雅的最後心願悄然飄進她的耳里。連她這個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靈魂,都感受到其中的痛意和無助。

    真正的壽雅放棄了這具身體,魂魄已不知寄于伺處。

    嘩啦嘩啦!水花聲喚回壽雅的神智,她人已被安全地救上岸。

    “六嫂?六嫂?”披頭散發的隆晉第一個撲向她。“你……你的手。”玉臂汩汩而流的鮮血嚇壞了他。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5 AM

第七章

    “我……沒事,小叔不要哭。”她忍痛咬牙,輕聲安慰著他。

    “壽雅!”馬不停蹄趕回的隆磬,一看渾身濕透、衣裾染滿鮮血的妻子,平時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男人,臉上竟一片死白。

    糟了!壽雅暗叫不好,連忙想起身安慰他,沒想眼前一花,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恢復神智。她躺在英薇的房里,衣服和靴襪都已換上干淨的,臂上的傷也處理妥當,瘦弱的臂裹上厚厚的白布。

    傷口還泛著沉重的痛意。

    周遭有種不尋常的安靜,只聽隆磬威嚴的低語從屋外飄進。她半支起身,豎耳聆聽。

    “張太醫,福晉的身體無礙了吧?”他的嗓子沙啞疲憊。

    “回貝勒爺,有貝勒爺從皇後那里求來的御用聖藥,福晉會沒事的。昨夜道昔偶有高熱,是因傷口化膿所致,不過到今日凌晨狀況已有緩解,只要熬過這一關,貝勒爺便可放下心來。”張太醫暗想,臉色蒼白的貝勒爺更像個病人,如今需要救治的人,卻是里面躺著的福晉?

    “傷口什麼時候能愈合?她還會流更多血嗎?”隆磬幾近失聲。

    “貝勒爺莫急,福晉流血過多,是因刀口陷入皮肉極深,幸而未傷及要害,止住血後,只要今日不再出血,應該就沒有大礙。”

    “張太醫,你給我好好看著福晉,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你明白嗎?”言下之意,有什麼岔子,你就死定了。

    “下官明白。下官在宮中任職數十載,替太皇太後及皇後調理治病也有數年,處處盡心盡力。福晉的傷勢,下官自當也會盡力診治,絕對不敢有絲毫疏忽,請貝勒爺放心。”張太醫用力保證。

    “本貝勒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下官願以性命起誓,盡全力照顧福晉,讓福晉平安康復。”太皇太後發話了,讓他暫時待在肅親王府,直到隆磬貝勒的福晉完全脫離險境,若有任何差池,唯他是問,所以就算隆磬貝勒不開口,他也做好人沒救回來,就提項上人頭去見太皇太後了。

    “李全,命人打掃一問干淨房間讓張太醫休息。”

    “謝貝勒爺美意。”

    壽雅聽著內心百感交集。他一定心如刀割吧?昨日她是不是嚇壞了他?是不是又讓他籠罩在以往的陰影里?

    蓮池邊,他脆弱的樣子,令她好難過。

    她自責著,沒能看顧好自己,給隆磬的心頭又添一道傷口。一會見到他,她一定要好好地抱著他,直到他心里的不安消失掉為止。

    但等了又等,也不見隆磬進屋來。

    屋外交談的聲音沒了,只留下一串遠去的腳步。

    “桂蓮、桂蓮。”撫著受傷的手,壽雅想坐起身來追出去,可努力了幾次,都以跌回炕上收場,她不由得疾聲大叫。

    “福晉,奴才來了。”桂蓮腫著眼楮走進來。

    “快攙我起來,貝勒爺他……。”

    “福晉,貝勒爺……他已經回戶部了。”桂蓮側向一旁,不敢看主子失落的表情。

    唉!壽雅沉默了。她的貝勒爺又一次跌回深不見底的過往里,不想見她了。

    秋風吹起,壽雅和隆晉並肩坐在門檻上,捧著臉,呆呆地看著側院的月洞門。

    她臂上的棉紗已拆掉了,只綁了條薄絲巾。她的傷口復元得差不多了,可她的貝勒爺卻“重傷”不愈。

    整整一個月,他未回過王府。

    壽雅本想上戶部去看他,但一看見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的手臂,只好作罷。她真怕隆磬看到這傷,又勾動情緒。

    她這一個月都在想,應該給他時間,讓他自己慢慢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她深深的希望,沒有她在身邊,隆磬能自己克服恐懼,戰勝過往,可結果卻讓她更擔心。

    他除了派人回來探望她和隆晉,一點回家的意思也沒有。

    唉!又是一聲嘆息。

    “六哥又不回來了。”隆晉低垂著頭,強忍著淚說。怪只怪他當時太沖動,跟隆達起沖突,害六嫂差點死掉,惹六哥生氣。

    “小叔不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六哥沒在生你氣。”安慰著隆晉,壽雅其實也不好過,自從她臥床養傷以來,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他被這次的意外嚇到了,可看不見他,她也難免有點委屈。

    在她跪弱的時候,最愛的人卻逃得遠遠的。

    這幾夜,她想起隆磬就心酸不已,躲在錦被里悄悄抹淚。她真的一直在努力,可她帶給他的幸福,並未完全驅散他心底的陰影。好挫敗啊!

    他太愛她,也太怕失去她了。因為在乎,所以無法豁達。而她,完全能明白他的顧慮。此時,他獨自在戶部做著什麼呢?用繁重的公務排解心頭的害怕?還是抑郁自責?

    “小叔快去學堂吧,接下來的事,交給六嫂。”壽雅拉起隆晉,愛憐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淚。她不能再等了,今日她一定要把鑽牛角尖的貝勒爺帶回家!

    快快不樂的隆晉點點頭,無可奈何地帶著小廝出了王府。

    壽雅則喚來貼身婢女。“去準備些貝勒爺的衣裳,然後叫李全過來,我有事要交代。”

    “是。”桂蓮領命而去。

    充斥血絲的眼楮倏然睜開,睡得不安穩的隆磬從躺椅上彈坐起來。他喘息著,看了看四周,才發現適才看見壽雅一身白衣、血流如注的畫面,不過是一場惡夢。

    深吐一口氣,他倒回躺椅上,雙手捂住眼楮。老天究竟還要折磨他多少次才肯罷手?他真的是個不祥的男人?他的命格真的不可逆轉,最後會害死壽雅嗎?

    一個月過去了,他深陷惡夢當中不能脫身。他吃不下、睡不著,唯有埋首公務里,才能不去多想。

    他深刻的記得,披散著頭發、渾身濕透的壽雅,就在他面前孱弱地躺著。汩汩鮮血從她的傷口涌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裙、她的頭發、她身下的地面,也染紅了他的眼楮。

    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即將失去她。壽雅跟他以往的女人何等不同,她是他的摯愛,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沒有了壽雅,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暖歡笑都將一並埋葬,他的心絕對會破一個大洞,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是他的克妻命格要置壽雅于死地,那他只好忍住萬千心痛,不去靠近她。

    他要她活著,好好的活著。

    門被悄悄推開,閃進來一道矮小的身影。

    隆磬厲目如電,凶狠地盯著低著頑的小廝。

    “滾出去,本貝勒早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李福!進來,把他拖出去。”

    “貝勒爺,李福他是不會進來的。我有交代過,不論出什麼事都不要進來。”小廝抬起頭,笑嘻嘻地看著他,滿眼的頑皮。

    大發雷霆的隆磬心頭一窒。

    壽雅?!

