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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明日香正太 -【初戀魔法電擊‧一】第一次說出口,我喜歡你 [打印本頁]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1 10:12 PM     標題: 明日香正太 -【初戀魔法電擊‧一】第一次說出口,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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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初戀。
鼓太郎愛上了一位少女,她的名字叫做白鳥祈梨,是一位溫柔、努力,有點愛哭的女孩。
認真的鼓太郎和健康、元氣的祈梨,心意相通的兩人原本應該獲得幸福,但突然出現的美少女卻向他們發出死亡宣告。
天動說世界的魔物們突然出現要取鼓太郎的性命!
而要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身心都和祈梨合而為一!?
一部充滿勇往直前,交織著愛情、魔法與戰鬥的校園純情故事!!
戀愛+魔法、戰鬥﹦H!?

作者簡介:
曾獲得第三屆少年JUMP小說大賞努力獎(1994年)!總是將自己逼到極限的旅行藝人。別名為截稿邊緣的魔法師!
『我真的一定會趕上截稿日的!!』
著有「総理大臣のえる!」「大魔王アリス」等作品。

個人網頁:いつも活字屋 http://asukashota.com/


原日文書名:初戀マジカルブリッツ はじめていいます、大好きです

原所屬文庫:集英社Super Dash文庫

[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8-12-2 07:35 PM 編輯 ]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1 11:23 PM

《人物簡介》

藤井鼓太郎
 煩惱多多的純情少年,個性雖然不差,但是運氣卻背的不得了。因爲對祈梨的一廂情願而替自己制造了很多麻煩。

白鳥祈梨
鼓太郎的同班同學。雖然個子長得很高,膽子卻很小,她努力地想要回報鼓太郎對她表白的那份心意。

鈴蘭
  突然出現在鼓太郎面前的神秘魔法師,是從地動說世界來的暗殺者。

笑袋
  魔物。爲了奪取鼓太郎的性命而出現。總是和小醜一同行動。

琴子
  與鼓太郎同年級的妹妹。精力旺盛,總是耍得哥哥團團轉。

健次郎
  鼓太郎的父親。是位樂天卻搞笑的爸爸,但他的真面目究竟是……?

克羅諾斯
  想要抓住莉莉斯的魔法師。同時也是創造出鈴蘭的主人。

比戈
  超魔法師。克羅諾斯的宿敵。

莉莉斯
  從神話中被抹消的亞當第一任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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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8-12-1 11:24 PM 編輯 ]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1 11:46 PM

【第一章】 這一定是夢
 
  我喜歡白鳥祈梨。

  我喜歡她那濃密但梳得很整齊的長髮。

  我喜歡她那像初雪般水嫩的肌膚。

  我喜歡她長長的睫毛,也喜歡睫毛下那明亮的雙瞳。

  我喜歡她那稍微開點小玩笑就當真,一臉驚訝的樣子。

  我喜歡她那一緊張就馬上急躁起來,害羞又容易臉紅的模樣。我也喜歡她膽小如鼠,一點小事就淚眼汪汪的可愛樣子。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她綻放笑容的時候。

  我喜歡她微笑時那柔和的輪廓。

  我喜歡她將手放在嘴邊優雅的模樣。我也喜歡她害羞時那宛如染上櫻花色的雙頰。我更喜歡她那高挺鼻子和那豐潤的雙唇。

  我喜歡她就算生氣,看起來還是笑魇如花的溫柔表情。

  至於她本人的個性又是如何呢?

  她雖然長得比誰都高,但膽子卻比所有人都小。

  因爲一點小事就慌慌張張的樣子,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她是如此的有趣了,對在她身邊看著她的朋友來說,應該會覺得再也沒有比她更逗趣的人了吧?

  她每天都過著被嚇一跳、吃驚、慌慌張張的生活。

  突然顯露出的圓鼓鼓表情也是一絕。

  她生氣時那眉毛的形狀,有種說不出的可愛。就算她想大發雷霆,卻看不出來她在責備對方,那嘟起的雙唇真是可愛?

  圓鼓鼓的雙頰,讓人不禁想用手指去戳戳看。

  她並不是那種站在隊伍前揮舞旗子的類型,而是跟在大家身後,幫走在前面的人撿掉落的東西,或是到落後的人身邊陪他一起走的那種人。

  她總是在別人的身邊。

  若有特別原因讓她落單時,那不安的表情令人同情。

  我最喜歡她找到朋友時,急急忙忙小跑步的樣子了,那和她身高完全不和諧的動作真是可愛。

  我也喜歡她在電車裏,輕松地抓著吊環的帥氣樣子。

  我喜歡她伸懶腰時那伸展的背部。

  我喜歡她跟人打招呼時低頭的樣子。明明很孩子氣但又與其不相符的身高,和深深低下頭時鞠躬的動作所帶來的不協調感,我覺得可愛極了。

  我喜歡她家政課時穿著圍裙的模樣,也喜歡她穿著冬季制服短裙時的樣子,更喜歡她穿著運動服的緊身褲時露出的雙腳。看著她修長而緊致的大腿……實在是很難想像她和我是同一種生物。

  我該怎麽辦?

  我喜歡祈梨。全世界我最喜歡她了。

  我想跟她說話。說什麽都好,說說彼此喜歡的東西,談談昨天的電視節目,講講今天上課的事,商量明天兩個人要一起做些什麽。總之我想和她說話,我想和她一起爲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起大笑。

  如果她能看看我的話。

  如果她能用她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和我交談的話。

  如果她能用那溫和柔軟的聲音震動我的鼓膜,我想光是這樣我就會昏倒了吧!

  ……沒錯。

  我連句話都沒跟她說過。

  我和她同班已經一個月了,卻總是遠遠地注視著她。

  除了在走廊擦肩而過之外,我從來沒有接近到她身邊半徑一公尺內過。

  哼哼。

  如何啊?很了不起吧?

  “……我來幫你預言吧。在你還在拖拖拉拉的時候,就會有別的男生跟祈梨告白,哥哥你的戀情就這麽結束了。”

  “吵死了。”

  這裏是午休時的教室。

  藤井鼓太郎眯著眼,瞪視著坐在他桌子對面的女孩。

  她的名字是藤井琴子。雖然是兄妹,他們卻是同班同學。

  琴子面對著椅背坐著,兩肘放在鼓太郎的桌上。

  她雙手阖成碗狀,小小的臉就靠在上面,她得意地說:
  “哥哥你的心思啊,琴子我全部都看穿了喔!”

  琴子自信滿滿地說著,雖然一點根據也沒有。

  由于他們不是同卵雙生,要說長的像也不太一樣,說長的不像倒也還不至于。如果一起走在路上,還看得出來是兄妹。

  話雖如此,但這並不是指琴子長的很粗擴。

  只是鼓太郎長的比較像媽媽罷了。

  原則上,鼓太郎算是哥哥。

  但是他們一起成長了十五年,他卻沒有被當作是兄長過。

  實際上情況恰好相反。雖然鼓太郎的出生時間比較早,兩人的身高也差不多,但是琴子總是用一副支配者的樣子對待他,這次也是一樣。

  “向她告白吧!”

  琴子小聲地說,笑臉上滿是一副不負責任的神情。

  她嘿嘿嘿她笑著。沒想到琴子一笑起來,眼角竟然可以下垂到這種地步。

  “我說你啊,不要以爲不幹你的事就淨說些不負責任的話。”

  鼓太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簡直像是把肺裏所有的空氣都吐出來了一般。

  鼓太郎拿下了眼鏡,在手掌上把玩了起來。

  “不告白的話就不會開始吧?人生啊,就像是乘法一樣。”

  “那麻煩你幫我算算告白的成功機率有多少吧?”

  “唔嗯……”琴子的食指抵著嘴唇,盯著天花板一陣子後……。

  “我還是幫你開個安慰PARTY吧!”

  我妹妹還挺誠實的嘛。

  “那還真是感激不盡哦。”

  鼓太郎想著不知道哪天真的會被說中。

  別說是告自了,鼓太郎明明和祈梨同班,但卻像是被詛咒似地完全沒有緣份。

  “白鳥”和“藤井”,照名字發音分組時,兩人怎麽也排不到一起,照身高排也是一個排頭一個排尾,就算有兩三個人缺席,兩人也沒有站在一起的機會。

  就連座位也離得很遠。兩人的距離是教室兩端的五公尺。

  每天,我都從我那位于窗戶邊的座位,朝著坐在走廊旁座位的她猛看。

  我老是想像著,總有一天我們會有機會站在一起。

  就像是土風舞一樣。

  只要轉個圈,就算是排頭和排尾也能相鄰而站。

  向右轉,同左轉。

  就算運氣再壞,只要照順序輪,我應該就有機會站在她的前面了。

  兩人的手逐漸靠近。

  到那時,她會願意握住我的手嗎?

  (…………………………。)

  就算再怎麽接近,只要之間的距離不是零,那也跟距離非常遙遠沒什麽兩樣。

  唉……。

  鼓太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看到哥哥這樣子,琴子一臉擔心的模樣。

  “你自己想想嘛!哥哥你的優點那麽難發現,只有興趣特殊的人才會喜歡你吧。”
  “就算你懂我的優點也沒用。”

  生氣。

  琴子心頭一火,雙肩皺成了一個“W”,狠狠地瞪著鼓太郎。

  …………嗯?

  我說了什麽話惹她生氣了嗎?

  就在鼓太郎呆著不知所措時,琴子鼓起了雙頰。

  一瞬間。

  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突然改變了表情。

  她喔呵呵地把手放在嘴邊,活像個愛道人長短的歐巴桑一樣。按著她隨手抓起了掛在桌子旁的手提袋,

  “幫我把這個還給教美術的肉戶老師。”

  “…………爲什麽?”

  “就算是我聽哥哥你抱怨了老半天的代價吧!”

  “誰理你。”

  “下一堂不是體育課嗎?你再不快點,教男生體育的千葉老師可是很~~恐怖的喔!”

  說的也是。

  一回過神,才發現教室裏一個男生也沒有。

  女生們都三三兩兩的,也沒有看到祈梨她們的蹤影。

  擡頭看了看黑板上的時鍾,第五堂課已經過了10分鍾了。

  “慘了!”

  “來,哥哥,手提袋拿去。”

  琴子這麽說著。

  簡直就像是結婚多年的夫妻一般,琴子遞出手提袋的時機真是恰到好處。

  “喔。”

  鼓太郎不小心順手就收下了。

  鼓太郎的眼皮跳動了一下,心想“上當了!”的同時,琴子則是在一旁得意她笑著。
  嗚………

  鼓太郎不禁悲從中來。就算出生只差了幾個月,妹妹還是技高一籌。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真是不甘心。

  (沒辦法,也只能幫她把包包送過去了……………)

  這樣有什麽不對?

  鼓太郎一邊想著,一邊往走廊飛奔而去。

  窗戶外可以看到並排的樹木。春天時是櫻花,秋天時則是楓葉。那是條兩旁夾雜著樹木,從校門口一直延伸進來的道路。

  只要一到四月下旬,花瓣就會從櫻樹的樹枝上落個精光。

  春天結束了。它悄悄地從頭上溜了過去。

  櫻花凋落。

  鼓太郎的心裏一閃過這個詞,胸口就痛了起來。

  (我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別的男生追走啊!)

  他的視線從窗外轉向了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樣子。

  (有三點。)

  鼓太郎討厭自己身體的三個地方。

  尤其是身高。部高中生了身高竟然還不到一六0,根本就是上輩子被下了詛咒。

  還是現在就馬上去告白吧!

  越接近祈梨,透視畫法的神明就越是舉起了白旗加速逃跑。

  我擡頭看著她,但她並不是看到我的臉,而是看著我頭上的一片空氣。

  簡直就像是背著書包的小學生擡頭看著成熟的女性一樣。

  「請你跟我交往。」

我怎麽可能接近的了她嘛!!

 
  你不會懂的。像你這種和朋友說話時,不用擡頭看對方的家夥是不會懂的。

  再加上我的長相超像女孩子(這是第二點)。

  你說這叫可愛?

  對我來說,這根本就不算是贊美。

  簡直就像是因爲我沒有其它可取之處,才硬擠出來想要拿來稱贊我的話。

  同情?這對男人來說可是種侮辱。

  ………但是。

  (這些全是藉口。)

  鼓太郎認爲就算是個子矮,還是有人交到了女朋友。

  他缺的並不是身高。

  他缺的是勇氣,缺的是自信,缺的是可以值得自傲的過去。

  只要有一件就行了,只要有一件可以讓他擡頭挺胸、值得驕傲的事情,他就能站在祈梨的面前。

 「‘不告白的話就不會開始吧?」

  琴子說的一點也沒錯。
  
       如果喜歡她的話,如果我真的那麽喜歡她的話,那麽“放棄”這個選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如果我喜歡祈梨 如果在我遇過的所有女孩子中,我最喜歡的是祈梨的話,那我就得要比其他男生更早一步站在她面前!!)

  非行動不可了。

  下一堂課是籃球。

  瞄准籃框灌籃!……這我當然做不到。

  就算我跳起來,手連籃網都碰不到。

  那從外線射三分球如何?這樣一來跟身高一點關系也沒有。

  矮個子的我如果可以在籃球場上活躍的話,那可是比什麽都驕傲。

  (如果能讓祈梨看到的話……)

  (如果她和我四目相交……)

  光是想像而已精神就來了。

  我想要試試看。

  就算做不到也無所謂,我想要盡量去努力。我的心中充滿了鬥志。

  我和祈梨坐在教室的兩端,距離五公尺。我從來沒有接近她過。

  我要讓這距離變成零。

  (一切都是爲了能夠站在祈梨面前!)

  到了美術教室前,我壓抑著內心的亢奮打開了門。

  然後……。

 
  祈梨就在我的眼前。

  而且還沒穿制服。

 
  「怎麽會……?」

  時間停止了。

  爲什麽祈梨會往這裏?

  爲什麽祈梨沒有穿制服?

  鼓太郎完全無法掌握現在的狀況,像化石一樣僵直在原地。

  祈梨並沒有著冬季外套,也沒有穿著應該穿在外套裏面的上衣。

  她只穿著內衣,赤裸裸地站在被打開的門前……。

  咕噜,鼓太郎吞了口口水。

  注意到那是自己發出的聲音後,鼓太郎終於回過了神。

  鼓太郎將無意識中盯著祈梨胸部 視線移了開來。

  大家都在這裏換衣服。

  女孩子們聚集在美術教室裏,正在更換體育服。

  「怎、怎麽會!?」

  在鼓太郎伸手遮住雙眼的同時,女同學們充滿殺氣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你看到了嗎!?」

  「沒看到!」

  但是,鼓太郎的雙頰就像熟透的蕃茄一樣紅通通的……。

  「你騙人!!」

  「是有人托我送東西過來!」

  鼓太郎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叫喊著,手則伸進了琴子交給他的手提袋裏。

  他抓住的東西沒什麽重量,觸感也很陌生。

  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但這不重要,只要能夠證明他的清白就好了。

  鼓太郎開著雙眼,把手提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呀──!」

  女孩子們尖叫出來。.

  「啊!?」

  鼓太郎微微張開了眼睛,確認了一下自己手上抓著的東西。.

  「什……………!」

  他說不出話來了。

  鼓太郎看見自己手上抓的是什麽之後,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因爲他抓著的是件很可愛的運動用胸罩……。

  “怎、怎麽會這樣……!?”.

  聲音就像是洩了氣一樣地從喉嚨深處發了出來。

  鼓太郎完全無法理解這是怎麽回事。

  但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妙。

  “鼓太郎,你這家夥………!”

  其中一位女同學用銳利的眼神盯著他。

  她就是從中學開始和鼓太郎同班的鷹取一樹。

  “這、這是誤會啊!”

  “這哪裏像是誤會!!”

  砰、砰,一樹踏著憤怒的腳步朝著鼓太郎而來。

  她那有著長長的睫毛,漂亮且細長的雙眼眯了起來。

  那眼神真是人可怕了!

  光是看到她那眼神,鼓太郎就覺得自己會被砍成兩半。

  但要說到害怕,還有一件事更讓鼓太郎提心吊膽。

  (祈梨!)
  他將視線從一樹身上移開,往祈梨的方向看去。

 
  她哭了。
 
  祈梨抓著身旁的上衣遮住了胸口,一邊發抖一邊瑟縮著身體。

  那明亮的雙眸裏滲出了淚光……。

  (她討厭我了!她討厭我了!她討厭我了啦~~~~!)

  之後的鼓太郎怎麽了呢?
 
  他逃了出去
 
  “對、對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太郎一邊發出悲慘的哀嚎聲,一邊逃離了美術教室。

  夠了。到極限了。受不了了。快死了。

  鼓太郎跑到走廊上的那一瞬間,雙腳突然不聽使喚,一鼻子撞上了牆壁。

  之後他又摔倒了三次,跌下樓梯兩次。隨著意外的發生,身上的傷口不斷增加,鼻血也流了出來。

  當他到達男子更衣室時,大家都大喊著:
  “有殺人事件嗎!?”

  鼓太郎的制服上滿是鮮血,手腳上也到處是擦傷。

  但是對他來說,身體的痛楚根本就無所謂。

  (祈梨討厭我了~~~~~~!!)

  他心裏受到的傷害比外傷還要痛多了。

  ……順帶一提。

  在初戀學園的女子更衣室裏,有著老師和男生們所不知道的不成文規定。

  「和學姊換衣服的時間若有衝突,學妹必須到其它地方換衣服。」

  這條是屬於女生的規定,才剛升高中一年級的鼓太郎當然不可能會知道。

  琴子那混蛋……我詛咒你。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一來祈梨就記住你的名字啦!”

  琴子哇哈哈哈地大笑。

  這混蛋……我要詛咒死你。

  鼓太郎歎著氣,不自覺地噘起了嘴來。

  “是啊,藤井鼓太郎這名字,可能已經深深刻畫在祈梨的心中了吧……只不過是以手持內衣的變態色狼現行犯的身分。”

  琴子眨了眨眼後豎起了大拇指。

  “她剛剛還哭了!”

  “真的?”

  琴子一臉驚訝地將雙手交叉于胸前,然後歪了歪頭。

  “真奇怪……如果是我的話,我還比較喜歡這種呆頭呆腦的男生呢!”

  “只有你這怪人才會喜歡啦!”

  “你懂我的心情嗎?哥哥。”

  琴子的雙頰鼓了起來。

  啥?

  鼓太郎歪了歪頭。

  “你趕快回去女生那裏啦。”

  現正正在上課中。

  到處都傳來投籃的回音。

  在體育館中,男生和女生各使用一個場地進行著比賽。

  鼓太郎現在的心情有如日暮西山的老人一般。

  他獨自一人靠著牆壁席地而坐,那盤著雙腿的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恍惚的老人。

  就是因爲看到哥哥這個樣子,琴子才會擔心地跑到鼓太郎身邊。

  但沒想到鼓太郎竟然嫌她煩人。

  “人家是擔心你才過來的耶。討厭!”


  “追根究底還不都是你害的!”

  “什麽嘛!”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琴子笑了起來。她愈是笑著,眼角就愈是陰險地下垂。

  “你有看見吧?祈梨的胸部很壯觀吧?”

  “我、我怎麽可能有看到嘛!”

  相對于鼓太郎一臉狼狽,琴子卻是一臉陶醉。

  “她長得又高、身材又好……一般來說,胸部那麽大的話應該會讓人感覺有點肉肉的,可是她身高有一七五欸!有胸又有腰,臀部雖然大了點但卻很結實,簡直就像是模特兒一樣嘛!唉……真羨慕……”

  “我不知道啦!”

  其實是騙人的。

  看見祈梨在美術教室裏換衣服時,鼓太郎移開了視線。

   ……:雖然他想這麽做。

  但他畢竟是個男生。

  平常看她穿著制服時雖然就注意到她的胸部了,但實際出現在眼前的實物更是超乎了自己的想像。

  那色澤就像是初雪一般潔白。

  和其他女孩子穿的藍色黃色之類色彩鮮豔的內衣比起來,她的內衣並不顯眼,反倒是很適合她低調的個性。

  尺寸並不合。

  她一定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吧!

  鼓太郎曾看到她因爲感覺到男生盯著她的胸部看,而害羞地低下頭來(從那次以後,鼓太郎看著她時,都盡量不把目光放在她的身體上)。

  所以她才會故意穿小一兩號的胸罩,這樣一來,至少在服裝上不會引人注目。

  真是人惹人憐愛了。

  但正因如此,祈梨那被壓抑著的胸部成了非常壯觀的景象。

  那罩杯被撐得滿滿的,已經到了表面張力的極限。

  簡直就像是載客率300%的電車,已經超過高中生應有的水準了。

  仔細一聽,還可以聽見那雙峰間傳來的悲鳴。

  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啦!

  光是看她穿著制服,光是從教室角落遠遠看著她就已經心跳不已了,更何況是看到她只穿著內衣呢?沒暈倒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我是這麽覺得)。

  要消除這段記憶?不可能。

  即使到了現在,只要一回想起來,鼓太郎的心髒就會噗通噗通不規則地跳動起來。

  “……你有看到吧,哥哥?”

  鼓太郎回過神來,偷看著琴子那得意笑著的表情。

  嘿嘿嘿,呵呵呵地。

  “我、我有什麽辦法!看到就是看到了嘛!!”

  “哥哥你啊,真是天生一副不會說謊的臉。”

  琴子高興地笑著。

  “笑、笑什麽!”

  被琴子嘲笑的鼓太郎從臉紅到了耳垂。

  “真拿你沒辦法。哥哥,你的臉紅症又發作了。”

  “呃。”

  “最近還動不動就噴鼻血呢!”

  “唔呃……”

  不知道爲什麽,琴子並沒有遺傳到這種造血過剩的體質。

  (與其造那麽多沒用的血,還不如讓我長高點還比較好咧。)

  鼓太郎如此想著。

  不知從何時開始,鼓太郎只要在女孩子面前就會臉紅。

  在他那沒什麽血色的皮膚上,每次只要血量一增加,馬上就會像楓葉落下一般地整片紅了起來。

  小學時,鼓太郎曾被女生這樣嘲笑過:
  ‘好像小嬰兒喔!’

  在那之後,鼓太郎只要一站在女孩子面前,心中就會懷疑對方是不是瞧不起自己,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說出口。

  即使今年已經十五歲了,除了琴子以外,他根本無法和其他女孩子好好說句話。真是太悲哀了…………。

  唉……。

  鼓太郎垂頭喪氣地把臉埋進了膝蓋裏。

  “算了吧……我的人生已經……就讓我寂寞地度過余生吧。”

  “哥哥你真是的!怎麽那麽悲觀啦!要樂觀點啊,樂觀點!”

  “只有心情上樂觀是沒用的。你看我這副長相,這種身高……光是想談個戀愛就遍體鱗傷了……嗚嗚。”

  “你還有我啊!”

  琴子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捧住了鼓太郎的頭。

  她擡起了鼓太郎的頭,盯著他的雙眼。

  “我不會瞧不起哥哥喔!”

  “咦……”

  “我不會用身高、長相這種東西來判斷哥哥的。因爲我知道哥哥你的很多優點啊!我很了解的!”

  鼓太郎像是被琴子的氣勢所壓倒一般,目光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究竟是爲什麽呢?琴子的眼眸泛著淚光。

  “我會一直陪在哥哥身邊的。”
  但是鼓太郎卻……。

  “和你在一起只會累得半死吧……”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琴子不禁有些難堪。

  “我、我也這樣覺得啦!”

  琴子的臉上染上了一抹櫻紅。

  “我是因爲看哥哥你心情不好,才想說要安慰你一下……!”

  “謝啦。”

  這次換鼓太郎主動望向琴子。

  他盯著琴子的雙眸,誠懇地點了個頭。鼓太郎緩緩地開口:
  “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念頭。”

  “哥哥……”

  “就算她討厭我,我還是沒辦法放棄。我喜歡祈梨,我真的很喜歡她。雖然我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根本沒這個臉說……”

  鼓太郎微微地笑著,低著頭說道。

  “才不會呢,哥哥……”

  琴子小聲地低語著。

  “就算對方不喜歡你,你還是喜歡對方。這才是真正的愛啊!”

  “是這樣嗎?”

  “沒錯。”

  鼓太郎擡起了頭,在他眼前的是一臉溫柔的琴子。

  鼓太郎的胸口升起了一陣暖意。

  “那我走囉。”

  琴子站了起來,朝著女生上課的球場走去。

  (其實她本性是很溫柔的。)

  鼓太郎如此想著。雖然有時候她的思考方式異于常人,但是並沒有惡意。

  此時琴子走近祈梨,同她說了一句話。

  “祈梨,鼓太郎說想和你約會。”

  “你給我等等~~~~~~~~!!”

  鼓太郎飛奔過去抓住琴子。

  “等等,你在搞什麽啊!琴子!”

  “當愛的邱比特囉?”

  琴子裝作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笑著拍拍鼓太郎的肩膀正想走人。

  “你這樣就想走啦!”

  “我還要去比賽啊!”

  “小琴~~!”

  身穿繡著號碼的運動服的鳴澤和渡良濑在球場上揮著手。

  “那接下來就請你好好加油啰,哥哥?”

  “琴子~~~~~~!”

  “請問……”

  這是祈梨的聲音。

  鼓太郎回過頭,祈梨距離他只有數步之遠。

  而在祈梨和他之間,什麽都沒有。

  現在正是告白的好時機。

  很好。

  (好個頭啦~~~~~~!)

  琴子那笨蛋!

  剛剛才偷看人家換衣服,現在怎麽可能告白呢?

  就算告白,祈梨的反應也可想而知。

  “我討厭色狼。”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討厭死了。

  如果被祈梨這麽說的話,我可能會自殺吧……。

  做不到,要我告白是絕對做不到的。

  該怎麽辦呢?

  就推說是琴子在開玩笑,蒙混過去如何?

  喔,這招或許不錯。

  ‘‘哈哈哈,剛剛那是開玩笑的……’’

  ‘‘竟然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太過份了。’‘

  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像祈梨這樣的女孩,說不定會哭出來……。

  不行,不行啊!這招不能用。

  對了,只要裝作沒這回事就好了!!

  只要裝作沒這回事,一切就解決了。

  舉例來說,只要這麽做的話……

  就爽朗她跟她說一聲,

  ‘‘我又不喜歡你!’’

  喂。

  這樣一來不就永遠失去告白的機會了嗎~~~~~~~~!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啊!?

  如果承認琴子說的就會被甩;否認的話又會被討厭。

  這就是所謂的進退兩難啊。

  嗚哇哇哇哇,祈梨現在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一想到這裏,鼓太郎擡頭看了看祈梨。
 
  她一臉害怕的樣子……。
 
  “呃……這個……那個……”

  她一邊語無倫次地說著,一邊將露出運動褲的腳往後退了一小步。

  她一臉困擾地低著頭。

  (哇,好糟糕的氣氛……)

  鼓太郎感覺到有冷汗從他背上流下來。

  “喔喔~~小梨買受歡迎。”

  “啊……”

  “不會吧,真的假的,你不覺得煩嗎?”

  “呃……”

  “你還好吧,祈梨?”

  “那、那個……”

  班上那群八卦的女同學們一個接一個跑過來,把祈梨團團圍住。

  光是這樣,祈梨就已經慌成一團、不知所措了。

  每當被調侃時,祈梨的臉上就會顯現出不安的表情。

  (不妙……這氣氛不妙啊……)

  鼓太郎非常清楚情況愈來愈糟了。

  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擺脫這個危機。

  他想像了一下最糟糕的狀況。

  (如果這時候霧崎跑來……)

  “好像挺有趣的嘛。”

  還真的來了。

  “姬、姬沙樹同學!?”

  祈梨全身發抖著。

  看到祈梨那表情的霧崎姬沙樹,就像是發現獵物的獅子一樣。

  霧崎姬沙樹曾大放厥詞,說讓人感到害怕可以讓她獲得無與倫比的快感,也因此她是全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霸。

  而膽小的祈梨總是被她任意捉弄……。

  在姬沙樹奸笑著的嘴裏,那顆虎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野獸的利牙閃閃發亮著。按著她說話了。

  “祈梨,你在鼓太郎身邊一站啊,看起來就更大只了呢。”

  “咦?”

  “看起來應該有超過兩公尺高喔?”

  “咦~~~~~~~!?”

  姬沙樹奸笑了起來,此時祈梨的臉上滿是淚水。

  她哭了~~~~~~!

  我該不會光是存在這世界上,對祈梨來說就是種騷擾吧!?

  怎、怎麽會這樣~~~~~~!!

  太過份了。

  在這情況下向她告白或許只會造成她的困擾,但是,我可是鼓起全身上下的勇氣了啊!怎麽可以這樣!

  話是沒錯……。

  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祈梨一直很在意她的身高。

  如果和我走在一起,一定會帶給她更多不好的回憶。

  不可能會順利的。

  霧崎說的沒錯。這樣一來只會更加暴露出兩人的缺陷。

  (放棄吧。)

  祈梨她也很困擾。

  就算和我交往,也不會有什麽好事的,只會受到傷害罷了……。

  一轉過身,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琴子瞪著我的臉。

  太可怕了。她那垂下的雙眼仿佛在說著“不可能的,放棄吧!”實在是太恐怖了。
  不是這樣的。

  琴子打從心底在擔心我。

  (老是說要告白、要告白的,你到底什麽時候才真的要去告白啊?)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告白的。

  一副緊要關頭,我老是找盡藉口落跑,嘴上老是說著有機會再說,但永遠不敢去告白。

  我竟然還把錯都推到琴子身上。

  (我老是在找逃避的藉口。)

  連被逼到這種地步都還說不出口的話,那我根本就沒有心要告白嘛!

  “白鳥同學……”

  鼓太郎擡起頭,兩人四目相交。僅僅如此,他的心臟就快跳了出來。

  這是鼓太郎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著她。

  祈梨的瞳孔就像是黑曜石一樣澄澈,虹膜就像是彩虹一樣鮮明。

  怎麽會那麽美呢?這大概是這世上最閃耀動人的寶石吧!

  “藤井同學……”

  她輕啓雙唇。

  她叫了我的名字。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僅是如此,鼓太郎就幾乎要哭了出來。說不定他其實已經在哭了。

  祈梨,祈梨,祈梨!

  我想這樣叫她,就算要我叫一百萬次我也願意。

  “我喜歡你。”

  我說出口了。

  “我喜歡你。我忘不了你。從喜歡上你開始,我滿腦子都是你的身影。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根本沒有必要去考慮告白時的台詞。

  等到回過神來,滿腔的思念早已脫口而出。

  祈梨一臉驚慌的樣子。

  但她並沒有逃走。

  她正面看著我,盯著我說了一句話。


  “藤井同學……”

  “是、是:”

  “鼻血……”

  “呃!”

  我馬上伸手摸鼻子確認。

  手掌上全是血。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發出了哀嚎。

  “藤井同學!?”

  祈梨朝我跑來,而我的鼻血……。

  就這麽噴到了她的身上。

  真是糟透了………………………………………………………。

  “嗚哇哇哇哇哇!”“討厭!”“搞什麽鬼啊?”“糟了啦!!”

  女同學們看到我全身鮮血而尖叫了起來。

  因爲我靠近她,祈梨那純白的體育服才會被我的鼻血弄髒。

  我要被甩了……!!

  一定會被拒絕的……!

  “祈梨,走吧!”

  “咦?”

  渡良濑想要保護祈梨。

  她想要把祈梨帶走,但祈梨搖了搖頭。

  “可是……”

  不過就算她說什麽,我的鼻血還是不停地流。

  眼前一片漆黑。

  因爲失血過多,我就快要昏倒了。

  我在黑暗的意識中追逐著祈梨的身影。

  她那大大的眼眸含著淚光。

  她會哭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衆人面前被告白,而且告白的人還是個恐怖的紅臉鼻血男。

  不但丟盡了臉,體育服上還被噴滿鼻血。

  她會想哭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不起,祈梨。

  我竟然向你告白了,真的很抱歉……。
 
  ******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天花板。那是保健室的天花板。

  我知道我在體育館暈倒後,就被送來這裏休息。

  天空中,從東邊畫出了一道溫和的紫色層次。

  我似乎是昏睡到放學時間了。

  從窗戶外傳來了社團活動的聲響,還參雜著管弦樂器的聲音。

  黃昏的天空鮮豔到刺眼,讓人覺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如果是夢就好了……)

  我哭了。一旦哭起來,淚水怎麽也停不下來。

  “……同學?”

  在滿是淚水的朦胧視線中,我看到了祈梨的臉。

  我不是已經被甩了嗎?

  一想到自己還是依依不舍,我就愈哭愈厲害。


  “藤井同學!你還好吧!?”
  真的是祈梨的聲音。

  “白鳥同學!?”

  “藤井同學,你還有哪裏痛嗎?”

  “哪裏痛…?”

  “因爲你哭得很厲害啊。”

  “呃!”

  鼓太郎慌慌張張地否認,他編了個只是眼睛裏進了沙子的理由蒙混了過去。

  (爲什麽她會在保健室裏?)

  鼓太郎呆住了。

  另一方面,祈梨因爲看到鼓太郎平安無事而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

  祈梨高興地眼眶中合著淚水。

  “你突然流出鼻血,我還以爲怎麽了呢……嚇得我心臟差點就停了。”

  “對、對不起……”

  “不,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卻被嚇到不知所措,真的很抱歉。”

  “沒這回事,我才是真的很抱歉。”

  “我才抱歉呢……”

  “對不起……”

  兩人同時間說了同一句話,嚇了一跳約兩人霎時四目交會。

  噗。

  兩人忍不住又同時爆笑出來。

  一笑起來就停不住。

  兩人捧腹大笑。

  祈梨一邊笑,一邊擦著淚水。

  就算在笑,祈梨還是個愛哭鬼。

  “白鳥同學,你一直在等我嗎?”

  “是啊,不過我是從放學後才開始等的。”

  鼓太郎看了看牆上的時鍾,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一定很擔心自己。

  “對不起……”

  “你又來了。”

  “呃……對不起。”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鼓太郎又重複了一次。

  只要在她面前,身體總是不聽使喚。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可是不管是頭還是嘴都完全不聽話,實在是遜斃了。真是丟臉極了,丟臉到自己都想就這樣暈過去算了。

  “爲什麽要等我呢?”

  “因爲我還沒有給你答覆。”

  說完這句話後,祈梨低下了頭。

  (唔,也不用這麽老實吧……)

  鼓太郎原本高興的心情,在那一瞬間消失無蹤。

  鼓太郎裝傻她笑著。

  “不用了、不用了。對不起,在那之後你一定被大家逗著玩吧?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會造成你的困擾……”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不不,我才是要請你多多……啊?”

  騙人的吧?

  鼓太郎擡起頭,一副驚訝過度的表情。

  原本朝鼓太郎低著頭的祈梨,此時也擡起了頭來。

  世界上最可愛的一張臉,現在就紅通通地呈現在鼓太郎的面前。

  “真的嗎?你真的答應了嗎?”

  祈梨點了點頭。

  騙人……

  (這一定是夢!)

  鼓太郎暈了過去。

  “藤井同學、藤井同學”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2:41 PM

【請你永遠陪在我身邊】

     幾乎每天晚上,鼓太郎都和琴子兩人孤單地吃著晚飯。

  「……哥哥,你真噁心。」
  琴子目光銳利地盯著鼓太郎。

  她停下了右手拿著的筷子,看著鼓太郎。

  「什麽意思?」

     「你的表情太難看了,實在是太難看了」
  被琴子這麽一說,鼓太郎對著櫥櫃的玻璃門看了看自己的臉。

  但他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討厭!」

  琴子一邊說著,一邊將可樂餅分成了兩半。
  
    (琴子到底在氣什麽啊?)

  鼓太郎完全沒有頭緒。

  說到這點,其實鼓太郎也不太懂祈梨的意思。
  (爲什麽她會願意和我交往呢……)

  雖然自己這麽想有點奇怪,但鼓太郎完全無法理解她的心情。

  該不會是夢吧?

  但是在離開保健室後,兩人還一起走列車站前的坡道。

  會不會是個騙局啊?

  不不,祈梨一定不會做這種事的。

  但有沒有可能是她被霧崎姬沙樹威脅,一起配合整我,而被強迫參一腳呢……?

  唔,有可能。

  在體育課結束,我還睡在保健室的這段期間,祈梨被霧崎叫去,命令她假裝答應當我的女朋友。

  「咦?」
  一臉不願意的祈梨。
  但被霧崎狠狠一瞪,她根本不敢反抗。

  「我、我知道了……」

  祈梨大概會含淚答應吧。

  嗚嗚嗚,可憐的祈梨。

  面對自己的妄想,鼓太郎簡直自怨自艾到快哭了出來。

  但他不是爲被騙的自己感到悲哀,反倒同情起被無端卷入的祈梨。

  更悲哀的是,比起幻想祈梨是打從心裏喜歡他,他更覺得祈梨是因爲某種理由不得不裝作喜歡他,這個想法遠比較具有真實感。鼓太郎如此想著。

  但鼓太郎認爲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

  夕陽下,兩人一起在下坡道漫步的回憶又浮現了起來。

  從初戀學園到學園前車站的那條路,是條長長的下坡道。

  而在下坡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海面。

  黃昏時的海面,被沈向水平線的夕陽所反射,夾帶著海潮香氣的海風,吹拂著她長長的黑髮。

  被拉得細長的影子,也隨著海風搖曳。

  被風吹拂著的秀發,輕撫著雙頰。

  那頭髮的感觸和味道觸動他的心。

.  「對、對不起。」

  她一臉嬌羞,慌慌張張地整理著頭髮。

  在那瞬間,一道酸酸甜甜的閃電從頭頂貫穿到了腳底板。
  鼓太郎心醉不已,內心想著就算人生就此結束也值得啊。
  根本不需要什麽理由。

  就算是她一時興起,就算是被騙,只要能體驗到這一瞬間就夠了。
  鼓太郎傻笑起來,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看,飯掉了啦!」
  這次鼓太郎把筷子上的整團飯弄掉了。

  「唉,我把你這個樣子拍起來寄給祈梨的話,不知道會怎樣?」
  琴子歎著氣。

  「這、這跟你無關吧!」

  「我也很困擾啊!不知道是該以妹妹的身份來幫哥哥你加油呢?還是該以同學的立場,勸祈梨不要交個這麽邋遢難看的男朋友好呢?」

  「不、不准說!」

  「喔,鼓太郎,你交女朋友了嗎?」
  接在聲音後出現的,是一位身形龐大的男人。

  「老、老爸!?」

  「我說鼓太郎,你那是什麽表情啊!爸爸回家有那麽稀奇嗎?」

  「爸爸!?你怎麽在這種時間回來啊?連我也嚇了一跳。」
  琴子站了起來,接過父親脫下的外套。

  確認了一下沒有髒到隔天不能再穿的地步之後,琴子就拿著外套到隔壁客廳拿衣架掛了起來。

  「黃金周過後每家公司都一樣閒。」
  他指的是旅遊業。

  他們的父親是位導遊,從事帶領著旅客到全世界旅遊的工作。

  由於平常夜間出發的團很多,所以很少看到他晚上在家。

  藤井家並沒有母親。

  正因如此,晚上幾乎部只有鼓太郎和琴子單獨相處。

  「對了,這禮拜六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真的嗎,爸爸!?」
  琴子的眼睛閃閃發亮。

  「反正我的假都積了好幾年份了。現在是淡季,申請的話公司應該也會同意,就當作是慶祝吧,我們三人一起慶祝鼓太郎交到女朋友!」

  「不要啦!!」鼓太郎叫著。

  「嗯?你已經要把她介紹給爸爸認識了嗎?我還沒做好心理准備……」

  「我才沒有!」

    「是喔……」
  爸爸滿是鬍子的臉(聽說去阿拉伯附近的國家時很方便)露出失望的神情。

  「哈哈,哥哥,你們應該已經說好要約會了吧?」

  「才沒有!」

  「鼓太郎啊,你還挺行的嘛。愈來愈像我了。」

  「誰像你一樣啊!」

  「別看爸爸這樣,我年輕時可是很受歡迎的。」

  突然間,鼓太郎抓狂了起來。
  「我可是很清楚媽媽爲什麽會離家出走!」

  「啥?」
  不知道爲什麽,爸爸似乎非常地驚訝。

  「鼓太郎,難道你……」

  「都是爸爸你到處搞外遇,媽媽才會跑掉的!」

  「什麽嘛,我還以爲……」
  爸爸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你這是什麽意思!!」
  鼓太郎生氣地用力拍著桌子。
  突然間,鼓太郎的身子晃了一下。

   「哥哥…你怎麽了!?」
  琴子撐住突然腿軟的鼓太郎。

  「我最近常常頭暈……不過沒事的。」

  鼓太郎說話的樣子還算有精神,琴子也鬆了一口氣。

  「該不會是鼻血流太多了吧?看你整天都在想祈梨的樣子。」

  「和那沒關系吧!」
  鼓太郎紅著臉推開扶住自己的琴子。
  「沒關係、沒關系。」「沒關係沒關係。」
  爸爸和妹妹一邊奸笑,一邊重複著他的話。

  「夠了,不要再管我了!!」

  「哥哥,你飯還沒吃完!」

  「我吃飽了!我要回房間了!」

   「鼓太郎!」

  「……幹什麽,老爸?」

  「要面紙的話,樓梯底下有買好放著的。」

  「要你雞婆!」

  雖然鼓太郎覺得父母無法理解青春期的微妙心理,但太過了解反而也怪怪的。不管是哪一種父母,都沒什麽神經。
  (媽媽也一定很討厭老爸這麽下流!)

  雖然沒有證據,但鼓太郎的心裏這麽深信著。

  媽媽離家出走是在自己和琴子就讀幼稚園之前的事情。

  就算努力回想,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心臟像是被捏緊一樣,開始痛了起來。

  雖然不是做了什麽壞事,但厭惡的心情還是不斷地膨脹。心情感到愈來愈悲哀。
  踩著樓梯的腳步也不自覺地用力起來。

  樓下傳來爸爸的聲音。

  「這是男人必經的道路啊,拿去。」

  「我不是跟你說不需要了嗎!!」
  鼓太郎把丟過來的面紙又扔了回去。
  (我絕對不要變得跟老爸一樣!!)

  鼓太郎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並且上了鎖。

  這並不是因爲他要開始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只是爲了能趕快入睡而已。

  看看時鍾,現在不過是晚上八點而已。

  但是鼓太郎已經一股腦兒地鑽進了被窩。

  「哈哈,哥哥,你們應該已經說好要約會了吧?」
  並沒有。

  他們還沒有說好要約會。

  但是,他們約好明天要一起去上學。
  地點在初戀車站,時間是上午七點半。

  那是在不久前,他們在初戀車站分開時,鼓太郎提起勇氣說出口的。
  「明天一起去學校好嗎?」

  祈梨嚇了一跳。
  然後她害羞地移動著視線,然後緊張地點了點頭並小聲地回答了鼓太郎
  「好。」

  就算是被騙,就算是假的,什麽都無所謂!
  就算是夢也好。
  鼓太郎發誓。
  絕對不可以睡過頭!
 
  *******
 
  睡過頭了。

  發現時已經八點了。

  雖然晚上八點就鑽進了被窩,但是幾乎沒什麽睡。

  他眼睛睜得老大,一點睡意也沒有,直到接近淩晨都無法入睡。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脫下睡衣,換上了制服,連鈕扣都還沒扣就抓起了書包。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衝進了飯廳。

  桌前坐著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啃著土司的老爸。
  「琴子呢?」

  「她說有事先出門了。」

  騙人。琴子那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所以我不是叫你拿去用了嘛!」

  老爸奸笑著,指著放在桌上的面紙盒。

  可惡,人生前輩說的話,無論何時都是對的。
  「我出門了!」

  「你不帶點土司去嗎?這可是爸爸我特製的蜂蜜芥末土司……」

  「算我求你,做點普通的早餐吧!!」

  鼓太郎急忙衝出了家裏。
  到初戀車站要花十分鍾。
  在車站而建有祈求姻緣的石碑,兩人本來約好七點半在那兒會合的。
  鼓太郎看了看手表,已經八點十分了。
  別說是本來約好的時間了,就連要趕去上學都會遲到。
  (糟糕,實在是太糟糕了!!)
  鼓太郎的心中充滿了恐懼。

  遲到的自己,打開教室的門後,看見了祈梨坐在位子上的身影。她連看都不往自己看一眼。那是當然,因爲我根本沒有遵守約定啊!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啊

  就算後悔也不能重來了。

  走到大馬路後,距離車站就只剩下一段距離。
  (嗯?)

  隔著馬路的對面,有個引人注目的少女映入眼簾。

  那女孩子穿著像是洋娃娃穿的漂亮服裝。

  看起來像國中生,或是更小吧。

  一頭蓬鬆的卷髮一直垂到她的腰際。

  從海岸吹來的強風卷起了她的秀髮。

  當女孩伸出細細的手腕想要壓住帽子的那一瞬間,她將臉轉向了這邊。

  真是個漂亮的女孩,鼓太郎心想。
  (現在不是看入迷的時候!)

  鼓太郎搖了搖頭,又加快了速度。

  只要穿過大馬路,距離車站就只剩下一步之遙了。

  在要轉過紅綠燈的地方有個圓環,祈求姻緣的石碑就在那裏。

  當然,她已經不在那裏了。

  應該是那樣才對。

  「怎麽會!?」
  鼓太郎不自覺地叫了出來。他嚇得差點在平坦的路上跌倒。

  在石碑前等著的祈梨一臉驚慌。

  「藤井同學,你還好吧!?」
  我才想問你咧。

  一堆想說的話湧上了喉頭,但對面已經傳來了電車的聲響。

  「動作快!」

  通往學園的電車隔著路口,已經到達對面月台了。

  兩人步伐一致地穿過了鐵軌、千鈞一發地越過平交道、穿過了驗票口、衝進了剛滑入月台的電車。

  呼……

  車廂內很擠。從數量上來說,幾乎部是穿著西裝的大人,也有一些學生。

  鼓太郎看了看手錶,已經八點二十分了。

  那段光用走的就需要五分鍾的坡道,如果擁有可以一口氣沖上去的腳力的話,應該還趕得上時間。

  (不過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這並不是因爲身高矮或者是腳步小,只是單純地因爲體力不夠罷了。

  (祈梨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鼓太郎擡起了視線。

  和因爲衝刺而氣喘不已的自己比起來,她一點都沒有疲累的樣子。

  即使沒有吊環,她還是可以輕松地抓住上面的橫桿。

  好帥啊……

  鼓太郎幾乎要歎出聲來。

  因爲她很在意自己的身高,所以在學校裏常常駝著背。

  真是人可惜了。比起縮起肩膀小小的她,擡頭挺胸的她要帥氣多了。

  不過也只有旁觀者才會這麽不負責任地想吧。她本人可是很煩惱的。
  (就算我去鼓勵她,她也不會因此有自信吧……)

  如果是由更帥的男生,或是受歡迎的人來說的話,應該會比較有說服力。

  咔噹,電車搖了一下。

  震動得還蠻厲害的。車廂內的人被擠了過來,撞上鼓太郎的背。

  鼓太郎想著必須保護她才行。他使勁地撐住雙腳,想要保護祈梨。

  但是沒辦法。

  鼓太郎被向前擠去,他的臉落到了祈梨身前。
 
  也就是她的胸口前。
 
  「…………………………………………………。」
  再擠一點吧。

  不,這樣不行。
  (在這狀況下流鼻血的話,這次一定會被討厭的!)

  鼓太郎的臉就在她胸前的位置。

  在距離他鼻端一公分的前方,是水手服上的緞帶。

  別說要重新站直了,憑鼓太郎那柔弱的力量,光是要維持住現在的姿勢就已經用盡全力

  如果能就這麽撲進她的胸口,那有多麽幸福啊!
  (不過等在那之後的可是地獄啊…………)

  光是現在這樣,就已經足以讓他被揍得半身不遂了。

  不過都靠得那麽近了,就算不願意,也能清楚地看見水手服那白色襯衫下內衣的線條。

  此情此景,又讓他想起了昨天在美術教室內發生的事情。不行、不行,不准想起來。

  不可能的。距離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那麽近,要沒有任何反應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她刻意隱藏,還是很壯觀啊!

  鼓太郎雖然拼命地想要消除自己腦內祈梨的內衣身影,但不管怎麽刪除,還是反覆出現在腦中。簡直就像是有無數個備份檔案一樣。
 
   爲了不再去胡思亂想,鼓太郎別過了臉。

  「怎麽了嗎?」
  對於鼓太郎那不自然的轉頭方式,祈梨充滿疑問地問道。

  看著祈梨像小學生一樣純真的臉孔,鼓太郎不禁對自己的邪念感到內疚。
  「不、不,沒什麽……」

  電車到達了初戀學園車站。

  隨著車門打開,學生們也一湧而出。

  鼓太郎和祈梨也飛奔了出來。

  穿過驗票口、彎過轉角、朝著位於坡道盡頭的校園奔去。

  全力衝刺的話要兩分鍾。

  因爲身高的緣故,祈梨的速度當然是快了些。

  鼓太郎就算是跑得氣喘如牛,還是跟不上她的腳步。

  兩人的距離逐漸拉開,她的身影也逐漸縮小。

  這樣就好了。只要她能趕上就好了。

  但是。

  祈梨注意到了這點,於是減慢了速度。

  「別管我!你先走吧!!」
  鼓太郎大喊。

  但是,祈梨配合著鼓太郎的步伐,沒有離開他身邊的意思。

  「你會遲到的!!」
  祈梨搖了搖頭。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由於無法理解,反而讓鼓太郎更加疑惑。

  他只知道不能讓祈梨遲到。

  鼓太郎抱著必死的決心。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拼了命似地衝了出去。

  好痛苦。快要斷氣了。心臟快爆炸了。

  但是不能停下來。

  爲了不讓她遲到,絕對不能停下來。

  鼓太郎一口氣衝上了通往學校的坡道。

  即使如此,鍾聲還是無情地響起了。

  距離校門還有一百公尺。

  距離鍾聲停止還剩十五秒。

  鼓太郎使盡了全身吃奶的力氣。

  跑啊跑啊!最後的鍾聲結束時,他們已經跑進了校門內十公尺。

  鼓太郎像漏氣的氣球一樣癱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大樓入口前。

  「藤井同學,你的臉色好蒼白喔!」
  祈梨一臉擔心的樣子。

  「這是我第一次……」
  鼓太郎一邊喘著氣,一邊嘟噥著。

  祈梨把頭低了下來,向臉色蒼白卻笑著的鼓太郎湊過去。
  「第一次?」

  「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能夠一口氣跑上來,謝謝你。」

  「…………」

  過了一會兒,祈梨才注意到鼓太郎在向她道謝。

  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喜悅之情緩緩地在她臉上展開。

  面對著這張笑臉,這次換鼓太郎心動了起來。

  不只是因爲她對著他笑而已。

  只要自己一笑,她也會跟著擺出笑臉。

  這讓他感到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快樂。

  疲勞、疼痛全都消失無蹤,鼓太郎簡直感動到想繞著校園邊跑邊喊出自己現在的
感受,那份感動注滿了他的身體。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此時他的肚子叫了起來,簡直就像是要破壞這份感動一般。

  「我忘記吃早餐了……」
     此時鼓太郎發現,他連便當都忘了放進書包裏。

  「……傷腦筋,該怎麽辦才好?」
  他壓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這才想起來,他昨天晚餐也幾乎沒吃什麽東西。

  此時,祈梨打開了書包。

  鼓太郎還搞不清楚祈梨要做什麽時,她已經拿出了一個包著可愛布中的便當。
 
 「啊……可是這個是白鳥同學你自己的……?」
  鼓太郎焦躁了起來。比起高興的心情,他反倒是先湧起了抱歉的念頭,於是把便當推了回去。

  「中午我會去買東西吃的,請藤井同學不要客氣。」
  祈梨把被推回的便當,又一次送到了鼓太郎眼前。

  傷腦筋。

  兩人都煩惱著。

  「那我們中午一起吃這個便當吧!」

  「好!」

  看著祈梨點頭的可愛身影,鼓太郎的心情好像是到了天堂一樣。

  上課的鈴聲響了,兩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教室。

  整個上午,鼓太郎整整被老師罵了四次。

  但他完全不在意。

  因爲在鼓太郎的鼓膜裏不斷響起祈梨的聲音。

  根本不可能聽得見老師的怒罵聲。

 **********
 
  第四堂課結束。

  期待已久的便當時間終於到了!

  「要去福利社買麵包嗎?」

  「太浪費了。」
  鼓太郎一邊看著祈梨,一邊搖了搖手又搖了搖頭。

  「?」

  在所梨交叉在迷你裙前的雙手上,有個小巧可愛的便當。

  鼓太郎怎麽可能會做出那種拿白開水沖淡果汁的蠢事呢!

  「不用了,吃這個就好。」

   「嗯。」
  祈梨笑了笑,點了點頭。

  這是她的習慣嗎?鼓太郎心想。

  只要我對她說什麽,她總是會馬上「嗯」地一聲附和著。

  聲音也比平常來得高。就像是小狗在叫的感覺。

  再加上她點頭的動作蠻大的,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身材高大的小孩,有點不搭軋。

  她實在是太可愛了,讓我不禁深深地著迷起來。

  每當她點頭,我的胸口就充滿了酸甜的心情,幾乎要滿溢出來。

  於是我亂了。
  我急了。我慌了。我語無倫次了。

  她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咒語。

  她光是說話,就能讓我的心落人混亂的深淵。

  「真的像是在作夢一樣……」

  「啊?」

  「沒事,沒什麽。我自言自語而已。哈哈,自言自語而已。」

  「?」

  她一臉疑惑,天真地歪了歪頭。

  不妙……………………。

  鼓太郎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著祈梨,才發現她實在是可愛到不行。

  鼓太郎心跳不已,簡直是狂跳到不知道心髒還能再撐幾分鍾的程度。

  這也難怪。

  光是在教室的彼端看著她,就已經有相當的破壞力了,更何況是在這麽近的距離。再加上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愛舉動,就算有幾條命也不夠用。

  好想逃走。好想待在她身邊。好想逃出去。

  就算是一秒也好,想多留在她身邊一會兒。

  不過是在走廊上走而已,頭就昏昏沈沈地快要暈倒了。

  因此,鼓太郎並沒有注意到他和霧崎姬沙樹擦身而過。

  沒注意到那像獅子一樣的眼睛。

  「唉呀,祈梨。你平常看起來就夠大只了,今天又更顯眼了呢!」

  「呃……是!」

  爲什麽要回答「是’」呢?祈梨光是聽到姬沙樹的聲音,腦袋就會一片空白、全身發抖,就連聲音也會變得毫無氣力。

  「唉呀,原來鼓太郎你也在啊?」

  「礙著你了嗎?」

  「我一跟祈梨對上眼就看不見你啦!」

  「唔……」

  鼓太郎退縮了,因爲他被說到了痛處。

  「你已經夠矮了,站在祈梨旁邊看起來就像是小學生一樣。」

  「嗚……」

  姬沙樹對著嚇到的祈梨說:
  「祈梨,你只要一跟鼓太郎站在一起啊,看起來簡直就不像是人類呢。你還是快滾回木星去吧!」

  「嗚嗚……」
  每當霧崎開口說話,祈梨就會開始發抖並發出害怕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們從幼稚園以來就處於這種關系,才造成祈梨有這種反射動作呢?只要一站在霧崎面前,不管被說了什麽,祈梨都只是全身僵硬、放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都是我的錯。)鼓太郎如此想著。

  該怎麽辦才好?

  要不要直接槓上霧崎呢?

  不過這樣一來只會讓情況更加複雜吧。

  要說是哪一方不對,毫無疑問地當然是霧崎,但最重要的是要考慮祈梨的立場。

  無論如何,都要避免激怒霧崎,連累祈梨再次受到傷害。

  這樣一來,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只要我放棄祈梨的話……)

  我不要。

  我絕對不選這條路。

  但是……

  「她快要哭囉!」

     「明明長的這麽大只還裝可憐。」
  跟在霧崎身邊的兩個跟班竊竊私語著。
 
   這使得祈梨的聲音愈來愈尖銳。

  在她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已經一觸即發。

  但是,祈梨卻忍著沒有哭。

  平常的話,只要不到五秒她就會忍不住而開始流起眼淚,但是今天她卻抿緊了雙唇忍耐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這是爲什麽呢?鼓太郎如此思考著。

  「……………………」
  鼓太郎緊握住祈梨的手。.

  「干你們屁事啊!」
  鼓太郎潇灑地說,然後狠狠地瞪了霧崎一眼。

  「你、你說什麽,竟敢這麽囂張!」
 
     鼓太郎轉過身去,
  「白鳥同學,我們走吧。」

  「嗯!」
  鼓太郎踏出了強而有力的步伐。

  他緊握住祈梨的手並沒有放開。

  他既不和那些蠢人們說話,也沒放開祈梨的手。

  在未通過轉角、離開霧崎她們的視線之前,鼓太郎什麽也沒說,只是一股勁地走著。

  在看不到她們之後--

  「對、對不起!」
  鼓太郎急忙放開了祈梨的手。

  「對不起,突然握住你的手……真的很抱歉!!」
  鼓太郎的雙手貼在大腿上向祈梨鞠躬道歉,彎腰彎個不停。

  但祈梨一臉疑惑,她不懂鼓太郎爲什麽要向她道歉。

  「……爲什麽要道歉呢?」

  「啊?」

  「我很高興喔。」

  「咦咦!?」
  鼓太郎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她從以前就一直捉弄我。」

  「你是指身高的事嗎?」

  「是啊。」

  兩人的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鼓太郎覺得好像能了解她的心情。

  「嘴巴上說不要在意雖然很簡單,但實行起來是很難的。畢竟我自己本身也很在意啊!」

  祈梨微微點了點頭。

  真想爲她做些什麽,鼓太郎如此心想。

  如果有什麽詞彙可以讓她打起精神來的話,要我說幾次都行。但不負責任的鼓勵有時也會傷害對方,這點自己到了十五歲才了解。

  煩惱是人的傷口。

  既不能隨便觸碰,也不能輕率地亂說話。

  但是,我並不想就這麽沈默不語。

  我想成爲她的助力。我想讓她有多一點的勇氣。我想對她說些話。

  鼓太郎決定直接告訴她自己的心情。
  「我真的很羨慕你。」

  「啊?」

  「每天早上,看到白鳥同學你在電車裏挺直腰桿抓著吊環的樣子,真的覺得你很帥氣。」

  祈梨嚇了一跳。

  她大概沒想到會有人這樣稱贊她吧!