    “你……你的傷還痛嗎?”他從躺椅上起身,神色復雜,既擔心又激動,身子還不停地後退。

    “貝勒爺,見到妾身,你怎麼就像見到洪水猛獸一樣呢?難道我是河東獅變的嗎?”他一步步拉開與她的距離,她便一步步地上前。

    “別開玩笑。”他扭頭,望向一邊。

    一個月的分離,漫長而痛苦,再次見到壽雅,他渾身顫抖。他好想擁緊她,就像過去一樣。

    “你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壽雅摘下頭上的帽子,雙手擦腰地質問。

    額際青筋隱隱跳動,他不敢看她,每看她一眼,他就無法遏止自己擁抱她的沖動。

    壽雅雙手盤胸,一步步把隆磬逼到角落里。她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英明神武的隆磬貝勒竟被她這個小女人嚇得猶如受驚的小貓。

    “貝勒爺。”將人堵在牆與自己之間,她伸出雙臂,捧住丈夫僵硬的臉。細滑的手指溫柔地掃過他緊鎖的眉間、疲憊的臉頰和生滿青髭的下巴。

    “你不要……這樣。”隆磬閉上眼楮,猿臂緊貼在身體兩側,強忍住想要擁抱她的沖動。

    “貝勒爺,我有一個月沒有見著你了。”壽雅好心痛他如此折磨自己。“這一個月來,臂上的傷並未讓壽雅吃什麼苦頭,可我的夫君,卻讓人傷透腦筋。”

    “我是不祥的男人,我……我不知道怎樣保護你。我不知道,我……”

    “貝勒爺,你看看我手上這條手珠。”壽雅將御天靈舉到他面前道︰“聽說它是由上古神器磨制而成,能達成主人的任何心願。我向它許下願望,要平平安安地守在貝勒爺身旁,只要貝勒爺活在適世上,壽雅就得好好活著。”在蓮池里,她聽到正牌壽雅最後的心願,看來關于御天靈的傳說並不假。

    “別安慰我,求神拜佛的事,我已經做過很多,如果有用,我也不會至此。”他自嘲道。

    “貝勒爺,看著我好嗎?”她捧著他的頭,溫柔鼓舞他與她四目交會。

    隆磬無法抗拒她的柔情,眼楮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你難道不想我,不想英薇,不想隆晉嗎?我們都在家等你啊。我們本應該好好在一起,你教隆晉射箭,我為你們準備膳食,和樂地看著孩子們漸漸長大。”

    無法用御天靈說服他,她只好運用親情攻勢來勸他。

    壽雅,我試過不相信宿命,給自己一個去愛人也被愛的機會。但是,我不能拿你去賭,你比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還重要,如果你也因我而死,教我如何承受?這一個月來,你染血的身影一直在我腦海里上演,一遍又一遍,讓夜不成眠。如果真有宿命,如果我注定要害死你,我寧願獨自品嘗孤獨。”隆磬哽咽,愁腸千千結。

    他必須屈服于命運,如果不從的代價是她的命的話。

    “貝勒爺。”壽雅淚盈于睫,“那只是一次意外,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因此放棄讓我們彼此幸福的機會,你忘了隆晉的話嗎?你的刻意疏離對那個孩子造成多大的傷害。”

    她緊摟住他的腰,情真意切的又說︰“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會如何?如果因為所謂的宿命,我們就選擇逃避,難保不會活在遺憾和痛苦里。貝勒爺,假設,我是說假設,壽雅只能再活一天,你將如何?”淚光也擋不住她眼楮里閃亮的智慧。

    “只有一天?”隆磬一愣。

    “假設只能活一天,你是不是還會將我一個人丟在王府里不聞不問,只等著我的死——”她被隆磬捂住嘴。

    她知道這樣做很殘忍,但當頭棒喝,她一定要解開他的心結。

    “別讓我們在遺憾和害怕里等待死亡的到來。”壽雅拉開他的手露出安撫的笑容。“假設壽雅只剩一天的壽命,我希望那一天,最愛的人能握著我的手,跟我們的女兒和弟弟一起,開開心心的游玩,去完成那些沒法完成的心願。

    “那一天一定要早早起床,我要拿出新裁的同款衣裳,給我和英薇換上,大家一起享用早膳,然後上市集買書,嘗各種小吃,去看隆晉說了好久的雜耍……

    “天色漸晚,我們把這一天的歡樂像珍寶一樣收集起來,在晚膳時,開心地回味。貝勒爺!也許我們沒辦法增加生命的長度,但我們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快樂,能制造好多的回憶來填補往後的空白,你明白嗎?”

她握緊他的手,溫柔地勸說著,解開他的心結。

    慌亂的眸子鎮定下來,隆磬如大夢初醒,她的一番話體現生命的真諦,他不由得從心底敬佩這個充滿智慧的女人。

    壽雅說得對,他如果繼續逃避,那往後她與他的回憶,只會是一片片的分離和遺憾。如果不好好地活在當下,便沒有未來。

    “壽雅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只想著逃避,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一切的。”

    “貝勒爺,我也對不起你呢,我不該掉進蓮池,實在太不小心了。”

    “壽雅!”隆磬的眼角濕了。

    “我們來勾勾手,我會好好保護自己,而你,不論什麼時候,請都不要輕易放棄,我們還要制造好多回憶。”

    她豎起小指搖搖,嘴角勾起頑皮的笑。

    下一刻,她便被深深的吻住,這個吻隆磬傾注所有深情。他好想她,踫觸不到她的日子,就像將陽光從他生命中抽離。

    對,他要制造與她共同的記憶,命運不可捉摸,未來看不清楚,只有當下,他能把握。

    兩具身體交纏著,吻得深入而忘我,這是屬于他們記憶最動人的部分。

    結束這個令人窒息的吻,隆磬撫著壽雅醉人的小臉。“我不玩小孩的游戲,我只用吻來與你約定,我愛新覺羅,隆磬,不論什麼時候,都不再逃避,我要好好的與我的福晉共織回憶。”

    “呵,你真的想通了,我好開心。”

    “其實很難,雖然已經明白,但要做到真的很難,我會為你努力,謝謝你沒有放棄這樣的我。”壽雅從無遲疑,敞開心扉接納他,他沒有理由不勇敢!

    “還好你開竅了,你要再放著我跟隆晉、英薇不管,我們就一起蹺家!丟下你一個人。”她裝出嚴肅的樣子,猛戳他的胸膛。

    “蹺家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帶上本貝勒,否則,我會動用全城的官兵將你們捉回來。”他心底苦笑,那兩個小的的確會乖乖地跟著壽雅,不論去哪里。他這個做阿瑪、做兄長的,真是失敗透頂。

    “貝勒爺,你也會開玩笑了耶。”壽雅驚喜地拍拍手。

    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你不會認為我在說什麼『冷笑話』吧!”

    “你又想聽冷笑話了?那我……”

    一時間,他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叩叩叩,李福輕敲房門,清清嗓子道︰“爺兒,戶部侍郎在前廳候著了。”

    “壽雅,你先回府,等我把公事處理好,我就回去,接下來的兩天,我要好好陪著你們,寸步不離。”

    “太好了,我去市集帶些薩其瑪、山楂糕什麼的,等你回來一起吃,隆晉一定會好高興。”壽雅掙出他的懷抱,喜上眉梢地戴上寬檐帽道。

    “好,一路小心。”

    “放心吧,有李全跟桂蓮跟著呢。貝勒爺,嗯……”她頓了頓,欲書又止。

    “怎麼了?”隆磬關切的問。

    “沒事沒事,記得晚上回來用膳,別遲了。”她本來想把自己想起的過去告訴他,但一想到他才從悲傷中恢復過來,便改變了主意。

    來日方長,那些屬于她的回憶依然模糊,連那日在水里見到的城市霓虹也陌生起來,她越來越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努力去想起那一切。只要有他寵著她、愛著她,她是誰又有什麼關系?