  祈梨睜大了雙眼,呆站在那兒。

  「是、是這樣嗎?」
  祈梨照著鼓太郎所說的,挺直了腰桿。

  「嗯,好棒,很適合你喔!」

  「是、是嗎?」
  祈梨的臉上開始露出害羞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平常不太習慣被人贊美,她對鼓太郎的話感到既疑惑又高興。

  她愈來愈害躁,開始玩起了兩手的食指。

  她兩眼的目光也開始遊移不定。

  看來,她好像很害羞的樣子。

  鼓太郎看著看著也不由得害躁了起來,只好把目光移向窗戶。

  玻璃上微微映出了兩人的身影。

  一邊是挺直腰桿、清秀可人的祈梨。

  而在她旁邊的是……。

  「……看來,我和你的確是不太合適。」

  「沒這回事!」
  祈梨大聲地否定他的說法。

  「我們很配!」

  「是、是嗎?」

  「沒錯!」
  祈梨雙手握拳緊貼著胸口,毫不遲疑地說。

  鼓太郎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祈梨那麽強勢。

  兩人間的立場,在不知不覺中又顛倒了過來。

  「我們很配的!」
  說了這句話後,祈梨呆了一下。

  她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太大膽了。接下來說的話開始扭扭捏捏了起來。
.
  「如果藤井同學你不嫌棄的話……」

  周圍的空氣也感染了這心跳不已的氣氛。

  「呃……啊……我……那個……」

  「果然還是不行嗎?」
  祈梨失望地垂下了肩膀。

  「才不是!那、那個!」
  鼓太郎說不出話來。

  雖然雙唇想要說些什麽,但勇氣不足以讓他發出聲來。

  祈梨悲哀地垂下雙眉。

  鼓太郎慌慌張張地解釋。

  「白鳥同學能這麽想,我真的很高興。我是說真的。我甚至高興地想邊跑邊大喊萬歲。只是……」

  「只是?」

  「有點難以置信……………………」

  明明已經春天了,鼓太郎的雙頰卻像楓葉一般泛紅,甚至紅到了脖子,他完全無法直視祈梨。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是什麽事呢?鼓太郎擡起了頭。

  祈梨一心一意地凝視著鼓太郎。

  她張開了小小的雙唇,說出:「請你永遠陪在我身邊。」

  這次一定是夢吧。

  鼓太郎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是真的。

  這一定是妄想。

  就是因爲每天都想著她,才會造成今天這種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的結果。

  我甚至認爲,現在一定是在剛過中午的課堂上,我不小心打了個瞌睡,眼前的她根本就是我的幻想。真正的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而我和她的一切互動不過是我自己悲哀的妄想而已。

  這樣遠比較有說服力。

  我根本無法想像祈梨會對我說這些話。我的腦袋拒絕去理解這件事。

  我反射性地搖著頭。

  愈是看著她的臉,我就愈是感到悲哀。
 
  這不是要!
 
  「嗚哇,不是這樣!」
  鼓太郎道歉、道歉、再道歉。

  知道是誤會一場後,祈梨的臉色也改變了。

  她一臉高興的表情,像是在說著「你放心吧!」

  「當然沒問題。我才希望你能永遠陪著我呢,我很樂意!」
  鼓太郎一心一意想要化解誤會,還握住了祈梨的手。
 
     她也馬上緊緊地回握住鼓太郎的手。

  透過肌膚所傳來的體溫,讓鼓太郎不再懷疑。
  (這不是假的,這也不是夢。全部都是真的啊!)

  祈梨的表情轉爲柔和。

  他們牽著手。

  看著祈梨洋溢著言語無法形容的幸福臉龐,鼓太郎說不出話來。

  既沒有緊張也沒有感動,他只是麻痺似地凝視著她的臉。
  (雖然剛剛太渾然忘我,沒有注意到……)

  她的手好溫暖、好柔軟。

  她本人就是這種感覺啊,鼓太郎如此心想。

  雖然長得高,但內心卻十分纖細,看起來柔弱但總是帶給他溫暖。

  我一定要好好守護她,鼓太郎心想著。

  一定要溫柔地、珍惜地對待她,讓她幸福。
 
 **********
 
  初戀學園背對著山。

  雖說是山,但並沒有多高,高樓大廈都比它高多了。

  在山丘與和校舍之間,座落著一個橫寬的水池,就像是學校的中庭一樣。

  一到午休時間,學生們就三三兩兩地來到這裏,讓這裏看起來像座小公園。

  鼓太郎和祈梨也來到了這裏,在草地上打開了便當。

  「我開動了。」
  「請用。」

  由於筷子只有一雙,第一口是由鼓太郎開始享用。

  便當裏的菜相當講究。

  切得細碎的海苔灑在白飯上,除此之外還有三道菜。

  裏面的菜都不是用調理包做的。除了煎蛋外,還有用奶油炒過的馬鈴薯、磨菇什錦菜、以及鲑魚塊。雖說這些不過是煮早餐時順便做的,但一想到祈梨的媽媽每天早上都親手幫地做飯,就知道她們家是個溫暖的家庭。

  鼓太郎吞了一口口水。

  每道菜看起來都相當可口。

  即使只是普通的煎蛋,但只要放在祈梨的便當盒裏,看起來就像是在閃閃發光。

  「……啊。」
  祈梨一臉認真。
 
    她保持正座的姿勢,緊握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直盯著我和便當盒。

  看來如果我不動筷子,那祈梨也沒辦法好好吃這頓飯。

  「抱歉抱歉。我馬上就吃。」
  感動的一瞬間,我夾起了煎蛋。

  「真好吃!」
  這並不是客套話。

  恰到好處的甜味,加上不知道是醬油還是什麽調味料所帶出的辣味,真的十分美味。

  「真、真的嗎?」
  祈梨一臉羞澀,身體又更加地向我這邊靠過來。

  「真的,我真的沒騙你。祈梨,真羨慕有人能每天幫你做這麽棒的便當。」
  這也是真心話。

  雖然自己也是請爸爸做便當,但嘗到這麽好吃的便當後,還是深深覺得爸爸那種充滿冒險家精神似的料理實在是不太對勁。

  「那是我……」

  「啊?」

  「是我自己做的。」
  祈梨低下頭,害羞地說。

  嗚哇。

  突然間,鼓太郎覺得自己口中的料理簡直像是黃金一般珍貴。

  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口三百萬日圓」這種莫名其妙的廣告詞。

  太棒了,自己竟然吃著祈梨親手做的菜。鼓太郎突然開始想像起十年後的未來,慌張地不知所措。

  「祈梨,你好厲害喔!竟然會自己做飯啊。真的人厲害了!」

  祈梨一臉複雜的表情。

  唉呀?
  (不應該稱贊她這個嗎……?)

  這沒道理吧,鼓太郎在心中反駁著。

  但是她卻笑不出來,一臉困擾的模樣,不知道該不該爲鼓太郎的贊美而高興。

  「沒、沒什麽大不了的啦。只是做早飯時順便做的,因爲我很喜歡做菜……」
  祈梨慌慌張張地解釋著。

  「是這樣啊。」

  此時我陶醉於幸福之中,並沒有認真去想什麽。
  等到我注意到祈梨的內心深處時,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便當一下子就被一掃而空。

  我真的是人幸福了。

  我們用的是同一雙筷子,這樣一來不就是間接接吻了嗎……我滿腦子都是這種念頭。



  「電影?」
  我們開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我們聊到昨天在初戀車站分開後,自己遇到了什麽事情。這時,她突然說她手上有多的電影票。

  「今天就要到期了,之前和別人約好的,但是她卻突然有事沒辦法去……」

  「這樣啊。」

  「如果……」
  祈梨說到一半又把話吞了回去。

  她一副欲言又止、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樣子,並低著頭說。
  「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陪我一起去看嗎?」

  「樂意之至!」

  「真的?」

   「嗯!」

  「呼~~太好了!」
  她拍了拍胸口,像是鬆了一口氣。

  「我還想說被拒絕的話該怎麽辦才好呢。練習過果然有用!」

  「練習?」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邀請別人。昨天我一直在自己房間裏練習呢。」
  說完祈梨又難爲情起來,然後看著我。

  「謝謝你。」
  她點了點頭。

  我的心臟簡直快要衝出來了。

  女孩子都那麽可愛嗎?

  是祈梨特別可愛?還是所有女孩子都擁有這種魔力呢?

  因爲心情太過興奮,我頭暈了起來。

  眼前一片黑暗。

  我感覺到身體在搖晃。我喪失了平衡感,開始分不清上下左右。

  我快倒下去了。

  一陣猛烈的嘔吐感湧上了喉頭。

  這並不是因爲便當,而是從腦袋裏湧出的不舒服的感覺。

  ……這種藉口不知道說不說得通嗎?

  就算瞞得過去好了,但在她面前丟臉,光是昨天噴的鼻血就已經夠了。

  「我突然想起有事忘了做!」
  雖然自己都覺得這藉口有夠爛,但我還是站了起來。

  「我可能不會回來了,你先把便當吃掉吧。」

  ──我可能不會回來了。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句話成真了。
 
  *******
 
  「……、……、……、……」
  不過是短短的三十公尺,我從沒想過竟然會那麽遙遠。.

  我一直跑到看不見她身影的樹叢。

  那時我已經快倒下去了

  雖然我努力地踏出步伐全要朝校舍走去,但腳上卻像是綁了鉛塊一樣沈重。

  明明是大白天,但我的視線卻像晚上一樣黑暗,而且看到的東西也歪歪斜斜的。
  直到倒下後,我才注意到我的臉是朝著地面倒下去的。比起視覺,皮膚所感受到的地面粗糙感還清楚得多。

  死。

  我突然有這種預感。

  「我的身體……究竟是怎麽了……?」

  「那是因爲你的魔物之血覺醒了。」

  突然聽到這聲音,我擡起了頭。

  在一片漆黑中,有個小醜和不可思議的物體飄浮在空中。

  在我視線中的校舍和樹叢都是一片漆黑扭曲,但這兩人的輪廓卻清晰可見。

  剛剛發出聲音的是那不可思議的物體。

  在那像是聖誕老人背的袋子上,有著一張令人作噁的臉。

  我毛骨悚然了起來。

  看到它一臉殺氣,我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我的本能察覺到這傢伙想要殺了我。

  「救、救命啊……!」
  我搖搖晃晃地跑了起來。

  對死亡的恐懼,強迫著我原本無法動彈的身體跑了起來。

  「白費力氣。」

  世界翻轉了過來。

  原本藉由雙腳貼在地面上的身體突然浮了起來,本以爲會橫躺在空中時,我的身體已經朝向校舍的牆壁猛然撞去。

  那衝擊就像是從二樓掉下去一樣猛烈。

  「好痛!」

  我原本站立的地方與校舍之間的距離,正好和我現在撞上牆壁的距離差不多。

  我的骨頭幾乎要散了。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呢?恐懼的心情縛緊了我的心臟。

  我在這校舍牆壁變成地面,道路和水池像牆壁一般矗立著的世界中呻吟著。

  「搞……搞什麽鬼啊……!」

  「喔呵,身爲魔物卻不會魔法啊,真是悲哀。」

  那袋子竟然喀噠喀噠地撞擊著上下排牙齒。

  它在笑嗎?

  「你是不需要存在於這世上的『莉莉斯的神臟』。」

  一旁的小丑說完後伸出了手。

  雖然我想要反抗,但是身體疼痛得無法動彈。

  小丑的手伸長了。難道它的身體不是肉做的嗎?它的手從手肘部分開始一直線不斷向前延伸。

  正當我以爲一切都將結束的瞬間。

  那男人的手腕斷裂並飛散開來。

  它那斷成兩截的手腕就落在我的身旁,也就是校舍的水泥牆上。

  「你們還是老樣子,這麽卑鄙。」

  有個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聲音。

  一位少女飄浮在這顛倒的世界中。

  「你是……!」
  鼓太郎幾乎大叫了起來。

  (是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女孩!!)

  今天快遲到時,在往學校途中擦身而過的那女孩。
  (那女孩怎麽會……)

  少女不理會腦袋一片混亂的鼓太郎,念起了像是咒語的詞彙。

  隨後,顛倒的世界便回複了原狀。

  「嗚哇!」

  少女抱住了因重力回複而朝地面落下的鼓太郎。

  她身材雖小,但力氣卻很大。鼓太郎如此心想。

  「謝、謝謝你……」

  「不必道謝。」
  語畢,這位擁有黃澄色頭髮的少女轉過臉來,笑也不笑、斬釘截鐵地說:
  「我是來取你的神臟的。」

  這情況簡直是窮途末路。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3:03 PM

3【如果解釋給你聽,你就會乖乖讓我殺嗎?】

    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原來真正受到驚嚇時,感官會變成像白癡一樣地一片空白啊!


  我既沒有害怕得直打哆嗦,也沒有嚇得全身發抖,只能像個白癡一樣合不攏嘴。


  「哈哈……啊哈哈……」
  明明怕得半死,我卻笑了。


  我也沒辦法啊!在我的眼前,可是有人浮在半空中耶!

  雖然打扮得跟小丑一樣,卻是個殺人魔。


  而且還會使用魔法。

  如果不裝傻笑一笑,腦袋裏的神經細胞簡直就像是要燒壞了。


  「你退下吧。讓我來解決笑袋和小丑。」
  少女說道,她剛剛才從小醜手中把我救了出來。

  那直垂至腰際的滑順秀髮,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洋娃娃一樣可愛。
  她的臉就像陶器一般美麗,表情卻很冷漠。
  她的瞳孔閃爍著光芒。雖然像玻璃珠一般地澄澈,卻一點生氣也沒有。

  究竟是爲什麽呢?

  她雖然美得讓人一見鍾惰,卻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和那些非人的物體成了強烈對比。

  叫做「弗爾爾」的笑袋看著她開口了。
  「失去寄居之所的‘必殺薔薇’啊。你這個失去主人的使魔找我何事?」


  「既然你早已知道我這兩個名號,那也無須多言,薔薇只管綻放就行了。」
  少女回答。她臉色完全沒變,沈靜的眼神仍朝著同一方向。


  「你『‘莉莉斯』何用?『克羅諾斯』已經死了。身爲『Mystic Word』的你,沒有資格成『莉莉斯的容器』。」

  「我只是來執行克羅諾斯所吩咐的命令罷了。」


  弗爾爾冷笑了一聲。

  「真是悲哀。沒想到即使主人死了,你還是被他的遺言所束縛著啊!」


  Mystic Word?莉莉斯?這些聽都沒聽過的詞彙在我眼前交錯著。


  「言語乃是爲了傳達說話者意志而存在,我乃『生命之語(Mystic Word)』,除此無他。」


  「那就由我來讓薔薇枯萎、凋落並回複自由之身吧!傑斯特!!」


  就在笑袋叫喚的同時,小丑揮起了它僅剩的手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醜伸長的指尖上染起了火焰。

  「Q───────────────────────!」

  小丑叫喊著。它的視線正對准著我。

  「嗚哇!」

  我的身體又飄浮到了半空中。

  薔薇少女抱住我,往空中飛去。

  隨後火焰射線直穿而過。

  火焰從我胸前數公厘處通過,將位在後方的大樹炸飛了起來。那高溫使得樹木還沒燒起來,就已經因爲水蒸氣爆炸而化爲粉末。

  「………………………。」


  我咕噜一聲吞了口口水,感覺到背後冷汗直流而下。

  我往身旁一看,在她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變化。

  她那陶器一般的臉,像是時間停止的湖面一樣,完全不起任何波紋。

  「贏、贏得了嗎?」

  我問她,然後她背向敵人……。

  逃了。

  「你不跟它們打嗎!?」


  「命令中沒有要我戰鬥。」
  她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回答。

  的確如此。如果不用打鬥就能結束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原來在這狀況下還是有常識可循,我鬆了口氣。


  「太好了,你還算是個正常人……」


  「我要殺的是你,而不是那些伙傢。」

  她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


  「開什麽玩笑!!」


  鼓太郎掙紮著。正下方是後出,鼓太郎不顧後果地甩開了她的手向下一躍。

  這裏是半空中。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他穿越樹枝落下、屁股著地,簡直是痛到五臟六俯都要移位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馬上站了起來。


  不過他才一站起來,馬上就跌向下坡並滑了下去。他撞上了樹木並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像柏青哥的鋼珠一樣滾來滾去,一點都不有趣。

  生長在沒有草皮覆蓋山坡上的雜木材是釘子,自己則是小鋼珠。

  「嗚呃,好痛、痛,嗚啊!」

  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在意自己的醜態了。如果這樣一路滾下去的話,我就會變成打柏青哥時的最後一顆鋼珠了。


  「如果能這樣一路涼到山下的話……」


  「沒用的。」
  她出現在我面前。

  「嗚哇!」


  雖然我被嚇得跌坐在地,仍然死命地向後爬了一步。

  「救、救命啊。」


  「我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


  「話都是你一個人在講!」


  「克羅諾斯沒有給我心靈。」


  「爲什麽?」


  「劍怎麽可以感到迷惑?劍只要貫徹使用者的意志就夠了。如果劍不能隨心所欲地操作,那不就算是失敗作了嗎?」


  「你說得太過份了……」


  「你對我的同情,不過是你自作多情罷了。」


  「你騙人!」


  「不管是破裂還是粉碎,鋼鐵都不會感到疼痛的。這就是劍,也是我的生存之道。」


  「…………!」
  看著斬釘截鐵說著話的她,鼓太郎連呼吸都忘了。

  他遇見了一位與自身常識和價值觀完全不同的人,那份恐怖比起害怕被殺的恐懼還更勝一籌。

  被說同情不過是自作多情,鼓太郎根本無法辯解。

  她是劍。如果劍的使命就是戰至折斷爲止,那她說的一點也沒錯。

  沒錯吧?

  (才不是!)
  鼓太郎在心中強烈否定著。

  劍只要保有劍的形狀就好了。既然做成了人類的外型,那裏頭不可能沒有心的存在。鼓太郎如此認爲。

  鼓太郎根本就不知道生命之語是什麽,或許在她的體內,真的沒有感覺疼痛和喜悅的回路吧。

  但是自以爲「沒有」,並不代表真的「沒有」。


  如果只是她自以爲「沒有」的話──。

  或許,這也是鼓太郎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但是……。

  「……我還是認爲你是錯的。」


  「什麽意思?」


  「你的主人已經死了對吧?殺了我、得到莉莉斯,然後呢?」


  「我只要實行被賦予的命令就好。」


  「那東西在你們的世界裏,不是重要到需要互相爭奪的寶物嗎?如果你得到了莉莉斯,那不就表示會有人來取你性命嗎?」


  「嗯。」


  「這麽一來有停止爭鬥的一天嗎?就算你贏到最後,你又要將莉莉斯交給誰呢?一點意義也沒有啊!根本就是白費力氣不是嗎!!」


  「所以說,那又如何?」
  她低聲說道,聲音毫無起伏。


  彼此完全搭不上線。就像是投出去卻沒有傳回來的接球遊戲一樣,兩人的對話根本毫無交集。
  雖然與她對話,但兩人間毫無止境的空談,更令鼓太郎感到恐怖。

  在她的觀念中,‘自身生命’的價值低到令她不屑一顧,這點令鼓太郎感到不寒而慄。


  「死了的話……死了的話不就什麽都沒有了嗎!」


  「何謂生?」

  對於這最根本的問題,鼓太郎無言以對。

  「就、就算你問我也……」


  「活著有什麽意義?」
  她如此問道。一臉認真,並沒有開玩笑或是諷刺的意思。

  「當然有!」


  「意義何在?」


  「活著不是有很多快樂的事情嗎?雖然也有很多痛苦的事情,但快樂的部份更讓人愉快啊,一定找得到讓你快樂的事啊!」


  「我無法理解。」


  「就是因爲你們老是做這種事,所以才無法理解啊!」


  此時……

  在他眼前的雜木林被連根拔起。

  鼓太郎的身體被暴風吹了起來。

  一圈、兩圈,鼓太郎像是一個洩氣的皮球一樣彈了幾下後停了下來。

  「唔……嗚唔……!」


  他流著淚站了起來,光是使力就讓他全身發出了哀嚎聲。手、腳、身體、頸部都像是被球棒狠狠打過一般疼痛不已,但是沒有時間讓他喊痛。
.

  「你是屬於我的『東西』。」


  在仍末停止的暴風另一端,傳來了笑袋的聲音。

  少女毫發無傷地降到了我身邊。想必是在剛剛爆炸的那瞬間,她趕緊逃到空中才免於一死的吧。她背對著我,像是要保護我一樣站在它們面前。

  「是我的才對。」


  「我才不是你們的東西!」
  不知爲何,我拉住了她的手。


  「咦?」


  「你不是說不會跟他們打的嗎!」


  我跑了起來。要隱藏行蹤的話,必須利用籠罩這兒的白煙才行。


  (白煙?)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恢複分辨顔色的能力了。在不自覺間,全身的跌打損傷也已經不痛了。

  我那理應站不穩的雙腳也劇烈地動了起來,讓我的心臟幾乎要蹦了出來。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


  在我的眼前是懸崖。

  那是爲了興建大樓而削出的一面斷崖。

  在隔了遊泳池一個水道的距離外,是大樓的屋頂。

  不管我腦袋裏怎麽想,都覺得我應該停下來。

  但不知道爲什麽,我覺得我跳得過去。

  我抱起了她,加速到就算要踩煞車也絕對來不及的程度,朝著斷崖衝了過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跳過去了。

  鼓太郎在空中劃出一道奧運選手比賽時的漂亮拋物線,跳上了大樓的屋頂。

  然後華麗地摔了一跤。

  鼓太郎的身體前傾到幾乎快摔倒,但又不能拿抱著的女孩來當肉墊,於是只好扭

動身體捧成了奇怪的姿勢。

  她小巧的臀部壓在鼓太郎背上,使得他發出了像是蛙叫的聲響。她的身體輕巧地彈起,停住的時機也恰到好處;而鼓太郎則一直滾到撞上鐵絲網爲止。


  她嘟哝著:
  「怪人。」


  「我是想要救你欸!」


  「有必要嗎?」

  沒錯。

  她可是能在天空飛翔的魔法師,憑她的力量根本就不需要我救她……。

  況且她是來殺我的啊!

  我做了傻事啊,鼓太郎紅著臉想。

  「誰叫你一副女孩子的外表!我是不小心才會救你的!!」


  「果然是個怪人。」
  被她那完全不帶同情的聲音一說,鼓太郎受到的傷害也因此多了好幾倍。

  「你就說句謝謝是會怎樣!什麽跟什麽嘛!突然跑出來說要殺了我,你到底想幹嘛啊!?」


  「如果解釋給你聽,你就會乖乖讓我殺嗎?」


  「我才不要!!」


  「你真是喜歡問些毫無意義的問題。」
  那眼神毫無感情可言。

  再加上她冰冷至極的聲音,鼓太郎的心簡直像是被刺進無數的釘子一般。

  「可惡~~~~~~~~~~~~~!」
  鼓太郎跺著腳。


  唉呀?

  看到自己身上破破爛欄的制服,鼓太郎嚇了一跳。

  他掉進了雜木林、從沒有草皮覆蓋的山坡滾下來、接著還被卷進爆炸、又在水泥地上滾了好幾圈。

  一般來說,皮膚上應該到處是撕裂傷、擦傷、血流不止才對啊。

  但是身上卻一個傷口也沒有。

  別說是擦傷了,就連瘀青都沒有。

  白色襯衫上有著已經變黑的血跡。但是底下的皮膚卻沒有流出血的痕跡……。

  「這、這是……」
  鼓太郎不禁語塞。


    「因爲你體內的莉莉斯覺醒了。」


    「你們剛剛就一直在說這些!莉莉斯究竟是什麽!?」


   「 就是在你體內的『神臟』。」


  「我的心臟?」


  「那不是屬於你的。」


  「你剛剛不是說是我的嗎!」


  「只是在你體內而已。我指的不是維持你生命的心髒,而是神臟。」

  「我聽不懂啦!」


  「你只要知道那對魔物來說是至高的美味就行了。」


  「美味?」


  「因爲是要拿來吃的。」


  「嗚哇哇哇哇哇!」
  鼓太郎嚇得面無血色,眼神像是在看著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你也會吃肉吧?」


  「原來如此……個鬼啦!」


  「你剛剛有一瞬間同意我的說法了吧。」


  「那是因爲你拐了個大彎……總之我才不要!」


  「這跟你本人的意志無關,我只是要實行克羅諾斯的命令而已。」


  「等等,你等一下!我們商量一下吧!!」
  兩步、三步,鼓太郎一邊後退一邊揮舞著雙手。


  「薔薇只爲主人綻放。」


  鼓太郎被逼到了鐵絲網。

  「我不想死!!」


  「命運有道理可言嗎?」


  「不要拿那些大道理來壓我!那你自己呢!?」


  「我?」


  「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我沒有名字。」


  「沒有?什麽意思!?」


  「『生命之語』不過只是個代號,而『必殺薔薇』是教會替我取的惡名,這兩個都不是我的名字。」

  「你主人總有給你取名字吧!」


  「沒有。」


  「怎麽可能,那他是怎麽叫你的?」


  「克羅諾斯並沒有替『我們』取名字。」

  「你說我們……還有其他人是嗎?既然還有其他人,那爲什麽不取名字呢?」


  「因爲根本不會有人幫剪刀這種工具取名字不是嗎?」


  「咦?」


  「敵人有必要分辨我們。而克羅諾斯只要有便利的工具可用,不管是誰都好。他們之間的差別僅此而已。」


  「爲什麽……」

  爲什麽要聽克羅諾斯那種人的指示啊!鼓太郎正想這樣大喊持。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從後出升起的滾滾白煙裏,傳來了尖銳的哄笑聲。被小丑抱著的笑袋突然現身。

  「別擔心,我不會讓他殺你的。」


  「因爲你要親手殺我?」


  「沒錯。」


  「這樣有什麽差別!!」


  「放棄吧,這是命運。」


  「我不是指我自己的事!對你來說,這麽做什麽也沒解決啊!」


  「使魔除了聽命于人外還能做什麽?」


  「放棄的是你自己啊!」


  「我不是說過這是命運了嗎?」


  「命運?別用這種廉價的詞彙來呼嚨我!」
  連鼓太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可是要來殺我的啊,我也不是在向她求救,

  即使如此,爲了阻止她,我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樣……………………………………………………………。

  但她卻反過來抓住我的手,緩緩地把我的手放在她胸前。

  沒有心跳的聲音。

  「怎、怎麽會……………!」


  對著睜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鼓太郎,她按著說:
  「如何?我是生命之語,我甚至不是魔物,我只是言語而已。我只是有著人類外表的仿冒品罷了。」


  「…………………………………………………!」


  地平線突然卷了起來。

  就像是把展開的地圖往內揉成紙團一般,街道向空中擴展後又縮了起來。

  「怎……怎麽回事!?」
  光是看著就已經頭昏腦脹了。

  眼見之處無一不扭曲、翻騰,就像是將各色顔料攪進水中一般,令人作惡。

  即使如此,她仍打算和小丑作戰。

  她別過肩膀,回頭向鼓太郎說。
  「任誰都有與生俱來無法擺脫的命運。就像生爲言語的我無法成爲人類一樣,生爲莉莉斯的你也無法逃離你的命運。」


  「喔呵,沒想到『莉莉斯』竟然會搭上了薔薇花束,『路.德,比戈』大人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鼓太郎。」
  她維持著背對的姿勢,小聲地叫著鼓太郎的名字。

  「就讓我來告訴你,爲什麽我會擁有『必殺』這個別名吧。」


  「去死吧!」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她朝小丑他們伸出了手腕。


  在她白晰的手掌上,生出了像是帶著鎖煉的箭。

  鋼制的箭如同刀刃一般銳利地劃破天際,朝著小醜僅存的手腕刺去。

  「閃電。」
  從她小小的嘴裏,吐出了像是歎息一般的聲音。

  同時,她拉住了漂浮在她手掌上的鎖煉尖端。

  鎖煉上發生了連環爆炸。

  爆炸、不斷爆炸,當爆炸傳到了刺進傑斯特手腕的箭頭那一瞬間,從空中降下了數道紫雷,伴隨著驚人的轟隆聲引發了大爆炸。
 

    當然,小醜和笑袋也隨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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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醜粉碎的手腕滾落一旁。

  「薔薇……」

  這的確是薔薇,鼓太郎心想。

  受到爆風狂吹後,她那直至腰際的長髮散亂著。


  原本寬鬆地束著的頭髮一旦散開來,簡直就像是薔薇的花瓣一般。


  她轉過頭來凝視鼓太郎,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我的薔薇是百發百中的,就像命運一樣,想逃也逃不掉。」


  有如玻璃殊的瞳孔內完全不見任何情感,就連殺氣也沒有。


  既然已經擊倒了敵人,那麽她現在就只剩下一件事要做。


  「受死吧。」


  「…………………!」
  此時我的內心中只有懊悔。

  在這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被殺,會懊悔也是理所當然的。

  連自己的生命都保護不了的那份無力感,當然也令我感到挫敗。

  但是,侵襲著我全身的無力感卻不只如此…………………。

  「無趣至極,一點進步都沒有!!」


  從背後的空中,傳來了不該存在的聲音。

  「怎麽可能!」


  轉過頭去,眼前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笑袋與小丑。


  「喔呵。」
  弗爾爾一開口,傑斯特就伸出了手指。


  「Q───────────────!」
  隨著小丑的叫聲,巨大的魔法陣出現在天空中。


  傑斯特轉動手腕。

  說時遲那時快,少女的身體就像是鈎住漁網的魚一樣,被魔法陣吸了上去。

  「嗚!」
  在少女和魔法陣的接觸之處散發出了火花,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在接觸面上,她像是要融化一般地被分解著。

  「『Mystic Word』是藉由咒語所生出的魔法,既然如此,那就只需藉由反魔法陣將其還原爲言語即可!!」


  她就像是陷入了高黏度的沼澤一般,逐漸消失在魔法陣中。

  構成少女的成分被魔法陣所‘分解’,轉換成了文字列。

  失去文意的文字們隨風消散……。

  「喔呵,還敢自誇攻擊百發百中,擊中的也不過是『幻影』罷了。你根本就沒察覺我早已藉由白煙做出『分身』了吧!」


  笑袋說完後,又發出了喀噠喀噠的聲響。


  「你實在是無趣至極。只會聽命行事,空有力量但招式卻一成不變,不過是個受死人擺布的戲偶!只會殺人的破銅爛鐵!」


  「…………………」
  她僅凝視著自己逐漸被分解的身體。

  都到這種地步了,她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憤怒或悲傷的表情。

  被創造時原本就沒有的東西,也不曾往臨死之際發生奇跡。

  「住手!」
  鼓太郎大喊。

  我懂了。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到自己心中的懊悔是什麽。
  (她並不是沒有被賦予感情……!而是被奪走了!!)