    心情大好的壽雅轉出戶部,在李全和桂蓮的護送下走往正陽門外。今日難得秋高氣爽,未時一刻,陽光高照,天空萬里無雲。

    如釋重負的壽雅猶如重生,她邊走邊與桂蓮說話,可她每一回頭,總能瞥見一頂紫篷轎子跟著她們。

    正心生疑竇,那頂轎子就消失在巷弄里。

    一定是她多心了。見紫轎不見了蹤影,她放下一顆心,前往市集采購零嘴。

    “讓開、讓開,快讓開。”

    人流如織的市集里人挨著人,突然從東街竄出了兩匹駿馬,向人群橫沖直撞而來,頓時像炸開了鍋,人們驚叫著、推擠著,全都慌了神。

    “福晉!”桂蓮和李全被人群沖散了,當她想拉住主子時,一回頭,身後哪里還找得到人。

    她的前前後後都是慌張的面孔,卻不見主子的身影。

    “完了,李全……李全!”她驚惶失措地高聲叫道,暗自祈禱福晉跟李全在一起。

    餅了半炷香的工夫,她才找到被擠得老遠的李全。

    “福晉呢?”

    “福晉不是該跟你在一起嗎?”兩人的臉色同時刷白了。他們在市集中繞了好久,由于壽雅身分尊貴,他們沒有高聲呼喚,只能睜大眼梭巡。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一無所獲,李全只好讓桂蓮在市集繼續找,他則飛也似地奔入戶部把這個壞消息帶給主子。

    正在審核俸祿帳簿的隆磬知道後,忍住強烈的心慌,不動聲色地打發走戶部侍郎,而後換下官袍,帶上侍衛直奔市集。等他將市集封鎖起來,搜了好幾遍,仍不見妻子蹤影時,他幾乎再次崩潰。

    他握緊拳頭,壓住心中的情緒,回想著壽雅來勸他時的光景。那個女人午時還在他的臂彎里,勸導他,重燃他的希望,如今她卻……

    “福晉該不是又跟人私……”李全小聲咕噥,還沒說完,隆磬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他跌到地上,整張臉沒了感覺。

    “李全你太不知分寸,主子的事是你可以說嘴的嗎?”他雖然對下人寬厚,但那並不代表他會放任他們欺主,況且他相信她,絕對不會背叛他,她是愛他的。

    再聽李全形容當時的情況,他懷疑市集的那場混亂根本是有心人刻意為之。

    “奴才知錯,請貝勒爺息怒。”李全趕緊爬起來磕頭求饒。

    “李福,去,把九門提督請來,說本貝勒有要事相商。”他首先要確認壽雅有沒有被帶出京城。照理說,擄走她的人不太可能將她留在京域內,城中耳目眾多,事跡很容易敗露。

    九門提督很快被請到戶部內堂。

    隆磬面色沉穩地與對方寒暄一番,並沒有表露太多情緒,此時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佟大人,看你行色匆匆,今日應該又有王公大臣領命出京?”隆磬吹著杯里碧綠的茶水,漫不經心地問道。

    “貝勒爺,你料的沒錯,今日正是康碩貝勒之子薩倫返回科爾沁的日子。”

    “薩倫?”聽到這個名字,隆磬忽然想起當初到慈寧宮聽戲,壽雅曾經問過此人。

    “呵呵,正是,薩倫貝子今日出城,他母親娘家府上的馬,竟也在這個時候鬧出亂子,沖進市集里,所幸未傷著人。”

    隆磬握著杯子的手微微一緊,繼續套話。“是嗎?那還真是辛苦佟大人了,不過薩倫貝子這一趟路這麼遙遠,帶的兵馬和補給品應該不少,清道的工作應該也不輕松吧?”

    “沒錯,所以下官安排薩倫貝子從街道寬廣的德勝門出去,他們一隊人馬走過之後,聽守門士兵說,他們還撿到一只鹿皮黑靴,那黑靴很特別,士兵們都說,不知道是那個男人這麼嬌小,穿這麼小的鞋子。”九門提督滔滔不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都是蒙古大漢,身量高大,這靴一定不是薩倫的人掉的。”隆磬慢慢喝了口茶,心里已有決斷。

    “貝勒爺,但在他們到達城門之前,守城校尉特地派人清道,絕對不會容一只黑靴留在路上。”

    隆磬笑著點頭,跟九門提督說了些要運軍糧到西北的事後,叫李全將人打發走了。

    九門提督剛一離開,隆磬便換上一襲黑衣,他的貼身侍衛也都換上平民的衣裳,分別從不同的城門離開京城,直奔皇城北方。

    隆磬交代李全跟李福守在戶部等消息,正當他要出發時,晏陰陽不請自來。

    “貝勒爺,請容下官說幾句。”

    “本貝勒沒工夫陪你耗。”

    “下官知道福晉不見了。”他開門見山道。

    隆磬邁出去的步子又轉了回來,用殺人的目光看著他。

    “別奇怪,下官是陰陽生,很多事,只要掐掐手指便能知道。”其實,他是感受到御天靈的沖天靈氣越來越遠,才來找隆磬的,結果一看隆磬這身裝扮,他便猜到了七、八分。

    隆磬揪著晏陰陽的衣襟,惡狠狠的警告,“你要是敢聲張出去,我頭一個殺了你。”他要去追回壽雅,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把最愛的女人安全帶回來。

    “貝勒爺,為了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女人這麼做不值得。”晏陰陽露出了小人嘴臉,“皇上看重你,委以重任,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了祖宗規矩,到時候皇上也保不了你。請貝勒爺三思。”

    “如果沒有壽雅,我情願什麼也不要。”

    “貝勒爺,你聽下官說,下官手下有些能人,一定會將福晉毫發無傷地帶回,請你一定得留在京中。”

    “晏大人的好意,本貝勒心領了,我自己的女人自己保護。”在這件事上,他信不過任何人,就連皇上也一樣。他一直覺得晏陰陽深藏不露,如今看來,他並沒猜錯,晏陰陽除了是欽天監的陰陽生外,還有其他身分——皇上的密使。

    “你……真的愛上壽雅了?”晏陰陽瞠大了鳳眸,難以置信。這是他意想不到的。

    “與你無關。”

    “貝勒爺,這事下官不說,自然有人會告到皇上哪里,富察氏不會放過這個扳倒你的好機會。你只要一出城,京中耳目眾多,富察氏就會接到消息。”

    隆磬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些我比你想得清楚。”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人從馬車里抬下來,輕輕放在鋪滿枯葉的地上,頭痛欲裂的壽雅緩緩恢復了此一意識。

    “貝子,還有什麼吩咐嗎?”首先灌入耳里的是很陌生的男聲。

    “你們先騎馬走吧,本貝子自有分寸。”

    “喳。”

    一陣馬蹄聲遠去後,壽雅只聽到利刀一下一下削木頭的聲音,她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楮。溫暖的篝火在五步遠的地方熊熊燃燒,頭上突來的刺痛令她擰眉,她伸手摸了摸,後腦上腫了一個大包。

    她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市集里,有馬朝他們沖過來,在涌動的人流里,她被兩個粗壯的異族女人夾擊,之後被拽向一條停有馬車的巷子,還沒叫出聲,人已被捂住嘴,帶土馬車。

    她被綁架了!壽雅萬分氣憤。她才消除隆磬的心結,就又出這樣的意外。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心愛的男人。

    她恨擄走她的人,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她都恨死這個人!她的懷里還裝著給隆晉的書,給英薇的零嘴。今夜,她本應該跟家人一起,快快樂樂地吃上團圓飯!

    帶著滿腔的不滿,她的視線越過篝火,看見了對面死死盯著她的男人。

    “薩倫!”壽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但轉念一想,當日在葉赫那拉家他的表現,她頓時恍然大悟。

    薩倫不是債主!看樣子,他和正牌壽雅有著更復雜的情感牽扯。

    “這就是你報復的手段嗎?壽雅?如果是,你成功了。”高壯的薩倫咬牙切齒道,手里的尖刀不停地削著木頭。

    壽雅不作聲,移到離他更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他。

    薩倫被她的眼神激怒了,臉色鐵青。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6 AM

第八章

    “我錯了,我不該跟布爾尼的妹妹訂親,我不該在你說要逃走的那夜遲到,壽雅,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很快地,他忍住怒氣,放下手里的刀和木頭,雙膝跪落在地,悲痛地看著她。

    “你真有那麼愛壽雅嗎?”這個問題,她是代替這具身體從前的主人問的。

    “你都不記得了嗎?好,我說給你聽。自從你阿瑪戰死,整個葉赫那拉家全靠你一個人支撐,你必須照顧眼盲的姐姐,所以你一直想嫁給有權有勢的男人,讓你跟桐雅下半生有所依靠。

    “一個六品格格想攀門好親事根本不可能,壽雅,你很清楚,所以你挖空心思周旋于京城的達官貴人里,甚至不惜破壞好幾樁婚事來到達你的目的。後來,你遇見了我,你不再貪戀榮華,你說再苦也想跟著我,因為只有我懂得你是怎樣的人,只有我對你不是虛情假意。

    “我是真的愛你,但是壽雅,我有我的壓力,我必須手握權力才能夠擁有你,否則光我阿瑪那關我就過不了,我娶其他部族的女人,都是為了你啊,壽雅,你還要恨我到何時?”薩倫流淚。和她從相遇相識到相愛,是他一生中最美的回憶。

    “壽雅是個可憐的女人。”她垂著臉,無限感嘆。

    她能想像得出壽雅生活的困頓,光看那座破敗的院子就知道,一個女人在這個時代要生存下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你說,只要我被封為貝子,我們便熬出頭了,這回進京我如願被封為貝子,但你卻已被指給隆磬!”

    “蒼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記得有一年,我不能來京里暫住,你托驛館的人寄給我京城最美的迎春花,你不識字,我卻能從中明白你要說的情話,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成婚之後,你跟我移居草原,為我生一群孩子。”

    “薩倫貝子,放我回去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能告訴你,我是隆磬的福晉,生是他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她始終平靜,眸子里找不到任何濃烈的愛恨,她的平靜比怨怪更傷人。

    眼前的女人好陌生,仿佛不是他年少時過到的那個女子。曾經,那雙眸子里有著野心,後來因為愛上他而轉為執著,但現在,波瀾不興,像是他對她不再具有意義。

    “你……”薩倫瞠大眼楮,仔細打量著壽雅。在火光中,她外表沒變,氣質卻溫柔嫻雅,根本找不到一點過去的影子。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運河之約遲到?”那時,他正在母親娘家府中居住,收到她差人送來的信,他本想前往,結果被阿瑪叫去伴駕獵鹿。他隱約猜到嫁入肅親王府的壽雅想要與他私奔,而他,越來越貪戀權力的滋味,他不能放過任何往上爬的機會,于是他放棄了她。

    “原來壽雅當日去運河邊等的人是你。我猜,當日你根本就沒有去,遲到只是你的藉口!”謎題終于有了答案。壽雅夜奔,完全是想要和所愛之人廝守,可惜所托非人。

    薩倫啞口無言。在權力與愛之間,他茫然了。

    “薩倫貝子,你真的愛壽雅嗎?”她用很輕的口吻問道,仿佛不帶任何重量,卻給他重重的一擊。

    他做了錯誤的選擇。

    “你就像個小孩子,當失去最心愛的玩具後,才發現那東西對你何等重要,你想要搶回來,這才是你擄我到這里的目的。”

    “絕非像你說的那樣,我只是——”

    她打斷他的狡辯。“別再替自己的自私找藉口!你這樣悄悄地把壽雅搶過來,綁回草原藏起來,足打算讓她從此一生見不得光,活得沒有尊嚴,任你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她厲聲責難,“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我是不清楚你跟壽雅之間曾有怎樣的海誓山盟,但你不配擁有這段感情,你從來沒有去考慮壽雅的幸福。”她替壽雅不值。

    “你閉嘴。”

    “好比現在,你根本沒有問過壽雅的意思,就把她擄來這里,讓她蒙受拋夫棄女的罪名!你好自私,你知不知道,愛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如果你真的愛壽雅,你不會讓無依無靠的她在運河邊苦苦守候,最後令她放棄生命,落水而死。”

    “你說什麼?”薩倫錯愕的看著她。

    “薩倫,站住別動,我的箭已經瞄準你的心口,你可知道,每年秋獵,我隆磬從沒讓一只獵物逃脫過。”一道低沉的聲音猶如鬼魅般飄來。

    “隆磬。”壽雅驚喜交加,她一回頭就看見拉滿弓,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後的丈夫。他不曾拋棄她,總在她最需要他時出現。

    “壽雅,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

    “隆磬,我一定要殺了你。”薩倫狂嘯,咬牙切齒。

    “很可惜,你的人都被我的侍衛殺了,你不用再想他們會趕過來救你。”

    她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依偎在他的身畔。

    “壽雅,馬就在後頭,你能騎上去嗎?”隆磬說著話,手中的箭不曾有半絲顫抖,穩穩的,這讓薩倫不敢輕舉妄動。

    “隆磬,我還有話對他說。”她柔柔地要求道。

    他默不作聲,算是答應了。

    “薩倫貝子,我不是壽雅,你說過壽雅不識字,而我能。”抄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她在腳下的泥地上寫下——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

    幾個字在篝火的照耀下,無比清晰。

    薩倫這下更是驚訝,隆磬則無太多反應,沉穩地拿著箭,對準他。

    “哈哈哈,為了逃避我,你竟然編出這個理由。”他笑得淚流,嘴硬不承認,但心里有數,眼前的女人的確不是壽雅。

    “其實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看出我和壽雅的區別,我們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狂亂的笑聲止住,薩倫目皆盡裂。

    “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你如道壽雅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她請求上天,帶她離開令她絕望的一切。當她發現你不能再回應她的愛,不能再呵護她的愛情,她徹底絕望,她看重你、愛著你,結果換來一場空,是你,是你把她推向深淵,令她選擇以死做為解脫。”

    “不!不是我,不是我。”直到真正失去,才知道珍惜,可惜為時已晚。

    “壽雅比我聰明,她在運河邊見不到你,就已明白了你的心。”

    她看向隆磬道︰“一個人愛不愛你是可以感受到的,好比此時,貝勒爺對我的真情實意我真真切切的領略到了,他明知私自出京,極有可能被嚴懲,甚至還會被削去爵位,但他還是來了,在利益得失之前,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我。”