  任誰都會被賦予的感情,她卻在被奪走後才誕生在這世上。

  連那是被奪走的都尚未理解,她就已經要絕塵而去。

  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喔呵,你想怎樣?既不知『莉莉斯』爲何物,也無法使用魔法的你又能如何?」弗爾爾喀噠喀噠地撞擊著牙齒。


  「用鎖煉的箭貫穿我!」


  「你在說什麽……?」她詫異問道。


  「就算不會魔法,我總還有體力啊!這也是『莉莉斯』的力量不是嗎?只要鎖煉連接到我身上,我就能把你拉出來!」


  「如果救出我後我引爆鎖煉,你該怎麽辦?」


  「隨你高興!」


  「無法理解。」


  「死了的話你就不能實行命令了吧!」


  「這是你的命令嗎?」


  「對,一點都沒錯!」


  「我知道了。」
  這是Mystic Word接受主人命令時的回語。

  至於爲什麽會說出這句話,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

  那如同火焰般的紅色瞳孔,在看見鼓太郎雙眼中灼熱火紅的那瞬間,她的內心深處,響起了像是啓動開關的聲響。

  (什麽聲音?)

  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她開始念起了咒語。

  「命運之線啊!」


  在她伸出的手腕上,一條鎖煉從手掌中迸出。

  真鐵在鋼制的尖端上閃爍著黑光。

  箭頭不偏不倚地直奔向前,貫穿了鼓太郎的右腕。

  「好痛!」


  就像是被火把插進喉嚨一般,那般疼痛在鼓太郎身上蔓延著。

  但他咬牙忍了下來。

  鼓太郎抓住鎖煉,使出全身僅剩的力氣死命地拉著。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已經半身沈入魔法陣的少女被救了出來。

  (要動手就要趁現在。)
  她想著。

  只要她現在引爆,馬上就能取走鼓太郎的性命。

  「………………………………………………」

  但她什麽也沒做。

  貫穿鼓太郎的鎖煉隨風消逝,而她的身體隨著慣性向前飛去。

  而且飛著的只有一半的身體。被程式分解後,她的身體上只剩下一只手及一只腳。

  「喔呵!只有一半的身體又能奈我何!!」


  「要打倒你這樣就夠了。」
  語畢,她伸出了手腕。

  綱箭急速向前飛去,同時貫穿了笑袋和小丑。


  「Q……!」

      「喔……救命啊……!」


  呵呵,她的嘴動了動,像是不小心笑了出來。


  「你不是說我只會殺人嗎?」


  他們連發出慘叫的時間都沒有,瞬間就爆炸了。

  (手腕只剩一只了,不得已只好先放棄一邊。)

  爲了打倒小丑他們,所以才不得不放棄炸死鼓太郎。少女如此解釋著自己的行動。


  她隨著地心引力落下後,被鼓太郎一把抱住。


  「…………」

  鼓太郎沈默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她的身體僅剩一半,那剖面上完全看不到血和骨頭。她的臉上也並未浮現出痛苦的表情,或許她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即使如此,鼓太郎還是這麽問。

  「會痛嗎?」


  「我不過是文字罷了。」
  語畢,她讓幾條文字列從自己的剖面中飛出。文字列成螺旋狀旋轉複制著她的身體,原本消失的部分又再生了。


  雖然喪失的魔力不會因此回複,但還有另外一件事更令她在意。

  「爲什麽要救我?」


  「就算你這麽問,我也……」


  「無法理解。」


  「不能理解就算了。」


  「告訴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莉莉斯究竟是什麽?」
  「是由故事所生出的魔物。」


  「我不能恢複原狀了嗎?」


  「除非你是神。」


  「魔物也跟你們一樣,不吃心臟的話就活不下去嗎?」


  「吃肉不過是獲取靈魂的手段罷了,就像吸血鬼透過血、食夢貘透過夢來攝取人的靈魂一樣。層級較高的魔物,即使不殺人也能獲取到靈魂。」


  「那莉莉斯呢?莉莉期的層級是?」


  「最高級。或許比分給他骨頭的亞當還高級吧。」


  「真的嗎!?」
  鼓太郎露出安心的表情。

  「莉莉斯這種層級的魔物不會削減對方的壽命,說不定反而會受到神話的影響而讓對方長命百歲,就像是麥修撒拉(注1)一樣。」

注1:麥修撒拉,舊約聖經創世紀篇中所記載,傳說中活到969歲的人。是制作諾亞方舟的諾亞之祖父。


  「那會不會怕十字架?或是不能在大太陽下走路?」


  「不會。」

  鼓太郎鬆了一口氣。


  「什麽嘛,原來是這樣,沒什麽了不起的嘛!聽你們一直說什麽魔法、魔物的,我還以爲多可怕呢,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只是這樣的話,那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去上學嘛。」


  「嗯。」


  「那莉莉斯要怎麽獲取人的靈魂?」


  「只要和喜歡的人交合就行。」


  「交合?」


  「就是做愛。」


  「啊?」
  少女若無其事地道出,鼓太郎的動作停止了大約十秒左右。

  「抱歉,我剛剛好像聽錯了。我再問一次,要怎麽做才能獲得靈魂?」


  「和喜歡的人做愛。」


  「嗚哇!?」
  聽見這亂七八糟的話,鼓太郎發出了像是青蛙被踩死時的聲音。


  但少女的表情卻若無其事一般。


  「既然你是莉莉斯的持有者,那總有十幾二十個中意的女人吧?」


  「只有一個啦!」


  「既然如此,只要讓那女人負起責任就行了。」


  「責任?」


  「就是因爲你談戀愛了,莉莉斯才會覺醒的。這十五年來她都沒任何反應,直到現在才現身。你的身體也是最近才開始起變化的吧?」


  「唔……」


  「莉莉斯是亞當第一任妻子,但她跟隨惡魔時,據說曾在一日內生出一百個小孩,是位多情的女神。你這些年來都沒發過情還真是不可思議。」


  「怎麽會……這也太快了吧……」
  鼓太郎的眼前變的一片漆黑。


  我喜歡祈梨,全世界最喜歡她。

  要說我不想和她做,那是騙人的。

  但是戀愛總有階段性,要省略也該有個限度啊!

  要我一口氣跳二十格直接進入最後階段,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無法做決定,那何不拜托她看看?」


  「不是這個問題吧!!」

  好不容易才開始的戀情,我可不想因爲這種事而結束。

  雖然我自己的事很重要,但是祈梨也一樣重要。

  因爲我喜歡她,全世界最喜歡她了。


  「……我如果不做會怎麽樣?」

  「死。」

  「嗚哇!!」
  鼓太郎昏倒了。
 



[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8-12-2 03:16 PM 編輯 ]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3:56 PM

4【你就是我的主人】

       我一醒來,她就成了我的末婚妻。

   「那麽哥哥就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好。」
  她點了點頭,琴子則低頭道謝。

  (怎麽回事?)

  而我只是躺在床上張大雙眼……。

  門砰一聲地關上,房裏只剩我們兩人。

  除了琴子以外竟然會有別的女生到我房裏來,這讓我坐立不安、心裏也覺得怪怪的。

  和平常不太一樣,人奇怪了,真不敢相信這裏是我的房間。

  她看向我這裏。

  「啊!」

  雖然我心中滿是疑問,但一和她對上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冷靜下來後又再一次轉頭,這才注意到她的站姿相當優美。

  她五官清秀端正,仿佛就像天使一般。不高卻挺的鼻子,配上櫻桃小嘴,長長的眉毛下則是閃閃發亮的變眸。

  這女孩不只美,還有著非凡的氣質。

  即使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仍可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的光芒。

  所謂的貴族,是不是指像她這樣的女性呢?

  和這種女孩在一起,要說不緊張那才奇怪呢。

  我幾乎就要忘記剛剛我還差點被她殺了呢……。

  「請、請問……」

  「既然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主人,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服從的。說吧,什麽都行,命令我吧。」

  「命令……?」

  砰,門外傳來了聲響。

  「琴子!?」

  她的臉紅通通地顫抖著,不知道在想像什麽。門一打開,琴子就站在門前。

  「哥哥……我覺得這、這種關系不太好……」

  「你搞錯了!不管你腦子裏現在在妄想什麽,都不是真的!」

  「嗚哇,哥哥你這變態~~!」
  琴子一邊哭著,一邊跑出了走廊。

  此時背後傳來那女孩的聲音:
  「沒有問題。」

  「什麽沒有問題!?」

  「我已經對那女孩下了魔法,她深信我是主人的未婚妻。」

  「問題可多了!」

  「在設定上,我和主人是由父母自行指腹爲婚,而在我出現之前,主人並沒有被告知這件事。這樣一來就和主人以往的人生毫無矛盾了。很完美的設定。」

  「這不是設定一下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吧!不准你隨便玩弄琴子的腦袋!」

  「這是命令嗎?」

  鼓太郎用力點頭。

  「我也有考慮過。要我當主人母親又嫌太年輕,主人也還沒到適婚年齡,所以我也不能自稱是你的妻子。」

  「我還有祈梨在啊!」

  「祈梨?那是誰?」

  女……女朋……,鼓太郎仍說不出口。

  「……是我的同班同學。」
  說完後,又爲自己說的話而沮喪了起來。

  那女孩則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麽回事。所以莉莉斯才會覺醒啊。」

  「你少裝著一副很懂的樣子!」

  「在主人熟睡的這段期間,我也思考過了。」

  「思考什麽?」

  她點了點頭然後坐在椅子上。
  「正如主人所言,就算搶到了莉莉斯,我也不知道之後該如何是好。因此我決定暫時待在主人身邊,畢竟莉莉斯不能讓其他人搶走,就由我來守護主人吧。」

  「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必道謝,守護主人是使魔的使命。」

  「主人?」

  「似乎是在剛剛的戰鬥中不小心立下了契約。你已經是我的主人了。」

  「不要擅自決定!」

  「是主人你叫我活下來的啊。」

  「我不能當你主人啊!」

  「如果你是個男人,就給我負起責任來!」

  「責任?」

  門外傳來砰的一聲,鼓太郎的父親健次郎現身了。

  「這、這種事啊,爸爸覺得還太早了!」

  「不是這樣!不管你腦子裏現在在妄想什麽,那都不是真的!!」

  「嗚哇~~我可愛的兒子啊~~!」

  從背後傳來她冷冷的一句話。
  「不要再裝了,我們何不互相現出原形呢,健力克。」

  「你在說什麽啊?」

  聽到她的話後,健次郎轉過頭去裝傻。
  「‘萬世幻術師『健力克』,難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嗎。」

  「健力克?我聽都沒聽過。」

  「就算你改變了外貌,我還是能看穿你的幻術。」

  呵呵,他笑道:
  「沒想到『薔薇』你還記得這麽無聊的事啊!」

  「老爸!你認識她嗎!?」

  「我和這傢伙的主人可不是泛泛之交啊!」

  語畢,健次郎收起了之前胡鬧的表情,眯著眼說:
  「有何貴幹?克羅諾斯不是已經死了嗎?」

  女孩將事情原由詳細地說明了一遍。

  「原來如此。的確,就算你搶走莉莉斯也沒什麽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健次郎大笑著。

  「……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我一直就是這麽目中無人的不是嗎?你該不會忘了吧?」

  「我是不會去記這些無聊的事情的。」

  「很遺憾,憑我現在的實力是贏不了你的。鼓太郎就交給你了。」

  「老爸,等等!」

  鼓太郎向父親求救。健次郎轉頭面向兒子,
  「莉莉斯既然已經覺醒,那就表示你已經有生命危險。雖然有條件,但是有人能幫你是再好不過了。在衆多的使魔中,Mystic Word是絕對的忠心。從前我也曾爲此感到棘手呢!」

  「這倒是彼此彼此。」

  「已經不做魔法師的我幫不上你什麽忙,鼓太郎,你就倚靠她的力量吧!」

  「老爸,等一下啊!你們根本解釋得不清不楚的,莉莉斯究竟是什麽?我不是老爸你親生的嗎?」

  「唔……」

  健次郎支支吾吾的。鼓太郎繼續追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老爸,你知道事實吧。」

  「其實啊……」

  健次郎的眼神非常認真。面對如此魄力,鼓太郎吞了口口水。

  「說吧。」

  「我們家是代代相傳的惡魔一族……」

  「你剛剛不是說魔法師嗎!!」

  「啊……」
  被識破了。健次郎抱著頭暗叫不妙。

  「告訴我真相!」

  「撿來的。」

  「啊?」

  「你是我檢來的。因爲你是莉莉斯的轉生體,就算你在平面世界裏長大,也只會成爲騷動的根源而已,所以我就跑到球面世界這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健次郎笑著,笑得很誇張。

  「所以我和琴子才會怎麽算都不對……」

  他是指兩人出生的間隔。他從小就覺得很疑惑,爲什麽兄妹兩人會念同一年級呢?

  「那你之前說琴子是早産兒?」

  「抱歉,一直瞞著你。」
  爸爸低下頭。

  但鼓太郎反而不氣了。

  「不,幸好不是人類的是我,琴子可是女孩子啊。」

  「就是說啊。如果你是女的,那爸爸我的心跳可能會停住吧!」

  「是男的就無所謂嗎!!」

  兩人馬上又回複到原本的相處模式。

  「以父親的立場來說就是如此!」

  「你也考慮一下兒子的立場啊!」

  父子兩人互相怒吼著,簡直像是鴨子在吵架一樣。而那女孩突然從旁岔了一句。

  「真是漂亮的寶石眼啊。」

  「寶石眼?」鼓太郎轉過頭來。

  「就是被稱爲『莉莉斯石眼』,或是『莉莉斯紅眼』的深紅色瞳孔。凝視這魅力之紅者,將被奪去靈魂。」

  被這麽一說,鼓太郎將視線移向了桌上的鏡子。

  正如她所言,鼓太郎眼睛原本黑色的部分全變成了紅色,就像是火焰般的鮮紅色。

  「…………」
  鼓太郎喪氣地低下了頭。

  突然。

  「糟了!」

  「怎麽了!?」

  「如果鼓太郎生了小孩,那究竟算是我兒子還是孫子……」

  「別搞笑!笨老爸!!」

  「還不是因爲你一臉嚴肅的樣子,爸爸我才會想說要讓你放鬆一下啊。」

  「你用的方法根本不對!」
  鼓太郎氣得臉紅脖子粗,但原本沮喪的心情確實已經消失無蹤。

  「不必擔心。莉莉斯不論和人類交合多少次,都不會生小孩的。」
女孩如此說著。

  「那爸爸我就放心了。」

  「我就說你搞笑的方式不對!」

  「魔物要藉由吞食靈魂才能生存,差別只在於種族不同,獲取的方式也不同罷了。有的透過肉、有的透過血,而莉莉斯則是透過精神。交合不過是爲了獲取靈魂的儀式。」

  「……還有別種儀式嗎?」

  「只要層級提升,光憑眼神交會就能奪取對方的心神。」

  「要怎麽做才能提升層級?」

  「只要不斷藉由交合來獲得靈魂即可。」

  「原~~來如此!等等,這樣根本什麽也沒解決啊!?」
  鼓太郎緊抱著頭。

  「只要讓那個叫祈梨的女孩負起責任不就得了。」

  「不要亂說!」

  「你心中的莉莉斯之所以會覺醒都是因爲祈梨。就是因爲你談戀愛了,莉莉斯才會破除封印的。」

  「這跟祈梨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紅眼有奪取對方心神的能力,沒有問題的。」

  「問題可多了!跟你說愈多我腦袋就愈混亂!」

  「我可是一點事也沒有。」
  她平靜地回答。鼓太郎哀嚎了起來。

  「老爸!快救救我啊!」

  「不,關於這問題,爸爸我也有點……」
  爸爸正打算開溜。

  「等一下!我有事要問你!」

  「什麽事?」
  健次郎轉過頭來,看見鼓太郎一臉認真地望著他。

  「媽媽會離家出走是因爲我嗎?」

  「唔……不是。」

  「你中間停頓一下是什麽意思!」

  「我說,鼓太郎啊……」

  「我不相信……」

  「鼓太郎,你媽媽她啊……」

  此時……。

  「哥哥!你的電話!」

  「我現在沒空!說我不在!!」

  「是祈梨打來的喔!」

  「哇~我馬上去接!」

  叫聲還沒結束,鼓太郎就已經衝出房間。

  (她一定生氣了!!)
 
   因爲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讓鼓太郎幾乎忘了這件事情。但他的確對祈梨做出了很失禮的事。

  不但午休時丟下祈梨一個人,甚至連看電影的約定都沒有遵守。

  我被祈梨討厭了!被祈梨討厭了啦!!

  「喂、喂……」
  鼓太郎握住了話筒,自己也很清楚手在發抖。

  「我是白鳥。」

  「對、對不起!因爲發生了很多事,那個……該怎麽向你賠罪呢!」
  即使祈梨本人不在面前,鼓太郎仍不斷地鞠躬道歉。

  從鼓太郎緊握著的話筒另一端,傳來了擔心的聲音。

  「你身體還好吧?」

  「啊?」

  「藤井同學,你不是因爲身體不舒服而早退了嗎?所以我才……」

  「嗯,已經沒事了,完全沒事!」
  鼓太郎撒了謊。

  「太好了,我只是很擔心你而已……」
  從話筒另一端傳來了溫暖的聲音。

  雖然沒有看見本人,但在鼓太郎的心中浮現了祈梨溫和的臉龐。

  僅是如此,就足以讓鼓太郎心跳不已。

  祈梨竟然爲了我又喜又憂的,雖然很過意不去,但我真的很高興。

  「可是我們本來約好要去看電影……」

  「沒關系,反正票是多出來的,況且是我邀你去的嘛……」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更過意不去啊。

  我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難過了起來。

  我後悔浪費了這次難得的機會,後悔錯過了這次愉快的約會。明明是我自己的錯,但悲哀的心情卻在我胸口打轉。

  「藤井同學。」

  「什、什麽事?」

  「你下次還能陪我看電影嗎?」

  「當然可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啦~~~~~~~~~~~~~~~!

  我擺出了勝利姿勢。一邊握著話筒,一邊又得意地擺了兩三次勝利的姿勢。

  「那就明天見了。不好意思,在你休息的時候打擾你……」

  「啊,等一下!」

  「怎麽了?」

  「謝謝你這麽關心我。”

  「嗯。」

  又是她慣有的回答。

  祈梨點著頭的身影浮現在鼓太郎心中,他立即陶醉在無法言喻的幸福之中……。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女孩呢?)

  鼓太郎心想,絕對不可以讓祈梨這種好女孩流淚!

  (絕對不能連累她!!)

  但在那天夜裏,鼓太郎發了從未有過的高燒,因而臥病不起。

**************
 
  在那之後,我究竟昏倒了多少次呢?

  雖然醒來,但腦袋還是像在做夢一般停滯著。

  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眼眶裏滿是眼屎,我究竟睡了多久?

  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鍾,時針指著正午的時刻。

  這個時間爸爸正在上班、琴子仍在學校。

  「你醒啦。」

  「哇!」

  背後傳來像幽靈一般、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讓鼓太郎嚇了一跳。

  是薔薇少女。

  她動也不動,像個銅像一般端正地坐著。

  「……你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嗎?」

  「一點也不無聊,我一直看著院子。」

  門是開著的。面對院子的窗戶雖然緊閉,但窗簾並未拉上。

  鈴蘭的花蕾排列在院子的花圃中,優美地綻放著。

  「來吧,主人,請盡管命令我。」

  「……我說過不要再搞這套了!」

  「這是命令嗎?」

  「不是啦!」

  「既然如此,那就隨我高興囉。……主人,請命令我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太郎抱頭大叫。

  「嗚!?」
  鼓太郎嗆了一下,身體也不舒服起來。

  「生病了就不要太亂來,生氣對身體可不好。」

  「還不都是因爲你!」

  「是主人你自己的錯吧,誰叫你不接受莉莉斯的力量呢。」

  「我不要!」

  「只要和祈犁交合就會痊愈了。」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鼓太郎大喊。此時他又因不舒服而咳了起來。

  「……你討厭那女孩嗎?」

  「我喜歡她!我最喜歡她了!」

  「?」
  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皺起眉頭。

  「我不懂。既然你喜歡她,那爲何要抵抗?」

  「就是因爲我喜歡她啊!」

  「這樣不是什麽問題都沒有嗎?」

  「不考慮對方心情說做就做,太下流了!」

  「你還沒用過嗎?只要使用紅眼的力量,祈梨的心就是主人的囊中之物了。」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不用!」

  「?」
  她又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爲什麽?你已經不是人類了啊。」

  「我是人類!」
  鼓太郎肯定地說。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講不聽的小孩一樣。

  「麵包之於人類猶如靈魂之于魔物,其間並無罪惡可言。神也不會降罪于爲了生存而獵取糧食之人。」

  「我不信神。」

  「難怪你會遭天譴。」

  「嗚……」
  不知道是不是又不舒服,鼓太郎低下頭、緊緊地抓著毛毯。

  女孩的話讓他愈聽愈心痛。

  若真要比較,或許她所說的才是對的。

  但是……
  「我想要好好珍惜祈梨。」

  「這樣硬撐一點意義也沒有。你以爲血肉之軀能對抗得了莉莉斯嗎?再這樣下去,主人必死無疑。」

  「我不想變得跟老爸一樣。一時興起就把我檢回來,又擅自跑到日本,這種自私自利的生活方式……」

  「你怨恨捨棄你的母親嗎?」

  「我不知道……」
  鼓太郎搖了搖頭。

  「實在是發生太多事了,我已經搞不懂了啦!」
  鼓太郎大喊之後,又低下頭默默不語。

  而她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著鼓太郎開口。

  鼓太郎終於緩緩開了口。

  「……鼓太郎這名字,是媽媽幫我取的。」
  鼓太郎視線低垂,凝視著緊抓著床單的指甲。

  「聽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很瘦小。爲了希望我能健康地長大,老爸原本想幫我取名叫做『虎太郎』。」

  「哦。」

  「但媽媽希望取個溫柔點的名字。因爲鼓聲可以傳得很遠,所以她就幫我取了『鼓太郎』這個名字。」

  「這樣啊。」

  「這故事是真的嗎?還是老爸編出來的?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媽媽爲什麽會離家出走呢?

  (她應該早就知道我曾遇見這麽可怕的事了……)

  鼓太郎把說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我一直以爲我不在意。)

  父母也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如果現在還因爲少了母親而沮喪,那根本就無法繼續活下去。鼓太郎原本該是這麽想的。

  但在被告知自己「不是人類」,又知道原本的家人其實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後,鼓太郎只好將所有的不安埋藏於心。

  舉例來說,就像是有人告訴你:其實你生活的地方,不過是一片薄薄的木板,只是座漂流在海上的島而已,或是說其實街上的人都是怪物之類的話。

  (其實我自己才是怪物!)

  被深信不疑的事物所背叛,是那麽地讓人不安。

  雖然我還是我,老爸也還是一樣蠢……啊,我懂了,原來老爸是故意裝得跟平常一
樣。可惡,笨老爸竟然那麽細心……。

  這不安的心情,就像是被獨自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一樣。

  升上高中後,我也變得叛逆了起來,甚至以爲自己一個人也能活下去。不過我現在深深體會到,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我自以爲是罷了。

  (其實有只無形的手連系著我與許多人。)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爲媽媽之所以會離家出走,原因都出在爸爸身上。

  我一直以爲她討厭的只有爸爸,但是深愛著我和琴子。

  我自以爲我們之間還有無形的手相連系著。

  但是我錯了。

  手早就已經放開了。

  只是我一直沒有注意到罷了。

  這件事讓我倍感寂寞。

  (原來如此,我……)

  我擡頭看著她。

  我終於懂了。.