    壽雅聲音變得好溫柔,“雖然這樣做,世人會覺得很傻、很不值得,但做為女人,我比壽雅幸福太多太多。薩倫貝子現在明白了嗎?貝勒爺始終相信我、愛我,才會到這里來找我。書盡于此,請你以後別再叫我壽雅,你沒有資格。”

    說完這些,她翻身上馬。

    隆磬收起弓,面對著薩倫。“以後不許你出現在我妻子的面前,希望你好自為之,否則我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他很想給薩倫一個教訓,但今天這事不宜鬧大,畢竟他私自出京這事如果傳出去,皇上想不辦他都不行。

    “不許你帶走壽雅。”薩倫面容扭曲,他瘋狂地躍起,舉步沖向隆磬,腦袋里只想著他必須留住眼前的女人,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壽雅,留下她,至少他還能看著她,想念那個他所愛的女人。

    嗖嗖嗖,幾支從暗處射來的箭,精準地射中他手臂,吃痛的他跌倒在隆磬的腳邊。

    “你再執迷不悟,哪怕被皇上問罪,我也會殺了你。”隆磬冷眸陰騖的警告,他從容地走到馬邊,確定壽雅已經坐好,才翻身上馬。

    薩倫捂著傷口倒在地上,痛徹心扉地狂嚎。他輸了,輸得好慘!

    拋下薩倫,隆磬策馬飛馳在山林間。只要再過兩三里路,便是喜峰口,出了喜峰口,便是他的地盤。

    茫茫草原,在即將出關的時候,他成功地救出壽雅,為此,他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

    此刻,他們必須快些返京,比起自己會受到懲罰,他更擔心會有不利的謠言中傷畫時雅。

    她躲在他厚厚的大氅下抱住他的腰,迎面而來的勁風被阻隔在大氅以外,而他的體溫給她無盡的暖意。

    抬頭往外看,幽暗的夜空中繁星點點。她只祈求在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回京城,她希望富察氏沒有抓住隆磬離京的小辮子,否則就麻煩了。

    經過不眠不休的趕路,途中換掉三匹駿馬,他們才終于在第二天的巳時抵達京城的城門。

    仍做小廝打扮的壽雅跳下馬,與隆磬肩並著肩,迎著太陽,走入雄偉的城門。

    他們終于回來了。

    進了城門,兩人同時察覺到四周守城的士兵隱隱的躁動,時不時交頭接耳。

    沒有去理會那些變化,此時,他們只想好好看看對方。

    陽光溫柔地拂照在他們的臉上,兩人深情對望。

    隆磬撫上壽雅的後腦。“還痛嗎?”昨晚在馬上他就已發現這個傷。

    “薩倫貝子劫了我,堵住我的嘴,綁著我的手,我拚命的想,該如何留下線索給你,最後只好把腳上的鞋踢掉,看管的人發現打暈了我,以便順利出城。”

    “我真該殺了他們。”他眼底騰出殺機。

    “隆磬,我的貝勒爺啊!你不知道我在林中看見你時,是多麼的高興。感謝你這麼寵我、呵護我。你從未讓我失望,是你讓我的人生變得圓滿有意義。”壽雅說著,不由得淚流滿腮。她沒有愛錯人,大干世界,芸芸眾生,她愛了對的人,何其有幸。

    “不哭!”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不是壽雅?”聽她說出那些話,他並無太多訝異。唯一的可能,是他早就知道了。

    “去葉赫那拉家時,我已經大概猜到了。我很喜歡聽到你說,你叫『隆磬的福晉』。”隆磬深刻的輪廓染上溫柔笑意。她是誰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他隆磬的一帽晉。

    “我忘記自己叫什麼、來自哪里,原本的世界在我腦海里只是一幕幕畫面,我也許來自未來,我沒有名字,我……除了愛你、除了擁有你,再沒有別的什麼,所以,貝勒爺,如果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我的存在便沒有意義,何妨學那個可悲的壽雅不如歸去。”

    “不許你這麼說。”不顧大街上入來人往,隆磬一把擁住她。“請你永遠做我隆磬的福晉。”他附在她耳邊柔情道。他抱得很緊,仿佛怕揚起的秋風將她吹走。

    “嗯!我不會客氣的。”她笑了,能再次聞到他的氣息,她好安心。

    “接下來,我可能得離開你一段時間,但我保證,三年後,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隆磬放開她,將她的兩手包覆在大掌里拉到胸前。

    “不,再重的懲罰我也要與你一起面對。”她頻頻搖頭。

    “這次私自出京,絕對逃不過責罰,是流放還是被圈禁都有可能,我不能讓我的福晉再吃苦,我知道這很難,但請你忍耐,我會很快回到你們身邊,你給我時間。”

“貝勒爺,我不在乎吃苦,我不在乎被流放,我只要永遠跟在你身旁,寸步不離。”她抹乾淚水,正色道。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疾病、死亡、勞苦都會奪走你的性命,而我哪舍得?”

    “貝勒爺,我沒有你想的脆弱。”

    “什麼事我都能為你妥協,但今天,為我退一步。出京城找你以前,我已經做好打算,我若被帶走,你也別害怕,我已經托人照顧你、英薇和隆晉。他是富察氏也動不了的親王,所以你放心,你們還能過上原來的生活,不會受半點委屈。”他在朝廷當差,深耕數年,敵人有之,朋友也有幾個。

    “貝勒爺,請隨下官走一趟吧。”宗人府、刑部的官員已在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站定。

    隆磬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再次轉向壽雅道︰“回府去,替我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英薇和隆晉。”

    壽雅握緊他的手不肯松開,他的大掌拍了拍沾上泥土的小手,毅然無畏地走向準備羈押他的官員。

    “貝勒爺。”她壓抑地叫道,抓住隆磬的手被拉開了。

    她含著淚,一直叫一直跟,卻被宗人府的士兵攔住去路。

    她只能無助的看著丈夫被帶走,消失在長街的另一端。

    失魂落魄的她僵在原地。她該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夠救出貝勒爺?

    “福晉……”趕來的桂蓮和李全小心翼翼的喚道。

    “怎麼辦?爺兒被他們帶走了!”壽雅淚眼模糊。

    “福晉,上車吧,奴才先帶你回王府。我們……都救不了爺兒。昨晚老福晉的人,就把爺兒告到皇上面前了.”

    “富察氏!”壽雅咬牙切齒道。很快地,她從慌亂和無助中回過神來。“快回府,不能讓英薇落到東院手里。”她得先保護英薇,再想下一步。

    主僕三人風塵僕僕的趕回王府,壽雅第一件事,便是把英薇抱進懷里。

    英薇一見她,立刻放聲大哭。

    “不要害怕,不論出了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英薇,我不會在王府等著,我一定要帶著你跟你阿瑪團聚。”

    其間,側院外,東院的人數度來挑釁,想闖進來,都被忠心的侍衛攔住。

    壽雅聽甄嬤嬤說,侍衛中有洵親王的人,富察氏投鼠忌器,才不敢硬闖。

    隆磬果然設想周到,她不得不再次佩服自己的夫君。

    “福晉、福晉,有消息了。”沒一會,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李福跑了回來。“皇上已經下了旨,將貝勒爺押入西山別院圈禁。”

    “西山別院圈禁?”壽雅驚叫道︰“還有其他的嗎?”

    “回福晉,沒有了。”

    她抱著英薇來回踱步。沒有削去貝勒的爵位,只是圈禁,看來皇上並不忍心重罰隆磬。

    “福晉,西山就在京城的西北。”桂蓮提醒主子。

    原來這麼近。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隆磬被刑部尚書押往西山別院。

    “貝勒爺。”雖然被圈禁,但他的爵位還在,刑部尚書不敢怠慢。“西山別院清淨,是個讀書的好地方,下官特別給你準備了些典籍,供你消磨時間。”

    “多謝大人了,隆磬是待罪之身,你甭跟我客氣。”

    “貝勒爺哪的話,以後有任何需要就吩咐外面的奴才,下宮會盡力為貝勒爺辦到。”

    “嗯,大人公務繁忙,隆磬就不再久留。”

    “謝貝勒爺體諒。”刑部尚書打完揖,領兵而去。

    偌大的主廳里只剩下隆磬,他聽著窗外悅耳的鳥鳴,靜靜地坐了下來。他知道皇上的用意,既不想重罰他,又要向群臣交代,權衡之下,才做出圈禁的判決,估計在這里的時日不會短吧。他心底喟嘆。

    端起奴僕才送上的熱茶,他輕呷了一口。從此時起,他要如何熬過思念壽雅的日子?不過他並沒有想念妻子多久。

    秋雨連續下了四天之後,第五天,口大箱子,來到他的面前。

    一個女人眉開眼笑的背著一個女娃,帶著兩看著女人頭上掛著的雨滴,隆磬半天都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貝勒爺,我和英薇從今天起,就要住在這里了哦!請多關照。”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看看箱子,看看妻女,百感交集。

    才幾天未見,壽雅瘦了許多。但是英薇,長得圓圓胖胖,一臉開朗。

    “貝勒爺,我去求太皇太後了。起初,她並不願見我,我就在午門跪著,等啊等啊,誠心感動了她老人家。”隆磬被圈禁,京城中傳聞四起,大都將矛頭指向壽雅,太皇太後對她不免有所不滿。

    “你……”他真拿這個女人沒轍。他是待罪之身,被圈禁等同于坐牢,她怎能為了他拋開自由。

    “後來在午門見著了晏大人,他跟我姐姐有交情,我就拜托他幫我到太皇太後面前求情。晏大人還算幫忙,他找準時機向太皇太後進言,太皇太後終于答應了我的請求,說服皇上讓我們一家團聚。”

    “壽雅,你知道圈禁……”

    “這里好清靜哦,我進來時,看見院門口種了好多的奇花異草,哇!深吸一口氣,都覺得空氣無比清新,院後的山林青翠欲滴,真像人間仙境啊。”

    她拉起隆磬的手又道︰“貝勒爺,英薇也想你了呢,你總不能讓女兒想你卻見不到你吧。”壽雅解開系繩,從背後取下英薇抱到胸前。

    “來,英薇。阿瑪在這里呢,你要說什麼?”

    她澄澈的眼楮眨呀眨,嚅動嘴唇,含糊地說︰“阿……阿瑪,想想。”

    強大的驚喜讓隆磬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女兒會說話了。

    “英薇好厲害哦,已經會叫阿瑪了。”

    強健雙臂打開,擁住母女倆。

    埋在隆磬的胸口,壽雅淚濕衣襟道︰“貝勒爺,我不想讓你錯過英薇成長的時光,也不想在等待中消磨歲月。被圈禁,失去自由,但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啊。”

    “嗯。”他鼻子微酸,同意她的說法。

    “我們要珍惜每一天。”

    “好。”

    “編織最美的回憶。”

    “好。”

    那一天起,別院里有了稚兒的歡笑聲和女人的忙碌身影。

    寒來暑往,一家人住在西山別院里已經一年半了。這日,隆晉得到宗人府的準許,來探視六哥一家。

    “六哥、六嫂。”一見到親人,成熟不少的隆晉又變成回小孩子,差點就哭出來。

    “小叔長得都比我要高了,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呢,別再掉淚了,英薇會笑你的哦。”一見到他,壽雅拍拍他的肩給予安慰。

    活潑的英薇對著他比羞羞臉,完全是有樣學樣。

    “吃飯吧。”隆磬給了弟弟一記關愛的眼神,招呼大家入席。

    “對對,快吃飯。來小叔,跟你六哥坐在一起,這一年多不在王府,你六哥老是念著你,一會跟我說,隆晉這小子不知道練箭練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念書。”

    “六哥,你放心,這一年多來,我天天都去學堂報到,學堂里,沒有人比我到得早,夫子都誇我勤勉好學。六哥,吃完飯,一會我們一起射箭吧,看看我苦練的成果!”隆晉的眼里熠熠生光。

    “好!看到你這樣,我很高興,娘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隆磬連連點頭,“額娘泉下有知,應該會很欣慰。”

    “好!太好了,英薇,有比賽看哦。”

    “額娘,什麼是比賽呀?”

    “就是看你阿瑪和九叔誰先射中目標。”壽雅很和藹地說。

    “來,隆晉,這是你六嫂煮的三杯雞。”隆磬為弟弟夾上一塊雞肉。

    “六嫂還會做飯?”隆晉錯愕。

    “當然,這一年多,都由我下廚煮給貝勒爺吃呢。”壽雅笑容里拌著蜜。其實她並不需要自己動手,別院配有廚娘,但她還是親自下廚為家人張羅三餐。她喜歡為丈夫、女兒忙碌的感覺。

    “這雞肉好好吃,沒想到六嫂手藝這麼好。”

    “再嘗嘗這個,多吃點,我們都不在你身邊,讓你受苦了。”畢竟他才十三歲。

    “自從你們來了西山,王府里就……富察氏一病不起,太醫們都來了,還是束手無策。如今她也快……”

    出于對自己丈夫的了解,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壽雅敏銳地捕捉到一道精光從他眼底疾速掠過。

    難道富察氏她的病另有文章。

    “富察氏病了之後,察哈爾部內亂,布爾尼起兵造反,隆達被任命為副參領,跟著圖海將軍奔赴前線,不到一個月戰死了。”

    “阿瑪知道了嗎?”隆磬夾起一塊蘿卜,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蘿卜放進嘴里,吞掉。

    英薇見阿瑪吃了,也學著夾起一塊蘿卜放在嘴里,吃進肚子。

    “隆璜已經寫信告訴阿瑪了。”

    “東院看來該易主了。”

    “小叔,來,嘗嘗我這道炒青菜。你這是什麼眼神?不許挑食。”

    “遵命遵命。”隆晉看六哥都吃著蘿卜了,便哭笑不得地接受嫂子遞來的炒青菜。

    “挑食不是好孩子。”英薇用大人的口吻教育她的九叔。

    “英薇,要不要跟九叔回王府住?者跟著你阿瑪、額娘,不如跟九叔去玩吧。我帶你去市集看雜耍,吃好吃的點心。”

    英薇看了看壽雅,又看了看阿瑪。

    “不要,在這里每天都很開心。早上額娘教我畫懶懶熊,很可愛哦,中午還可以到後院撲蝴蝶,我阿瑪還給我做了一個秋千,可好玩了,我可以跟額娘在上面,飛得好高好高,差點就摸到天上的雲彩了。”

    “可是你不想去外面玩嗎?”

    “你會講美人魚的故事嗎?”

    “不會。”

    “我不要跟你住。”小丫頭嘟嘴偏頭,娘呢。

    一臉很不樂意。她才不要離開阿瑪跟額“哎!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你小時候可是住在我的側院呢。”隆晉佯裝不滿地哼道。

    “阿瑪,我要講笑話給你聽。”

    隆磬想出聲拒絕,可馬上收到妻子警告的目光,他只好點點頭。

    “英薇會講笑話?”隆晉吃驚。

    “有一條小蛇哦,有一天大舌頭的問一條大蛇,哥哥,我們……我們有毒嗎?大蛇回答,當然啊,我們是蛇嘛。”四歲的英薇變換著聲調,很投入地講這個故事。“九叔,你知道小蛇為什麼要這麼問嗎?”