  我終於知道那時爲什麽會想要救她。
 
 (這女孩和我一樣。)

  連「感受到被奪走」的心都被取走的她,和什麽都沒被告知的我是一樣的。

  我鬆了一口氣。

  「對、對不起,我竟然跟你提名字的事。」

  鼓太郎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她連名字都沒人幫他取,我卻向她抱怨媽媽幫我取的名字,這實在是人沒神經了。
  但她只是一臉訝異。

  「我不懂主人爲什麽要道歉,這是件悲哀的事嗎?」
  她歪了歪頭。她甚至連「會感到悲傷的心」都沒有。

  「沒事,你別在意。你不覺得難過就好。抱歉,反倒是我做出了失禮的事。」
  鼓太郎愈來愈不好意思。

  「不,聽了主人一番話後,我了解到了一點。」

  「啊?」

  「名字是種羁絆。自呱呱墜地那一刻起,人就已經互相連繫著。」
  語畢,她握住我的雙手。

  「主人是因爲失去了原本深信不已的羁絆,所以感到寂寞嗎?」

  「…………」

  「但對我來說,那原本就不存在。既然不存在,自然也就不會失去。不過這樣是好是壞,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

  鼓太郎感受到一股神秘的氣氛。

  她的一字一語,就像是滲入幹枯大地的水分一般,在鼓太郎的心中溶解。

  她的聲音冷漠、面無表情。但不知道是否從她言詞中獲得了些許慰藉,鼓太郎心跳不已,但他自己卻不是很清楚這份感覺是什麽。

  黃昏天空的暮色,就如同她的發色一般。

  她的內心空無一物,就連緊抱著回憶的感情,她也付之闕如。

  即使如此,她仍凜然而立。

  (我不能再沮喪下去了。)

  鼓太郎感覺從她身上獲得了無比的勇氣。

  「……我說啊……」
  我想和她互相連繫,鼓太郎想。

  「什麽事,主人?」

  「你覺得鈴蘭怎麽樣?」

  「鈴蘭?」

  「那是我最喜歡的花名,就用來當作你的名字如何?」
  鼓太郎指向窗外。

  花圃裏綻放著潔白的鈴蘭。

  夕陽之紅照射其上,顯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顔色。

  那就是鼓太郎清醒前,她一直盯著的花朵。

  「…………」

  「啊,你不喜歡嗎?不然你也可以自己取一個……」
  「不,名字不該由自己來取。」

  語畢,她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鈴蘭是嗎,我很喜歡。」
 
  **普普熊***普普熊*****普普熊*****
 
  「都是你的錯?」

  這裏是午休時間的教室,琴子的視線集中在一點。

  祈梨聽到鼓太郎因發燒而請假後面色緊張,於是道出了原委。

  「嗯,他吃了我做的便當後就……」

  「別亂想,沒這回事。我從來沒聽過會有人因爲吃壞肚子而發燒的。」

  「可是……」

  祈梨一邊把弄著兩手的食指,一邊淚眼汪汪。

  她擔心又擔心、擔心得不得了。

  「我爸爸說那是外國的病。」

  「外國的!?」

  「別擔心,哥哥他有末婚妻陪著……唉呀?」

  說完,琴子似乎自覺說了什麽奇怪的話,疑惑地歪了歪頭。

  「哥哥向你告白了對吧?」

  「唔、嗯……」
  祈梨害羞著。她那難爲情時縮起的肩膀,既可愛又惹人愛憐。

  而另一邊,琴子困惑地插著雙手,手掌托住下巴煩惱著。

  「祈梨是哥哥的女朋友……而在家裏的那個人是哥哥的……唉呀?爲什麽會是那個人在照顧哥哥呢?」

  「照顧?」
  這次換成祈梨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哥哥明明有女人了,還向祈梨告白嗎?」

  「有女人!?」

  「是啊,因爲她認識我爸爸,又稱呼哥哥爲『主人』,所以我就以爲……她的名字是……咦?她叫什麽名字啊?」

  「…………」

  睛天霹雳。這對祈梨來說,就像是晴朗無雲的好天氣,突然劈下閃電一般。

  她原本就比一般人膽小一百倍。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腦袋裏昏昏沈沈的,就像是有人在她
的腦袋裏敲著大鐘一般。

  祈梨修長的身軀也搖搖晃晃了起來。

  她像是喝醉一樣站不穩,步履瞞姗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原本低著頭碎碎念的琴子擡起頭來。

  「祈梨,我哥哥之前有未婚妻嗎?」

  祈梨根本聽不進去。

 
 **************
 
  對祈梨來說,這是她第一次造訪鼓太郎的家。

  「來,進來吧。我先去泡杯茶,祈梨你就先去哥哥的房間吧。他的房間就在院子走廊的盡頭。」

  (這裏就是藤井同學家……)
 
    雖然是琴子邀請她來的,但她動搖的心仍慌亂不已。

  雖然這兒只是間隨處可見的木造建築,但一想到這裏是藤井同學的家,她就不自覺地呼吸急促。既有著積極的緊張,也有著消極的不安。

  步出走廊,玻璃門外是一片鈴蘭盛開的花圃。

  真漂亮,祈梨心想。

  她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前。

  (這裏就是藤井同學的房間……)

  祈梨將手放在門上猶豫著。她小聲地喚著:
  「藤井同學。」

  祈梨一方面不想打擾睡著的鼓太郎,一方面也抱著「如果不嫌我帶來困擾的話,那就請你回答我一聲吧。」的心情。

  門的另一例沒有回應。

  祈梨輕輕地打開門。

  「…………!」
  映入眼簾的光景,讓祈梨忘了呼吸。

  鼓太郎裹著棉被熟睡著。

  而且光著身子。

  而在他身旁抱著他的,是位有如天仙下凡的美女。

  而且還光著身子。

  鼓太郎同學和一個女人裹著同一條棉被睡著。

  (這個人是…………)

  祈梨臉色忽紅忽青忽白,隨後便飛奔出了房間。

  「嗯?」

  鈴蘭聽到腳步聲醒來。

  在她霍然起身的上半身,的確是什麽都沒穿。

  但鈴蘭完全不在意,只是將手伸向鼓太郎的額頭。

  額頭接觸到冰冷的手掌後,鼓太郎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我還以爲靠我的肌膚可以讓燒退下來,看來只是杯水車薪。」

  爲了替逞強的主人做點事,她用自己冰冷的身體當作冰袋幫鼓太郎降溫,但效果並沒有想像來得好。

  就在她穿上衣服的同時,琴子拿著茶和點心出現了。

  「咦?祈梨呢?」

  「祈梨?是剛剛那女孩嗎?」

  琴子看著鈴蘭,臉色突然大變。

  「對了!你究竟是什麽人!?」

  因爲解釋起來相當麻煩,鈴蘭幹脆用隱含著咒語的話這麽說。

  「我是你的姊姊。」

  琴子的眼眸中閃爍著桃紅色。

  「姊姊~~♪ 」
  琴子茫然地抱住她。
 
  *********
 
  這個家其實還算寬敞。

  雖說距離市區有段距離,但在距離車站不遠處能擁有這麽寬廣的土地,就算再低調也不能說只是‘一般’的房子而已。

  門牌上寫著「白鳥」。

  那壯觀的大門讓人心生畏懼。她穿過鋪滿碎石的小道向門口走去。

  「我回來了。」

  屋內沒有人回應。

  太陽西沈,她走到一片漆黑的走廊上打開電燈,也打開了去除花粉的空氣清淨機
和熱水瓶的開關。

  扇葉旋轉的聲音,熱水沸騰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迎接自己回家似地,祈梨臉上泛起微笑。

  已經六年了。

  我也習慣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裏好些日子了,祈梨每天都這麽想著。

  (明明已經習慣了……)

  電視上頭擺著相片。

  那是剛進小學時,和父母一起拍的相片。

  「…………」
  祈梨低著頭,輕咬著嘴唇。

  每當她覺得心痛時,祈梨就會習慣性地咬住下唇。

  她按下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廣告喧鬧的聲響,填滿了安靜的家中。

  光是這種吵吵鬧鬧的聲音,就讓她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

  就像是一家人都還在一起的那時候。

  祈梨認爲期望愈高,失望也就愈大。

  (究竟是爲什麽呢……?)

  祈梨不自覺地緊緊抓住自己的雙臂緊緊抓住。

  沒有人願意緊緊抱住自己。

 **************
 
  「我吃飽了。」
  屋內沒有人回應。

  晚上,祈梨獨自一人吃完晚餐後走向了客廳。

  一直開著的電視上,正好開始播起新聞。

  俯瞰攝影棚的鏡頭,突然朝位於中央的女性拉近。

  那位女性和電視機上的相片長相神似。

  「白鳥學」
  媽媽今天還是美麗依舊。

  在她左右手邊的是男性主播及解說員,她統率著來賓,一點都沒有被比下去的樣子。若說人人都應有屬于自己的歸宿,那麽電視就是媽媽的歸宿之處。

  她有一流的表達能力,能將難解的問題轉化爲淺顯易懂的例子;她有正義感,勇于挑戰不公不義之事;她有勇氣,勇于賭上自己的主播生命,發出不平之聲。擁有這一切的媽媽,正是這社會所需要的人才,祈梨心想。

  桌上放著已經過期的電影票。

  總共兩張。

  原本是要跟媽媽一起去的。

  「祈梨,對不起喔,今天突然有工作。我知道你一直很期待,真的很抱歉。」
  只要能跟媽媽在一起,不管怎樣都好。

  即使只是待在家裏什麽也不做,只要能和媽媽好好聊聊就夠了。

  (因爲媽媽不能去,我才會找鼓太郎代替的。或許這是報應吧……)

  祈梨咬住嘴唇。

  (琴子說的那件事……)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祈梨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之前鼓太郎向她告白的事,簡直就像是作夢一樣。

  不過那不是夢。證據就是,祈梨現在的內心空空蕩蕩的。

  她搖搖頭,看著相片。

  那是去遊樂園時所拍的相片。

  自己、爸爸、媽媽,大家都愉快地笑著。

  那時幸福到連自己都沒注意到。

  就像是氣球一樣。

  愈是膨脹,爆炸時所伴隨的疼痛也愈加劇烈。

  即使如此,也不能就此放開手中的氣球。

  藤井同學向我告白時,我心中酥酥麻麻地,像是被電擊一般高與地不得了。

  那是第一次。

  活了十五年,那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喜歡我。

  我那時還以爲心臟會因此而爆裂。

  我高興得像是身體要溶化一樣。

  如果周圍沒有人,我可能會邊喊著萬歲邊繞著校園跑吧。

  雖然在那之前不曾和藤井同學交談過,但我一直知道他。

  新學期開始,在全一年級參加的新生合宿時,我看見藤井同學獨自收拾場地的身
影。

  雖然那是需要好幾個人一起完成的工作,但因爲沒有老師看著,其他男同學都跑
掉了。

  雖然很想幫他忙,但我害羞得不敢過去。

  因此,我一直覺得藤井同學是個好人。

  而且告白這種事,沒有十足的勇氣是做不出來的。

  藤井同學卻做出了我無法做到的事,在我眼裏的他散發著光芒。

  我想要好好珍惜這段戀情。

  但是……

  藤井同學的身影重疊在相片上。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呢……)

  看著電視裏一臉幸福的人們,我曾思考過我到底缺了什麽。是不是不夠好?爲什麽爸爸和媽媽不能陪著我一起生活呢?

  雖然我也知道,事到如今,還在爲了父母的事而沮喪是不行的。但只要一和朋友聊到家人的話題,總是讓我心痛不已。

  我知道俗話說:「小孩是維系夫妻感情的樞紐。」
  意思是指,小孩是加深家人間羁絆的接著劑。

  但無法成爲雙方按著劑的我,根本是個廢物……。

  家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如果是朋友打來的,應該會打手機才對。這時間,很少有人會打電話到家裏來。
  會是誰呢?祈梨趕緊拿起話筒。

  「爸爸!?」
  祈梨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後,她原本僵硬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

  即使是高興的時候,祈梨也會含著淚水。她就是這樣的女孩。

  「最近還好嗎?」

  「啊?嗯!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爸爸你呢?」

  祈梨笑著敷衍過去。

  「這裏的天氣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
  祈梨的臉上漸漸充滿了笑容。

  「你下個禮拜就可以回日本了對吧?爸爸。」

  「啊,關於那件事……」

  聽到爸爸不確定的語氣後,祈梨臉色一變,緊緊抓住話筒說:
  「我這次也會對媽媽保密的,我絕對不會說的!」

  「抱歉,我有工作。」

  這句話對小孩來說,是封鎖所有話語的黑暗咒語。

  「…………。」

  「祈梨,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爲了工作也沒辦法。爸爸,你要加油喔!」

  祈梨故件開朗地說。

  不知道爲什麽,祈梨覺得這種時候,一定得裝出開朗的樣子才行。

  每當從口中說出一句話,心中就像是被刀割一般。

  「媽媽還好嗎?她有好好照顧你嗎?」

  「嗯,她前幾天還說要帶我去看電影……」

  但之後的內容卻說不出口。

  「是嗎?那太好了。」

  「嗯。」

  「看來讓你留在媽媽那是對的。」

  「嗯。」
  祈梨點著頭。

  原本輕輕拿在右手上的話筒變成兩手緊握著,像是拿著寶物一般謹慎。

  「爸爸……」
  光是小聲說話,就讓祈梨心如絞痛。

  「怎麽了?」

  「爸爸……」
  光是嘟噥著,祈梨就鼻酸了起來。

  一陣熱氣湧出,幾乎要脹裂她的胸口。

  她忍了下來。

  不可以哭,爸爸會擔心我的。在爸爸面前我得開朗點才行……。

  祈梨把說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祈梨,怎麽了?」

  「……我以後還能叫你爸爸嗎?」

  從話筒那方傳來開朗的笑聲。

  「那是當然,你可是我的女兒啊!」

  「爸爸,謝謝你!」

  「你在說什麽啊。哈哈,祈梨有時會問些怪問題呢!」

  「對不起……」

  兩人又彼此寒暄了幾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一段時間後,祈梨仍緊握著話筒不放。

  這樣就夠了,祈梨想著。

  好久沒和爸爸說話了,爸爸過得很好。只要這樣我就很高興了。

  祈梨將眼神移回電視。在畫面裏,媽媽仍像平常一樣熱烈談論著。

  爸爸和媽媽的笑容仍然充滿了活力,就跟相片裏一樣。

  只是這個家庭早已破碎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在拍完那張相片後爸爸對我說的話。

  「我們是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喔!」

  我又想了起來。每當回憶起這件事時,我都覺得恍如昨日。

  究竟是哪裏出錯了呢?

  爸爸離開家時,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了一句話。

  「祈梨你已經長大了,沒問題的。」
  我那時點了點頭。

  我並未去握住那離開我的大手。

  因爲那時,我覺得應該要這樣做。

  爲什麽我要點頭呢?爲什麽我要放手呢?明明知道再怎麽懊悔時間也無法倒轉,但我還是會忍不住去回想。

  祈梨凝視著自己的手掌。

  地想起那時鼓太郎握住她的手。

  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我甚至高興地發抖。

  (那時,爲什麽藤井同學會握住我的手呢?)

  是因爲我在哭,所以才對我那麽溫柔嗎?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只是一直忍著沒說出口而已嗎?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我只是希望他能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而已。

  我只是希望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喜歡的人能陪在我身邊而已啊!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5:02 PM

5【不想說再見】

 經過深思熟慮後,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喔,你要去學校嗎?」

  「反正燒也退了啊。」

  「是錯覺吧。」
  鈴蘭毫不留情地說。

  在房間裏,她看著我換衣服的眼神冷漠無比。

  不過我也沒看過她高興的樣子。

  「紅眼又更爲耀眼了。與其說是平靜下來,倒不如解釋爲主人的體力衰退了。」
  她盯著我的瞳孔說著。

  「可是我想見祈梨。」
  我搖著頭,一邊扣上制服的扣子。

  聽到我這麽說,鈴蘭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

  「是嗎,你終於有所覺悟了。」

  「沒錯。」

  「那太好了。」

  「我要跟她說再見。」

  鈴蘭的表情一瞬間僵硬。

  「別說傻話了。主人,你腦袋沒燒壞吧?」

  「我可不笨。用紅眼操縱對方心神的目的,就是爲了有效率地補給靈魂不是嗎?」

  「沒錯。」

  「那太自私了。」

  「這是牽涉到性命的問題。」

  「用性命來威脅我太卑鄙了!」

  「你想死嗎?」

  「不想。」
  我肯定地說。

  「但我更不想連累祈梨。我體內的莉莉斯不是很多人的目標嗎?這場戰爭,我一個人去面對就夠了。」

  「主人,重新考慮一下吧。」

  「我就是考慮過才這麽決定的。」

  雖然鈴蘭看起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我移開視線、背對著她。

  我拿著鞋子,朝面對院子的走廊走去。

  「主人,別再逞強了。爲了這種事情裝模作樣,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關上拉門,阻隔了她的聲音,接著穿過走廊。

  我將食指伸進衣領拉了拉,鬆了鬆被襯衫束緊的喉頭。

  ──鈴蘭。

  我並不是在耍帥。

  我不想看到祈梨哭泣。

  我不想讓她因爲我而哭泣。

  僅此而已。

 ********
  
  我邊走向初戀車站邊思考著。

  「對不起。」

  ────如果我這麽向祈梨道歉,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

  「太過分了吧。」

  啪的一聲賞我一記耳光。

  唔,可能會很痛吧,但這樣正好。

  因爲……。

  「藤井同學,你好過份……」

  光是想像這場景,我就感到眼前就一陣模糊、幾乎要暈眩過去。

  我手扶著牆壁邊深呼吸。

  不過是想像一下,我擦拭著額頭汗珠的手掌就已經濕透了。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

  被自己喜歡的人所討厭,那打擊之大和心臟停止跳動是一樣的。

  就算對方的用詞委婉也是一樣。

  「這樣啊,那也沒辦法。拜啦!」
  若被對方若無其事地這樣一說。

  若對方毫不拖泥帶水的回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心也是很痛啊……

  但最後應該會是這種下場吧。

  因爲祈梨實在是人溫柔了。

  她之所以會接受我的告白,或許是因爲如果拒絕,怕對我不好意思吧。

  如果由我先向她道歉,說不定她會鬆一口氣呢!

  唔,就連我自己都這樣覺得……。

  但是這樣就好。
.
  重點是不能傷害到祈梨。

  不過就是回複到以往的關系罷了。

  只要能在教室的角落看著她,我就很幸福了。

  反正我也是陰錯陽差才會向她告白。

  ……在一連串的胡思亂想中,我已經走到大馬路上。

  這裏距離車站只剩一步之遙。轉過前面的紅綠燈後有個公車圓環,那裏有個祈求姻緣的石碑。

  也就是三天前,我和祈梨約好見面的石碑。

  好懷念啊。不過是幾天前的事罷了,但感覺起來卻像是有數年之久。

  我之前是抱持著怎麽樣的心情在此奔跑的呢?

  我想是快要飛上天的心情吧。

  和祈梨約定見面的時間、上學快遲到的緊要關頭,我拼命地、拼命地奔馳在這條
路上。

  今天因爲很早出門,完全沒有著急和奔跑的必要,但是也沒有興奮期待的心情。

  轉過紅綠燈,我在公車圓環的對面看見了那石碑。

  當然,祈梨根本不可能在那裏……

  但她居然在那裏。

  「怎麽會!?」

  「啊?呃,早安。」
  不知道是不是對我驚訝的表情感到意外,祈梨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嚇了一跳。

  「你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會、會給你添麻煩嗎?」

  「不會,怎麽會呢,完全不會!」

  「太好了!」
  祈梨安心地拍著胸口。

  「你該不會昨天也在這裏等我吧?」

  「請、請不用在意,我昨天有準時到校。」

  「你真的在這等我啊……………………對不起!」

  「不,我才該道歉,如果我有先問到你的手機號碼就好了……」

     原來如此,難怪她前天會打電話到家裏。

  我真的很對不起她。

  當然,我也盡量不和她四目相交。

  我假裝在想事情,眼睛一直盯著腳邊。

  「藤……藤井同學」

  「什麽事?」

  「那、那個……」

  「嗯?」

  「我、我們交換手機號碼好嗎?」

  祈梨要求著。她的聲音緊張得就像是快要脹破的氣球一般。

  我把頭擡到看不見她臉的高度,她緊握的雙手映入我的眼簾。

  她雙手緊握在胸前,等待著我的回答。

  光是想像祈梨現在的表情,就讓我無法說出“分手”這兩字。

  我喜歡祈梨。

  我真的好喜歡她。

 
  ◊ ♦ ◊ ♦ ◊ ♦ ◊ ♦ ◊ ♦ ◊ ♦ ◊
 
  因爲今天比較早出門,電車上也比較空曠一些。

  祈梨努力地打著簡訊。

  她雙手握住手機,兩眼直盯著液晶熒幕。

  趁著這不用擔心和祈梨四目交會的機會,我凝視著她。

  身材高挑的她,一臉認真地操作著小小手機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她手指的速度有時會加快,應該是在消除原本寫好的文章吧。

  只是要交換手機號碼而已,其實沒有內容也無所謂啊。

  她真的是不管做什麽事都很努力的女孩。

  此時我才注意到,她也是一大早就在石碑前面等著我。

  她並沒有喘著氣,一定是很早之前就一直站在那兒了。

  昨天也是,前天也是。

  「我要傳囉!」

  雖然手機就在兩人手上,但是簡訊並沒有馬上傳到。

  她的聲音開始不安了起來。

  「我是不是拼錯字了?」

  「馬上就會收到的。」

  才剛說完,我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sub:這是給藤並同學的第一封簡訊。

  明明就近在眼前還傳簡訊,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但是我很高興。

  今後也請多多關照。
 
  我似乎可以從螢幕上看見祈梨的表情。

  我注意著不要和她眼神交會,稍微擡高了視線。

  我看到祈梨身體稍微前傾著。

  她是在等我回簡訊嗎?

  她的簡訊,她的動作,她的態度。

  祈梨的每個舉動,都讓我感到心跳不已。

  「必、必須回她簡訊!」

  我努力壓抑著想看她臉的心情。
 
  sub:抱歉讓你擔心了。
  我已經康複了。
  我才要請你多多關照呢!
 

  天啊。

  這麽無趣的回覆,就算會因此被祈梨討厭也不奇怪。

  「謝謝你。」
  但是祈梨卻非常高興,一臉興奮的樣子。

  「要怎麽保留這封簡訊呢?」

  「呃,我的簡訊不用保留吧。」

  「這是紀念啊,我想留著。」
  她抱緊了手機,像是抱著什麽寶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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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她這樣的舉動,就連我也害躁了起來,只好死命盯著自己的手機。

  這是祈梨發給我的第一封簡訊……

  現在可不是感動的時候啊!

  怎麽辦………………………………。

  我非得跟她分手啊!我不是爲此而來的嗎?

  但我說不出口!

  「藤井同學,我這裏有你請假期間的上課筆記,如果不嫌棄的話……」

  我喜歡她,分手的事我怎麽也說不出口。

  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嘛!

  唉,到底該怎麽辦……。

        「藤井同學?」

  我一直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根本沒注意到祈梨在跟我說話。此時,我才被祈梨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哇!」

  因爲我剛剛毫無反應,她才會靠過來的吧。

  從她身上傳來的香氣,撲上我頸部的柔軟氣息,我的心簡直就要停止跳動了。

  我移開視線,車窗上映照著我的臉。

  我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樣。

  「啊……………」

  祈梨語塞了。

  電車緩緩地放慢速度,進入了初戀學園車站月台。

  自動門隨著排氣聲打開。

  「對、對不起!」
  我飛也似地逃了出去。

  連看都沒看祈梨一眼。

 **********
 
  嚇死了,嚇死了,嚇死我了!!

  鼓太郎奔跑著。他穿過驗票口,朝著通往學校的坡道飛奔而去。他只管埋頭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幾乎要摔跤,但即使如此,他仍從柏油路上撐起雙手,站起來繼續前進。

  毫不停留地向上衝。

  腦袋一片空白。

  祈梨的味道、祈梨的氣息,都在他腦中劇烈攪動著。

  (原來人會散發出味道啊……)

  電流瞬間流過鼓太郎全身,引起一陣酥麻。

  那就是女孩子的氣味嗎?男生也會有那種味道嗎?

  鼓太郎的心髒劇烈跳動,一種未知的感覺讓他背部發冷。

  他的手心,不自覺地浮現出當時握住祈梨手心的觸感。

  好柔軟,好溫暖,讓人心跳不已。

  好想抱住她。
 
  當她的氣息接觸到我的肌膚,當她發梢和身體的氣味到達我鼻子的瞬間,我的頭像是要爆炸一樣燃燒了起來。

  那是種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感覺。

  我愈來愈害怕,於是逃了出來。

  因爲我不知道自己會對祈梨做出什麽事來。

  只是抱住她而已嗎?

  在我那發燒得一蹋糊塗的腦袋中,浮現出了一股衝動,我想要知道。

  我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我想撫摸她那柔順的秀髮,我想摸摸她的頭。那時,她的表情又會是如何呢?

  我想撫摸她那光滑的臉頰,我想透過指尖感受她的體溫。

  我不只想知道她的外在,我還想知道那些看不到的地方。

  不只是她的身體,就連她的記憶和內心,我都想知道。

  我想知道構成她的一切。

  只是抱住她,根本無法了解。

  只是抱住她,根本就忍耐不住。

  環抱在她背後的手,如果伸向其它地方……。

  如果我想更進一步……。

  祈梨含著淚水的表情,浮現在我眼前。

  我絕對不要這樣。
 

  我停下腳步才發現,我已經穿過了校門。

  我驚訝地回過頭去。

  在走路需要花上五分鍾的漫長坡道的彼端,是我剛剛飛奔而出的車站。

  我的體力那麽差,正常的話,應該在途中就喘不過氣來了。但是,我現在卻不自覺地衝上了坡道。
 
 (這就是莉莉斯的力量……!)

  我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身體果然愈來愈奇怪了。)

  我想起鈴蘭說的話。

  莉莉斯是因爲我喜歡上祈梨而複活。

  要靠人類的精神力量來制住覺醒的莉莉斯是不可能的。

  在做出這種行動時,或許莉莉斯已經趁機奪取了我的身體。

  (我可能會連累到祈梨……)

  雖然我是爲了提出分手而來到學校,不過似乎已經不可能了。

  光是站在她面前,我的腦袋就有可能會燒壞。

  我內心的沖動,就如同剛剛一樣可怕。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不接近祈梨一途了。)

  這容易得很。

  只要不看她的臉、不待在她身邊、不跟她說話就行了。

  「我做不到啊~~~~~~~~~~~~~!」
  鼓太郎大叫著,連自己叫出了聲音都沒發覺。

  如果能憑藉理性放棄,那就不叫做戀愛了。
 
  **************
 
  從學校裏傳來了男生激烈的叫喊聲。

  這聲慘叫,傳到了遠在坡道彼端的車站路口,剛下電車的人們都因而傻眼。

  而沒有被這聲叫喊所嚇著的,大概只有剛爬上坡道的祈梨吧。

  「……………………」
  她搖搖晃晃地走著,臉色蒼白得像快因貧血而昏倒一般。

  祈梨什麽也聽不見。

  (我只是靠近他一下而已……)

  沒想到藤井同學竟然會那麽厭惡。

  他竟然像看到鬼一樣,飛奔了出去。

  電車的門一開,他就飛也似地逃了出去。

  祈梨大受打擊,光是回想起來就淚眼汪汪。

  (我做錯了什麽嗎……)

  祈梨用袖口拭了拭淚,努力地想要回想起來。

  但不管怎麽想都沒有頭緒,讓她幾乎要哭了出來。

  (我不該在石碑那裏等他嗎……)

  當藤井同學邀我一起去上學時,我一心認爲他的意思是:今後我們兩人每天都要約在車站前。

  不過對藤井同學來說,或許只是隨口說說的吧。

  但我卻沒注意到,還是在那裏等著他,所以才會嚇到他吧!

  而且我連他請假時都在那裏等他。

  或許他覺得我很煩人……。

  我從以前就是這樣。

  由於不知道該如何拿捏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所以經常搞砸。

  常常因爲把玩笑話當真,而造成對方的困擾。

  沒注意到對方是在開玩笑,反而認真地回應對方,因此常常被嘲笑、被捉弄。

  對藤井同學來說,或許我們還處在測試階段而已。

  我不懂。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談戀愛,我根本就不懂戀愛的規矩。但這是我的錯,誰叫我都高一了還什麽都不懂。

  我樂昏頭了,不但裝出一副很熟的樣子,甚至還跟他要了手機號碼。

  唉……我怎麽會做出這麽蠢的事呢。

  好丟臉,我的臉紅得發燙。

  我是不是一個‘很煩’的女孩子呢?

  (所以藤井同學才會……)

  我想起了在他房裏見到的景象。

  ……會和那個人有關嗎?

  藤井同學那麽溫柔,或許他只是配合著我而已。

  在電車上,他之所以會心不在焉的,會不會是在想著她的事呢?

  我是不是太煩人了呢?
  我是不是不要再跟他說話比較好呢?

  ……………………。

  不行。

  遇到一點小挫折就馬上自暴自棄是我的壞習慣。

  藤井同學什麽都還沒說,我就因爲自己的幻想而受傷,這樣太對不起他了。

  我要相信藤井同學。

  雖然我很害怕,但我決定相信他。
 
  *************
 
  雖然這麽說,但我根本沒勇氣一進教室就找他說話,……,我走到座位,毫無意義地將書包裏的東西拿進拿出,裝作在准備上課的樣子,打發著上課鍾響前的時間。

  打開古文的課本,確認著今天老師可能會問的部分……當然這也是裝出來的。我悄悄地將視線從課本上移開,偷看著藤井同學。

  藤井同學的位置,就在靠窗戶那排前面數來第二個座位。

  雖然我們同班,但我和藤井同學的距離卻仿佛天涯海角一般,就像是兩座分離的孤島一樣遙不可及。

  好遠,好遠啊。

  我鬱悶了起來,視線落到了筆記本上。

  筆記!

  我決定拿藤井同學請假期間的上課筆記去借給他。

  這當然只是藉口。

  我正要站起身來時,上課鍾響了。

  真不巧……。

  沒關系,還有下節課。

  我等待著課堂結束,當老師一走出教室,我就拿起筆記本站了起來。

  藤井同學想跟後面的朋友講話而轉過頭,因此也看到了我。

  然後……。

  藤井同學難爲情地向朋友說了聲「沒事」之類的話後站了起來,飛也似地跑出了教室。

  這是……在躲我嗎?

  但我還是將筆記放在他桌上……。
 
  ***********
 
  下一節下課。

  我從洗手間回來,筆記就擺在我的抽屜裏。

  裏面夾著一張字條。

  「謝謝。」
  ……。

  他就那麽不想和我說話嗎……。

 ******
 
  這節換教室上課。

  在理科教室的座位,我和藤井同學這兩座孤島雖然就坐在隔壁,但卻是彼此背對背。即使如此,我還是很高興。

  「啊!」

  聽見鼓太郎同學的聲音後,我轉過頭去。他的橡皮擦掉在地上。

  橡皮擦剛好滾到我腳下,於是我撿起來遞給他。

  「給你。」

  鼓太郎同學低著頭。
  「謝、謝謝。」

  他還是不肯看我一眼…………………。

  我做了那麽過份的事嗎?

  還是說……是因爲那個人呢?

  (原來他這麽喜歡她啊!)

  坐在旁邊的霧崎得意地笑著。

  「這麽快就分了啊!」

  「才沒有!」
  我竟然立刻對霧崎回嘴。

  我竟然敢對霧崎做這種事!!

  我嚇了一跳,但霧崎卻像是被拔掉毒牙的毒蛇一般,一臉呆滯。
 
  ***********
 
  那天,我們在面對初戀池的中庭約好後,藤井同學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

  就算他真的喜歡上那個人,爲什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呢?一定是因爲對我感到厭煩了。

  (他連視線都不肯對著我,這樣不是比我們交往前更糟嗎?)

  我會如此確信,是在從理科教室回來時,我鼓起勇氣跟他說話之後。

  藤井同學並沒有注意到我正在接近他。

  這是我今天第一次仔細地看著藤井同學的臉。

  他一臉疲憊的樣子,於是我擔心地問他。

  「藤井同學,你眼睛紅紅的。」

  「呃,啊!」

  藤井同學不但沒回話,還背過臉去,朝向另一邊。

  我終於把藏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藤井同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
  在一陣沈默後,仍低著頭的藤井同學回答。

  「沒有啊,什麽事也沒有。」

  …………………………。

  說完後,藤井同學小跑步離開。而在這段期間,我卻動彈不得。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對我撒謊。

  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我緊抱著手中的課本和筆記本,呆站在那兒。

  腦中一片混沌,身體的力量像是從腳底流出來一樣。

  這種感覺,以前好像也有過。我注意到,這不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失去什麽,我想要逃離這種感覺,卻反而一直凝視著自己的手心。

  那是藤井同學所握過的手。

  那景象,現在仍歷歷在目。

  他即使被霧崎同學逼問著,也沒有放開我的手。

  那時我好高興。

  身體某處湧現出滿足的心情。

  (放棄吧……)

  我只能這麽想著。

  剛開始我還想說,如果藤井同學喜歡的是那個人,那麽就算只是和我做個朋友也好。他會向我表白,原本就是件不可置信的事;如果只是當朋友,需要擔心的事也比較少,彼此之間的關系也會輕鬆多了。

  (但如果被自己喜歡的人所厭惡……)

  這讓我感到痛苦異常,我仍凝視著自己的手心。

  ──爸爸。

  這個詞彙突然出現在我心中。

  爸爸離開家裏的那天,我什麽也沒做。

  (我至今仍後悔著。)

  六年過去了。這六年來我每天都後悔著,後悔我當初毫不猶豫地放開爸爸的手。
  如果那時我沒放手,爸爸是否就會留在我身邊呢?如果我向他們撒嬌,爸爸和媽媽就會陪著我一起生活嗎?我老是想著這些問題。

  我一直憎惡著那時的自己。

  沒錯。

  我那時根本不想放手。

  我根本不想放開爸爸的手,就算是要我哭、要我叫,我甚至想著,如果我和爸爸的手能融爲一體就好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放開了……。

  因爲我不想讓爸爸感到困擾。

  我害怕爸爸會因此討厭我,所以我自己放開了手……。

  我的胸口好悶。我的喉頭灼熱刺痛著,這種疼痛感幾乎讓我站不住。

  現在的我,究竟又是如何呢?

  即使過了六年,我還是後悔。

  我無法忍受,那天自己放開爸爸的手的舉動。

  放棄根本無法解決任何事情。

  我一定要問清楚。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如果藤井同學已經不喜歡我了,那我也要聽他親口對我說。

  不然,我會一直後悔下去。

  我打了封簡訊。

 
  sub: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嗎?
  我在校門口等你。
 
  直接說清楚吧!鼓太郎心想。

  就算繼續逃避,也只會讓祈梨困擾而已。

  直接向她提分手吧。

  雖然痛苦,就把這五天當作是夢吧。

  反正本來就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我們之間原本連朋友都不是,我只是一直遠遠地在座位上凝視她而已。

  不過是回複原狀而已。

  這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最好的決定了,鼓太郎心想。

 *********
   
  她在校門口等著。

  在染成一片暗紅色的天空中,太陽正朝著海平面沈下去。

  就算她沒抬起頭來,鼓太郎也知道那是祈梨。

  她那戴在手上錶帶的顔色,纖細的手,垂靠在肩膀上的黑髮。如果是其他女生看到鼓太郎來了也不會有什麽反應的。

  「呃……」
  該說些什麽好呢。雖然祈梨發出了聲音,但失去了勇氣的她,所擠出的微小音量卻隨風散去。

  「…………………」

  「…………………」

  兩人都沒說話。在動作停止的兩人之間,有種無聲的異樣氣氛。

  鼓太郎和祈梨同時跨出了步伐,也不知道是誰先踏出去的。

  兩人都很尴尬。

  即使如此,光是待在祈梨身邊,就讓鼓太郎動搖了起來。

  絕對不能和她四目交會,鼓太郎只是斷斷續續地看著祈梨脖子以下的部分。

  手腕。祈梨白皙的手,細長的手指。

  (好想握住她的手。)

  鼓太郎心想。究竟是爲什麽呢?

  即使是外人,鼓太郎仍將她當作是自己一半的身體。只要和她分開,就會感到自己的身體硬是被分成兩半一樣地痛苦。

  如果人生裏沒有她……,心中湧出的這份情感,讓鼓太郎懷疑是不是莉莉斯搞的鬼。

  還是說,只要喜歡上一個人,每個人的心情都是這樣的呢?

  雖然兩人根本沒說過幾句話,但鼓太郎將祈梨看得非常重要。地想要守護祈梨,就像是要守護自己一樣。

  老爸和媽媽之間,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好想握住她的手,好想抱住她。

  沒有勇氣伸出的手,只能抓著空氣。

  但是爲了保護她,絕不能和她四目交會。

  鼓太郎回想了起來,那時緊握住她的手好柔軟。

  好想再摸摸她的手。

  但這樣是不行的。

  ──就是因爲太喜歡她了,所以才非得分手不可。

  鼓太郎緊握著拳,緊握著他那無法向祈梨伸出的手。

  緊握著、緊握著,他緊握著拳,關節因此發白。

  祈梨的聲音小得幾乎讓人聽不到。

  「你都不握我的手了呢……」

  「呃……」
  這句話正好刺中了他的痛楚。

  鼓太郎突然覺得四周安靜了下來。

  祈梨的話中並沒有責怪。從她小小嘴唇吐出的,是充滿淚水的語句。

  「對不起,我竟然說這種話。但我一直想著……」

  「……想、想什麽?」鼓太郎的聲音因緊張而尖銳了起來。

  「告訴我!」
  這裏是下坡,祈梨停下了腳步。

  從坡道對面的寬廣海面上,吹來了溫暖的海風,夾帶著夕陽包覆著兩人。

  兩條影子長長地延伸,長發的身影微微抖動著。

  祈梨將手放在胸前,緊握著拳,緩緩地張開雙唇。

  「我想聽你的真心話,雖然我很害怕,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什、什麽麻煩……」

  「你爲什麽都不對我說呢?」

  鼓太郎的身體抖了一下。
  ……該怎麽說呢。

  對祈梨隱瞞的事何其多。但是有太多事不能透露,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愈是不想傷害祈梨,就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原本無力垂掛著的手,爲了碰觸祈梨而舉了起來。

  如果只要抱住她,就能傳達所有的心意……。

  不行。


  (不能再碰祈梨了!)

  鼓太郎收回伸向祈梨的手,緊緊地握著拳。

  沒有歸宿的情感無處發洩,他痛苦地看著夕陽。

  「明天會是晴天嗎?」
  鼓太郎恍神說道。

  祈梨瞬間臉色大變。

  「如果討厭我了,那就直說啊!」

  「呃!」

  「我知道你說不出口的理由,你另有喜歡的人對吧?」
  鼓太郎只是歪著頭,根本不懂她在說什麽。

  祈梨忍無可忍地咬住了嘴唇。

  「我真的很高興你向我告白。」

  「我也是啊!」

  「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說再見!」

  「我也不想啊!」
  
       「那你爲什麽不肯看著我?」

  「………………………!」

  他果然無話可說了,祈梨心想。

  她掩住了嘴,因爲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她低下頭,轉過了身,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藤井同學!」祈梨跑了起來。

  「祈梨……」
  鼓太郎想要追上去。

  噗通。

  鼓太郎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失去力量並倒了下去。

  「嗚……!」

  又發作了。爲了奪取鼓太郎的身體,莉莉斯又開始暴動起來了。

  (爲什麽……爲什麽偏偏挑在這時候!)

  鼓太郎悔恨著,悔恨自己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鼓太郎緊握住靠在柏油路上的雙手,緊咬著嘴唇。

  他忍不住大叫。雖然這是爲了忍住疼痛,但另一方面是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他想要守護祈梨,真的僅此而已。

  就是因爲不想傷害她,才會想要離開她身邊。

  但是反而因此傷害了她,竟然讓自己的女朋友哭泣了。

  「我到底該怎麽做啊……!」
  鼓太郎大聲叫喊著,緊握的變拳敲擊著地面。

  「只要你死,一切就解決了。」

  聽到這耳熟的聲音,鼓太郎抬起頭來。

  整個世界失去了顔色。

  原本被太陽照射著的天空和大海,變成了用黑白所描繪的漸層,原本活動著的物體,也全部靜止了下來。

  擁有色彩的,只剩下自己,還有眼前的兩人……。

  「你們不是已經死了……」

  「我是不會死的。」

  語畢,笑袋和小丑朝著鼓太郎接近。他雙膝跪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

  「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活過!」

  弗爾爾發出巨大的喀噠喀噠聲。

[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8-12-2 05:18 PM 編輯 ]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5:54 PM

6【要和我做嗎?】

 突然。

  祈梨像是感受到什麽一般,突然轉過身來。

  那時她正好走下坡道。從學校朝著車站延伸的坡道,畫出一道緩緩的曲線;而在坡道的終點處,是平交道。

  在平交道前,祈梨轉過身來。

  周圍沒有任何人。

  鼓太郎也不在坡道上。

  「…………」
  祈梨緊咬雙唇。

  我之所以跑走,並不是希望鼓太郎會追上來……。

  但要說我絲毫不抱任何期望,那是騙人的。

  如果他呼喊我的名字。

  如果奇跡出現,如果神明願意聽聽我的願望。

  如果曾一度放開的手,能再來牽著我。

  (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

  祈梨握緊著空蕩蕩的手。

  雖然這種心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再見這句話,是爲了分別而存在的。

  祈梨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自己還是一樣依依不舍。

  噹噹噹噹……,平交道的鈴聲響了起來,電車來了。

  祈梨轉過身,像是要斬斷所有情絲一般。

  此時……。

  祈梨在平交道的對面,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女性身影。

  (是她!)

  祈梨突然轉身背向鈴蘭跑了起來。

  因爲,祈梨根本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根本連看都不想看到她啊!

  好不甘心。

  如果她個性夠強,或許會賞對方一個巴掌吧。

  但她並不是那種女孩。

  如果站在鈴蘭面前,如果從她口中聽到鼓太郎的名字,我一定會因此泣不成聲吧


  我不想要這樣。

  我也是有自尊的。

  就算我所珍惜的感覺被奪走,就算我連回嘴都不敢,我還是想守護自己的心。

  就算是多麽微小,就算對其他人來說有多麽微不足道,我的內心裏還是有不想讓
人踏入的空間。

  況且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守護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電車從祈梨身旁奔馳而過,像是要遮掩平交道的鈴聲一般。

  祈梨鬆了一口氣,因爲鈴蘭已經從她的視線一隅消失。

  但在下一秒鍾。

  「站住。」

  祈梨露出懷疑的眼神。

  原本在平交道對面的鈴蘭,就像是變魔術一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怪、怪物……………!?」

  祈梨幾乎站立不住。她雖然很高,卻比任何人膽小。

  祈梨雙腿不聽使喚,幾乎就要摔跤,她一腳踩空、失去平衡似地向前逃去。好可怕,太可怕了。

  她的臉色已經不是鐵青,根本蒼白得像張白紙。

  電車通過,平交道的柵欄升了起來。

  祈梨一邊大叫著,一邊穿過了平交道。

  她穿過綠燈的人行道,踏進了面向大海的行人步道。

  跑了一段距離後,眼前是通往海邊的樓梯。祈梨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下了樓梯。

  即使如此,她仍緊跟在自己的身後不遠處。

  「爲什麽?你爲什麽要追我!?」
  祈梨喊著,眼眶中滿是淚水。.

  「你叫什麽名字?」

  「祈梨,白鳥祈梨……」
  都這個節骨眼了,祈梨還是認真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祈梨,原來就是你啊。」
  原本說話生硬不已的鈴蘭,不自覺地緩和了語氣。

  「你知道我嗎?」

  「主人昏睡時,一直叫著這個名字。」

  「藤井同學嗎!?」

  「主人就快死了。」
  聽到鈴蘭這麽一說,祈梨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 ♦ ◊ ♦ ◊ ♦ ◊ ♦ ◊ ♦ ◊ ♦ ◊
 
  「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活過。」
  笑袋發出巨大的喀噠喀噠聲。

  鼓太郎向後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

  這是什麽意思……?鼓太郎皺起眉頭。

  「區區一具傀儡,是打不倒我的。」

  「怎麽會……!」
  鼓太郎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地想起當時百發百中的鎖煉上,不斷地接連爆炸著。

  那鎖煉貫穿了小醜和笑袋,明明應該已經將他們炸得粉身碎骨了。鼓太郎可是親眼目睹這一幕。

  就連這麽強的魔法部毫無效果,想必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打倒他們了。

  鼓太郎心中的恐懼化作了冷汗,在背上奔流著。

  「……………!」

  「我並不存在於『球面世界』。」

  「球面?」

  「光是破壞我出現在『球面世界』的『表象』,是無法消滅我的。」

  「如果有她在……」

  「沒有用的。」
  弗爾爾肯定地說。

  「失去主人的使魔,又能進化到什麽程度呢?不過是個被亡靈之言操縱的傀儡罷了!」

  「不許你瞧不起鈴蘭:」

  「路.德.比戈大人會讓我進化!至高無上的路.德.比戈大人,追求極致的路.德.比戈大人,他讓忠心耿耿的我們提升了層次!!」

  「你這種人才叫做傀儡!」

  「等你能碰得到我的靈核,再來耍嘴皮子也不遲!」

  「靈核?」

  「那是打倒『無法觸及的存在(幻象)』唯一的方法。」

  鼓太郎露出一臉不信的樣子。

  「我是說真的。」

  笑袋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一旁的小醜則念起了咒語。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太郎被拋上了天際。

  原本在地面上的身體在空中回轉,朝著天空落下。

  「反正你就要死了,讓你知道也無妨。」

  「什………………………!」

  月亮漂浮在腳下。

  鼓太郎脫離了地球的地心引力,被月球的引力所吸引,筆直地朝著月球落下。

  他的腳下是一片薄暮。

  黑夜從東邊悄悄靠近,辰星微微閃爍。西邊的雲朵受到殘留的夕陽所照射,看似搖晃的波濤。

  鼓太郎的身體只是不斷地落下。

  就像是被無底的深海所牽引下去一樣……。
 
  ◊ ♦ ◊ ♦ ◊ ♦ ◊ ♦ ◊ ♦ ◊ ♦ ◊
 
  對於輕易就將『死』掛在嘴上的鈴蘭,讓祈梨感到了一股寒氣。

  她美得令人神魂顛倒。

  用『完美』來形容鈴蘭,是再適合不過了。

  她那不帶絲毫感情的神色,就像是跨越千年仍閃閃發亮的雕像一般。

  她既然不是生物,自然也沒有任何缺陷。

  「主人就是因爲愛上你,才會讓莉莉斯覺醒的。」

  「莉莉斯?」

  「就是封印在主人體內的神臟。」

  「神臟?」

  「莉莉斯是被神話除名的女神。她擁有和亞當相同的靈核,因爲擁有那般力量而遭忌。她是個被詛咒的女人,許多想要獲得那力量的人都觊觎著她。」

  「你說的……這些……」
  祈梨搖著頭。

  完全聽不懂,就連一半都無法理解。她所說的一切太脫離現實了,這早已超越了理不理解的範疇,光是呆呆聽著就已經耗盡全力。

  但鈴蘭只是簡單一句: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她冷冷地說。

  「…………」
  祈梨凝視著鈴蘭。

  要懷疑她真是太容易了。

  太奇怪、太可疑了,簡直令人無法置信。

  更何況她還飄浮在空中。
 
   但是,鈴蘭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正因爲毫無感情,才讓人覺得她所說的,是不帶任何誇張及扭曲的事實。

  但祈梨之所以決定要相信她,卻是因爲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些東西。

  ──相信這個人吧。

  祈梨決定捨棄一直到剛剛爲止,對她所感受到的那股隔離的感覺。
  「請你告訴我!」

  祈梨前進了一步,用力踏著海灘上的沙粒。

  「爲什麽那種東西,會被封印在藤井同學的體內呢?」

  「恐怕是被他父親健力克所封印的吧。」

  「父親!?」

  「主人的父親曾是位魔法師。他一直和制造我的克羅諾斯對抗,保護著莉莉斯。我想他是基於考慮到世界和平才這麽做的,因爲身爲神話靈核的莉莉斯,是引發爭端的根源!」

  「太過份了……,怎麽可以……!」
  祈梨語塞了。對她來說,這實在是太自私了。

  「他應該是不忍心封印在別的小孩身上吧,畢竟這是會犧牲性命的。」

  「既然如此!!」
  祈梨的聲音嚴厲了起來,她再也忍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對自己的小孩這麽做啊!!」
  光是說出口,就讓她的胸口感到難受。

  祈梨痛苦地低下頭,緊握著制服上的緞帶。

  「藤井同學他自己知道嗎?」

  「他應該還不知道,封印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吧。」

  「………………」
  祈梨悲傷地垂下頭。

  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種奪去孩子人生的父母。

  幸好他自己還不知道這件事。

  但這只是虛假的幸福罷了。

  沒注意到眼前的其實都是幻覺,自以爲實際存在的虛假幸福。

  祈梨的胸口幾乎要脹破。

  只不過是想像一下他的心情,就已如此地痛苦。

  她想像了一下,當他知道真相時的心情。

  當藤井同學發現自己被爸爸所拋棄時,究竟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爲什麽要哭?」
  鈴蘭靜靜地問道。

  「因爲……因爲……!」
  祈梨的聲音尖了起來,再也說不出話。

  淚水不斷地從她眼中湧出。

  淚水順著她低伏的臉上落下,在沙灘上染出一片深色。

  好難過,她好難過。.

  「嗯?」
  鈴蘭往向山丘的方向轉過頭去。
 
     「怎麽了嗎?」

  「那裏的世界扭曲了。」
  鈴蘭靜靜地說道,視線對著學校的方向。

  「是另一組刺客嗎?路.德.比戈那傢伙手腳還真快。」

  「藤井同學在那裏啊!」

  「什麽?」
  鈴蘭身體微屈,就要向空中飛去。

  「我也要去!」
  祈梨抓住了鈴蘭的手。

  祈梨嚇了一跳,鈴蘭的肌膚竟然如此冰冷,但她沒有想太多,因爲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她。

  「請帶我一起去!」

  「你去了又能如何?」

  「都是因爲我,藤井同學才會……」

  「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嗯。」

  「拯救主人的唯一方法,就在你身上。」
  鈴蘭向她說明了一切。
 
   ◊ ♦ ◊ ♦ ◊ ♦ ◊ ♦ ◊ ♦ ◊ ♦ ◊
 
  鼓太郎只是一股腦地往下掉。

  朝著在他腳下展開的天空,朝著漂浮于天空彼端的月球落去。

  「喔呵呵呵,沈浸在空海的感覺也不錯吧!」

  「命運之鎖煉。」
  傳來一道細細的金屬聲之後,一倏鎖煉朝鼓太郎飛來。

  如箭一般銳利的尖端,貫穿了鼓太郎的手掌。

  「好痛!「

  紅色鮮血飛濺的同時,原本失去色彩的世界,又重新恢複了光明。

  鼓太郎的身體劇烈搖晃著。

  地球的引力再次控制住他,這次在他腳下的,是一望無際的大地。

  鼓太郎向地面急速落下。對已經落向天空數百公尺的他來說,只是讓他的葬身之處,從太空換成了地球罷了。

  「主人!」
  鈴蘭叫喚著。對她來說,這已經算是充滿感情的聲音了。

  她飛向空中,將落下的鼓太郎一把抱住。

  對Mystic Word而言,人類的常識是不適用的。

  鼓太郎因重力加速度的因素而變得比鉛塊還重,但鈴蘭卻用她那纖細的手輕輕鬆鬆將他抱住,就像是抱著公主一般。

  「請原諒我,我竟然傷了主人。」

  「反正馬上就會復原了吧!」
  鼓太郎逞強她笑了笑。

  兩人降落在坡道上,鈴蘭將鼓太郎放在地面。

  「藤井同學!」

  「白鳥同學?」
  鼓太郎大吃一驚,他根本沒料到祈梨會在這裏出現。

  祈梨一臉緊張的模樣。

  「我……對不起!」
  祈梨深深地低低下頭,她心痛的模樣就像是她的身體快被分爲兩半似地。

  「爲什麽要向我道歉?」

  「對不起,藤井同學,對不起……我、我……」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的祈梨停下了口。

  放在大腿邊的雙手緊握著。

  她的肩膀微微地發著抖。

  不敢直視鼓太郎的眼神在空中徘徊。

  鼓太郎心中湧起了不祥的預感,將頭轉向鈴蘭。
  「喂!你對她說了什麽?該不會……」

  「我全都說了。」

  「笨蛋~~~~~~~~~~~~~!」
  鼓太郎滿臉通紅地大喊。

  如同字面一樣,祈梨已經知道了一切。

  所以她才不敢看著自己,只是一直道歉。

  「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主人。」
  鈴蘭完全無視鼓太郎的憤怒,眼神移向了飄浮在空中的物體。

  「唉呀唉呀,竟然還敢出現,還沒受夠教訓嗎?」

  「沒受夠教訓的是你們吧。究竟還要來幾次?」

  「你打不倒我的。我可是在使魔之上呢!」

  「你的確和我不同。」

  「沒錯!!」

  「對使魔而言,沒有什麽可能或不可能的事。」

  「你、你說什麽?」

  「使魔只爲主人而生,根本不需要賣弄什麽小聰明。這樣就志得意滿的人,才是貨真價實的傻瓜!」
  鈴蘭冷笑著。

  笑袋的表情正因憤怒而越來越扭曲。

  「構成你的咒語已經有一半被分解了,你忘了嗎!!」

  「勝負並不是只靠力量決定的。」
  語畢,鈴蘭放出刺眼的閃光。

  「可惡,快給我現身!」
  笑袋的視力恢複時,鈴蘭他們早已不見蹤影。

  「混帳東西!」

 
   ◊ ♦ ◊ ♦ ◊ ♦ ◊ ♦ ◊ ♦ ◊ ♦ ◊
 
  他們跑進了學校。這只是爲了遠離敵人,所以故意往反方向跑罷了。

  並不是因爲在街上戰鬥會傷及無辜,或是在學校裏有什麽可以打倒他們的方法,鼓太郎他們完全沒有這層考慮和謀略。雖然鼓太郎的身體遭到怪物所侵略,但在骨子裏,他不過是一介高中生罷了。

  在這世界裏,只要不走得太偏,從出生到死亡,生命都不會遭受威脅。而鼓太郎他不過是身處這世界的一個孩子罷了。

  「什麽……!」
  穿過校門後,鼓太郎看到的景象讓他差點忘了呼吸。

  每個人都倒下了。

  不論是身上穿著制服正要回家的女孩,還是穿著體育服在校園裏晃來晃去的男
生,甚至是看著他們的老師,每個人都像是死了一樣倒了下去。

  「怎麽會……」
  祈梨掩著嘴腳步不穩地後退,同樣地說不出話來。

  鼓太郎發覺身旁有一位女同學仰頭倒下,正想把她攙扶起來時……

  「主人,冷靜點。他們只是睡著了而已。」

  「是誰幹的?」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這是路.德.比戈大人爲了避人耳目所下的指令!」
  突然傳來一陣寒氣逼人的聲音,笑袋裂著歪斜的嘴唇奸笑著。

  「我來對付他們,主人你們快逃。」

  語畢,爲了保護鼓太郎他們,鈴蘭擋在小丑們面前。

  「但是你……」

  不是已經喪失大半的力量了嗎?鼓太郎才說到一半,就被鈴蘭先一步阻止了他。

  「你不是說要保護她嗎?」鈴蘭說。

  「不肯接納莉莉斯的主人,只會礙手礙腳而已。你們如果能逃走,我戰鬥起來也比較容易。」

  「你贏不贏得了也是個問題啊。」

  「不用擔心,花朵的宿命,就是爲了主人綻放凋零。」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啊!」

  鈴蘭完全無視生氣的鼓太郎,她抓起鼓太郎的手,讓他看看自己染成紅黑色的傷口。

  沒有復原……。

  「……已經夠了,逞強就到此爲止吧。」

  上次在大樓屋頂時,被鈴蘭鎖煉所打穿的傷口明明很快就複原了,這次卻還沒有愈合。雖然血沒有不斷湧出,但卻也沒有止住,觸碰到時仍會傳來陣陣疼痛。

  「乍看之下你雖然變強了,但那也只到莉莉斯把你的靈魂吃幹抹淨前爲止。只要你不與任何人交合,最後莉莉斯就只有啃食你的靈魂一途。」

  鼓太郎想起之前鈴蘭的話。

  (我的靈魂被……)

  鼓太郎心想,傷口沒愈合就是自己的靈魂已經所剩無幾的證據。

  「但對莉莉斯來說,主人死了遠比較有利。只要封印解除,莉莉斯就可以使用那力量進行『靈戰』。」

  「靈戰?」

  「在現實世界從未發生過的戰爭,也就是在平面世界的戰爭。」

  「我身上的莉莉斯也曾參與那場戰爭……」

  鈴蘭點了點頭。

  之前的靈戰結束後,莉莉斯就被封印到了剛出生的我身上。

  若封印解除,新的戰爭就會展開。

  戰爭總有一天會結束吧。

  然後,又生下像我這樣的小孩……。

  (可惡!)

  我在心中咒罵著。

  我痛恨自己找不出完美的解答。

  我並不想戰鬥,也不想被傷害,更不想傷害人。

  但是,我更不想知道自己無能爲力。

  我想要守護,我想要守護身邊的人……這種小事卻無法實現。

 我爲了保護祈梨而拒絕了莉莉斯;就因爲拒絕了莉莉斯,我才無法獲得可以幫助鈴蘭的力量。

  ──只要犧牲什麽就行了。這樣一來,剩下的人就能得救。

  鼓太郎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個選項,但他堅決地搖了搖頭。

  他突然在意起祈梨的狀況,轉頭看了一眼。

  她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低著頭。

  (這也難怪。)

  鼓太郎心想,既然她已經從鈴蘭那裏聽說了所有的真相,當然不會想再看我一眼
了。

  這樣就好。

  絕對不能牽連到祈梨。我不能將發生在我身上的災難,推到祈梨身上。

  可是……。

  「對不起。」

  當祈梨對我這麽說時,我心痛如刀割。
 
   ◊ ♦ ◊ ♦ ◊ ♦ ◊ ♦ ◊ ♦ ◊ ♦ ◊
 
  祈梨心中有著別的想法。

  (我該怎麽說呢…………………)

  好困擾、好困擾、困擾,困擾得讓人無地自容。

  我知道了這個重大的秘密。

  我不知道該對藤井同學說些什麽。

  我好想安慰他。
 
 雖然像我這種人,就算說什麽也鼓勵不了他,但我好想幫他加油。


  可是,我也不能用些敷衍的話來搪塞他。

  我好怕,我好害怕我說的話會議藤井同學傷得更深。

  藤井同學遇上了這麽大的麻煩,我卻一直沒有注意到。

  都是因爲我沒有早點發覺。

  藤井同學那麽痛苦,而我卻向他說了再見。

  怎麽辦?

  究竟該怎麽辦?

  雖然我一直向他道歉,但是他願意原諒我嗎?我害怕得不敢問。

  我就是這麽沒志氣。

  我感受到距離感。

  我感覺到被藤井同學拒絕著。

  他明明就在我的身邊。

  空氣刺痛著我。

  (我好寂寞……)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我好想知道。

  我好想知道藤井同學的想法。

  不過就算問他,藤井同學也一定不會說出真心話的。

  這就是我們兩人目前的關系。

  而我們兩人內心現在的距離也無法用言語來填滿。

  都是我的錯。

  「……………」

  藤井同學,如果我請你跟我和好,你會怎麽想呢?

  你一定會拒絕我吧。

  不是藤井同學的錯。我說了那麽過份的話,現在根本沒有立場這麽要求你。
  我很清楚。
  ……可是……。
  這樣好嗎?
  這樣我真的不會後悔嗎?
 