    隆晉只覺頭上繞了好多小烏鴉。

    “大蛇問小蛇,你干麼要問這個,小蛇大著舌頭回答,哥哥,我咬到……自己了。”說完,壽雅跟英薇笑得抱著一團。

    “我女兒好厲害呢!笑話好好笑。”

    隆磬放下手上的空碗,站起來道︰“隆晉,你吃飽了吧,我們去後院射箭,讓我看看你的箭術有沒有長進。”如今不只壽雅給他講笑話,連英薇也學會了,可他實在是笑不出來,每次母女倆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他都想……暈過去算了。

    “哦?!對對對,射箭,六嫂,我們先過去了。”被笑話凍住的隆晉立刻領會兄長的意思,放下碗筷去後院比射箭。

    瞄了眼逃走的兩兄弟,壽雅不住的搖頭。女兒才是她的知己呀。

    當日,隆晉吃過晚飯矛從西山返回肅親王府。送走小叔,壽雅覺得陣陣暈眩。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6 AM

終章

    “壽雅,你怎麼了?”隆磬擔憂地問。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她忙著照看女兒,又要張羅飯菜,的確感覺有些吃不消。

    “你快坐下。”趕緊將她移到礅上,他摸摸她的額頭。“要不要我差人去請大夫?”

    “貝勒爺,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你不要操心。”不管任何時候,他都將她捧在手心,視她為珍寶。

    “額娘,英薇不要去睡覺,英薇要陪額娘。”英薇將臉貼在壽雅的臉上,小手環住她的脖子。

    “英薇乖,再不睡覺,牆外的狐狸就要搶著睡你的小床哦,小狐狸睡了你的床就不會還給你了。”

    英薇嘟著嘴不高興了。

    “我讓阿瑪抱你進房好不好?然後我給你講故事。”

    “好,我最愛聽故事了,阿瑪快抱我、快抱我。”

    夫妻倆默契的相視一笑。隆磬抱起可愛的女兒,邁過垂花拱門,轉到女兒的寢房里。

    把小丫頭放入床榻上。,他掀袍坐著榻邊,看著妻子給女兒擦臉,換上睡衣。

    “額娘,睡這里。”小丫頭換好衣服,倒在內側呼喚著壽雅。

    她放下手上的毛巾,握住丈夫的手,輕輕地躺在女兒身邊。

    “今天想聽什麼故事呢?”

    “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好吧,就給你講一個被巫婆關在高塔上的公主的故事吧。”壽雅跟女兒蹭了蹭額頭,又溫柔地扭頭看向逆著燭光的丈夫。

    他一直在旁守候,不曾離開。

    每晚他們幾乎都是如此度過,沒有大風大浪,彼此守護著,平凡而真實的每一天。

    轉回眼神,壽雅欣口,講起故事來,嗓音猶如緩緩流動的泉水,浸潤著父女倆的心田。

    “最後,王子從巫婆的手里,救回了公主……”看著女兒眼神迷蒙,她聲音漸漸變小,再過一會,小丫頭再也抵擋不了睡神的召喚。“睡著了,噓!”

    壽雅停止故事。輕輕地起身,為女兒蓋好被子。

    隆磬愛憐地撥了撥女兒額上的劉海,同妻子一起步出房門。

    有些涼意的晚風撲面而來,她抬頭看看樹頂上,璀璨的星空。

    “貝勒爺,我們去後院賞星好嗎?”

    他點點頭,握緊她的手,邁步在前,她步步跟隨。

    來到靜謐的後院里,大樹、芳草、上山引來的泉水,都籠罩在溫柔神秘的星光在清涼的空氣中,壽雅頓時神清氣爽,她放開丈夫的手,活潑地坐到秋千上,用雙腿助跑,讓自己的身子輕輕擺蕩起來。

    隆磬寵溺地看著她,繞到她身後,輕輕地把秋千推高。

    這是他親手為妻女做的秋千,大受歡迎。母女倆最愛跑到這棵百年銀杏樹下蕩秋千。

    紛紛揚揚,燦爛奪目的銀杏樹葉簌簌飄落,猶如下起一場亮黃色的花雨。

    “貝勒爺,剛才故事沒有講完。”壽雅悄聲道︰“王子不但救回公主,還施計殺掉巫婆,巫婆的存在對公主始終是個威脅,王子不想公主受傷,不想公主再有危險,所以……他把壞壞的巫婆殺掉了。”

    盎察氏的病並不簡單、,而且隆達被派往前線也絕非偶然。有人雖然身在西山,但在外的布局絲毫不受影響。

    推動著她的手沒有停,仍溫柔地搖著秋千。他的福晉太聰明,也太了解他,想瞞她不容易。

    “公主勸王子要珍惜每一天,王子從沒忘記,他每天陪著公主,跟她一起看顧女兒,日子安靜平凡,讓人無法割舍。可王子還是會害怕,在一片荊棘之中,他答應過要好好保護公主,所以他揮刀砍去所有的毒刺,讓他的公主安全無虞。”

    盎察氏跟隆達處處置他們于死地,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痛下殺手。還有一個人,薩倫,他要讓他永遠絕跡于京城。

    壽雅雙腳沾地,讓秋千停下來,她回身,星光映進拋慧黠的眼楮。

    “貝勒爺,我來自很久很久的以後,想不起自己是誰,沒有親人、沒有過去。如果這是擁有你必須付出的代價,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會選擇如今的道路……有一個愛自己的丈夫,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隆磬抱住她,俯身給了她一個長吻。

    她熱情地迎接,火辣地回吻他,沿著他深刻的輪廓灑落,雙手帶著誘惑解開他的襟扣,將吻一路燃燒到他胸口。

    “你在玩火。”隆磬氣息渾濁地開口,眼神充滿欲望地盯著她,有力的猿臂抱起秋千上柔弱無骨的小女人。

    他加快腳步奔回臥房。他懷里的女人帶著媚笑,挑逗著他最後的自制力,並在他身體里燒起熊熊大火。

    她是始作俑者,卻帶著頑皮的笑,無辜又嫵媚,看他為她瘋狂。

    他的確快為她瘋狂,不論愛她多少次,都覺得不夠。

    愛她的調皮,愛她偶爾流露的孩子氣,愛她為他染上紅暈的臉。

    兩人倒在被褥之間,吻變得更加炙熱,他們在翠色的被褥里翻起一場動人的雲雨……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隆磬裸著上身,用被子把妻子裹住,帶她來到窗邊一同看星星。

    壽雅依偎在他懷里,柔荑摸著他的臉。一向死板的丈夫越來越懂她的心思,偶爾的小浪漫,讓她真心歡喜。

    “你說這里的星空你最喜歡。今日星空好美,舍不得讓你錯過。”

    “是因為你陪我一起看,這樣的星空才值得品味。”

    無數星星匯成銀河,星空壯麗而寧靜。

    瑩瑩星光灑落,壽雅凝神看著,背後柔情的貝勒爺緊緊地抱著她,給她溫暖。

    緩緩的,她睡著了,作了一個相當奇怪的夢。

    夢的開始,在一間掛著“花花幼稚園”招牌的教室里,黑板上寫著2011,一個小男孩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嗚嗚啼哭,窗外的天空墨黑,四周電閃雷鳴。

    “小杰,不哭哦,你媽媽一定會來接你的。”

    “嗚嗚嗚,老師,媽媽怎麼還不來?嗚嗚嗚。小朋友都走了,沒人跟我玩。”

    “小杰,你不要哭,老師變魔術給你看。”女老師拿起桌上的玻璃珠,在手里晃了晃,一眨眼,玻璃珠就不見了。

    “嗯?老師,你把玻璃珠變不見了。”小男孩趕忙擦乾淚水,四處找那顆玻聰珠。

    轟隆隆,一道驚雷在天邊悶響,雨越下越大。

    “你猜猜,玻璃珠被我變去哪里了?”