   ◊ ♦ ◊ ♦ ◊ ♦ ◊ ♦ ◊ ♦ ◊ ♦ ◊
 
  「主人你總是只考慮到自己。」
  鈴蘭不滿地凝視著鼓太郎。

  「我?」

  「沒有這回事!」
  祈梨辯駁道。

  鈴蘭交互看著鼓太郎和祈梨,眼神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

  「主人還是試著多相信人一點吧。」

  「什麽意思?」

  「主人你的潔癖太嚴重了。」

  「我哪有!」

  「要和我做嗎?」

  「呃!?」
  鼓太郎猙大著眼,他根本不懂鈴蘭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才注意到。
  「你、你在說什麽傻話,鈴蘭!!」
  鼓太郎因過於焦急而不知覺地尖起了聲音。

  「沒有問題。」

  「這麽覺得的你才是有問題!」

  「總要有個經驗。」

  「這不是女孩子該講的話吧!」

  「你不用跟我客氣,我不過是爲了主人而存在的使魔罷了。」

  「不可以!」
  祈梨提高了分貝。
  「那種事……絕對不可以!」

  「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我有保護主人的義務。」

  「藤井同學他已經有我了!」
  祈梨放膽地說了出來。

  說完後,祈梨從耳朵一直紅到了臉頰。自己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呢?
  更令人困擾的是,鈴蘭竟然就這麽打退堂鼓。

  「這樣正好。這麽一來,我就可以毫無牽掛地和他們一戰了。」
  說完,鈴蘭朝著祈梨滿意她笑了。

  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的。

  祈梨羞得腦袋一片空白。

  「你、你們在說什麽啊!」

  「白鳥同學。」

  「有、有!」
  祈梨回答,聲音聽起來像是腦袋裏少了什麽一樣。

  「你不用勉強的……」

  「一點都不勉強!」

  「白鳥同學,你不需要爲此感到責任的!」

  「不是這樣的!」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你說過要跟我在一起的!」
  祈梨擡起頭,看著鼓太郎的臉。

  明明知道結果如何,祈梨仍注視著鼓太郎火紅的瞳孔。

  「藤井同學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

  「這是兩回事啊!!」

  「一樣的。請不要再說你要一個人去做什麽了!」
  說完後,祈梨握住鼓太郎的手。

  她緊握住鼓太郎受傷包著繃帶的手。

  「藤井同學,由我來守護。

  ……我、我想要保護你!」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6:13 PM

7【請你相信我】

      在遲遲未落的夕陽下不斷發出閃光,像是閃電一般的光線穿過天際。

  鈴蘭和小丑們對峙著。

  從窗戶射進的光線,將保健室染成一片黑褐色。

  而我,就在這像是舊照片一般、毫無現實感可言的光景當中。

  但脫衣服所發出的摩擦聲,讓我知道這並不是一場夢。

  「我準備好了……」

  從背後傳來祈梨的聲音,鼓太郎轉過頭去。

  大概是怕被看到吧,她已經坐在床上,用毛毯遮著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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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見到這場景,鼓太郎的心臟就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鼓太郎只有頭朝著祈梨,根本無法轉過身去看著她。

  因爲他害羞,他害怕祈梨看到他緊張、僵硬、縮著身體的樣子。

  但祈梨更是害羞得不得了。她光是看到鼓太郎全裸的背部,就讓她抓起毛毯遮住了臉。

  「……………」

  她什麽也沒說,空著的手掀開了毛毯。

  「對、對不起……」
  鼓太郎說。爲什麽要道歉呢?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就這麽鑽進了毛毯。

  她纖細白皙的手腕映入眼簾。

  祈梨什麽也沒穿,眼前是她毫無遮掩的手臂。

  僅是如此,就讓鼓太郎的腦充血,幾乎就要爆炸開來。

  他根本不敢往祈梨脖子底下看。

  光是看著她的臉,就已經讓他害躁不已。

  祈梨也是一樣。

  (雖然我說要守護他,但我能爲他做些什麽呢……)

  祈梨心想,只是和他肉體結合是不夠的。

  只要兩人內心能夠結合,藤井同學一定會願意對我多說一些。

  在他獨自感到低落、煩惱、痛苦之前,他一定會願意和我分擔。
  這才是最重要的。

  只共享快樂的羁絆是脆弱、短暫的。

  (就像爸爸和媽媽一樣……)

  只顧自己方便的兩人關系,一旦破裂時,一切就結束了。

  (我不想要那種愛。)

  祈梨打從心底害怕。

  「那、那個……」
  鼓太郎困擾地提高聲音。

  「白鳥同學,我還是……這種事……」
  鼓太郎沈默了起來。

  他移開視線,伏著的臉上隨著窗外射進的光線顯現出陰影。

  他想要遠離我。他想要獨自解決自己的痛苦。

  我的心好痛。

  我得拿出勇氣來。如果他想逃開,那就由我來接近他……。

  「藤井同學……」
  祈梨喚著他名字,兩人四目交會。祈梨深吸一口氣,張開了雙唇。
  「你願意聽聽我的願望嗎?」

  「嗯,」鼓太郎回答。

      祈梨提起了勇氣問道:「我可以叫你鼓太郎嗎?」

       鼓太郎瞬間露出訝異的表情,隨後點了點頭。

  此時,祈梨的確看見了,看見了鼓太郎柔和的微笑。

  她好高興,爲了更近一點看著他,祈梨把身體向前。

  兩人雙手接觸。

  那一刹那,鼓太郎的手雖然顫抖了一下,但他已不再抗拒祈梨了。

  兩人互握著手,互相擁抱,交疊在一起。

  而窗外,鈴蘭和小丑們正激烈交戰著……。

  兩個使魔所發出的爆炸聲,雖然讓窗戶喀噠喀噠地震動著但對鼓太郎來說,那不過是遠從地平線彼端傳來的雷聲罷了。

  鼓太郎腦袋的處理能力,光是用來應付眼前所見的景象,就已經超過他的極限了。

  (爲什麽祈梨她……)

  沒有逃離我呢?

  剛剛那一瞬間,我幾乎就要逃開了。

  我好害怕。

  如果哪天,祈梨臉色一變怒視著我;如果哪天她眼神悲哀地掙紮離開我。光是想像,就令我害怕不已。

  (我不想要被否定……)

  那一天,我突然被告知我不是人類,我已經無法恢複人類之身。

  我注意到,父母之所以會分開,原因就出在我身上。

  我也知道,讓琴子感到悲傷的就是我自己。

  我簡直快崩潰了。

  (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否定了!)

  我更不想被我最珍惜、最喜歡的她否定。

  如果祈梨否定我的話,那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雖然我不想死,但如果沒有任何人需要我,我根本活不下去。我並沒有那麽堅強。

  但是,祈梨現在卻在我的懷抱裏。

  她閉上眼,將自己托付給我。

  簡直像是在作夢一樣。除了意識以外,我的全身細胞都在反應著、叫喊著:好想
再抱緊她一點。

  但在我的內心深處有一陣漆黑的恐怖感呻吟、劇烈攪動著。

  我好害怕。

  我好害怕夢就這麽醒了。如果她承受不住哭了出來,那我又該怎麽辦?如果她一臉厭煩地看著我……。
  我是不是該從這世上消失呢?


  我光是存在這世上就已經夠惹人厭了;如果連我的情感都遭到否定的話,那我怎麽還活得下去?

  唉,沒錯。

  問題又回到了裝模作樣的我身上。

  雖然我話說得很漂亮,說什麽不想傷害她、自己的事要自己解決,但這些不過是
些表面、膚淺的話罷了。

  說到底,這些理由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只是在找藉口罷了!
 
  我懼怕別人
 
  人總是輕易地踐踏別人,嘲笑、輕視、傷害別人。

  擅自將怪物封印在別人的身體,又舍棄自己的小孩逃跑。

  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爲了自己,我竟然想要傷害她的身體。

  她只是照著自己的想法接受我、離開我而已,一點錯也沒有。

  但是現在,我無法忍受。

  現在的我,無法忍受內心受到傷害。

  她就在我的懷抱裏。只要我一伸手,就能觸及她的一切。

  她梳理整齊的長鬼,柔軟的肌膚,身體,甚至是更深處……。

  但比起觸摸她,我更想要離開。
  比起抱緊她,我更想要逃走。

  「……我好害怕……」
  她的聲音傳進了我的鼓膜,讓我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咦……」
  聲音刺痛著我的咽喉。

  「對不起,如果連我都這麽不安的話,藤井同學一定會很困擾吧!」
  祈梨在我身體下方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因緊張而顫抖。

  她的眼神看起來充滿了不安,是因爲含著淚水的緣故嗎?

  爲了解開誤會,鼓太郎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

  「就像是腳踏車一樣……」

  「?」

  「雖然每個人都會騎,但拆掉輔助輪後,總是會害怕,還會想著如果只有自己不會,那該怎麽辦呢?」

  「和腳踏車不一樣的。」

  「鼓太郎你覺得呢?」

  「……我很害怕。」

  「太好了!」

  「啊?」

  「因爲我也一樣……」
  祈梨笑了笑。
  「……這是兩碼子事啊……」

  「因爲是第一次,所以才會害怕。」

  「不是的,你和我不一樣。因爲我……!」
  雖然很想說出來,但卻說不出口。
  想說的話卡在喉嚨,發不出聲音。
  我說不出口。
  我是個怪物,這種話我說不出口。

  「藤井同學。」
  祈梨輕喚著,她將手伸向鼓太郎的臉頰。

  「雖然我們距離如此靠近,但我還是不知道鼓太郎在想些什麽……」

  「呃!?」

  「雖然我想了很多,但鼓太郎現在的心情,我還是不懂!」
  祈梨停住了口。她的眼神悲哀地移動著,並繼續說道:
  「但我好想知道,我好想知道鼓太郎在想什麽、有什麽感受,我好想知道。……不可以嗎?這樣不可以嗎?」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爲什麽?」
  祈梨寂寞的臉上微微地動了一下,她有種被拒絕的感覺。

  「我好怕我自己。其實我很想死,我老是在想著怎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告訴我,我想知道。」

  「我有一個妹妹。老爸和媽媽雖然離婚了,但我認爲這是很普通的事……」

  「鼓太郎家也是?」

  「雖然我和琴子都很寂寞,但我們都認爲如果擺出一副受傷的樣子,那就太難看了!」

  「嗯……」

  「但我錯了。老爸和媽媽之所以會分開,都是因爲我…………!」
  從胸口湧出一陣灼熱的情感令鼓太郎咬緊了牙。
  「我是怪物,我體內封印著魔物,所以媽媽才會丟下我離開……」

  「鼓太郎……」
  祈梨緊咬著嘴唇。

  鼓太郎的眼角浮現淚水,有股異樣的情緒從胸中湧出。
  「我該怎麽向琴子道歉呢?我該怎麽跟琴子說,媽媽是因爲我才離開家裏的呢……!!」

  鼓太郎壓抑不住激昂的情緒;愈是想要壓抑,淚水就更是決堤湧出。

  他緊咬著牙,壓抑住自己想哭的情緒。

  到極限了。哽咽的聲音從喉頭發出,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祈梨的手,緩緩地撫摸著鼓太郎的臉頰。
  「哭出來也好……」

  「不可以!」

  「爲什麽?」

  「這樣太狡猾了,用哭的太狡猾了!”
  「一點也不狡滑。”
  「哭出來的話,簡直就像是在說不是我的錯一樣……」
  「鼓太郎,不是你的錯。」

  「我連和你的約定都遵守不了!」
  鼓太郎呻吟著,聲音瀕臨絕望。

  「我竟然還答應要永遠陪在你身邊,我根本連自己都不相信……」

  「我相信你,我相信鼓太郎!!」
  祈梨堅定地說。

  「可是我……!」

  「我相信你,鼓太郎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就算做不到,我也不會後悔今天發生的一切。因爲我最喜歡你了!」

  「…………………」

  爲什麽。

  爲什麽,她願意這麽信任我呢?

  就連我都不信任自己了。

  但是,即使如此。

  我還是很高興。

  我高興極了。

  「祈梨,我也好喜歡你!!」
  喜歡你更甚於我自己。
 
  ◊ ♦ ◊ ♦ ◊ ♦ ◊ ♦ ◊ ♦ ◊ ♦ ◊

  讓人以爲是永恆的一瞬間……。

  互相確認彼此的愛意後,兩人陷入了懶洋洋的餘韻中。

  發熱的身體所散發出的熱氣,讓人分不清夢與現實的交界。

  爲了確認這是不是一場夢,兩人凝視著彼此的臉。

  彼此的表情鬆懈了下來,就像是要隱藏自己的害羞一般。
  兩人都是一樣的。

  祈梨和鼓太郎兩人,都被緩緩湧現的愛情所幸福地包覆著。

  雖然身體分開了,但兩人的心情沒有距離。

  雖然祈梨的下腹部傳來陣陣疼痛,但當她看到沈浸在餘韻中的鼓太郎後,她心想:「太好了……」

  當鼓太郎像是想起了什麽而回到現實,再一次看著自己的臉時,祈梨報以打從心底發出的微笑。

  我不再是孤獨一人了。

  能這麽想著,對祈梨來說是至高無上的幸福。

  如果這份心情,也能傳達給鼓太郎就好了。

  祈梨緩緩閉上了眼。

  並不是因爲確信鼓太郎接下來的動作,但祈梨還是自然地開上了眼。

  鼓太郎貼上她的雙唇。

  無須交談,也能互通心意。

  祈梨覺得自己像是魔法使一樣。

[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8-12-2 06:33 PM 編輯 ]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6:46 PM

8【沒問題的】

    小丑傑斯特背對著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鼓起了腹部將氣吐了出來,看起來就像是體刑龐大的相撲力士一般。

  那火球如太陽一般焰紅。
  「喔呵。」
  在笑袋發出聲音的同時,火球炸裂了開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鈴蘭想要逃開,仍終究比不上爆炸的速度,爆炸時産生的壓力及暴風,擺布著她的身體。

  充滿高熱及爆炸力的風暴,在雲層中由上到下、由下到上狂吹著。

  遍體鱗傷的鈴蘭像是被吐出的痰一般墜向校園。

  她的身體砰地一聲彈跳起來,在運動場上翻滾了幾圈後才停下。

  喔呵呵呵,弗爾爾的哄笑聲響徹天空。
  「你就只有這點能耐嗎:看來『必殺薔薇』的威名就要掃地了!!」

  「唔嗚……」
  鈴蘭咬緊小小的雙唇,從喉嚨發出苦悶的聲音。

  雖然她剛剛誇口只有一半的力量也能輕鬆解決,但那只是裝模作樣而已。和以往比較起來,弗爾爾的魔法已經變得更爲恐怖了。

  (路.德.此文的魔法,究竟到達何種境界了……)

  十五年的歲月,對怠惰者而言轉眼即逝,但對一心努力者而言,是段漫長的日子。

  鈴蘭的腦中浮現了過去路.德.比戈的樣貌,一想到如今他的力量已經遠勝以往,不禁令她感到一陣寒意。

  (……這感覺是!?)

  沒有心的鈴蘭,其實還不知道她胸口的這陣喧騷感,就是所謂的「恐怖」。

  她只是困惑於那種不知所以的不安感而焦躁、混亂著。

  其實就連什麽叫做「不安」,她也不知道。

  「忠心的僕人(Mystic Word)」根本沒有感情。既然沒有感情,自然不會有心産生。

  所謂的不安及恐怖,對她來說不過是個知識名詞。

  她完全無法聯想到自己現在的心境。

  (我是不是變奇怪了?)

  戰慄感使她身體顫抖著。

  就連顫抖的感覺,對鈴蘭來說都是第一次。

  (怎麽了!這樣要怎麽保護主人啊!窩囊廢!)

  她嚴厲斥責著自己。這種激動的心情,對她來說也是初次體驗。

  焦躁。因爲逐漸無法控制自己,鈴蘭混亂了起來。

  剛剛受到沖擊時,吃進口中的沙子好苦。

  鈴蘭不知道苦是什麽感覺,她只知道沙子是令人不悅的東西。

  在胸中蔓延的焦躁、舌頭上感到的苦澀,其實就是所謂的恐怖。

  即使想要壓抑,那末知的刺激感卻不斷地湧出。

  從皮膚,從舌頭,從心,這種全身被蹂躏的感覺,讓鈴蘭幾乎要叫出聲來。

  (所謂的世界,是這麽令人感到噁心的地方嗎……?)

  不寒而慄。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是從何時開始産生變化的。

  是被魔法陣所困時,看見他鮮紅的瞳孔之後。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體內傳來詭異的鼓動聲。

  是在看過主人的瞳孔之後才這樣的。

  有種未知的東西在自己體內,這讓現在的鈴蘭感到十分害怕。

  (……我不該和主人相遇嗎?)

  心中很想否認,但卻做不到。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快忍受不住了。

  她懊悔著,嘴裏不爭氣地說了出來。

  「救救我……!」

  「雖然很不捨,但也該謝幕了!」

  「命運鎖煉啊!」
  鈴蘭呼喚道。她搖搖晃晃地起身,從手中射出了黑鐵的箭頭。
  但鎖煉的攻擊落空了。
  「怎麽可能!」

  「那只是殘像。」
  聲音從背後傳來。鈴蘭一轉身,眼前是讪笑著的弗爾爾,和傑斯特膨脹的大肚子。

  「該是薔薇凋零之時了。」

  「Q───────!」
  小丑吐出了火球。

  (結束了嗎……!)

  鈴蘭閉上雙眼。

  「鈴蘭────────!!」

  「主人!?」
  鈴蘭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她以爲是火焰在空氣中的爆裂聲,令她産生了幻聽。
  ……不對。

  「喔呵呵呵呵!來得正好,你們兩個就一起上路吧!」
  笑袋大喊道。

  此時,從爆炸煙霧的一角竄出一條身影。

  「怎麽可能!?」

  「什……!」
  
       鈴蘭也嚇得睜大了眼。
      「主……人……?」

  鈴蘭倒吸了口氣。她忘了言語,只是征征地看著抱住自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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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吧?」

  鼓太郎的鏡片破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暴風卷起的石頭打碎了。

  面對鼓太郎的關心,鈴蘭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只是縮著肩膀。

  「主人你何時學會魔法的?」

  「啊?」
  鼓太郎一臉茫然,這才發現腳下沒有踩著地面的感覺。

  他在空中飛著。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原來你沒注意到啊!」

  「我在飛!?怎麽會這樣!?」

  「不要分心,主人。」

  「爲什麽?」

  「會掉下去。」
  掉下去了。

  鼓太郎原本在半空中,高度超過了四層樓高的校舍。他突然被地心引力所抓住,一口氣墜落到運動場上。

  砰的一聲,鼓太郎的屁股著地,揚起了沙塵。

  而鈴蘭在他身旁優雅地著陸。

  「好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臉部著地的緣故,鼓太郎的鏡框整支都歪了。

  「我就跟你說不要分心了。」

  「怎麽可能不去想嘛!」

  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地飛在空中,卻能不去想‘爲什麽’的話,那個人一定不是人類。鼓太郎心想。

  「會去想表示你在疑惑。魔法可是依靠言語的鬥爭,如果有一絲懷疑,就連一粒小石頭也移動不了。」

  「我怕會突然掉下來啊!」

  「就是這種想像,換來了墜落的現實。」

  「?」

  看到鼓太郎一臉疑惑,鈴蘭改變了問法。
  「爲什麽剛剛主人覺得自己會飛呢?」

  「我根本沒想那麽多,只是看到你有危險,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

  「這樣就好。主人,你就憑藉本能行動吧,莉莉斯會給你力量的。」

  「莉莉斯……」
  鼓太郎嘴裏念著,突然身體顫抖了起來。

  那不就是想要奪取自己身體的魔物嗎?愈使用她的力量,我的身體不就愈會被她侵蝕嗎?不安的感覺侵襲著鼓太郎,讓他全身發抖。

  但是……。

  「信任讓你感到害怕嗎?主人。」

  「………」
  鼓太郎搖了搖頭。

  「我相信你說的話。」

  「相信我?」
  這話什麽意思?鈴蘭一臉疑惑地看著鼓太郎。

  「我剛剛可是差點被莉莉斯害死耶,要我怎麽去信任她……但是……」

  「但是?」

  「如果是你說的,我就相信。」

  「爲什麽?」鈴蘭的表情愈來愈疑惑。

  「我之前也想殺了主人啊。」

  「但你不是爲了我奮戰至今嗎?」
  語畢,較太郎牽起了鈴蘭的手。

  原本用上好絲綢織成的上衣袖子,現在已經幾乎破爛不堪了。

  她那美得像是雕像一般的臉也布滿髒污,叫人愈看愈心疼。

  鈴蘭羞紅著臉抽回手。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爲我是Mystic Word啊。」

  「不,因爲是你!!」
  鈴蘭臉紅了起來。

  「我是莉莉斯,但我也不是莉莉斯。你也一樣不是嗎?」

  「……我……「鈴蘭搖頭否認,她困惑著。

  「我擁有可以和他們抗衡的力量嗎?」

  「有,但是……」
 
   「那我就相信你囉!」

  語畢,鼓太郎站到小丑們面前。
  「由我來對付你們!」
  心中有一半是在逞強。

  「由你來?你連咒語都不會用吧!?」
  弗爾爾的嘲笑正好刺中鼓太郎的痛處。但同樣地,他的內心深處也湧起了自信。

  (我不是孤獨一人!)
  鼓太郎丟棄已經損壞的眼鏡,目不轉睛地盯著小丑們。

  「去死吧!!」
  在弗爾爾叫喊的同時,像變魔術一樣,傑斯特將出現在手掌上的釘子吞了下去。

       咕噜一聲,一口吞下。

  釘子變化成人類大小的巨大鐵槍,從傑斯特口中射出。

  「主人!」
  鈴蘭叫喚著,但鼓太郎並沒有逃跑的意思。

  他放低身體,右腳向前、左腳在後,緊貼在地面上。

  左手支撐著直伸向前的右手。

  朝著鼓太郎猛飛而來、重達數噸的鐵槍,再加上加速度共計數千噸的沖擊,就在距離鼓太郎身前一個拳頭的距離前……。

  停了下來。

  「呀啊啊啊啊!」

  空氣中像是激起了波紋般的漣漪,鐵槍靜止了下來。

  在鼓太郎旋轉手腕的那一瞬間,鋼鐵制成的槍粉碎成碎片。

  「怎麽可能……!?」

  「!!」
  鼓太郎自己也嚇到了。

  他不自覺地凝視自己的雙手。

  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剛剛發生在眼前的景象。

  鐵槍飛來時,因爲鈴蘭就在身後,他根本不可能逃跑。一想到這點,他的身體就
自己動了起來。

  (……這就是鈴蘭所說的,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嗎?)

  鼓太郎認爲現在絕對不能懷疑這股力量。

  若要說他一點都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

  愈是使出力量,自己是不是也愈接近莉莉斯呢?這股不安感侵襲著鼓太郎。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走在結冰的湖上一樣。

  沒有光,自然也無法判斷冰層的厚度;也不知腳下的冰何時會破裂,自己何時會
被黑暗的湖水所吞沒。

  只能縮著身體。

  (只有相信了!!)

  鼓太郎緊握拳頭。

  如果這是靠自己一個人所獲得的力量,那或許我會害怕得逃走吧。

  但這魔力是祈梨和鈴蘭所給予的。

  至少讓我在她們面前耍耍帥也好。

  如果要化做言語,那麽我只有微不足道的意志罷了。

  但跨越恐怖的關鍵,並不在于力量,也不在於憤怒。
  需要的,只有勇氣。

  ◊ ♦ ◊ ♦ ◊ ♦ ◊ ♦ ◊ ♦ ◊ ♦ ◊
 
  「主人……」
  鈴蘭凝視著鼓太郎的背影,他體內莉莉斯的力量覺醒了。

  「不,因爲是你啊!!」
  鼓太郎對她這麽說時,她的內心澎湃了起來。

  爲什麽呢?

  鈴蘭被未知的感覺所包覆,她注意到自己的心情正處於和不愉快相反的狀態。

  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但是很暢快。

  「我是莉莉斯,但我也不是莉莉斯。你也一樣不是嗎?」

  「忠心的言語們(Mystic Word)」是爲了主人而綻放,爲了主人而凋零的花瓣。
  守護主人,是她們的義務。

  她想這麽回答,但心中出現了一種不協調感。
  那並不是義務,而是更神聖的東西。

  (這怎麽可能!?)
  鈴蘭心想:在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比義務更崇高的使命。
  但現在,一個念頭占據了她的心頭。用「義務」來簡化自己「想要守護主人」的心情,讓她感覺到心痛的猶豫。

  (這位主人從未對我下令過。)
  而且,他還一昧地逃避這偉大的力量。
  他也不喜歡把我當作部下使喚,反而還會擔心我。
  他的所有行動,都讓人無法感到任何合理性存在;實在是個愚蠢的主人。
  他和之前的主人克羅諾斯完全不同。
  是個軟弱、膽小、又愚鈍的男人。
  但當我從命令中解放,變得可以做任何事情時,我的心中産生了一種想法。
  ──我只想守護他。

  如果這可以作爲一個約定,那麽就是我對自身立誓的約定。

  沒有強迫,也沒有契約,就只是我對自己的約束。

  (我能爲主人做些什麽嗎?)

  鈴蘭一邊想著,一邊念起了某種咒語。
  「遍存於天地的存在因子(Idea)啊……」
 
   ◊ ♦ ◊ ♦ ◊ ♦ ◊ ♦ ◊ ♦ ◊ ♦ ◊
 
  「區區一個人類,竟敢如此狂妄!」
  笑袋怒號著對小丑下令。

  「嗚哇!?」
  鼓太郎所站的地面,如同年糕一般膨脹後爆炸。

  夕陽幾乎西沈,一片漆黑的運動場被濛濛土塵所包覆。

  「我要完全、完美地殲滅你們!」
  傑斯特動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將原本籠罩運動場的土塵吹散。

  到處都看不到鼓太郎的蹤影。

  「跑、跑哪去了!?」

  「我在這裏。」
  聲音從背後傳來,返到連呼吸都感覺得到。

  在對方轉過頭前,鼓太郎的手已經插進了弗爾爾的體內。
  「我記得你說過,只要破壞在另一個世界的靈核,你就再也無法複活了吧。」

  「──────!」
  笑袋的哀嚎無法轉換成聲音,它急忙地想從鼓太郎身邊逃離。

  由於它出現在球面世界的外殼(表象)只是個塞著棉花的布袋,當然不會冒出冷汗來。

  但弗爾爾的意識,卻焦躁得有如結凍一般。

  (……這就是‘莉莉斯’的力量!!)