    小男孩搖頭。

    “不如你跟老師一起找好不好?”

    “好!”

    女老師帶小男孩在教室里尋找。

    “問問芭比,芭比,是你把玻璃珠藏起來了嗎?哦?是嗎?不是你呀。那會是誰呢?你能告訴我嗎?”女老師拿著芭比娃娃問著。

    看見老師的表演,小杰哈哈地笑起來。

    “芭比是無辜的,她沒有藏起玻璃珠,我們繼續去問哆啦A夢。”

    一記悶雷響在教室的上空,小男孩分神看了看窗外的雨,滿臉擔心地道︰“老師,是不是你媽媽也不來接你,你才來陪我玩的!”

    哇哦!老師石化。隔了半天,她才裝出娃娃聲說︰“老師的爸爸媽媽很久很久以前就住在各自的房子里,他們都不會來接老師哦。”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而她成了多余的人。

    “老師,沒關系,我叫我媽媽一起接你回家。”小杰很爽快的表示。

    “哈哈哈,謝謝小杰。老師好高興哦。耶,你看,玻璃珠又被我變出來了。”

    這時,拿著滴水雨傘沖進來的小杰媽媽出現在教室門口。

    “小杰,對不起,媽媽來晚了。謝謝星瑩老師,路上塞車,實在抱歉。”

    “沒關系,小杰今天很乖,雨太大,你們還是快回家吧。”

    送走母子倆,女老師關滅教室的電燈,鎖上門,提著包包,撐起雨傘,踏上回家的路。

    走出幼稚園所在的巷子沒多遠,腳下踩到滑溜溜的東西,她摔到地上。

    “好痛!”

    傘被風吹遠了,她捂著膝蓋,怎麼也站不來,大雨淋濕她的衣裳。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絆倒本小姐,真討厭。”她往腳下一摸,摸起一串淺藍通透的琉璃手珠。

    是誰掉的嗎?在雨水的沖涮下,顆顆藍珠晶瑩而潤澤,看起來像是上等玉石磨成。

    “就先帶著系吧,明天交給警局好了。”希望能找到失主。

    “老婆,靠過來一點,別淋濕了。”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孩從她身邊經過。

    “爸爸,我好害怕,雷聲好可怕。”女人身上抱著的小女孩輕聲撒著嬌。

    一家人罩在一把大傘下看起來無比美滿和溫馨。

    “唉,我要是有這樣一個老公、這樣一個女兒該多好。”看那一家人走過,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內心深處的羨慕令她咕噥出聲。她渴望一個家,一個真正屬于她的地方。

    她剛說完,一道閃電從濃黑的雲端劈下,正好落在她手中的琉璃手珠上,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9 01:17 AM

尾聲

     蹦樂喧天,賓客盈門。隆磬及壽雅皆著盛裝,站在肅親王府面前迎客。

    “恭喜恭喜。肅親王老當益壯,迎娶十六歲嬌福晉,真是羨煞旁人啊。”

    “謝謝,郡王里邊請。”

    今日,是肅親王迎娶新福晉的日子,這位新福晉來自博爾吉濟特氏家族,跟這一族聯姻,肅親王府的勢力更加穩若磐石。

    罷招呼完郡王,又來一位親王福晉。壽雅還記得十年前,她曾在禮佛途中暗算過她。不過如今的她一見到自己,連忙上前又說又笑。

    在京城里,誰不知道,自從富察氏死後,肅親王府內的大小事務都由隆磬的福晉打理,是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雖說肅親王再續弦,可新的肅親王福晉不過十六歲,當家的權力還是落在壽雅的手上。關于她過去的傳聞已經很少人提起,畢竟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更何況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瞧著隆磬貝勒對妻子的看重,誰還敢說三道四。

    “我的好妹妹,這幾天可辛苦了你吧,這王府內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你張羅著,瞧瞧你這肚子該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吧?”這位親王福晉眼露曖昧地笑著。

    “才四個月。”

    “算起來,這是第三胎了吧,你們倆真是恩愛。”

    壽雅紅了臉,嗔怪地睇了眼身邊英偉的男人。都怪他啦,害她生了又生。被圈禁四年之後,皇上大赦。隆磬又再次主理戶部,一切回到最初的樣子,唯一改變的是,他們添了兩個兒子,肚子里這個她希望是個女孩,英薇也一直盼著要個妹妹。

    “福晉快開席了,里邊請吧。”隆磬臉上沒有變化,有禮而冷漠地趕人。

    “不鬧你們了。”

    熱熱鬧鬧的婚事在壽雅的籌備下,辦得風風光光,她不但受到公公的稱贊,連皇族貴賓也對她十分欣賞。

    隆磬卻很擔心地看看妻子的肚子,他十分擔心她的身體。

    在婚禮接近尾聲時,他把余下的事都交給海總管,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拎著妻子回到清心小築。西院已經重新改建,但兩人都決定不住在那里,仍擠在這座雅致小院落里。

    “隆磬,這樣很失禮,今天是公公的大喜之日耶。”

    “你的腿都有些水腫了,怏躺下,我替你揉揉。”他連忙扶她躺下,憂心她的勞累。

    “好。”壽雅樂意從命,躺在軟楊上享受丈夫的按摩。懷上第一個孩子後,她的貝勒爺就如臨大敵。不許她亂跑,不許她受累,不許她亂吃東西,不許她跟英薇玩鬧,就怕她有意外發生,每件關于她的事,都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

    “好舒服哦,貝勒爺,被你寵上天的感覺真好。”壽雅眯著眼楮,酸軟的腿不再抽痛。

    他沒有說話,卻深情地吻住她嫣紅的唇。

    “額娘!額娘!我們來了。”英薇領著弟弟們推門而入。

    “不許……”隆磬嘆息一聲,離開芳唇,臉色不豫地瞪著三個孩子。

    “我們是來給額娘揉揉的。”三個孩子站在花廳里,見阿瑪的臉色不好看,連忙找額娘做擋箭牌。

    “你們給我輕點,否則都給我滾去找你們的九叔。”看他們還算乖,隆磬沒有趕他們走。

    看了看丈夫和三個孩子,壽雅又無奈又想笑。只要她有孕在身,隆磬就把所有人排拒在三丈以外,孩子們也不例外,就怕她動了胎氣。

    “孩子們快過來吧,額娘都想你們了。”

    “額娘。”三個孩子一起撲向她,有的給她揉手,有的給她揉脖子,相當的孝順。

    開始他們還能老老實實地給額娘按摩,慢慢地就變了調,興高采烈地說起今日的觀察心得。說新娘的衣裳好好看,說哪家的貝子好能吃,說令日從宮里來的太監帶來多少賀禮,說誰家的丫發好貪睡……

    壽雅含笑聽著,心內充滿幸福。這就是她的夢想啊!

    謝謝你,御天靈。她撫上腕間的琉璃手珠,神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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