  外殼由於內部沒有實體,必須要藉由力場來維持及成形。而鼓太郎就是想反過來利用那力場,藉以撬開通往平面世界的閘門,以接觸對方的靈核。

  說起來雖然容易,但這可不是一般的魔術師可以做到的。

  而鼓太郎在短短一瞬間,就到達了一般人類需要不斷修行才能達到的境界。

  更可怕的是,他是靠著本能達到的。

  在弗爾爾顫抖的身旁,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鼓太郎!」

  一名女學生一邊扣著上衣的扣子,一邊跑進了中庭。

  「祈梨,不可以過來!”“咦?」
  就在鼓太郎叫喊著,以及祈梨做出反應的同時。
 
   「喔呵!」
  笑袋得意笑著。小丑抓住祈梨的手,扭到了身後。

  「嗚!」
  「卑鄙的傢伙!」鈴蘭怒氣沖沖地叫道。

  「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真是令人吃驚啊!卑賤的薔薇!!」

  「太慢了!」
  只有鼓太郎異常地冷靜。

  他向地面一蹬,像是瞬間移動般繞到了小醜身後,手刀一閃就劈中了對方的頭部。

  不過是輕輕一擊,小丑的腦袋就飛了出去。

  「祈梨,你沒事吧?」

  「嗯。」
  鼓太郎抱起了腳步搖晃的祈梨,將她交給了鈴蘭。
  
     「你們兩個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這是命令嗎?」

  「咦?」

  「我之前對你說不要礙手礙腳時,主人你可是反抗了。」

  「啊!?」
  看到鼓太郎一臉呆滯,鈴蘭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了!」

  「笑?這動作叫做笑嗎?」
  沒錯,鼓太郎點著頭。

  「原來如此。」
  鈴蘭享受著自己的笑容。她那動作,就像是在確認殘留在自己舌頭上的紅茶味道一般。

  「太過輕敵可是會喪命的!!」
  弗爾爾叫喊著,傑斯特在一旁開始分身起來。

  由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八變十六……。數不清的小丑像鳥群一樣飛起,將鼓太郎團團圍住。

  「祈梨就交給我吧!」
  鈴蘭抱著祈梨突破了包圍,就像是線穿過細細的針孔一般。

  「躲得掉的話就給我躲躲看啊!!」

  包圍著鼓太郎的小丑,就像是覆蓋天空的星辰一般。他們一起張開了嘴,朝著鼓太郎射出一道道白青色的火焰。

  「鼓太郎!!」
  祈梨遮住臉,發出一陣慘叫。

  呵呵,鈴蘭的臉上浮現著笑意。

  「區區使魔的魔法,不過就像是在摸臉罷了。」

  鼓太郎並沒有移動。

  不管往哪兒跑,都不可能逃得出這覆蓋前後左右的火線。

  所以他沒逃。

  超過一萬度高溫的火箭,接二連三地貫穿鼓太郎的身軀。

  但鈴蘭只是安慰祈梨說不用擔心。

  「若無法貫穿靈核是打不倒對方的,這對主人來說也是一樣。」

  傑斯特所射出的灼熱炎槍,一瞬間就穿過了鼓太郎的身體。

  轉眼間,互相撞擊的炎槍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Q!」

  揚起的火焰,將僅由棉絮和布料構成的分身燃燒殆盡。

  爆炸産生的風暴將弗爾爾吹向天際。

  「你逃不掉的!!」

  耳邊傳來抓住柔軟物品的聲音,笑袋知道自己被鼓太郎抓個正著。
  「嗚啊啊!」

  「我剛剛是故意不粉碎你的。」
  語畢,鼓太郎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弗爾爾的靈核。

  笑袋感受到的恐怖,就像是自己的心臟破人捏住了一般。

  「救、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啊!!」

  「好啊。」

  「欸……?」
  弗爾爾懷疑自己聽錯了,原本就噁心的眼神,現在更扭曲到令人作噁。

  「你願意投降嗎?」

  「啊?」

  「看你還能說話,應該還有力氣再撒個謊吧。關於我們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對比戈保密。」

  「主人!」

  雖然鈴蘭的聲音像是在斥責他,但鼓太郎毫不猶豫地繼續說下去:
  「這交易還不錯吧?如果我在這打倒你,比戈一定會覺得奇怪而到初戀市來不是嗎?但如果你能幫忙說個小謊,我們就不用再繼續戰鬥了。」

  「你這是白費力氣,主人!」

  「我懂了,就照你說的做吧!」
  語畢,笑袋操縱小丑站了起來。傑斯特將掉落在地的頭裝回原位。

   「爲了證明我的誠意,小丑就送給你們吧!」
  傑斯特聽從笑袋的命令,走到了鼓太郎身邊。

  「謝謝。」
  語畢,鼓太郎正想伸出手的瞬間。

  「太嫩了!」
  笑袋一說完。

  小丑突然抓住鼓太郎的雙腕,硬是抱起鼓太郎,同他唇上親去。

  「?」
  鼓太郎甩開小醜。
  「你幹什麽!」

  在鼓太郎的嘴唇上,出現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文字列。
 
    「得手了!!」

  文字列像是緞帶一般從鼓太郎體內抽出,傑斯特抓住了文字列,一口氣吞了下去。

  「嗚!」
  變化在一瞬間産生。

  刹那間,小丑的身體制成碎片。原本應該是由棉絮充填的體內,出現了像是爬蟲類的鱗片狀物體。

  「咕咕咕咕……」
  不明物體發出了像是怪物般的呻吟聲。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莉莉斯,真是神話的寶庫!!」

  「神話……?」

  鼓太郎困惑著,本能地和那物體保持了一步的距離。鈴蘭對著鼓太郎大喊。
  「主人,那是利維坦(注1)!」

  「不是莉莉斯嗎?」

  「你還真是一無所知啊,無知到令人火大!!」

  「那是在神話中被抹除的七位墮落天使之一。」鈴蘭告訴鼓太郎。

  「七位?」

  「其名爲嫉妒,同時也是莉莉斯的別名。」
 「『莉莉斯』失去『亞當』的愛,被『夏娃『奪走丈夫後心生憎恨,由憎恨所生的黑色怨念之火!深海的霸主!黑暗的支配者!七海之王!覺醒吧,『利維坦』!!」

  「……………!!」

  看著眼前逐漸恢複本貌的利維坦,鼓太郎嚇得說不出話來。

  恐怖到令人作噁。

  就像是有著手腳的鯨魚一般。

  胴體下方的造型,和巨大爬蟲類或是恐龍很接近,但上方卻沒有頭。

  但臉倒是有。在胴體的正面,以人來做比喻的話,在背上和胸口的部分有著像是眼睛和嘴的器官。

  雖然想要背過頭去,但面對這塞滿視線的奇形怪狀,鼓太郎只有逃跑一途。

  「主人!」
  鈴蘭抱著祈梨和鼓太郎會合。

  利維坦膨脹的身體毀壞著校舍。

  笑袋驚喜異常,在利維坦的身邊飛來轉去。

  「這就是魔法的戰鬥方式!我根本不必比身爲『莉莉斯『的你強!我只要能叫出你體內的神話就行了!!」

  「那種怪物……竟然在我體內……!」
  鼓太郎害怕地顫抖著。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陷入沈眠的街道──在弗爾爾的魔法下,人們失去意識、時間停止、喪失聲音的街道上,響起了利維坦的吼叫聲。

  充滿壓迫感的重低音使得大氣震動,讓身處上空的鼓太郎他們也搖晃了起來。

  「好厲害……!」

  「你就是所謂的活聖經(libraty),只要對你進行‘連結’,我想要叫出多少神話來都不成問題!!」

  「弗爾爾,做出這種事來,你以爲比戈他會稱贊你嗎?」
  鈴蘭嘲笑道。

  備你自己看看你叫出來的東西吧!」

  利維坦巨大的身軀超過了校舍,已經塞不進校園的尾巴將柵欄打飛出去,橫撞在周圍的建築物上。

  「這已經超過讓人們睡著就可以隱瞞的程度了。引起那麽大的騷動,紳士神父們將會肩並著肩,從太陽西沈之處而來的。我想路.德.比戈他也不希望重蹈十五年前的覆轍吧。」

  「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別逞強了。」

  「你忘了嗎?『利維坦』可是會啃食『歷史』的!!」

  利維坦的肩膀部分大大地裂開,下颚也裂了開來。

  利維坦露出牙齒啃食著體育館,連同地面將建築物整座挖了起來。

  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

  在露出的地層上,也不見從利維坦口中掉出的建築物殘骸,剩下的是連一絲光明都沒有的黑暗。

  「什麽……!」
  鼓太郎背脊一涼,轉頭看著鈴蘭。

  「他把『存在』本身都吃了,主人。」

  「?」

  「主人,所謂的存在因子是……」
  由於鼓太郎一臉不明白,鈴蘭本來想向他說明,但還是放棄了。

  天動說(平面)世界的常識,對地動說(球面)世界來說可是不合常理的。
  鈴蘭只說了結論。
  「一旦存在因子消失,就不會再被察覺了。」

  「察覺?」

  「就會被當作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就是所謂的『啃食歷史』嗎?」

  鈴蘭點了點頭。

  「如果那家夥把這街道給吃了,那就不會有人察覺到這裏曾經存在,就和沈入海洋的亞特蘭提斯大陸一樣。原來存在的東西會變成不存在,從世界上徹底消失。」

  「不會吧……!」

  雖然語塞,但鼓太郎的理性讓他歪頭沈思著。

  如果街道消失,那不是會留下個大坑洞嗎?

  如果原本存在的東西消失,那地圖文會變得如何呢?

  在橢圓的地球上如果出現坑洞,不是會被人發現嗎?

  (原來這世上,還有按照著不同法則在推移的世界啊……)

  鼓太郎這麽自我理解。

  「喔呵呵呵!這場早已知道結果的戰鬥,你們還想打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
  是這樣嗎?笑袋竊笑著。

  「你還不會使用咒語。我沒說錯吧?」

  「……!」
  鼓太郎既未點頭,也沒搖頭。

  原本只是竊笑著的弗爾爾,像是確定了什麽似地哈哈大笑。

  「在剛剛的戰鬥中,除了直接打擊外,你根本什麽也不會。雖然你讓小丑的攻擊無效,那也不過是防禦行動罷了。」

  「……………」

  「結論就是:你根本不會使用咒語。以你現在的程度,也不可能碰觸得到‘利維坦’的靈核……我說的沒錯吧?」

  鼓太郎無話可說。

  「喔呵呵呵呵呵!這次我贏走了!!‘利維坦’啊,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力量!」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利維坦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將尾巴用向空中。

  他猛然舉起那有如大樓一般的尾巴朝鼓太郎他們攻擊。

  「危險!」
  鼓太郎推開鈴蘭,自己則被尾巴所纏住,直接向地面砸去。

  「嗚……!」

  隨著尾巴撞擊,柏油路應聲制成兩半;就像是摩西將海水分開一般。

  即使如此,鼓太郎仍然活著。

  但在那有如大樓一般重量的重擊下,不可能完全毫髮無傷。

  即使他擁有超出人類智慧的回複力,也無法馬上就站起來。

  「快把他收拾掉吧,『利維坦』!!」
     利維坦裂開的下颚,朝著無法動彈的鼓太郎襲去。
 
   「鼓太郎!!」「主人!」
  鈴蘭將祈梨送到旁邊大樓的屋頂,朝著鼓太郎身邊飛去。

  就在利維坦的利牙要連同整塊柏油路,將鼓太郎和鈴蘭吞下的那一刹那……

  「鎖煉啊!」
  利維坦上颚的一部份被鎖鏈削去,鈴蘭抱著鼓太郎,從小小的空隙間飛了出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趁著利維坦發出苦悶叫喊的空檔,鈴蘭朝著祈梨所在的大樓逃去。

  鼓太郎注意到,這個樓頂很眼熟。

  在柵欄上有著撞擊過的痕跡。

  那是三天前,鼓太郎抱著鈴蘭跳上屋頂時,跌倒所留下的痕跡。

  將鼓太郎送上屋頂的瞬間,鈴蘭倒了下去。

  「鈴蘭!」

  「抱歉,主人。那傢伙……憑我是打不倒的。」

  鈴蘭向抱著自己的鼓太郎道歉。

  「沒有打倒他的方法嗎?」

  「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鈴蘭的話中有話。

  鼓太郎注意到了這點,他盯著鈴蘭。
  「我能辦得到吧?」

  「只要能使出行星魔法(黃道帶)的話……」

  「行星?」

  「就是藉由十二行星的公轉力,所放出的平面世界最強等級魔法,我無法使用它。但如果是莉莉斯的要求,星辰應該會有所回應的。」

  「那般力量在我身上?」

  「雖然還得計算軌道,但星辰會幫我們處理的。主人你只要不弄錯咒語就行了。」

  「很短嗎?」

  「嗯,只有四百字而已。」

  「太長了吧!」

  「你把它除以十二看看。你想想,只要區區三十幾個字,就能和行星接觸了呢。」

  「那還是很長啊。就算不是咒語,這麽長我也記不起來啊!!」

  「是嗎,那也沒有辦法。」

  鈴蘭沒有辦法,於是保持著被鼓太郎攙扶的姿勢說:「祈梨。」

  「是、是!」

  「抱歉了……」
  說完,鈴蘭雙手環繞鼓太郎的脖子,緩緩地親向鼓太郎的雙唇。

  「……………………!?」
  她移開雙唇,只剩下紅著臉、一臉呆滯的鼓太郎。

  他腦袋一片空白的時間,是不是和接吻的時間長短成正比呢?

  「鼓太郎!?」
  看到祈梨生氣的臉,鼓太郎終於回過了神。

  「嗚哇,對不起,對不起!!」

  「主人,咒語有進到你腦袋了嗎?」
  鈴蘭一臉認真地問。

  「星辰會告訴你軌道,你只要照著聲音所說的去引導力量就行了。」

  「唔、嗯……」
  鼓太郎點點頭,看起來毫無自信。

  透過了接吻,咒語的確是進入自己腦中了。但是……。

  (我做得到嗎?)

  不安和緊張感湧上了心頭,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魔法。

  在山的另一邊,失去鼓太郎他們蹤跡的利維坦,像野獸般地大肆破壞著。

  自己的學校被吃得一幹二淨,連個看得出形狀的部分都沒有留下來。

  (好多人……好多人都死了……)

  鼓太郎發抖著。從體內湧起的情感,令他全身顫抖不已。

  在被奪去的生命中,應該也有著老師和同學。

  就算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對別人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對我來說,琴子和鈴蘭……)

  想到這裏,鼓太郎回頭看著祈梨。

  他無法停止去想。或許對別人來說,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生命也在那堆廢墟之中。

  有好多好多人在那裏面。

  他心中的怒氣像是要爆炸一般。

  全身像是火焰一般熾熱。

  (再沒有人阻止他的話,街道會消失的!)

  不只是會被破壞而已,連街道曾經存在過的事實都會消失。

  (只有靠我了!!)

  鼓太郎緊握著拳。

  他緊握的拳頭顫抖著。

  這究竟是臨陣前的顫抖,還是只是害怕得發抖呢?就連鼓太郎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手微微碰觸到了祈梨的手指。

  「鼓太郎……」

  「沒問題的,我絕對會讓咒語成功!」

  「不要緊張喔。」

  「嗯!」

  「我爸爸曾跟我說過,肩膀放松時所使出的力道,才是自己最大的力量。就算已經使盡全力還是不成功,用盡方法還是不行,就沒有必要去後悔。」

  「你爸爸說的?」

  「對。」
  祈梨點了點頭。

  「他幫我拿下腳踏車的輔助輪時說的。」
  祈梨的臉頰羞得泛紅了起來,究竟是想起了什麽呢?

  鼓太郎理解似地點著頭,表情卻是一臉不甘。

  「但是,如果我保護不了大家,我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會後悔的!」
  祈梨笑著點了點頭。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後悔!!」

  「………………」

  「………………」
  面對祈梨這番告白,鼓太郎不知該怎麽回應才好。

  被鼓太郎這樣凝視著,祈梨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咳哼,兩人身旁傳來了一聲乾咳。
  「心情平靜下來是很好,不過也要考慮一下場合吧……」

  「啊,哇!對不起!」
  鼓太郎紅著臉,慌慌張張地轉身面向利維坦。

  托兩人的福,鼓太郎的肩膀也不再僵硬了。

  (都是她們的功勞。)

  鼓太郎想著。他兩腳緊踏著地面,專心地盯著利維坦。

  他心中的憤怒,轉變成了沈靜的鬥志。

  他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

  「太陽啊,繞行於黃天之上的十二行星啊……」
  念出咒語的那一瞬間,太陽系飛進了鼓太郎的意識之中。

  那是金星、火星、水星,還有帶著巨大環帶的土星吧?在那其中也有鼓太郎未曾見過的行星。

  鼓太郎察覺到,十二行星是以地球爲中心,各自繞行著自己的軌道。

  行星間互相吸引著。

  只要能獲得那股力量,就能創造出産生與消滅存在因子的巨爐。

  「因果爐,開門!!」
  隨著鼓太郎的叫喊結束,大地動搖,一個巨大的物體伴隨著地盤龜裂之聲出現。

  以利維坦爲中心,在它的周圍出現了十六根柱子。

  每個圓柱都有著大樓的大小,它們形成的圓弧大約有直徑三公裏。

  笑袋和利維坦發現了鼓太郎的身影。
  「小鬼!!使些小伎倆是沒用的!!」

  「或許真的沒用吧……」

  「就此結束吧!」

  「要結束的是你們!」

  「什麽?」

  整個地球發出震動的聲響,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地球襲擊而來。
  利維坦隨著一陣慘叫,隨即被壓成一片肉餅。
  利維坦貼在地面痛苦地掙紮著,就像是被巨大的老虎鉗夾住的硬球一般。

  「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以爲利維坦能做到的事,我會做不到嗎?它不過是我的碎片罷了!」
  從十六根岩柱迸出五顔六色的光線。

  光線在天空形成一道拱門,朝著位於正下方的利維坦襲擊而來。

  那怒濤有如瀑布一般,水花四濺的樣子,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分解』的痛苦,使得利維坦發出了慘叫。

  原理是一樣的。

  鼓太郎藉由十二行星之力造出了因果爐,就和利維坦在體內進行的反應是一樣的。

  水花濺到了弗爾爾身上。

  弗爾爾的臉被掀去一半,看起來就像是理科教室裏的人體模型一般。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切都結束了!」
  像是呼應著鼓太郎的叫喚一般,怒濤朝著笑袋襲去。

  「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話!我不會跟比戈大人說的!饒了我吧……!!」

  鼓太郎平靜地回答。
  「逝去的生命無法重來。」

  由光形成的波濤像海嘯一般落下,將利維坦吞噬而去。

  苦悶的叫喊聲隨著波浪吞噬,逐漸遠離……。
 
  注1:Leviathan,舊約聖經中的海怪。

 

【Prologue】 

  晚風從海灘吹來,發出咻咻的聲音。

  原本有著校舍建築之處,如今已成淒慘廢墟。

  原本四散在緩坡旁的住宅、在坡道前的車站,如今也不見蹤影。

  「……………」
  鼓太郎感到一股強烈的空虛感。

  他打贏了。

  但又如何呢?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古裏幾笑聲,在那兒的是身體只剩一半的笑袋。

  「愚蠢!太愚蠢了,『莉莉斯』!你這是在對我手下留情嗎?」

  鼓太郎沒給弗爾爾致命的一擊。

  「喔呵!真是脆弱的靈魂!總有一天,你會被『莉莉斯』吞噬掉的!」

  「我也有同感。」
  鈴蘭也在一旁點頭同意著。

  「你居然連敵人都殺不下手!愚蠢!這樣的你要如何生存下去?這樣的你是保護不了任何人的!」

  「說的也是。」

  「太天真了,你實在是人天真了!」

  「放心吧,我可沒主人那麽天真。」
  鈴蘭一腳踩了下去。

  「喔嘿……!」
  在腳邊滾動的弗爾爾的靈核,被完全破壞。
        弗爾爾被完全消滅了。

  「…………」

  「主人,怎麽了嗎?」
  鈴蘭向頹喪著的鼓太郎問道。

  「對不起,我什麽忙都沒幫上……」

  「你第一次出戰就使出行星魔法,還打倒了神話靈體,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我沒有保護到任何人。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動手殺了它……」

  利維坦不能留在這世上,所以只好把它毀了。

  但是笑袋不一樣。

  就算不殺它,還是能打倒它。鼓太郎一想到這裏就倍感無力。

  不殺他並不代表原諒它。內心的怒火到現在仍然無法抑止住。

  即使如此,對於奪取對方生命這種事,仍讓鼓太郎感到猶豫不已。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太天真了。我明明這麽恨它,卻不敢親手殺了它。」

  「主人,這樣不也是很好嗎?」
  鈴蘭淺笑著。

  「若是某種程度以下的支援,我還做得來。」

  「支援?」

  「你想讓街上恢複原狀不是嗎?」
  鈴蘭像是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禮物一般,一臉得意的樣子。她開始念起咒語。

  「遍存於天地之間的存在因子啊……」
  鈴蘭念完咒語後,整個時空開始振動了起來。鼓太郎的身體劇烈地搖晃著。

  這短短幾秒的時間裏,讓人幾乎失去了意識。

  當鼓太郎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已經恢複了原狀。

  學校也回複到了被破壞前的樣子。而且是恢複成和弗爾爾戰鬥前的狀態。

  在運動場的一隅,還能看到學生倒在地上的身影。

  鼓太郎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這……這是……!」
  他抬頭一看,月亮在天空中的位置,也回複到戰鬥之前的樣子。

  備比起打了勝仗,我想主人你還比較後悔沒能保護的了他們吧!在祈梨出現前我就已經注意到這點,所以將存在因子先記錄了起來。」

  「這種事可以做到嗎?」

  「可以,因爲我的記憶體剛好有一半是空的。」

  「鈴蘭,謝謝你!」
  鼓太郎感動地緊握住她的雙手,雙眼裏甚至含著淚光。

  鈴蘭不好意思了起來,她甩開鼓太郎的手。
  「沒、沒什麽好謝的。我的使命就是爲主人而活。」
  她轉過身冷冷說道。

  但在鼓太郎看不見的另一邊,她的臉上浮現出嬌羞的表情。

  「但是,主人你可別太天真了,下次可不見得會這麽順利。或許我們瞞過了教會,但比戈應該已經注意到傑斯特他們已經消失了……喂,認真聽我說話!」

  在鈴蘭背對鼓太郎時,他似乎就已經往祈梨的方向走去了。
 
   兩人在另一邊交談著,根本沒聽見鈴蘭剛剛說的話。

  鈴蘭一副被打敗的表情聳了聳肩。
 
    笑袋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位麻煩的主人。

  但是……。

  「主人竟然向我道謝……」
  鈴蘭咀嚼著鼓太郎剛剛的話,心中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她的身體癢了起來。雖然不是實際上有這種感覺,但她的心情卻感到心癢難搔。

  「世上哪有主人會向部下道謝的……」
  鈴蘭笑著將手放上自己的胸口。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這就是人類的心臟嗎?)


  在和弗爾爾展開戰鬥的時候;當窮途末路,已經準備好一死的時候;被主人抱著,脫離危機的時候。

  我的耳朵貼在主人的胸前,那時我注意到了。

  原來我也有和人類一樣的部分。

  這應該是寶石眼的力量吧?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它理由了。

  寶石眼擁有讓見者心神動搖的魅力之紅,它也對自己産生了效果。

  (也就是說……我也有心嗎?)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這樣沒錯。就算是莉莉斯,也無法增幅原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鈴蘭的嘴角浮現出笑意。

  對她來說,這已經是她目前最大極限的感情表現了。

  好高興。

  從心中湧出的情感,讓鈴蘭的雙頰緩和了下來。

  鈴蘭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自己的心不再是空無一吻了,在裏面已經有了回憶。

  (我還想多了解自己一點;我還想擁有更多的感情……)

  只要和主人在一起,我的願望就能實現。

  這既非命令,也非義務。

  (是我自己的意志,讓我待在這裏。)

  她確信這比被給予的使命更加尊貴、更加神聖。

  ◊ ♦ ◊ ♦ ◊ ♦ ◊ ♦ ◊ ♦ ◊ ♦ ◊

 
  其實她好想馬上衝過去接近他,比誰都快、比誰都近地和鼓太郎說說話。
  但是,祈梨仍等待著鼓太郎和鈴蘭的談話結束。

  當鼓太郎與自己四目相對時,她趕緊小跑步靠了過去。
  「鼓太郎,你沒事吧?」

  「嗯。」
  鼓太郎伸出原本受傷的手給她看。

  傷痕早已消失,看起來像是根本沒有受傷過。

  「都是祈梨的功勞。」
  鼓太郎只是單純地想感謝祈梨而已。但一想到這句話有著種種含意,讓他天生的臉紅症又發作了起來。

  祈梨也想到了那層含意,跟著臉紅了起來。

  「那個,祈梨,我不是這個意思……」

  「呃,嗯……」
  即使鼓太郎這麽說,祈梨仍感到難爲情。

  雖然木已成舟.但回想起來,仍會覺得自己實在太大膽了。

  但我並不後悔。

  雖然身體還在疼痛。

  但不知道爲什麽,心中充滿了充實感。

  我還記得,還記得他抱住我時那高亢的感覺。

  還記得他握住我的手時的那股暖意。

  「對不起,連累你了。」
  鼓太郎對祈梨感到十分抱歉。

  不知是不是回想起在保健室裏的事,祈梨差點笑了出來。她鼓著雙頰制作生氣的樣子說:
  「鼓太郎,你要我說幾次啊!」

  「咦!?」

  「不用跟我道歉!」

  鼓太郎也回想了起來。

  第一次和她正常交談的那天,兩人曾經這麽說過。

  「但是,以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我還是覺得很抱歉。」

  「沒關系的。」
  祈梨肯定地說。

  她主動握住鼓太郎的手。

  我不怕。只要不讓我孤單一人,我什麽都不怕。

  「只要我們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都會很幸福的!!」
 


Nest 
  ──數日後。

  一架波音七四七在成田國際機場降落,一位穿著醒目服裝的少女走了出來。

  「該死的『薔薇』……爲什麽會跑到極東來」

  她的名字叫做歐仁妮。

  在確認標誌後,她朝著入境的隊伍走去。

  她的臉上還殘留著和鼓太郎同年齡的稚氣。

  雖然如此,卻有著一副銳利的眼神,就像是反射著月光的利劍一般。

  在她脖子上掛著十字架,還有紳士神父的印信。

  但她的穿著並不像是修女。

  硬要說那裏像的話,大概也只有她削短的短髮而已吧。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不知道怎麽帶上飛機、比她身高還高的武器。

  歐仁妮緊握著那包覆著紫布的武器。

  從袖子伸出的細腕上毫無贅肉,就像是一把名刀一般。若是稍有心得的練武者,應該就能一眼看出她經過相當程度的修練吧。

  「竟然想藉由回溯存在因子來欺瞞我們,真是悠哉的傢伙啊!」
  她苦笑起來。不過,這或許只是對方故意留下破綻,引自己上鈎也說不定。

  「不,那傢伙不會想這麽多的。」
  她搖著頭,思考著『薔薇』戰敗的可能性。

  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有我能打倒你!!」

  終於輪到自己了。她從胸前的口袋拿出護照,翻開了有照片的那頁。

  卷曲的頁面上印滿了各國的入境章,幾乎已沒有空間可以蓋上「JAPAN NARITA(日本成田)」。

  這就是她一路戰鬥下來的紀錄。

  (但卻從未分出勝負過……!)

  聽到海關叫她,她交出護照。
  「Sightseeing?(來觀光的嗎?)」

  歐仁妮回答:
  「Hunting!(我是來狩獵的。)」


下集待續~~~
*請看明日香正太 -【初戀魔法電擊‧二】別管那麼多,跟我交往就對了!

[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8-12-2 07:29 PM 編輯 ]
作者: 普普熊    時間: 2008-12-2 07:34 PM

後記
 
  集英社,我回來了!!

  初次見面,我是明日香正太。

  我從這個月開始加入了SuperDash文庫的行列,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話雖如此,其實我的小說家生涯,正是從「少年Jump小說大賞」開始的。我從電擊文庫(大魔王アリス)出道,藉由Sneaker文庫(總理大臣のえる)成長,但我的生身父母,其實就是集英社啊!

  真希望這能成爲我衣錦還鄉的作品……各位讀者,看完本作品的感想如何呢?

  當然,我之所以會回到SuperDash,其實還有其它理由。

  因爲丸寶編輯長這個人,實在是人有趣了!

  他原本是周刊PlayBoy的責任編輯,但卻跳槽到Cobalt文庫,還經手了「マリア樣がみてる(瑪莉亞的凝望)」等作品,經曆真是波濤洶湧。只是爲了看一出戲,他居然坐星期六的晚班機直飛紐約,星期二又回國上班!除了這種行動力外,他還從事義工活動,每到夏天就前往非洲發放救援物資,在當地遊擊隊的勢力範圍裏進行大冒險。

  丸寶先生,您才是這故事真正的主角!

  (如果能和這個人聯手,應該能寫出有趣的作品吧……)

  因爲有這種直覺,所以我決定回到SuperDash文庫的行列。

  著手寫作前的討論,就像是學生時代的社團活動一樣。

  我開口說道:
  「就從我們自己的初體驗開始聊吧!」

  「嗄?」
  身爲副編的稻垣先生焦躁了起來。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們今後可是要合作的耶!當然得從最難啓齒的話題開始。」

  「這好像跟寫小說無關。」

  「你在說什麽啊!我們彼此之間當然得先坦誠相見啊!像你這樣的話,我們之間是不會産生羁絆的!」

  「什麽~~~!」

  在我心中,我已經將紅著臉抵抗的稻垣認定爲「萌角色」了。

  (社長=丸寶先生,二年級社員=我,一年級社員=稻垣先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們以「只有男生的寂寞社團」心情所開始的對話,轉變爲作品所必須的話題。

  ──第一次究竟是什麽感覺?

  最窘的就是稻垣先生了。

  他是那種光說「Sex」的開頭就受不了的那種人。

  「現在這年頭,就算是國中生也不會那麽害羞吧……」

  「沒這回事,像我們隔壁不就是Cobalt編輯部嗎?」
  沒錯。牆壁的另一邊就是少女的庭園──Cobalt編輯部。

  「對喔,那這樣就真的像社團一樣耶!隔壁就是女子社團!!」

  在此先向各位聲明,我那時就連耍笨的方式都回到了學生時代……。

  在此還要向稻垣先生道歉,當時我們居然把害羞的你當作玩具一般捉弄……。

  無論如何,只要這種感覺能反映在作品中就是萬幸(?)了。

  你問我鼓太郎他們的故事?

  我想在讀完本篇前,應該會有人先看後記的部分吧?因此,我不想在這裏提到故事內容。只是希望各位能喜歡這個故事……。

  如果各位能利用本書的回函,或是網站(http://asukashoya.com PC.手機共用網站)裏的E-mail告訴我對於本作的感想,我會很高興的。

  如果寄信來的話,或許我會在部落格上面回覆也不一定哦?

  在此,我想藉由向相關人士致上感謝之意,來作爲後記的收尾。

  首先是編輯長丸寶先生。雖然您從PlayBoy-Cobalt文庫的經曆令我吃驚,但我事後才發現,其實這兩樣都是輔助女性的工作。在女性心裏的描寫上,您每次的建言都讓我有茅塞頓開之感。謝謝您一直以來的建議。

  肉戶先生,雖然您不是我的責任編輯,但謝謝您每次都一頭栽進來幫我。以後也請您多多提供意見。

  Cobalt文庫的H先生,在酒宴上您跟我說的那些很有參考價值。您那爲了做出好作品而不顧自己男性身份、認真研究著BL的身影,讓我感到近于尊敬的「萌」感。哇哈哈。請您務必將美妙的BL散布在這世上!

  此外,還要感謝負責插畫的天廣直人先生。

  除了祈梨和鈴蘭外,您連敵方角色的插畫都做出了詳細的設定,這點令我十分欽佩。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做到您這種地步,我會努力的。

  而在本作的性主題上,執筆富士見書房「ROOM」系列的新井輝先生、以及「デピル17」的責任編輯管沼拓三先生兩位的建言,非常具有參考的價值。管沼先生,我將下次新作的情節都透露光了,實在是非常抱歉。呃,呃,我會早點送去給您的……。

  還有N先生。和你的邂逅,讓我感受到了某種命運開始轉動。我這個人是很相信命運的。我會繼續加油,希望我們兩人的邂逅,對你來說也能成爲無可取代的事情。

  還有我的責任編輯稻垣先生。

  真的很謝謝您一直配合我的任性。

  我寫這本書,就像是要逗您開心一樣。

  這是我的肺俯之言。

  最後,我衷心向各位讀到這裏的讀者致謝。

  雖然小說不過是種文字的堆積,但若能透過眼睛進入腦袋、感動讀者時,小說本
身也就被賦予了生命。

  希望這個故事能夠感動各位。

   明日香正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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